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情况变怎样了呢?
曾经那么闪亮耀眼的金发变得灰暗,总是看向太阳的瞳仁开始直盯着地板;不停变动着形状的嘴唇紧闭成一条横线……真的是非常精彩的孤立秀。
少女般的活泼开始褪色、也失去了位于众人中心时所露出的灿烂笑容,彻底变成了一个垂头丧气的女孩子。
是件让人感觉「原来如此,人的性格可以因为环境变化无穷呢」,且不得不怀疑意志和灵魂存在意义的真实事件。
虽然我也是孤立的,但我有可以忍受这点的觉悟和经验。
倘若必要的话,也可以跟任何人交谈。
我处于优势。
虽然有点同情她的遭遇,但我并不打算伸出援手。
我本身非常清楚那种辛酸和悲惨的心情。
……除非有相当严重的情况,否则我决定无视于她。
严重的情况。
例如被抢走裙子,一个人穿着内裤一直坐在放学后的教室里面这种状况,算是何种程度的「严重情况」呢?
我并不晓得。
所以我尽可能地用冷酷粗鲁的动作,将脏掉的苏格兰短裙扔到〈卷发〉的桌上。
少女猛然地拾起头来。
「那个……这……是我的裙子?」
「你大可以放心,这并不是同情。」
「……这是……在哪边?」
「丢弃在学生宿舍内的垃圾,会由机器人回收处理。」
RYOBO因为无法顺利吸进大型垃圾而引发了故障,卡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台机器人也年纪大了,必须稍微体谅一下他才行吧?裙子似乎是被丢在洗手间前面,所以一定弄脏了,请你自己清洗吧。」
我只说了这些,便打算迅速撤离。
在〈卷发〉火大地反驳「我才不需要你的同情呢」之前。
不过啊。
「我……我的……」
「什么?」
「请你当我的姊姊!」
「咦咦——!」
她扑上来抱住了我的腰。
「不行的话,当妈妈也可以!」
「你在说什么啊。放开我!」
〈卷发〉将脸压在我的腹部上,含糊不清地说道:
「在无依无靠的这个苦难世界当中,人真正能够信赖的只有滋润心灵的姊姊而已……」
不但恐怖,而且莫名其妙。
但是她牢牢地抱住我,丝毫不打算松手,就像个任性不听话的孩子。
我逼不得已,用拳头粗暴地打着她,但她仍然不放手。
「放开我。我说过这不是在同情你吧?」
「无所谓……即使只有一次,但你还是很温柔地对我……」
看来这孩子似乎没有像我这么纤细的心灵。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改变应对的方式了。
「其实是同情。我用高高在上的视线,因为可怜宛如丧家犬般的你,才出手帮你的。」
「咦……?」
「如何?你感到很火太对吧。」
「原来姊姊很同情我的处境呢,我好高兴!」
「咦——!」
她夹住我,完全不打算放手。
这女孩是螃蟹吗?
我才在想她有些古怪,看来似乎是个惊人的变态候补兵。
我落荒而逃地回到学生宿舍,只见抢先一步回到宿舍的〈卷发〉,用有点恐怖的眼神正等着我。
「你真慢呢,姊姊;是跟谁碰面了吗?」
「为什么我会被逼问……?倒不如说,为什么你会在我的房间?」
她露出害羞的态度。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室友了呢……」
「什么,那是怎么一回事?」
「申请……通过了……」
「申请文件应该需要我的签名吧?」
「我模仿你的笔迹……」
这孩子很危险。我这么直觉。
「能请你出去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很可怕。」
「呜呜……」
「你这人有点奇怪。」
「但是行李已经搬进来了。」
她的私人物品在室内堆积成山。
「手法跟预谋犯一样。」
「那个,要不要交换床单呢?」
「为什么?」
「没有什么特殊意思。」
她虽然这么说,但早已经把我的床单抱在胸前了不是吗?
