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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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天堂-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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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掉网络,却并没有关掉电脑。走到鱼缸边,将鱼食撒进水里。

  那些紫蝶尾龙睛饱餐之后,依然悠闲地在水草之间穿梭。鱼缸对于他们来说足够大了,自由自在,可比天堂。

  看着那些鱼儿,画笛感觉心情平静了不少。昨天晚上,当她在风声中颤栗的时候,她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回到热闹的都市,回到拥挤的人群中。而现在,她站在鱼缸前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时,忽然改变了主意。

  她要留下来,而且要搞清楚这个天堂谷里,究竟有什么鬼。

  这样想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在敲她的木门。她一惊,站在原地问:“是谁?”

  “画笛妹妹,是我,段千文。”

  画笛吐出一口气,走过去将门打开。

  段千文站在外面,微笑着看她,目光与初升的阳光一同蒙上她的脸。那一刻,画笛觉得冰冷的心,一下子就有了暖意。

  这个人,这个叫段千文的陌生男人,他的目光为什么让她有了这样的暖意?亲切的暖意?她记得她初见他时,他的目光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他的目光凌厉而莫测。

  她也微笑了。她说:“早上好。请进吧。”

  段千文一进木屋,首先便被那只硕大的鱼缸吸引住了。

  他弯下腰,睁大眼睛看里面的鱼。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画笛:“这是紫蝶尾龙晴吗?”

  画笛感觉自己的心异常地跳动了一下。她点头:“你居然认识这种金鱼。”

  “呵呵,”段千文笑起来,“中国是金鱼的故乡。我是中国人,当然了解一些了。金鱼是由一种被古人奉为“天工灵物”的金黄色鲫鱼发展而来。如今的金鱼主要分为文种,蛋种,龙种,金鲫种等几个主要品种。这种紫蝶尾龙睛就属龙种了。这种鱼的特点在于眼睛,似龙目,所以就称作‘龙睛’。这鱼尾像蝴蝶的翅膀一般,颜色又似兰花,所以就叫‘紫蝶尾龙睛’了。”

  画笛没想到他竟然对金鱼还有研究,就问:“那你也常养金鱼了?”

  段千文摇头:“恰恰相反,我从来没有养过。大概是我的牌气比较急躁,不适合养鱼的。”

  画笛笑道:“你不是画家吗?画家一般都是喜欢修身养性的。而养鱼能让人乐而忘倦,怡而忘忧的。”

  段千文继续摇头:“我宁愿养些花花草草。因为普通花草相对金鱼要好养活些。我不养金鱼,还有个原因比较重要,那是因为,金鱼比较娇惯,我怕把它养死了。这么美丽的小生命,我不忍心呀。”

  段千文边说边数缸里的金鱼:“一二三……六七八。一共八条。是个吉利的数字,而且成双成对,不错。”

  画笛一听失声叫起来:“八条?你数错了吧。明明是十条,哦,不对,是九条!”

  段千文用奇怪的目光看了一眼画笛,没答话,又很认真地数了一遍,然后肯定地说:“是八条啊,我妈妈说我不足两岁就会数数了。我不至于越老越退化了吧。”

  画笛本来离鱼缸有着一段距离,这时她两步就跳过来,神情紧张地开始数她的宝贝。

  数了一遍,真是八条。不甘心,再数一遍,还是八条。

  她呆呆地看着这八条紫蝶尾龙睛,几乎要哭出来了:“不可能的。我来天堂谷的时候,它们是十条的。可是我一到这里就发现少了一条,现在,又少了一条!”

  段千文似乎不相信她的话:“你确定?”

  “当然确定!不到一天的时间,居然少了两条!”画笛说着,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段千文思索了片刻说:“是它们自己跳出来了吧。”然后,他在地上四下找着。

  画笛却摇头:“它们很乖的,这水面离缸口还有一段距离,它们怎么能跳出来呢?第一条失踪的鱼,是在来天堂谷的路上,从我的手里消失的。”

  画笛说着,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为什么会有这么诡异的事情发生?

  而段千文忽然问她:“你昨天夜里去哪里了?我来这里赴约,可是你竟然不在。”

  画笛愣了一下,然后说:“哦,我昨天在房东那里吃晚饭,后来聊到很晚,房东家的小妹妹不让我走了,我就跟她挤一张床睡。”

  画笛没有想到自己说谎竟然说得这么流畅。为什么要骗段千文呢?为什么不直接问段千文,当她跟踪那个白袍人,又撞到僵尸人的时候,他在哪里?

  那是因为潜意识里的直觉告诉画笛,现在还不到问的时候。她可以将这些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牡丹公子,但面对这个刚刚认识的来历不明的男人,她应该凡事谨慎才对。她已经不是单纯的小姑娘,已经是二十六岁的女人了。

  段千文听了画笛的话,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她,又问:“我留下的纸条你看到了吗?”

