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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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档-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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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自嘲的一笑,心中不期然想着:人啊,有的时候总要放任一下自己的冲动,总要做出一些违背理性的事。有冲冠一怒,有心血来潮,这样的人生才有味道。

  如果一个人永远都按照绝对理性和最佳选择去做事做人的话,他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而只是一具冰冷冷的机器罢了。

  石穿扭了扭脖子,转身走向城外。城外西北四十公里的兴平县,茂陵就在那里!

  四十公里并不是个短距离,相反它长的很。以石穿的速度,也要走上五个多小时。不过他很幸运,遇到了一辆前往兴平县的驴车,付出五两地方粮票后,这个时间被缩短到了四小时。可是,仍旧有些晚了。

  当石穿一路狂奔到茂陵村霍去病墓前时,看到的只有四十几名手握铁锹、钢钎的红卫兵在哈哈大笑着。地面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石人石马的碎块,整座形如祁连山的巨大墓体竟然已经被这些红卫兵们铲成了平地……

  石穿一把便握住了背后军刺的刀把,可是稍后却又松开了手指,只是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此刻心中杀意盈天,但是他却最终忍了下来。他有着容易冲动的缺点,却更有着能够在关键时刻压制冲动的忍耐力,这也正是石穿可贵的一点。他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一人杀死四十个身强力壮的红卫兵。

  毕竟,他手中握着的只是五六式军刺,而不是五六式步枪。

  取得“胜利”的红卫兵们在原地又发表了一通胜利感言,无非是些响应领袖号召,再接再厉不骄不躁的话而已。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在说这段话时,站在一旁的石穿是废了多大力气方才忍住自己心中的躁动,没有出手杀人。

  只是他的齿唇之间已满是鲜血……

  到了傍晚时分,整个茂陵之内唯有石穿一人立在残破的墓前,痴痴的望着地上碎裂的雕像发呆。

  天边,橙红的光芒落下,红云万里,残阳如血。“呼”的一阵冷风吹过,却让人遍体生寒。

  石穿叹了口气,默默的走近这座已被毁坏的英雄冢。北击匈奴,弱冠封侯,马踏祁连山刻石记功而还。少年时那一段段激动人心,让石穿欲罢不能的故事此刻在心头却变得如此的悲怆壮烈。他伸手按了按胸口,此时胸前好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似的,烧的石穿心口生疼。

  脚步慢慢走近,天边的颜色却在极速转换。就好像冥冥之中的神祗正看着人间的惨象而愤怒的咆哮。

  “咔嚓!”

  阴暗的乌云陡然凝聚,没有丝毫的预兆,更没有丝毫的过渡示警,霎时便是一声霹雳。

  一道紫色闪电突然从天际斜劈而下,“轰”的一声打在石穿身前五步远的地方炸得碎石纷飞,电流激荡让他的头发根根直立!转瞬间的强光险些让他的双目失明。而就在这时,石穿胸口处也忽的一痛,一股烧焦的味道自衣衫处传来,终于让石穿警醒,那刚刚从胸口处传来的痛感竟然不是错觉!

  他顾不得刚刚闪电劈下时的震撼,一把扯开胸口处的衣服。

  那里,被红绳坠着的双鱼玉佩正缓缓变成赤红色,此时正如烙铁一般在“嗤嗤”的发出声响,白烟丝丝,竟然在他胸口处的皮肤上烫出了一块紫褐色的伤痕!而且那玉佩的温度还在越来越高!

