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安臣不同意，道：“战场瞬息万变，现在一场仗都未开打，你这样的结论太早了些。据我所指，大风帝国最恐怖的就是他们惊人的爆发力和生存能力。我们要打就打拉锯战，极东地大物博，只要人人都有反抗之心，大风必败。”
两人并没有面红耳赤的争论，都只是将自己的观点阐述出来，语气当中也并没有试图让对方屈服，因为两人多年的感情，早就不需要了这些。
易征其道：“你还说漏了一点，大风帝国最恐怖的还有他们的种族优势。我们传统的军队搭配，步兵，骑兵，战车，弓手等等组合在一起。如果你见过大风的兽兵你就会发现，他们天生就是如此搭配。
他们的种族很多，在恶劣的大自然中成长，几乎人人都会骑马，人人都会射箭，即使是几岁的孩童都跟随着族人外出打猎。他们每一个都是野蛮人，最恐怖的猎人。”
木安臣听了眼睛一亮，道：“对付这些人，往往只能够智取不能够力敌。大规模的战斗还是需要硬碰硬，耍不了半点虚假，这时我们极东帝国的军器就用上了战场，足可以弥补力量上的不足。”
两人秉烛夜谈，一直到了东方露出鱼蛋白依旧觉得意犹未尽。
易征其道：“你这两年多训练的成果如何？如果卡桑拉破了你有把握挡住大风的兽兵吗？”
木安臣笑笑：“刚刚过得去吧。”
易征其知道木安臣的要求特别高，他说的“过得去”肯定是具有相当的战斗力了。
木安臣道：“能不能挡住大风兽兵不是看我的，是看你，如今你在卡桑拉要塞，千万不要放兽兵进入极东腹地。”
“我一个小小监兵长，手下才九十个人，不是九十万大军。这事情得问你老妹木芷菁！”
“一晚都忘记问她的情况了。她还好吗？她肯定怪责我假死不告诉她了。”木安臣笑道。
“她不错，变得漂亮了。”
“我老妹本来就很漂亮。”
“比以前更漂亮了。艾，跟之前双柏河的花魁有得一比，就是后来被皇室那群混蛋重金挖走那个。”易征其一时之间想不起名字。
“笑昙花！是你帮她起的名字你都不记得了？千金博得昙花一现。这个噱头让我们赚了一大笔呢！”
易征其拍手称赞，他最是佩服木安臣这一点，像是过目不忘一样，多久的小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但他武功却是一般般。他最喜欢说的就是：武功能解决的都是小事，而我是解决大事的人。
他和木芷菁简直就是两个反面。木安臣崇文，木芷菁崇武，各有追求。
木安臣久等不见易征其说话，埋怨道：“你不会就是仅仅说她变漂亮了吧。还有其他呢？”
“其他嘛，变得更加凶残了，动不动就要杀我。”
“嘿嘿，你站到幽都街上喊一声‘我是易征其’看看谁不杀你？”木安臣取笑道。
“我跟她交换了条件，要你写一封信给她报平安。你快点动笔，过两天我又得回去了。最好让她以后都不要针对我！”易征其将如何跟木芷菁定下协议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木安臣听了哈哈大笑：“我还以为她会性格大变呢。看到她这样我就放心了。好，我一定会写，而且还多写几封，让你留作备用。”
“你真是想得周到。”
“艾，客气什么。你要报答我还我的金币就行。”
两人又说了许久，天已经光亮。
易征其看着东方升起的朝阳，他强压着内心的激动，站了起来。
木安臣仿佛也清楚他的意图，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大院，低声道：“去吧，她应该起床了。就在对面的院子里。放心，她过得很好。”
“嗯！”
易征其点点头，迈开了沉重的步伐。
第四十三章 曾经的天才
在极东人的眼中，他们记得546年底易征其在工匠城的铸造锻炼比试上像一匹黑马杀出，进入众人的视野。他十七岁那年又锻造出极东第一把七军兵器，这划时代性的突破让世人震惊，举国欢腾。