  画笛点头:“看到了。我很早就起床回到这里。”

  “那我约你一早在小树林里见面,你可是又爽约喽。”段千文这话不似在开玩笑,而是说得一本正经,那目光又深不可测起来。

  “哦,我刚才正打算去呢,谁知你先来了。对不起,害得你昨晚白跑了一趟。这样吧,我请你吃午饭。我来到这里之后还没有开火呢。第一顿先请你算了。”

  段千文总算露出了笑意:“好,这才算有一点诚意。”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画笛的笔记本电脑上。

  屏幕上是一幅屏保。

  是一幅动态的手绘图画:满园,花瓣若雨。园中独立一女子,一身粉装,裙带飞扬,肌肤胜雪,面若桃花。却是,眼中一抹淡淡的哀怨。

  画上还题着几句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段千文看罢,一扬眉说:“这是汤显祖的《牡丹亭》呀。这一支正是《皂罗袍》对不?”

  画笛点头:“正是。你喜欢吗?”

  “很喜欢的。汤显祖是中国的莎士比亚。他们俩是同一时代的人物,都用戏剧作品表达了对人生苦难的洞察,直面宿命的勇敢。”段千文又开始侃侃而谈了。

  “汤显祖正是饱受了生活的苦难,命运的催残之后,才创作出这样的经典巨作。”画笛感叹。

  “中国历史上,像汤显祖这样的人物不少:屈原是楚国的外交大臣,结果皇帝都不信任他,更别说跟政治对手搞好关系了;李白恃宠傲物,在贵妃面前酗酒,还写轻薄的诗,最后分不清时局变化,瞎投政治靠山,落得异乡凋零。‘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这是《牡丹亭》里女主人公对青春的感叹,又何尝不是以梦为伴的旅人对人生无常的痛惜呢?”段千文继续发挥。

  “幸好,相对于失败的政治生涯来说,屈原李白汤显祖成了艺术殿堂的王者。”画笛继续感叹。

  段千文再次用了温柔的目光看画笛。画笛穿得很随意,是初来天堂谷的那身装扮,果绿色令她焕发着逼人的青春气息。

  于是他转换了话题:“你知道吗?我看书,有三类书不看的。”

  “哦?哪三类?”画笛好奇。

  “第一类,用身体写作的书不看。先是有人提出‘下半身写作’,现在又有了‘胸口写作’的女作家。这类书是践踏文学,所以我不看。”

  “那第二类?”

  “第二类,在一个月之内完成的书我不看。有些作家,一年出版十几本书,每天至少写五千字,那他还有什么时间来充实自己的文化低蕴呢?卖字而已,所以我不看。”

  “有道理。还有一类是什么?”

  段千文忽然非常狡黠地笑起来:“呵呵,第三类,是美女作家写的书,我不看。”

  “这又是何道理?难道女作家非要都长成东施吗?”画笛不满。

  “我在认识你之前,一直觉得美女作家的书看不得。但是,我现在改变这个看法了。”段千文的眼睛一直注视着画笛,那目光令她微微不安。

  段千文接着说:“我是先看你的书才看到你的人,好幸运。如果先见到你人的话,我会将你的书归于第三类的。”

  画笛愠怒:“你是在骂我吗?”

  段千文大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眼睛弯成了动人的月牙状。“我是说我幸运呢。是你改变了我对第三类书的成见。我才知道,美女,居然也能写出极为出色的作品来。”

  画笛忽然垂下了头。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故作谦虚太过娇情,默认也不妥。

  于是她想起了什么:“你不陪你的女朋友啊?她身体好点了吗?”

  段千文说:“她身体没什么问题了。今天下午,我要送她回青城。她的休假结束了,还要工作。”

  画笛有些意外:“送她?那你呢?”

  段千文说:“我不走,我留下来,直到满山的枫树变红。”

第六章 天堂谷(六)
  段千文离开木屋的时候对画笛说:“别忘了,我们还有两个约定。”

  “嗯?”画笛用似笑非笑的目光望着他。

  “一顿午餐,一次夜行。”段千文说完若无其事地离去。

  画笛倚在木屋前,望着段千文的背影,忽然想起她没有问段千文到底住在哪儿。

  她有些懊恼地摇摇头,有心想悄悄地跟踪过去,又见此刻阳光明媚,这光天化日之下,山路无遮无拦,想跟踪他而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

  临近中午,画笛本来想用电磁炉煮些东西吃,却不想小伶蹦蹦跳跳地来了。

  小伶拉着画笛的袖子说:“画笛姐姐,妈妈叫我来请你去吃午饭。她正在熬黑鱼汤呢。你不要又馋得流口水哦。”

  画笛拧了一下小伶小巧的鼻子:“鬼丫头……”

  坐在房东的家里,画笛体会着难得的家的暖意。房东姓叶名琴,是一个很热心的女人。她的家看上去虽然简朴,却处处流露着生活的气息。山村里的生活在画笛眼里虽然单调,却有着城市生活远不能及的平静踏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劳者多得,不劳不得,如此而已。

  屋子里飘散着鱼香。天堂谷从表面上看是远离人间烟火的。但当你走进这里的人家,才会发现烟火的气息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画笛没有问过小伶父亲的情况。因为她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哪里。正因为如此,画笛对这个单亲之家有着一种同命相连的感觉。她看着小伶抱着母亲的脖子撒娇的样子,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有多久没有见到母亲了?又有多久没有跟母亲撒娇了?

