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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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邪-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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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张池的话还未出口,慕容炎轻一抬手,将他的话堵在了喉咙之中:“张师弟,我知道你与逸夜师兄之事,我也很想同你一叙对他的惋惜,但此时却不是时候。我此次前来,却是奉了师父之令,邀你去鹿屠楼一见。”
  “掌门要召见我?师兄,不知所为何事?”听闻慕容炎提及掌门,张池胸中如同重锤擂过,砰砰乱跳,再也无心细细回想,只是心上疑问深深,不由开口道。
  慕容炎却不答话,张手祭出长枪,他轻挽长袍,踏上漂浮于半空的长枪,回头对张池道:“张师弟,师父还在鹿屠楼等候,我们便快些赶过去吧。师父召你的原因,待你到得鹿屠楼见到师父,自会明了。”
  慕容炎手拈法诀,一路奔行如雷,呼啸而过。东出寒阳院、斜绕鹿屠斋、上飘惊虹潭,直向鹿屠楼而去。
  鹿屠楼就稳坐于鹿屠斋之后,乃是鹿屠斋的一座偏殿。楼高三层,周围皆为青松绿竹环绕,风雾闲散而过,夕阳自由而落。层竹拔节,竟上得三楼之上,探出葱葱玉叶,成怀抱之势,将这座小楼护在其中。竹林之内,鸟鸣阵阵,不绝于耳,除此之外,仅有风扶弱枝,穿林而过之声。隐在鹿屠斋这富丽繁华之后,难得僻立幽静,恬淡安宁。
  这一路行得却是安静异常,张池心中有问,颇为疑惑,转念思索甚久仍不得所获。然每每难忍心中不解,向慕容炎问起,却都被他淡然揭过。如此三次之后,张池恐怕慕容炎被问得有些烦了,被强耐住撞击声声沉重的心脏,闭口不言。慕容炎亦是未主动言一语。
  到得鹿屠斋前广场不远处,慕容炎便变换法诀,长枪载着二人缓缓降落于地上。张池方才忆起谢思仁曾提及过,鹿屠斋乃门中重地,门内无论尊卑,在鹿屠斋周围,皆都不得飞行。
  穿过巨大广场,绕行至鹿屠斋左侧,待得行出鹿屠斋墙壁遮挡,画面斗转,环境飞换,张池却是猛地眼前一亮。望着不远处那仍旧翠绿欲滴的苍郁竹林,以及竹林掩映、仅见半边的林内小舍,还有那曲折蜿蜒、弯行消失在竹林深处、又从楼阁前斜伸而出的石板小径,张池不由忆起自己于这鹿屠门第一晚所居之处,此时再度相见之下,思绪不自主倒行至当日,一时之间,回忆涌动,心潮澎湃,久难平复。
  慕容炎走在前面,却未曾发觉张池的异样。他带着张池沿着竹林边缘路径行走一段,又一间精致小楼缓缓踏出竹林掩没,出现在他们眼前。
  楼阁颇为典雅,檐牙高啄,流线似水,屋顶陡立,在二层楼檐之下横着一块匾额,上书“鹿屠楼”,笔法连绵,遒劲有力,却不复鹿屠门多数匾额一般沧桑扑面,反而透着一股细水流觞之势,曲折缠绕,淡然出静。
  纵是仅与鹿屠斋几株翠竹之隔,但鹿屠斋向四周扩散不绝的睥睨天下之气却已然不见,这里便仿佛藏身一隅,千年鹿屠浩荡之名于此仅如一株修竹、一片落叶,埋在这如雾般袅袅飘散的空谷鸣幽之间。
  就在张池不断四处打量,心神皆震之际,前面慕容炎却是在楼前停了下来。楼门微闭,朱红满窗,里面似是很久不见人影了。
  慕容炎对着朱门之处深鞠一躬,恭声道:“禀告师父,张师弟已经带来了。”
  楼内却是没有声响,像是未曾听到他的说话。慕容炎却是丝毫不见懈怠,长身弯腰,静默于原地,一动未动。
  似是过了良久,恍若一阵风过,但张池并未感到一丝清风拂面之意,楼门却是被风缓缓吹开了。吱呀之声拖着长长余音,从楼外涌入堂内。
  殿中终是传来一道声音,甚是虚浮无力,同病入膏肓之人一般,透着沉沉暮色,道:“进来吧。”
