《凰图凤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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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图凤业-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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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戎胡那些身强体健的凶悍流匪,短短数月便被屠杀殆尽,辰州也就成了一个只剩孤儿寡母的凄惨之地。”
  茶杯叮咚一声响,是温墨情想要倒杯茶润嗓,却因手指微颤没能拿住而倾倒。言离忧想也不想,伸手轻按在温墨情手背上,另一手提起茶壶倒满杯推到他面前。
  温墨情没有道谢,握住茶杯继续着往事追溯。
  “饱受多年流匪洗劫的辰州遗民没有放弃反抗,尽管家中已无壮丁,那些坚强的未亡人仍选择了继续坚守,其中一位失去父母的孤女成了她们的统领,带着总计二百一十三名失去丈夫、孩子、兄弟姐妹的女子站到瀚海六州最边缘,将戎胡流匪阻隔在大渊土地之外。”
  说到这里,温墨情顿了顿,喝了口茶后又沉默半晌才轻道:“那孤女的名字叫桑英,名动南陲时仅仅十九岁,亦是后来巾帼军的副将,传言中发动叛乱的领导者。”
  “桑英……”言离忧听得过于认真,不觉念出这名字,忽而一抹悲惋。
  年仅十九岁就率领女子军抗击外敌、扬名天下,桑英定是个果敢而聪颖的女人,而就她目前所知寥寥线索,正是这个忠勇的女副将率领巾帼军叛乱,后被前任渊皇派兵镇压。言离忧很想知道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得一个骁勇抗敌的女将变为叛将?又有哪些隐情才使温墨情如此激动,直言不讳表现对巾帼军的亲近与维护?还有,这个叫桑英的女副将,是否与身世可怜的初九有关?
  言离忧轻抬眉眼,恰遇温墨情墨色眼眸里淡淡目光,那双眼中包含的复杂神色让她不禁心头微动。
  这样的温墨情,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满满都是人情味。
  “在我八岁那年曾有幸见过桑将军一面,那时她不过二十一岁,已经是巾帼军副将。”温墨情似是没有注意到言离忧迅速避开的视线,再度开口,语气多了几分感慨,“桑将军是个很特别的人,个子很矮,肤色也不是中州人常见的黄,而是偏黑,在多数人眼中可算是个其貌不扬女子,可是她身上有种不同于常人的气质,往往几句交谈就能吸引住对方,对什么事都很乐观,非常容易接近。不只是我,几乎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说,桑将军的美无关容貌,却是那些倾国倾城的佳丽都无法望其项背的。”
  言离忧神色一僵,忽然联想到什么可怕问题似的干笑:“我好像从没听你夸过谁漂亮,该不会……”
  古怪笑容下藏着的荒唐猜想并不难推测,温墨情动情气息一滞,微微皱眉不屑斜视:“少胡扯,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那时我才八岁而已。”
  十七八岁就跟赫连茗湮牵扯不清,到了二十多岁更是阅历丰富的滑头一只,八岁时喜欢上一位聪明勇敢的女将军有什么不可能的?考虑到温墨情主动开口说自己的事万分不易,言离忧强忍吐槽他的冲动故作认真,换来温墨情更加不屑的淡淡一瞥。
  “我见到桑将军时她已经嫁人,正因她的夫君与我师父相识,我才有幸结识他们——她的夫君就是巾帼军主将,彼时只有二十三岁的梁侯次子,童如初童将军。”
  “又是个青年将才,这一家当真搭配。”言离忧一声感叹,见温墨情说得有些倦,再倒杯茶主动问道,“后来怎么样?你说桑将军的确有率兵反叛,那么她与朝廷为敌时,童将军站在哪一边?”
  这个问题让温墨情沉默许久,直至言离忧怀疑自己是不是问错问题而坐立不安时,温墨情才缓缓开口。
  “桑将军带着巾帼军大闹瀚海六州是在我初遇他们夫妻两年之后,那段期间我正与童将军在一起,就在帝都皇宫之中。”堪比最浓夜色的眼眸狠狠一沉,温墨情的语气也随之冷冽,“不同的是,我站在牢门之外,而童将军……他一个人躺在死牢里。”
  言离忧倒吸口气:“死牢?!”