「还给我!」
「那么来交换枕头吧。」
「不要!你出去。」
「有件事我很在意~」
我不会过问。
「这是什么?点心?」
她指着放在房间里的木制大盘子。眼眸洋溢着好奇心。
只要态度稍微温柔一点,就会跟到天涯海角。就是那种类型。
「……要是看起来像蛋糕面团以外的东西,还请你告诉我是什么。」
「蛋糕?你会烤蛋糕吗?好厉害,姊姊会自己烤蛋糕呢。」
「我在书上看到做法,正在尝试各种挑战。」
没有许可的话,是不能用火的。有时也得排队等候。
虽然厨房也有共用的储藏库,但有那个意思就能恶作剧的环境,对我而言是应该警戒的对象。
所以比较聪明的做法是,只准备面团,完成准备工作后,先搁置在自己房间。
「你是烤什么蛋糕呢?」
「就一般地像是葡萄干蛋糕、海绵蛋糕或马德拉蛋糕(Madeira cake)之类的。」
「啊啊,所以姊姊才会散发出香草精的味道呢。」
「我会用力揍你喔?」
「但是奇怪了……为什么会准备这么多面团呢?」
看吧,来了。我摆出应战态势。
不能被她知道那件事情。
「……我是想说,自己也要稍微跟别人积极交流一点。」
「是这样吗?」
「是啊。」
「既然如此,那下次要不要来参加我们的茶会呢?我有加入一个名叫『野玫瑰会』的茶会社团!是个非常愉快的社团唷。」
「对不起,我讨厌人类。」
「咦?」
「Sorry,那一天我身体会不舒服。」
「……现在就已经确定了吗?」
不行,无法逃脱。
「……请务必让我参加。」
「哇啊,一定会很愉快的!」
我心想人类真是会思考的马铃薯。因为拔起时总是一个连着一个。
总之,只能像芦苇一样不反抗迎面吹来的风,试着柔软地委身于风向吧。女性之间的茶会。谈笑风生的对话、舞动飞扬的恋爱八卦、对于万物的夸大惊奇。
我心想,大概会感到非常难受吧。但是,似乎只能做出觉悟了。
话说回来。
不能被知道的那件事情,是什么事来着?
学姊们
「野玫瑰会」是有名的秘密俱乐部。
倘若是这里的学生,无论是谁应该都至少听说过一次才对。
她们的茶会也兼任集会,虽然不定期,但以绝不会让人感到无聊的频率在举办着。
房间整理得井然有序。
暖色的地毯上摆设着形状高雅的桌椅。绘有图样的桌巾上,放着擦得亮晶晶的银色茶具。
富含民族色彩的挂毯,覆盖住铺设着木板的单调墙壁。
房间里有四名女孩子。
五级生跟四级生各两人。
高年级生感觉都是很有魄力且活泼的类型,相对的两名四级生似乎都比较文静。
「欢迎来到野玫瑰会的茶会。」
看来像是代表人的栗发五级生用笑容这么说道。
不曾跟高年级生正式说过话的我,感到有点紧张,并挺直了背。
「……幸会。」
「那是什么?你手上拿的。」
黑发的五级生用充满期待的语调询问着。
〈卷发〉代替我回答了:
「很厉害唷,是蛋糕!跟到目前为止像是赝品的东西不一样喔!」
「别说那是赝品啦。」黑发笑着说道。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用。」
我一边感到自己无法适应这种气氛,一边将放有蛋糕的大盘子递出去。
现场瞬间热闹了起来。
「唔哇,很正式呢。」
「喔!这就难怪老么会大力赞扬了。」
两名高年级生看到并排在盘子上的蛋糕,这么述说着感想。
老么似乎是〈卷发〉的绰号。
「真厉害呢。」「嗯。」
两名四级生也点头赞同。
