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风暖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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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风暖碧落-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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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林清寂,夜风剪剪,天气并不很好,黛云远淡中,一轮弦月曳着浅浅的光晕,投到眼前女子的面颊,泛着月下梨花般的皎洁和柔白,连眸子的颜色,也比白天来得深邃,依稀便是碧落抱膝独坐于院中,带了微痴的迷幻,赏着世外桃源的清风朗月。

    杨定默默喝了水,望着依在他跟前的秦韵,不觉伸出了手,轻轻抚上秦韵的面颊。

    秦韵的长睫如翅翼轻颤,却没有躲闪,只对着眼前这年轻英挺的男子娇憨一笑。

    一对梨涡,深深如醉,正落在杨定掌间,正如当日的伊人。

    杨定呼吸忽然便粗重起来。

    “碧落!”

    低低地唤一声,他耐不住疼痛一般,将秦韵拥到怀中,抱得极紧,就如白日里秦韵抱住他一般。

 情永韵如歌:青杏儿 多情却被无情恼(四)

    秦韵茫然地霎了两下眼,微侧过头,看到了这男子刚直俊朗的侧脸,眉宇之间,少了淡然沉静,多了痛楚无奈,山一样凝结的眉峰,很轻易地便压到了少女的心头。

    她小心地伸出手指,去抚那凝结着的眉峰。

    杨定侧头看向怀抱中的少女,而她也正仰脸去看他的神情,动作之间,两人的唇若有若无地从对方肌肤上擦过,都是周身轻微地悸动。

    “阿定……”

    秦韵又笑,带了几分调皮的怯意,她将唇试探着碰了碰杨定的唇。

    杨定呻吟一声,闭上眼,揽住秦韵的头,深深吻入。

    不愿放手的深情,越来越痴迷的缠绵,秦韵万万阻挡不了自己的心动神驰,手足越来越无力,慢慢软倒在杨定的怀中。

    夏虫啾啾,与远远近近风过林木的沙沙声和作一道,似在秦韵面前编成了一场梦,直到杨定终于放开她,她还是如同呆在梦中,许久回不过神来,只是将双手环住杨定的腰,再也不舍得放开。

    “阿定,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难得那么低若蚊蚋,甚至让她自己都怀疑,杨定到底能不能听到她的话语。

    杨定垂着眸,细细地端祥着赖在怀中的少女,月光下的脸庞越发地苍白沉寂,渐渐漫上一层绵缈的悲哀。

    他拍了拍秦韵的头,轻轻一笑:“你很像碧落。”

    秦韵已经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她慢慢放开了杨定的腰,咕哝道:“碧落……是谁啊?”

    “碧落,我喜欢的女人。”

    “哦……是你的妻子?”

    “没有……她选了别的男人。”

    杨定回答的声音非常平静,平静到木然,听不出半点感情。慢慢地,他卧下身,阖上黯淡灰沉的黑眸,竟似又睡去了。

    “为什么啊?”

    秦韵望着眼前这个仅相处一日夜,便让她脱口说出喜欢的优秀男子,不平地为他抱屈。

    杨定没有回答。

    这少女真是奇怪,他说他喜欢别的女人,她还为他委屈?

    隔了片刻,秦韵又说话了,这会子,终于听出了几分郁闷:“我哪里像她?”

    杨定又许久不曾说话。

    秦韵以为他已经睡着时,只听他低低道:“笑起来像。一对酒涡,简直一模一样。可惜你到底不是她,她很少笑,更少像你这般笑。”

    秦韵一向知道自己笑起来挺好看的。不过,什么叫像她这样笑?她笑起来很特别么?