所有人都记住了易征其的名字。
但只有易征其和皇室工匠城的人知道，还有一位无冕之王，她在这七军兵器上的功劳并不比易征其少——轻轻寒，曾经的天才少女。
相对于易征其的璀璨夺目，轻轻寒却是十分的保守与低调。她的年龄比起易征其还要小一些，在军器的设计，构思和大胆推理上天马行空，却又不失真实，无人能及。
她秀雅绝俗的外貌往往让人忽视了她的实力，让她的奉献变得默默无闻，当她将三军战刀改良之后，原本只能够发挥70％的力量，提高到73％。在军人眼中，在使用者眼中这根本不算什么，甚至根本没有发觉这点改变。
只有皇室工匠城的人，那些工匠们，相互拥抱，热泪盈眶，彻夜未眠。。
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痴迷于军器，连续几个月足不出户，不见任何人，一心钻研精准型城门战弩，经过她的改良，原本射出十箭的时间提升到可以射出十一箭。
无数看似微小的改良和突破，让轻轻寒成为了首屈一指的天才。
或许是命运的注定，易征其和韩晓静这一对搭档开始了疯狂的设计铸造。。
易征其铸造出第一把七军兵器，轻轻寒却成功地将铸造的理论，设计，技术，成分等等全部统计出来。这才是真正留下来的七军种子，那些锻造大师可以根据这些数据去制造出更多的七军兵器。
对于皇家工匠城来说，550年那一场从未有过的血腥刺杀，不仅仅失去了易征其，同时还有一大批天才接班人，其中就包括了受到了重大精神创伤惊吓过度的轻轻寒。
皇家工匠城出了天价的医治费用，几乎整个极东有名望的医疗师都被请了过来。。但所有的结论都是一样，再也无法恢复正常。
※ ※ ※
易征其慢慢走大院门口，这里花草遍地，绿树成荫，星星斑斑的阳光洒落，树枝莎莎作响，让人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
一个苗条的倩影蹲在地上，衣衫已经撒落到地面，被染了泥垢。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一朵洁白的小花，花儿上还有点点露水，摇摇曳曳。
她伸出白色纤细的手指悄悄一碰，露珠沾湿了她的指头，一半滑落地上。她像是被冰冷的露水惊吓到，瞬间收回了手指。
她忽然看见远处的一颗小树，满心好奇，站了起来，长发及腰，轻盈地走过去，将树杆抱在怀里。
过了片刻，又觉得小树太高了，伸手和自己的头顶对比了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抱着。这一抱，像是永恒，一直不变，就这样悄悄地，静静地抱着，抱着那挺立的树杆。
易征其偷偷地看着，没有上前，心里万般滋味：虽然两年不见，但他还是能够一眼就将她认出。轻轻寒长高了，长得跟他一样高。记得当初她受了伤，幽都的军医为她治疗，将她心爱的头发剃光，如今那如水般的黑发垂至纤腰之间。
轻轻寒身上有着与众不同的灵气，当人们看她的第一眼就能够发现。
她忽然伸手摘几片树叶，全部放到嘴里，吃了起来。。
易征其一惊，急道：“不能吃！”
轻轻寒闻了人声惊恐得一下蹲在地面上，捂住小巧的头颅，掩住耳朵，不去看，不去听。
易征其看到她惊怕的样子，慢慢地走上了两步，蹲在她的面前，低声说：“乖，树叶是不可以吃的，吐出来。”
轻轻寒抬起头，那原本绝美的容颜带着污垢和病态，没有血色。她不说话，只是好奇地看着前面跟她说话的男人。
“把树叶吐出来！吐，吐，吐……”易征其像是教刚会走路的小孩儿一样，温声细气。
轻轻寒伸伸舌头，把树叶吐了出来，觉得嘴里还有苦味，又悄悄地嘴爵几下。她嘴角那夹了几条头发，吐了两次没有吐出来，易征其笑笑伸手为她拔开。轻轻寒一颤，躲出了一旁。
这时候从屋里走出一个萨满妇人，满脸皱纹，看不出实际上多大的年纪，走路的时候已经有些缓慢。