  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石穿想明白,头顶的闪电突然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连缀成幕。噼噼啪啪的闪电砸落在石穿身周,将满地碎裂的雕像炸得变成齑粉。白光大盛,天地间一片诡异的光亮,映得石穿的脸色飘忽不定。

  四下里阴风鼓荡,转眼就将刚刚地面上纷乱的痕迹吹得一干二净。好像天神的清道夫正在收走残破的垃圾……

  向来百无禁忌的石穿,在这天地发威的一刻也终于开始有些惧怕了。未知,永远是惧怕的重要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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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国乱战凶 '本章字数:4090 最新更新时间:2014…06…01 13:26:14。0'
  滚雷自天边传来,轰轰隆隆,恍若万马奔腾风驰电掣。石穿的身周也已经是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巍巍乎,震震乎,眨眼间天地肃杀。

  阴风慢慢在他身周形成一个高大的龙卷,而石穿竟然就诡异的置身于整个龙卷的风眼正中。身周,闪电轰雷簌簌而落,噼里啪啦的在他身周崩碎、炸响。光与影、声与电无一不在挑动着石穿此时紧绷的神经。

  低头,胸口处,那块双鱼玉佩也已变成滴血的殷红,石穿皮肤与之接触的地方也早已被烧焦了。看样子再等一会儿,这块“烙铁”会一直烧透皮肉进入他的胸腔里面!

  石穿忍着剧痛,用军刺慢慢的将玉佩挑起,随即切断了红绳将之抛在地下。就这么短短三秒钟的时间,石穿却发现用精钢锻造的三棱军刺的尖端竟然有些融化的迹象。而那块玉佩一落在地面上,就立刻向地下坠去发出“滋滋”的响声像是火炭在烘烤着生肉。而地面上的泥土好似全都化成了水,竟起不到半点阻隔作用,双鱼玉佩几乎是直坠而下!

  石穿吃了一惊,赶忙伸手去抓玉佩。这块双鱼玉佩毕竟是老人所赠,事关重大而且意义非凡不容有失!然而,他伸手的速度虽快,却竟然仍赶不上玉佩下落的速度。指尖深深插入泥土之中,却只能感受到刚刚玉佩经过时留下的温热。

  “咔嚓!”一道闪电再次在石穿身旁炸响,耀眼的光芒险些让石穿当场失明。他下意识的抱住了头,头顶的头发根根直立,好似一个个尖锐的蜂针一般刺得他手心生疼。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石穿想呐喊、想咆哮、想追问,却喊不出声,问不出来!半梦半醒之间,似身周万物都变成了蔚蓝的颜色。好像置身于一片**之内。霎时!四下里的蓝色如同附身的鬼魂一般,一下子冲入了自己的脑袋里。那种感觉就似是人用钢刀在慢慢切割着头皮一样,头痛欲裂,简直难以忍受。

  突然石穿身下的泥土也陡然下陷,轰隆一声,意识便在瞬间模糊掉了。

  睁眼时,头顶阳光明媚至极,而身周的环境却早已不是正月严冬。四下里野花开得正艳,蝴蝶翩舞,蜜蜂丛飞。轻嗅一下,连空气都是甜的。

  不明所以,石穿疑惑的坐起了身子,却突然看见一双皮靴立在他的身侧。他大吃一惊,立刻向后滚翻了几步伸手摸向后腰,一摸却发现后腰处空空荡荡了无一物。

  身前是一个青年,一个衣着怪异的青年。但是石穿分明记得,自己刚刚是孤身一人待在茂陵的啊!

  他定了定神,并拢双指按了按眉心,慢慢做了两个深呼吸这才开始打量起眼前的青年。青年不过二十岁上下,火红的战袍一直垂落到小腿此刻在背后随风鼓荡,让整个人显得英武不凡。他头顶戴着黑色的皮弁,一身细铁扎甲下是红色的软衬,腰间则悬着一柄长剑。还有……

  雕镂着双鱼的玉佩!是老人交给石穿的玉佩!而且是一模一样的两块!这里到底是哪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穿霍然一惊,刚想说什么却见那青年突然大步走向他,步伐颇大,两步便已到了石穿的面前,而石穿却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似乎他的身体已经无故僵硬!