  “不用这么惊讶,历朝历代皇帝诛杀有功之臣十分常见。别说童将军不过是侯门庶子、区区一个四品初授扬武将军,就算是正一品大将军也有不少因失职被废甚至满门抄斩的先例。”
  “那童将军获罪的原因是什么?我猜不会是桑将军起兵叛乱吧?若是说桑将军因童将军获罪才与朝廷对立倒有可能。”
  如果是童如初因桑英反叛而获罪,那么很难解释为什么身为巾帼军主将的他当时会在帝都而不是南陲军中,况且桑英也没理由放弃抵挡外敌去与朝廷作对。言离忧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便脱口而出,说完才发觉自己并不了解当时情况的基础上所作判断实在唐突,好在温墨情并没有追究,反而点点头肯定了她的判断。
  “当时谁也没想到,童将军被急召回帝都当夜就被先帝以贻误战机等罪名打入死牢。桑将军想尽一切办法也无济于事,再听人说童将军在死牢中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情急之下便动赶去帝都的念头,可是还不等她有所行动,已经有人先一步挑起巾帼军将士们激动情绪,与朝廷驻兵发生冲突,等朝廷一道圣旨下来,桑将军想不反也不行了。”
  温墨情在陈述时表现得十分平静,然而言离忧敏感地嗅出在他平静之下潜藏的愤怒,心中疑惑愈发深重——假如温墨情与桑、童二人只是泛泛之交,完全没必要如此生气,如他所说,历朝历代被帝王诛杀的功臣良将有的是,何至于对其中一个特别恼火?
  犹豫再三,言离忧还是没有选择直接发问,仍把交谈重点放在昔年抗守边陲的武将夫妻身上:“桑将军这边无疑是有人故意挑唆,但童将军回帝都这件事上,是不是有失谨慎?按理说作为戍守边陲的主将,童将军应该对先帝将他召回帝都的理由加以揣测,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该懂得。”
  “当时的情况,根本没有揣测的余地。”出与言离忧意料之外,温墨情在回答她时没有冷然或者气愤表情,只有一抹苦涩到极点的笑容,“先帝召童将军回帝都的借口是为他着想,那时童将军正面临着被冻伤夺去双腿的危险,而害他陷入危险之中的人,是我。”
  言离忧一瞬哑然。
  从温墨情见到铜烙、提起巾帼军三个字开始,她一直对他眼中复杂感情感到费解,总觉得里面包含某种他从未表露过的心绪,及至温墨情苦笑着说出童如初与他之间关系,言离忧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那抹难明的感情是什么。
  自责,以及深感无力的愧疚。
  曾以为他最是冷漠无情,而今陡然发现原来在他心底有着那样深不可触的伤口,那是比赫连茗湮对二人感情的背叛更加痛苦、更无从抹消的疤痕,无可挽回,无可更改,将会延续一生一世。
  “我知道这种时候再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但在我看来,不管那时发生过什么,你一定不是故意害童将军遇险的,只能说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言离忧咬了咬下唇,始终觉得自己的安慰苍白无力,可是除此之外又想不到还能说些什么。温墨情半天没有回话,言离忧不知道他是在难过还是在为她不明情况自以为是的安慰生气,呆呆坐了半晌,忽而伸出双手覆在温墨情紧握的拳头上,眼神真挚得近乎透明。
  “你觉得我虚伪也好,是在奉承也罢,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眼中的温墨情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虽然你总是冷着脸一副疏远态度,也会对厌恨的人无情出手,可是你在青莲宫时给了我一条生路,一直帮我、照顾我,所以我才能活到现在,能够在你身边听你说过去的事;如果你还想为童将军的事自责下去,那就带上我吧,既然他救了你而你又救了我,我也该为他做些什么才对。”
  房中又是良久无声,静到仿佛时间凝结,以至于温墨情再开口时,突兀得直教言离忧心慌意乱,更想一耳光朝温墨情抽去。
  “你若觉得我是个好人,下定决心非我不嫁,我不反对。”

第182章 深宫风起

  夜凌郗是第一次来安州,人生地不熟的没什么地方可逛,在附近绕了大半天愈发觉得没情绪便返回客栈,原想凑到门前偷听两句,谁料还没等耳朵靠近,房内一声怒吼便轰隆隆传来。
  “温墨情!你的脸皮到底要厚到什么地步才满意?!”