  画笛的心中一荡,眼眶便热了。房东一抬头看到画笛落没的表情,不禁抬手抚了抚画笛鬓角的秀发。

  画笛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母亲身边。那时候,母亲也是常常这样怜爱地轻抚她的秀发。

  虽然一时百感交集,表面却努力克制。她低头喝了一口鱼汤,那香醇的滋味从舌尖一直滑到心间。

  “叶阿姨,你做的菜真好吃。”

  叶琴慈爱地笑着:“好吃你就多吃点。”

  画笛忽然开心地笑了:“叶阿姨您是在说广告词吗?不过您做的菜美在天然,就像这鱼汤,原汁原味儿,我真是白吃了二十多年的鱼了。我在这里才知道鱼的味道究竟是什么样的。”

  下面还有两句话画笛没有说出来,她怕房东觉得她酸。写书的人在旁人的鼻子里,总是酸气冲天的。

  那两句话是:“日饮鱼汤一小碗,不辞长做天堂人。”

  只是,她心里默默念叨完这两句话之后,忽然想起了这两天的遭遇。长做天堂人?恐怕不会有想象中自在吧!

  饭后,画笛主动帮房东刷碗,小伶在一边帮她收拾。

  画笛一边用洗碗布抹盘子上的油腻,一边低下头贴在小伶耳边问:“小伶,姐姐问你一件事。”

  小伶眨了眨眼:“什么事儿,姐姐,你问吧。”

  画笛低声说:“你认识不认识一个住在这里的外地人,是一个画家,叫段千文。”

  小伶的脸色“唰”地一下地就变了,却是装作茫然的样子看着画笛不说话。

  画笛提醒:“我刚来天堂谷那天晚上,我们在村边看到的那个男人,还带着一个女人。”

  小伶抿着的嘴,好半天才张开:“画笛姐姐,你干吗对那个人有兴趣呀。”

  “我是随便问问。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应该不是在红木村吧。”

  小伶的眼中立刻充满了恐惧。画笛感觉到她小小的身体在微微发颤。

  于是她更加追得紧了:“好妹妹。你应该知道吧。知道的话告诉我。”

  小伶终于说:“姐姐听我跟你提起过黑山吧。从你住的地方到黑山有一条路,一条通往半山腰的黑山庵,另一条一直往前走,有一个湖,叫黑湖。”

  “哦?黑湖?为什么叫这个名字?那里的水也是黑的吗?”

  画笛这样问的时候,心间忽然一寒。她知道,黑山之所以称为黑山,是因为那里寸草不生。黑山曾经有一片果林,每年秋季,蜜果熟垂,一片丰收的景象。可是有一年夏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发生了一场大火,几亩果林毁于一旦。几个村的村民联手扑火,火势总算没有蔓延到黑山之外,却是当大火扑灭之后,黑山成了焦黑一片。黑山的名字从此就被叫了起来,原来的名字倒是没人再用了。

  这是上次来,叶琴告诉她的。叶琴当时神秘兮兮地说:“那场火是山神发怒时放的呢。上一年果树丰收,人们采摘前,忘记了敬拜山神了。山神没有吃到一个果子,所以一发火,整个山上的果树都被烧死了。”

  画笛虽然不信这种说法,却对黑山有了一种敬畏。所以昨天晚上她跟踪那个白袍人的时候,没有踏上那条去黑山的路。

  这时,当画笛问小伶黑湖是不是也是黑的时,小伶却笑了。小伶说,黑水的湖倒是不黑。非旦不黑,相反非常清澈。黑湖就在黑山脚上,那个地方,上面是地狱,下面是天堂。

  画笛忽然问:“你还没告诉我,那个段千文,他住在哪里。”

  小伶说:“几年前,他来到天堂谷,在黑湖边买下一块地,盖了座房子。他就住在那里。”

  画笛正想再问什么的时候,叶琴已经站到了她们后面:“你们这么慢,还是我来吧。”

  画笛一惊,忙说:“叶阿姨,就好,就好。”说着匆忙将洗干净的碗筷放进碗橱里,然后将手擦干。

  离开红木村的时候,画笛没有让小伶去送她。她说想一个人走走,收集一下小说的灵感。

  走路的时候确实是画笛灵感最多的时候。画笛喜欢一个人在都市汹涌的人流里走,这个时候,身边的人群似乎已经不存在了,自己也不存在了。存在的只有漫天飞舞的思绪。这个时候,灵感就会一闪而来,从一个虚无的世界来到人间。

  而这个时候画笛的思维一点儿也没有在小说上。她只想着黑山,黑湖,段千文。

  她跟房东告别时,叶琴拉住她的手,神色紧张地对她说:“孩子,你呆在那个木屋里写书就好,千万别一个人离开太远。你一个人住在那里,我真不放心,你还是住到小伶的房间里吧,小伶跟我挤一张床就行。”

  画笛摇摇头说:“不用了叶阿姨,我喜欢那个小木屋。从我第一眼见到木屋就喜欢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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