萨满妇人道：“原来是你，我的朋友易征其，我听到了声音，以为是哪个孩子不听话又来吵着她。”
易征其站起来礼貌地行礼，妇人介绍她的名字是丹琳，一直是由她来照顾轻轻寒。
丹琳道：“她认不得生人，受到小小刺激她晚上都会睡不着的。你不应该出来的。”
“抱歉。我看见她摘这些树叶吃……”
“你怪责我没有好好看着她，这是错误的。我们早就知道她会摘树叶吃，这树木是我们萨满的种子，树叶是可以吃的。还有治疗的功效。你既然将她交给我们照顾，就要相信我们。”丹琳说话很直。
易征其本来一腔怒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丹琳道：“我会好好照顾她的，用最好的方法。”
“谢谢！我不会再出来打搅她了，我这就离开。”易征其闭上眼睛，心里千百种滋味掺合在一起，分不清是喜是悲，是愁是忧。
丹琳道：“我看她并不排斥你，你可以多留一会。但不能够太久。”
易征其精神一震，喜道：“太谢谢你了。”
丹琳笑笑，拿出一条白手帕，她身体不高，举起手要为轻轻寒擦去脸上的污垢。
易征其接过，道：“让我来吧！”
丹琳答应，道：“这个院子是不会让其他族人随意走动的。所以我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她喜欢美丽的花朵，还有蝴蝶，像个孩子一样。她不喜欢生人，每次有生人走动，甚至有陌生的小动物，她会被吓得惊叫。
你靠得她这么近，她都没有害怕，证明她对你还是不排斥的。或许你应该试试帮我喂她一些吃的。她对漂亮的食物没有兴趣，都是到了半夜凌晨才吃一些。”
易征其在旁边坐下，道：“这不是什么问题，她即使是以前也是如此的，白天几乎不吃任何东西。”
丹琳又说了几句，随后就离开。
轻轻寒突然转身，跑到了那棵小树面前，又将小树抱住。
阳光斑点，枝叶随风轻摆，遍地的花儿传来淡淡幽香。
易征其握住白色的手帕，走到了轻轻寒面前，低声说：“你还记得么？当年，你最后也是这样将我抱住！”
第四十四章 回忆
易征其伸手为轻轻寒擦去脸上的污垢。过去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如惊涛骇浪一样涌出来。
他断断续续地阐述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要唤醒轻轻寒内心深处的回忆。
“我们第一次见面具体是什么时间我记不起了，只记得当时是大总管亲自带你过来的。他说‘易征其，我给你介绍你的新搭档，你肯定会喜欢的。’我还没有看见你的人，我就拒绝了说‘我一个人习惯了，和别人合不来。’
大总管说‘我明白，所以我故意找了一个跟你能够合得来的。’我好奇地转身，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像是看到你带着阳光走进来。你很漂亮，笑得很甜，就说了一句话‘我叫轻轻寒。’
跟你说吧，当时为了感谢大总管给我安排你这个美女做我的搭档，我私底下请他吃了好几顿，逢年过节的还送礼呢。到后来才知道，哼，原来你也是跟别人合不来才安排给我的，亏死我的金币了。
你肯定也不知道当晚我兴奋得睡不着觉，得意忘形地计划着第二天跟你见面要穿些什么好看的衣衫，我还跑去借了一顶蓝色的帽子，你喜欢的。。谁知道第二天太困了爬不起床。
那时候我已经是不大不小的位置了，又只有你一个搭档，竟然没有人来喊我起床。一直睡到了下午，当我匆忙跑到工匠室，哼，你竟然还没有来。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跟别人合不来了。
你从来都是晚上才出动，白天睡觉的家伙。而且你不喜欢别人碰你的东西，有一次我只是拿起你的设计手稿看了一眼，你就发怒了。你不要否认，那一刻我还真以为你会杀了我。