  还不等石穿骇然出声,那个青年便诡异的消失不见。冷汗瞬间打透了石穿的衣服,他在四下里看了一圈,却发现那个身影竟然已经在他背后,好像刚刚是穿过他的身体一样。

  “此酒,乃陛下钦赐!今日洒酒于金泉之内,令吾麾下将士一同痛饮!”青年不知从何处举起一个坛子,一边说着一边向旁边的河水中倾倒。那语言根本不是石穿听过的任何一种口音,甚至不像是国语,但是他偏偏却能够听得懂。

  随即,四下里欢呼声响彻云霄。石穿再眨眼看时,自己已是置身于红色的人群当中,身旁顶盔挂甲的将士不知其数,纷纷涌向河水岸边汲水痛饮,人影纷乱、脚步错动、刹那间意识再次模糊……

  “咳咳……咳咳咳……”当石穿再次清醒时,他仍旧置身于茂陵之中。不远处,汉武帝那高大如山的陵墓正在残阳的照耀下泛出阵阵光华,四下里云淡风轻,却哪里有刚刚红色军队的半点影子?

  手掌一动,掌心处冰凉的触感传来,正是双鱼玉佩。

  “梦?还是幻觉?还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嘶……”石穿倒吸着冷气,单手捂着脑袋站起身子。他的头脑显得晕沉沉的,里面似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并隐隐作痛。

  他定下神看了看四周。不远处,被毁坏的霍去病墓仍旧显得凄凄惶惶,只是那些破损的石像残块却已经消失不见!地面上,还有块块焦黑的痕迹。

  至少,那些闪电不是假的!

  石穿在心中暗暗做出一个判断,但双手却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甚至于他想将双鱼玉佩放入怀里的尝试都失败了十多次方才成功。骤然爆发的后怕已经超出了石穿的意志力,根本无法控制。

  石穿强自镇定心神,做了十多个深呼吸后将玉佩塞入怀中便要转身离去。“嘶……”胸口处,突然发出一阵锥心般的疼痛让石穿倒吸一口冷气,冷汗再次流下让他知道刚刚玉佩的诡异变化也不是假的。但是石穿对这一切根本没有任何判断和推理。现在,这颗曾经清晰无比的脑袋里昏昏沉沉完全没有任何的逻辑可言。

  石穿心中只有一个意识,那就是赶紧逃离此地,越快越好。他飞快的跑出几步,可是又停下了脚。莫名的转过身,冲着已经成为平地的霍去病墓恭敬的行了一个军礼。

  夜,终于暗了。

  石穿那天夜里喝光了水壶中的酒,一直喝,一直喝直到夜尽天明。石穿很少怕过什么,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害怕。人,总有害怕的东西。尤其是在未知面前。那一夜,石穿的手一直在抖,回忆起茂陵中的种种遭遇后便是无穷无尽的后怕。

  当自小以来被灌输的无神论也失去了权威作用时,人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害怕。从这一点上看,人和人之间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真正的勇者是在害怕过后产生浓重的好奇,而真正的弱者却是从此戚戚惶惶甚至精神崩溃。

  幸好,石穿是前者。

  于是乎,那抖了一晚的手在天亮时再次变得稳定如山。在接下来的三天内,石穿花了一天平复自己的心情,另外两天则又去茂陵当中勘察情况。细致到翻看每一寸土壤……然而,这一次他却再也没有任何奇遇。唯一有变化的,就是他胸口的烧伤开始慢慢恢复,口袋里的粮票则开始迅速缩水。

  在陕西境内的第四天,石穿终于放弃了漫无边际的好奇,踏上了前往宝鸡的列车。旋即,又转车南下前往成都。不论那日茂陵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至少石穿还活着。既然活着,他就要尽快去完成自己的承诺。至于好奇,先放在一边吧。

  越过秦岭之后,四周的景象再次一变。皑皑白雪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大片枯黄与翠绿相互交织的树林和低矮山丘。抬头望去,却是无穷无尽的阴暗天空。一如此时人们的心境。

  列车在即将到达广元的时候突然停下,而后便再也没有启动。石穿又冒充红卫兵几番打探,方才了解到前方的铁路竟然已经被人为破坏了。众多乘客只得在火车上等待着,毕竟铁路被人破坏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这个时代,人们早已习惯了无可奈何。