  慕容炎答了一声,直起身来,看了张池一眼,便欲行进去。
  “炎儿,你若有事,便自行去办即可,不必在此久留。为师与他单独叙一会话。”慕容炎才方抬腿,声音却忽自楼内淡淡漂浮而来,正挡在慕容炎身前。
  “是,师父。”慕容炎身体一僵,慢慢收回伸出的右腿,低下头,对着鹿屠楼抱拳道,声音甚是沉缓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因着头深低下去,看不到表情。
  “张池,你且自行进来,我有些事要交代与你。”
  张池愣在原地,怔怔不知所措。他求救一般望向慕容炎,但慕容炎行完礼便转身离去,竟未再看他一眼。
  思索一番,终是不得其果,张池唯有一咬牙,面朝阴影叠叠的楼内,迈步走了进去。
  入门却是眼前忽地一黑,楼外许多光明皆被挡在门外,光暗骤变,张池瞳孔稍缩,难以认清堂中事物。但殿内靠近墙壁之处,有无数青光升腾而起,乃是这殿中唯一的光亮。隔着甚远,尚不知为何物。在青光旁边,立着一道人影,面朝这青光散发之处,背面张池,对张池的进来恍若未觉。
  张池停在门口处,朝着人影方向拜下去,声音微颤,大声道:“弟子张池,拜见掌门圣人。”###第二十五章 重相见
  这日头偏斜的厉害了,竹梢已隐约能够碰到。断风时停时续,竹间随风而动,红日也仿照风行,摇摇晃晃,查无定形。
  鹿屠楼便是藏在这片竹林之中,为浓密枝叶完全掩映,不见一丝痕迹。朱门大闭,四周窗棂呈暗,好似空楼一座。
  “你且起来吧,”自楼门缝隙,忽地传来一声轻叹,声音苍老沉寂,像是埋在灰尘之下许多年,而今听来,遍是沧桑。
  透过双门之间些许漏洞痕迹,才发觉楼内并非空无一人。在这靠近朱门之处,跪着一个少年,埋目低头,神情之间甚是恭敬,隐隐还有些难以言明的畏惧。而在他跪朝的方向上,许多道柔和的青光四散开来,一道身影立在一侧,面朝着青光方向,留给这面的,仅是一道背影而已。方才苍声,便是他所发出的。
  “是,掌门。”张池答一声,再规矩叩了一个头,方才站起身来,立在原地,身体微微弯曲,一动不动,双手却是又不自觉攀上衣角。
  殿内一时安静至极,唯有心脏跳动之声,如雷似鼓,轻轻重重,势头愈来愈急,便仿若由远及近滚滚而来的奔马。
  张池但觉细密汗水从额间一瞬而出。
  鹿参圣人终是未有回头,他遥对着张池的方向招招手,语气不变道:“张池,你且到这里来。”
  张池急忙走上前去,靠的近了,才发现那散发出光芒的地方竟是卧着一口巨大的棺材,青光便是笼在这棺材上方,呈一个半球之状,将棺内之物护在其中。光芒甚是轻柔细缓,迷离飘渺,雾蒙薄纱。
  圣人就立在棺前,低头望着里面事物,神情很是专注。张池在圣人身后站定了,棺材正被圣人身影所掩,不能见其中些许颜色。
  正自疑惑这藏身竹林的雅致小楼为何竟放着一口棺材,鹿参圣人就在此时回转过身来。张池忙低头行礼,眼角稍察之下便是认出,还是当日在鹿屠斋内端坐上首的那位老人,还是当日那身装扮。
  而略一回想,这便是名震天下、号令中原的当世第一人,自己就站在他的身侧,张池的心又不听话狂跳起来。
  如今的鹿参圣人,却是少了许多当日于鹿屠斋的威严纵横,眉宇之间颇为愁丝,无知无觉间爬上眼角,再也挥之不去。
  圣人的话音便是飘在耳边,如邻家老人,慈祥、又带着阅尽世事的了然:“张池,细细算来,你是逸夜带进我鹿屠门的,你们也算是颇有缘分了。如今再见,你便来好好看看他吧。”
  张池却是胸中猛然一紧,再望向这口木棺,心跳在一瞬间紊乱如絮。他也顾不得规矩,急奔向木棺旁边,只看了一眼,泪水便已磅礴,冲开胸膛脆弱防守,奔涌而澎湃。
  刘逸夜还是身着他最喜欢的一袭白衣,纯洁似雪、遍身生辉,他静静躺在这棺木之中,双目轻阖,神情如常,只是脸色苍白如霜,就连眉头,都像是冻上冰凌。棺底置着一袭锦裘,他就仰面于这张华毯之上,永世沉睡。
  张池双手紧握住棺壁,喉咙阵阵汹涌,张张口,终是忍不住失声痛哭出来。
  恍惚还是那个雨夜,
  恍惚还是那个紧追而至的黑衣人,
  恍惚还是那个挡在身前的刘逸夜!