  安静中突然来这么一声把夜凌郗吓一大跳,脚下一个踉跙险些跌倒,直愣愣地撞开房门跌进屋内。
  “凌郗?”言离忧脸上绯红未褪,见夜凌郗明显是在外面偷听的模样又羞又恼,回头狠狠剜了温墨情一眼,而后挽住夜凌郗就往外走。
  说了那番像安慰又不是安慰的话后,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温墨情,不得不当一次逃兵。
  挽着夜凌郗离开客栈后言离忧总算能松口气,揣着仅剩的几个铜板在闹市走了一圈,精神渐渐放松下来,回想温墨情讲的往事,忍不住向夜凌郗打探起桑英和童如初的结局。
  “据说那位巾帼军主将在皇宫苍龙门前被当众斩首,副将桑英率兵反叛遭到镇压,于乱战中身亡。倘若事实真如世子所说,那两个人着实可惜,要知道南陲生活艰苦,历来是文臣武将避之不及的地方,像他们那样既能组建兵力与流匪对抗,又能得百姓支持爱戴的人,世间屈指可数。”
  听了言离忧的转述,夜凌郗大致明白温墨情为什么会对巾帼军的事如此了解,但他与桑、童二人的具体关系并没有追问,而是像言离忧一样适时选择沉默——有些事情,不该知道就不要知道,知道的人太多只会让温墨情背负更多压力。
  遇人容易寻人难,言离忧到安州才第一天,在上次与那碧箫遇到那中年女人的街上找一圈也没能寻到人,这在情理之中。两个人走一路说一路返回客栈时,温墨情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话托掌柜转达,说是晚上不必等他一起吃饭。温墨情独来独往神神秘秘的作风言离忧已经习惯,是而并未在意,在这时她还不知道,一张巨大的网已经悄悄向她和温墨情撒开。
  ※※※
  此次五国来访阵势庞大,使者在大渊帝都停留的时间不会低于三个月,温敬元在忙碌前朝琐碎事务之余要经常与五国使者会面交谈,此外还要分出一拨心思放在先前一直忽略的后宫上。
  不管怎么说,连嵩的话始终不能不放在心上,温敬元虽不愿怀疑蓝芷蓉有问题却也做不到置若罔闻,再与蓝芷蓉交流时便多了几分刻意的试探。
  “皇上最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不然依皇上对贱妾的了解,断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数次试探后蓝芷蓉有所觉察,眉眼间写满失望委屈,微垂着头更显楚楚可怜。
  “朕并没有怀疑你,不过是问问你最近都在做什么。自五国使者来访后朕就没什么时间陪你,也不知道平日里你怎么打发时间,一时好奇多问几句,你又何必多心?”
  温敬元的回答十分牵强,蓝芷蓉仍低垂眉眼并不追问,沉默着仔细伺候一番便静静退到一旁,反教温敬元无端生出几分负罪感。
  “这一年多你尽心尽力伺候朕,朕都看在眼里,只要你没做不该做的事,无论谁说些什么朕都会为你撑腰。”缓和语气安慰蓝芷蓉几句,温敬元穿好衣衫走下床榻,似乎这夜不打算留宿。
  芸妃见他要走忙取来风氅递上,柔若无骨的手被温敬元趁机抓住放在鼻下细嗅,一双鹰隼似的眼爆发出点点幽光:“朕尚有皇贵妃在,后宫诸事不必你去出头打理,没什么事你就安心在凤欢宫歇息,不要随意走动。”
  “贱妾并无僭越行权之想,只是……”芸妃急得张口欲辩解,话说一半又吞回腹中,委委屈屈低下头绞着手指,叹口气小声道,“夜深了,皇上早些回去安歇吧。”
  傻瓜也看得出芸妃有事隐瞒,温敬元皱起眉头颇为不满,却没有选择在这种时候逼问下去。带着一点无情之意甩开芸妃柔荑,温敬元拉紧风氅领口踏出房门,候在外面的赵公公赶忙上前跟随,走出凤欢宫还不到十步,身后便有人匆匆追来。
  “皇上,皇上!奴婢有话想禀告皇上!”小跑着追来的宫女上气不接下气,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微微泛红。
  赵公公见来人是芸妃身边的燕香,顿时冷下脸低喝:“放肆!皇上面前还敢大呼小叫,找死吗?!”