    而更让她难过的是,她发现杨定说话时,喉间仿若氤氲着浓浓的水气,让她听着眼底睛也只想往外浮泛热热的水气。

    “哦,她的眼神儿一定不好。”

    秦韵断定着,依然挂着清透的笑容,握住杨定的手臂。

    纵然相处不久,对秦韵已是两度于生死间徘徊,而杨定无疑是她的救星,福星,甚至是她的神。

    在她十多年的生命历程中,无论容貌气质才学,再无一个可以抵得上他半分。所以,她会为他的亲吻而惊喜,也会为他的亲吻而有勇气告诉他,她喜欢他。

    女人喜欢这么优秀的男子,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

    喜欢他不需要理由,不喜欢他才该说出个子丑寅卯的道理来。

    那个碧落不选择他,才是不可思议。

    “她的眼神本就有问题。找个农夫都比跟着慕容冲让人放心!”

    杨定愤懑地回答一句,才觉出自己的情绪太过强烈。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他到底还是放不下。

    感觉身后少女执着握紧他的手,杨定因睡意和病痛而昏沉的情绪渐渐清醒过来。

    他侧转过身,用手指勾画逗弄过秦韵的唇角,俊朗而虚浮的笑意像雾霭般笼在苍白的面颊上,微眯着眼道:“刚才对不住了,睡得迷迷糊糊,把你当作她,失礼了。”

    秦韵血液时犹在奔腾着那场生平第一次激吻所带来的震憾和悸动,闻言立时红了脸。

    她一向不会隐藏心事,正寻思着找话来表明心迹时,但觉杨定手指很是无礼地再次从她的唇边滑过,笑容由苍白感伤的虚浮转作了纨绔子弟浅薄好色的轻浮,挑着眉道:“不过我也帮过你不少,亲你一亲,也不算亏了你,就算是你给我的一点小小报答吧!”

    目光在秦韵因天热半敞的腻白脖颈处一转,他“嗤”地一笑,没事人般继续阖眼睡去。

    而秦韵却愕然顿在当场良久,连眼眶都渐渐地红了,红菱般的唇角紧紧抿着,总算压抑着没流露出委屈或失望来。

    

    第二日起程时,杨定的精神已好了许多,待秦韵也如前日一般懒懒散散,仿若晚上根本不曾发生过任何事,那些亲呢和告白,都只是秦韵一个人的幻觉。

    可怜秦韵再不曾经历过这些,心底只是说不出的别扭,连扶抱着杨定的手臂也是时松时紧,掌心的汗水润透了杨定的单衣,一直沁到杨定的肌肤上。

    杨定何等玲珑人物,焉能不知她的心事?只是自己为情所苦,再不想将这个不解事的小丫头扯进来,一路只作未觉,连话也不太和她说。

    

 情永韵如歌:探芳信 谁人风雨替花愁(一)

    到中途再歇下时,秦韵终于耐不住,忽然抬起眼,向杨定说道:“我要到蔡家坞投奔的朋友,叫温融,是我们镇里一位致仕武将的儿子,很有能耐。他说过会娶我,这两年离家在外,几次捎信回来,也问着我。我想,他会对我很好。”

    杨定闻言,心中倒是一松,扬手拍了拍她的头,笑了一笑,悠闲地继续把玩着几片树叶,想找出一片能让自己吹出优美哨音的新鲜叶子。

    秦韵却更郁闷了,冲着杨定嘟嘴叫道:“你为什么老拍我的头?”

    杨定饶有兴趣地望着她:“怎么,不能拍头么?”

    秦韵瞪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像在拍猫儿狗儿的脑袋,预备着唤他们吃饭?”

    杨定失笑出声,越性又将她的脑袋拍了一拍,道:“韵儿,吃饭了!”

    秦韵气结,瞪着杨定时,却见他正温和望着自己,眼眸清澈明亮,笑容和煦如春,葱茏包围来的气息沉静而令人舒适,竟是她从不曾见到过的开怀,顿时痴了,呆呆地接过干馍,张口便咬。

    她忽然便觉得,就是给这个男子当成猫儿狗儿也不妨,最重要的是,这一刻,他笑了。

    而他笑的时候,连夏天也清凉可爱起来,徐徐吹过的清风撩过发丝,轻轻地痒着,让她忍不住牵动了面庞的弧度,眼如弯月朝下,唇如弦月上挑,俏皮地笑了起来。

    只这相视一笑,两人间的尴尬和别扭一扫而空,本就性情活跃的两个人顷刻间亲近了许多,再上路时,便又听到秦韵快快乐乐的唱着乡间俚曲了。

    杨定听着那满含笑音的曲儿,心胸竟奇异地放宽了许多,再不若刚离开华阴时那般颓丧欲死,话也渐渐多了,讲起了少年时行游天下的见闻趣事。

    秦韵便惊叹:“阿定,你家是不是很有钱?”