  可如今睡着木棺中的人,又怎会是那个仗剑裂天、聚风惊雷的他?
  殿内安静如常,一声滚雷,却无比清晰砸在张池的胸膛,砸出淌不迭的眼泪。
  鹿参圣人望向张池的目光亦是隐有悲伤,他右手轻抚上张池的后背,慢言道:“今日叫你前来,本是为了让你们二人相见。你是逸夜托付门内的,如今让他见你安好,也可令他安心了。”
  “好了好了,切莫再伤心了。你们得以相见,本该高兴。况且逸夜尚有一丝生机,日后能够醒来,却也说不定。今日悲痛如此,确是稍早一些。”圣人拍着张池的肩膀,望向木棺中沉睡的刘逸夜,不疾不徐道。
  张池心头一震,抬起头来,愁云惨雾散开,眼中清明了许多。他急急而又不确定道:“掌门,你的意思是他还没……,还没……”那个字卡在喉咙,吐了几次,终是说不出来。
  望见圣人缓缓点了点头,张池忽地松一口气,额间汗水在瞬间冷却下来,眼泪便也渐渐止了,如淅沥待停的雨。
  鹿参圣人一直望着刘逸夜,眼神分外柔和:“自那日我将你们二人带回鹿屠门,逸夜便是一直如此。我便将他放入此棺中,这木棺是由三生魂树取芯而成,可温养魂魄,聚人生气。上面再施我鹿屠门养灵之术,尚可保他性命,但若是论及何时可醒,却是只能看天意了。”
  张池听得懵懂,但觉圣人言语高深,不能深悟。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刘逸夜,神色一片落寞萧条。
  圣人见张池如此,轻轻摇摇头,淡淡道:“你大可不必自责,正如当日我在鹿屠斋说的,这并不是你的过错。当日你所说的那人,本就是冲着逸夜而去的,冲着他这个鹿屠门第一大弟子去的。这场无妄之灾,确是我鹿屠门带给逸夜的。”
  张池抬起头来,望着圣人的背影,无言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
  当日因果,就葬在幼小的心脏,可是埋得太深,竟连自己都难以掘出。
  于是,沉默便成了最好的真相。
  “罢了,罢了,逸夜你也见了,当日在鹿屠斋我应了你的,今日便是实现了。也可了了你的一桩心愿。”圣人终于转过脸来,面对张池,张池忙低下头,却是怎么也不敢跟圣人对视。只是藏于长袖之间一双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转眸之间,瞳孔竟隐有火光,燃在无边黑色之中,待得来日,燃成冲天之势。
  “张池,今日回去,勿要胡思乱想,你且静心养神、潜心修炼,等到你修为有成,再提为逸夜疗伤和报仇之事。”圣人瞥了张池一眼,轻言道。
  张池仅在喉间轻吐出一个“嗯”字,也不知有没有记下。
  圣人却是并不理会这些,他离开木棺之侧,在大堂之中徐步而行,不快不慢。声音传来,依旧低沉暮音:“这便是我召你来鹿屠斋的第一件事,至于这第二件事……”
  他脚步一顿,微微侧首,但见张池面朝自己所在方向,躬身以待。他沉吟一下,吐出几个字来。
  “前几日萧师弟来寻我商议,却是你方一入门,便不守门规,擅与同门发生冲突。一月之后,便令你入这幻魔洞,以作惩戒,是也不是?”###第二十六章 紫妖经
  圣人语气沉缓,听不出波澜,但此话入得张池耳中,却如晴天响雷。他蓦地双膝一弯,重重跪下,头深伏地上,只一瞬间,冷汗已是湿透后背。
  沉默良久,殿内一时寂然无声。张池跪在地上,仅能听见心脏疾跳之声,落点细密,力道沉重。心头像是闪过无数个年头,再细想,倒又成了一片空白。唯有微微颤悚之感,不曾消逝。
  “你先起来吧,”一道轻声,自圣人口中吐出。
  张池头深埋在胸前,看不清圣人的脸色。他忙又磕一个头,但并没有起身。