  “奴婢知错,请皇上和赵公公责罚,可是惩罚奴婢前请听奴婢说几句话,否则奴婢死也不瞑目啊!”燕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温敬元连连磕头,每次抬头时都可见几滴晶莹泪水飞落。
  温敬元伸手止住赵公公,居高临下将燕香细细打量一番,半晌后才悠悠开口:“朕记得你,你是随芸妃从青岳国来的,一直服侍在芸妃身边,你叫燕香对不对?”
  “承蒙皇恩,奴婢惶恐不尽。”燕香停下磕头直起身,大着胆子抬头看向温敬元,额头上一片青紫让温敬元些许心疼。
  “起来吧,让朕听听你有什么话不惜一切非得告诉朕。”温敬元意外地向燕香伸出手,燕香微愣,在赵公公几声清咳催促下才犹犹豫豫站起,迟疑地将自己小手交入温敬元宽大掌心。
  温敬元轻柔地拉住那只略有些凉的小手,面上浮现一丝温和笑意:“朕又不是虎狼,吃不了你。外面风凉,有什么话随朕到寝殿再说,你这身子骨可扛不住冷风。”
  燕香双颊泛上一片绯红,小心翼翼看向赵公公,赵公公掩口轻笑:“让你去就去,皇上怎会亏待你?芸妃娘娘那边自会派人去说,用不着担心。”
  皇帝临时起意宠幸不在嫔妃籍册上的宫女,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只不过温敬元对女色不像先帝那般喜好,继位以来又专宠芸妃,从不曾招哪个宫女侍寝。不过这日有些例外,因着芸妃的吞吐隐瞒,温敬元心里不悦,再看这燕香眉清目秀里带着几分娇俏,虽不像芸妃那般韵味十足却有种青涩新鲜之感,不知怎地竟有了非分之想。
  拉着羞涩的燕香,温敬元缓步慢走,夜风拂过燕香青丝鬓发时隐隐传来一阵馨香,令得温敬元心头一动:“燕香,你身上这香味,与芸妃所用脂粉可是相同的?”
  “回皇上,奴婢用的脂粉的确与娘娘相同。这是一种叫‘芙霜露’的香料,乃是青岳国极少数公主才有的稀罕珍宝。娘娘疼爱奴婢,自己用的东西从不吝啬,凡是新的、好的都要分给奴婢一些。还有凤欢宫其他太监、宫女,哪一个都经常得娘娘赏赐,大家都对娘娘喜欢得紧。”
  温敬元若有所思,面上仍不动声色:“那你们对芸妃一定很忠心。”
  “是啊,娘娘平日里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很好,吃穿用度从不吝啬,也不像其他娘娘那般动辄打骂,所以大家感恩在心,从不做对不起娘娘的事。”燕香似乎没有察觉温敬元试探之意,仍兴致勃勃不停说道,“就说前段时间吧,有人跑到凤欢宫挨个找娘娘身边的下人,又是送东西又是许承诺的,可是谁也不肯接受,都说与其出卖娘娘换一时半刻的贪享,宁愿穷苦一辈子,只要娘娘平平安安,大家都愿继续在娘娘身边伺候。”
  “哦?有人去凤欢宫贿赂么?那人想知道什么?”温敬元眸光一闪,暗暗握拳。
  燕香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说了些至关重要的话,脸色顿时煞白,停下脚步深深鞠躬:“奴、奴婢一时失言,请皇上恕罪!不过这些正是奴婢想要告诉皇上的,也不知道是哪宫的下人,最近四处打探娘娘的事,还有人要给奴婢百两银子,让奴婢把一只小草人放到娘娘床下。娘娘这些日子为此伤透脑筋,带着许多皇上赏赐的心爱之物去各宫走动,希望能和其他娘娘亲近些,可是那些娘娘们……”
  燕香哽咽几声,轻轻擦了擦眼眶,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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