    杨定怔了怔,道:“原来很有钱吧,后来没落了。”

    杨氏原是仇池一方之主,独拥一国之富,自然有钱,后来仇池国破,纵然苻坚相待甚厚,境遇也远不如前了。

    但杨定口中的没落和秦韵理解上的没落,显然不是一个概念。

    秦韵正意料之中般地点头:“你不经营家事,终年在外游玩,怪不得会败落下去哩!”

    杨定莞尔:“大丈夫要经营就经营国事,家事有什么可经营的?你感兴趣,你跟我回家帮我经营家事去!”

    秦韵骄傲地别过脸,得意地笑:“我要帮也帮温大哥,帮你么,还不够给你四处游玩挥霍呢!”

    

    二人相处得愉快,快到长安时,杨定便打消了请附近驻军将领派人护送秦韵的念头,折路向北,依旧一骑二人,行往蔡家坞。

    秦韵知他的目的地是长安,见他肯送自己,很是欢喜,却问道:“不会耽误你家中的事吧?”

    杨定笑了笑:“不会。没人会记挂着我。”

    秦韵便一脸地同情,低声咕哝了一句,杨定没听清楚,依稀又在是抱怨谁眼神儿不好。

    莫非觉得这么个好人居然无人记挂,又在为杨定叫屈?

    她却不知,杨定父母双亡,自小在外游荡惯了,即使住在京中,叔伯虽相待甚好,也很少过问他的行踪,连父亲留下的偌大府第,也只交给堂弟杨盛打理,自己乐得在外逍遥。

    但要说无人记挂,也不确切。

    此次外出,他并未向朝廷告假,不过派人捎了个口信给羽林军现任统领,说要外出寻友,便单身匹马离去。他原便是苻坚心腹护卫,又在淝水大败中护驾有功,深受苻坚器重,诸将自是不敢隐瞒,多半会转报苻坚,苻坚知他对碧落用情极深,一定能料着他去向,并日夜盼着他将爱女带回。

    可惜他终究也会令苻坚失望了,就如碧落令他绝望一般。

    杨定每念及此,长安城愈近,愈是一步懒于一步,宁可借了送秦韵的机会折道往北,延宕几日再回京去。

    临近蔡家坞时,天色变了下来。明明是午后酷日流火的天气,一忽儿便是乌云压顶,墨黑如盖。雷声隆隆中,暴风乍起,飞沙走石,刮在人的肌肤上起了一层的粟粒,连马儿都有些失控,一边飞奔,一边连连发出嘶吼。

    堪堪赶到蔡家坞前,豆大的雨点劈哩啪啦地打了下来,二人忙跳下马,抱着头向堡墙上的值卫唤门。

    值卫高声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秦韵脆声答道:“我是温融温大哥的乡人,因家中遭难,特地前来投奔。”

    值卫听得是个女子口音,站在墙头俯身将秦韵细看了看,方才答道:“你们且等一等,待我们前去问了温姑爷再来回话。”

    杨定一怔,扭头问秦韵:“他说什么?温姑爷?你那温大哥做了谁家的姑爷了?”

    秦韵眼神一瑟缩,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杨定暗骂她糊涂,眼见雨越下越大,墙头值卫撑了油纸伞正要离去,忙高声道:“这位兄台,此时雨大,可否让我们进去先避一避?”