  圣人也没有强求,道:“这件事的始末,萧师弟曾对我言明,故我也略知一二。与同门弟子动手,本为你的不是,萧师弟惩戒于你,也是应该。你当理解萧师弟的苦衷,不要心生嫉恨。”
  张池赶紧摇头,低声道:“弟子不敢,这是弟子罪有应得,绝不敢对师父不敬。”
  忽地一双素鞋现于眼前,张池抬起头,才发现鹿参圣人不知何时已立于自己面前。圣人长袖轻挥,张池只觉一股巨大力道作用在身上,但又格外飘逸轻柔,令人不容反抗,唯有让这力量托着,从地上立起来,再跪不下去。
  “你有此想法,便是甚好,”圣人挥散那道真气,面无表情道,随后略一思索,方言,“只是这入幻魔洞的惩戒,对于如你这般初入我鹿屠门的人,却是稍有些重了。”
  张池见拜不下去,便恭敬抱拳鞠躬,闻言面容一整,并未答话。
  “当日萧师弟来找我商讨之时,我就与他提及过,奈何他心意已决。你是他门中弟子,他对你的任何惩处,我均不好插手,此事便是如此定下了。”
  圣人仿若是对张池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并不期许张池的答话。他说完之后便住嘴不言,殿内重又回到方才无言氛围,紧紧压在张池的心头。纵是过得这许多时候,张池的呼吸仍清晰可闻,亘长嘶哑。
  幸得这沉默并未持续太久,圣人思考一会,便停住踱步,转过身来望向张池,不断摇头道:“我虽说是鹿屠门掌门,被人尊称圣人,却终究还是免不了俗啊。”
  圣人神情惋惜,像是下了某种决定,自袖间掏出一本经书,递给张池,道:“你是逸夜带上我门中的,我为你做些事,便当是为了逸夜吧。”
  张池忙双手接过,但觉经书入手甚薄,还不及当日谢思仁所给《寒阳心法》一半。经书已颇为陈旧,卷页泛黄,尚有年月灰晕层层圈圈,像是穿越了无数年轮。封面黑皮,空无一字。
  就在张池仔细端详之间,圣人目光盯住经书,慢言道:“这本经书乃是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封面却并并无标注名称,因其修炼出的真气呈紫色,我便将之称为《紫妖心经》。我今日便将其赠予你。”
  顿一下,圣人方又道:“倘欲过得幻魔洞,便凭你现下修习的《寒阳心法》,却是绝无可能。但若你能修得这《紫妖心经》的一点皮毛,虽不能深入幻魔洞,但想来安然走出,却是并非登天之事。”
  张池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他见此书这般厚薄,依掌门之言,习得丁点便能如此厉害,暗想若自己勤加修炼,若能稍加精深,便也多有一份保障了。念及此,不由心中一喜,面上便表现出来了。
  圣人仿佛早已料到张池会这般,就在他眉头刚挑之际,圣人的声音冷冷传来,将他虚梦一下打破,余下无数四散的泡沫:“我知你心中想法,但切莫高兴太早。若这心经真有你想的那般易练,那我鹿屠门早就高手如云,踏平魔教,横扫四方了。修这《紫妖心经》,非是努力便可,尚看天资机缘。这经书晦涩难懂,若无缘,便是修习百年,也是难有进展。”
  这一席话,将张池稍带喜色的笑意立时消于无形,看向经书的眼神也不再闪光。心中却是自嘲一笑,暗想自己考虑的倒是太过简单,方才一番表现,想来落在掌门眼中,徒成笑话了,又自是懊悔不已。
  “况若要修这《紫妖心经》,还要付出些许代价,”此言一出,张池的心顿时猛然一跳。但圣人此时语锋一转,绕过方才所言之事,望向张池,不经意间问道,“现下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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