  可是,石穿却有些等不得。他在西安耽误了三天,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广元站是川北大站,只要到达广元,那么肯定能够找到南下成都的列车。因此,石穿独自离开了温暖的车厢,沿着铁路线向南走去。此地,距离广元尚有五十公里。

  “又回来啦……”石穿转过一处山坳,看见满眼独属于南方的冬日葱翠时,突然说出了一句标准的四川话,说罢却把他自己逗笑了,笑得胸口处的烧伤生疼。自西安以来一直压抑的心情在慢慢的舒缓。和北方比起来,他在西南待的时间更长,对这里更加的熟悉。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睹物思人,几年前他还是战斗英雄,她还是张将军身边的秘书。如今,他已是西藏军区的头号逃兵,她却已经成了天地之间的一缕游魂……

  看着看着,身周的景象愈发熟悉起来。淡淡却不合时宜的悲伤被石穿强行压制了下去。他终于开始担心起自己逃兵的身份。现在军队以及军队的执法系统还保持着独立,没有受到大革命太大的波及。处罚逃兵的话,并不困难。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毕竟这里已经算是张将军的地盘了……”

  正想间,突然一阵爆豆似的枪声传进了石穿的耳朵,让他心脏险些骤停。枪声并不算太密集,火力也并不猛烈,但是听在石穿的耳朵里却是如同上百门加农炮在狂轰滥炸一样。

  军队,难道也终于介入大革命了么?

  那是最为可怕的结果,一旦军队也开始参与这场所谓的“革命”,整个西南必将成为一片火海。“天下未乱蜀先乱”,难道这句预言再次成谶?张将军呢?他难道能够放任这种乱局?

  石穿尝试着冷静下来,并拢右手双指按了按眉心而后再仔细的分辨。随后,紧揪着的心才慢慢得到了舒缓。因为他通过凌乱的枪声分辨出正在交火的并非如今的制式五六式步枪,而是早已少见的日本九九式步枪,俗称三八大盖。并且,其中还包杂着老式鸟铳和基本已经被淘汰的国民军中正式步枪。

  “是民兵?”枪声的杂乱和奇异引起了石穿的怀疑,他立刻低伏下身子,沿着道路旁边的草丛极速掠近。最后靠在一处山坡顶端,匍匐下来观察着这场特殊的战争。而等他通过眺望看到交战双方胳膊上的红袖标后,才终于明白了什么这场“战争”是怎么一回事。

  这也是革命的一部分——是年初“一月。风暴”之后,随着愈演愈烈的夺权行动,而发生的红卫兵派别间的“斗争”。可是,这么大规模而且动用了枪支的“斗争”,已经堪称内战了!看的石穿心惊不已,同时心痛不已。

  这个国,已经疯了。

  交战双方的人数很多,至少逃亡一方的人数就有近千人上下,广袤的田野之上人影憧憧。不过,让石穿奇怪的是其中有一部分是些没有武器的女人和半大的孩子。另一部分的人数更多却清一色的持有武器。双方奔跑在石穿对面的几片宽大农田之内,一追一逃,同时激烈的交火着。

  无论哪一方都没有经过正经八百的军事训练,这一点就算石穿不是个老兵也能一眼看得出来。因为整个战场上虽然子弹到处乱飞,却鲜有几个击中目标的。甚至有几枚流弹射到了石穿面前,打碎了几块小石头。这里距离战场边缘也至少有三百多米远,吓得石穿又是一身冷汗。

  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似乎并不长,最起码在石穿视野之中持续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多一点。逃亡一方本无心恋战,而追击一方似乎打算从两翼包围上去。因此,逃亡一方在依托山梁阻击了一阵后,便又迅速向北逃跑。

  追击一方也有了一些伤亡,不敢追得太紧,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继续追在逃亡者的后面。看样子,是想把逃亡者逼迫得精疲力尽再行突击。

  石穿并不再关注这场战争的结果,无论战争结果如何,都不是他现在能改变的了的,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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