    “等我们问过再说罢……已经去问了……”

    里面断断续续传来这两句话,居然再无回音。

 情永韵如歌:探芳信 谁人风雨替花愁(二)

    杨定无奈,转头瞧秦韵,衣衫早湿透了,正望着值守离去的方向发呆,往日灵动乱转的眼睛水蒙蒙的略显呆滞,也不知是不是给大雨淋傻了。

    杨定深知这样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最容易给淋出病来,拿件单衫顶在她头上,拉了她紧贴堡墙站着,将单衣顶在两人头上,自己站于她跟前,替她稍稍挡去些风雨,心底已对这蔡家坞颇是不满。

    此时正是苻秦建元二十年,淝水大战后的第二年夏天。虽说大秦境内刀兵四起,渭南渭北皆有反兵,但尚未能蔓延至京畿附近,这蔡家坞周围还算安定,便是寻常商旅经过请求避雨,也不该轻易拒绝,何况是投亲而来的两个年轻男女?

    二人等了许久,还听不到堡中动静,杨定将身体靠得离秦韵更近些,半罩住她湿漉漉发着抖的躯体,俯身在她耳边道:“韵儿,你确定你那个温大哥很喜欢你,并且想娶你么?”

    秦韵抬头望着利箭般射下的雨点,格格地哆嗦着牙关道:“大概确定吧……”

    大概确定……

    杨定已经一点都不敢确定了。

    尤其在他再次大叫后,发现堡上根本无人回答,却扔下来一把伞架折了一大半的破伞后,更是不确定了。

    眼见雨势并没有停止的迹象,他牵了马,勉强撑了那把破伞,半扶半抱了秦韵瑟瑟发抖的瘦小身躯,预备带她找别处避雨,

    这时,坞外大道上忽然匆匆行来一大队人马,足有一两百人,其中前后扈从之人足有百余,大多执刀仗剑,中间一辆马车,虽是高大,却极朴素,后面还跟了十余名手无寸铁持伞徐行的人,一色的灰色僧袍,光头烫戒。

    竟是一群和尚,不知是被人押送,还是保护着,来到了蔡家坞前。

    他们尚未行至堡门,便有人飞奔过去,高声唤道:“道安大师法驾回来了,快开门!”

    杨定一惊。

    长安五重寺的主持释道安,苻坚待之以国师之礼,寻常虽也四处谈禅传经,可素来不喜招摇,也不至于出门一次让那么多人随从,并且刀剑林立,如临大敌。

    他素来机警,此时心生疑惑,即刻将华铤剑藏到马鞍中,又将破伞塞到秦韵手中,低声道:“等着,或者我们能进去了。”

    在秦韵疑惑惊惶的注视中,他兜头淋着雨奔了过去。

    待到马车附近时,但听刀剑出鞘声不绝,那些随从的坞民竟全都虎视眈眈瞪住了他,仿若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他剁成碎片。

    杨定不理身后传来的秦韵惊呼,只是慌乱地向后退了两步,惊怕地向着马车内喊叫道:“我不是坏人啊!道安大师救命!小人神禾原信徒杨二,和朋友在这里等人,想求大师行个方便,让小人进堡避一下雨。”

    那些僧众显然都是五重寺的,有的还曾入宫做过法事,杨定这几年常随在苻坚身侧,颇有几个眼熟的。此时他们见了杨定,也不前来相认,只是眼光瞥处,显然流露出一抹惊喜,很快又敛去,漠然地持伞立于雨中,念着佛,再也不看他一眼。

    有弟子撩开了马车的帘子,露出了端眉慈目身披灿金袈裟的释道安。

    几十双眼睛下,他皱起眉,正仔细打量着杨定,仿佛根本不认识他是谁。

    杨定再不信这个天下闻名的得道高僧记忆力会那么差,心知蹊跷,故作害怕地看了看围绕自己的坞民们,畏怯着提醒:“大师忘了么?小人家就住在五重寺后面的神禾原,逢时过节,小人家中都有香油钱进奉,小人杨二,听大师讲法好多次了。”

    释道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点头道:“嗯,这位施主,的确是我佛信徒,伤不得,伤不得。让他们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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