工匠城里各个派系争斗得非常的剧烈，皇室也一堆一堆的任务压下来。我找到了大总管建议他用‘流水线作业’，所有人都听不懂。当我解释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工匠去支持我。
他们认为自己设计铸造的军器如果别的也参与进来，还是一群人参与进来，那还算不算是自己的军器了。只有你支持我，站出来帮我说话。
我就跟他们打赌说按照我说的方法一个月就顶现在的三个月。大总管最后也答应了。嘿嘿，你是知道的，我之前因为开赌——陛下新年大典带几个妃子，被罚了足足82年薪水。
我当时哪里还有钱下注，但我知道我肯定赢的。我肯定得下注啊，不下注多可惜啊。那晚我偷偷摸入你的房间，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子，你自己穿得少，不过你下手也太重了些。现在想想还觉得痛。。”
易征其不断回忆，不断喃喃自语，甜蜜和苦涩，声音不知不觉有些哽咽。
“要是早知道会如此，我宁愿我们没有去冒险去铸造七军兵器。为了还这天价的罚款，为了在工匠城里争一份至高的荣誉。我们从一军开始铸造。
你稀里古怪的设计连我都感到吃惊。一军完了，我们就铸造二军，接着就是三军，四军，五军，六军。当时能够铸造出六军兵器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你我都没有满足，开始了铸造七军。人们一直以为第一把七军肯定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兵器，战刀，战剑还是战弩。可惜都不是，是一张琴，七军精准型的琴。
哈哈，七军精准型竟然是一张琴。谁能够弹得了呢。我看见你眼中带着失落，虽然整个工匠城的人都为你我欢呼。我们将这七军琴献给了陛下。根据你写下的手稿，很快真正的七军战刀，战弩问世了。
卡云陛下当着你的面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当时得意忘形脱口而出说要你，害得你被他们取笑，是我不好。。后来我跟陛下说借那七军琴一用。他答应了。
我偷偷去学了弹琴，想着等你生日那天为你弹琴。那晚，我去皇宫里借了琴，就回工匠城……谁知，谁知道就遇到了黑衣人的刺杀。
我记不起他们的样子了，他们武功很高，我根本敌不过他们。我也不记得是如何遇害，是如何逃跑，在哪里倒下。。只知道，当我全身冰冷，睁开眼睛，黑夜，火光，我怀里的七军琴被染满了血，我知道那是我的血。
你紧紧将我抱住，在惊恐的混乱的场地。你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无助，撕心裂肺，眼泪一直掉下来，打湿了我的脸。我以为那是我看你的最后一眼，可惜还来不及为你弹琴。”
易征其说着说着，眼眶已经湿润了。看着那痴痴抱住树木的轻轻寒，鼻子一酸，掉出几滴眼泪来。他赶快擦了擦。
“轻轻寒，你知道吗？我没有死，我被萨满长老救了，他对我很好，还教会我特殊的武功。长老说，只要练到了‘连天’境界，精神力就会异常的强大，我就有机会将你治好。”
易征其深深呼吸一口气，将手帕塞在轻轻寒手中，胸口起伏：“等我，哪怕是几十年！等我！”
说完，他毅然转身离开。轻轻寒一动不动，依旧痴痴地抱着那树杆，那雪白的手背上多了一滴晶莹的泪水，像花儿上的露珠，楚楚动人。
在大院对面，木安臣依旧没有离开。
他看到易征其出来，上前道：“打算什么时候回卡桑拉要塞？”
“过两天吧！”易征其有些犹豫不定。
“还舍不得吗？”
“请教长老一些武功上的事情。”易征其知道他说的‘舍不得’是什么。
“动武的事情不合适我，你要的信我写好了。帮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