「来吧,请坐,」
我被迫坐在两名高年级生中间。
「没有老么的座位唷。」
「我坐这里。」
〈卷发〉坐在我的膝盖上。
「……很碍事。」
社会人真是辛酸。
「那首先来开动吧。麻烦你们端茶过来。」
「是的,学姊。」「马上去。」
乌云密布的茶会开始了。
「这很美味呢。」
栗发的五级生一脸陶醉地说道。她被称为〈花学姊〉。
「我想听听茶点负责人的评价如何呢?」
这问题是针对黑发五级生问的。
「这是手工制作的对吧?」
至于她则是〈魔女学姊〉。大概是因为黑色长发给人的印象吧。光是待在那里,就让室内增添了异国风情的气氛。
「嗯,是那样没错。」
「请你不要太拘束唷?这里只有通情达理的女孩子。只要不是太没礼貌,可以尽量放松没关系的。」
「谢谢。」
就算她这么说,还是无法消除我的紧张。
当灰姑娘的历史一久,就会变得不擅长应付华丽的光芒。
该怎么撑过今天呢……我一边啜饮着她们招待的红茶,一边仔细地思索着。
「你做的这些蛋糕,材料是打哪来的?」魔女学姊发出了疑问。
「我是很普通地把用餐时剩余的东西保留下来……」
「意思是说,你会收集早餐咖啡附带的方糖之类的?」
「是的。」
「这样根本不够吧?」〈花学姊〉说道。
这是理所当然的疑问。
「就是一心一意地收集。这也兼具了忍耐力的训练。除了方糖之外,还有起司、吐司用的奶油、水果、橘子酱、蜂蜜等多种材料。玉米片也很棒呢。捣碎搅拌之后,可供各式各样的用途。水果根据种类不同,也有很多学生会剩下来;所以不能放过这些机会呢。苹果和橘子要直接吃的话虽然不太方便,但以材料而言却是模范生;所以这些水果附在甜点上时,就是大丰收的时候。那种时候就要跟负责收拾剩菜剩钣的值日生换班。当然我会收下附带的巧克力或饼干,当作帮忙接任工作的报酬。胡桃可以在森林凭毅力收集,而且也有许多可以派上用场的树木果实。因为几乎没有什么敌人,所以附近
的杂木林,就像是我专用的狩猎场呢。要取得奶油其实很简单,就是从牛奶自制。将牛奶倒入碗公,接着盖上棉布放置,等奶油浮起后再捞上来就行了。跟融化的巧克力一起搅拌,就是巧克力奶油了呢。蛋跟面粉的话,可以到厨房索取。」
所有人都露出了哑口无言的眼神。
「……真专业呢。」
「……是职业的呢。」
「真厉害呢。」「嗯。」
不小心引人注目了。
「嘿嘿~」
〈卷发〉代替我,露出得意洋洋的样子。
〈花学姊〉一边苦笑着说道:
「这些事你是跟谁学的呢?令堂吗?」
「不,都是在图书室调查的……因为我时间很多……」
「真厉害呢,不愧是令人期待的资优生。」
「那是在说我吗?」
〈魔女学姊〉看似非常愉快地点着头。
「没错。已经成了传闻。」
「应该不是什么正面的传闻吧……」
「没那回事。对吧?」
「是呀。」「是的。」
〈花学姊〉一这么问道,两名四级生便同时点头同意。
〈卷发〉满面春风地说道:
「毕竟姊姊跟那个人,无论好坏,都非常引人注目呢。」
「那个人?」
「就是银发的……」
我立刻就明白是在说谁了。是Y。
「我……跟她一样被人议论纷纷?」
「看你那张脸,是以为自己很成功地避人耳目了吧?」〈魔女学姊〉压抑着声音笑道:「很遗憾地,不跟任何人一起行动、经常一个人独处的人,无论如何都会引人注目呢。」
「是、是这样吗……」
没想到竟然会跟「那个」被当成同等的人看待。
学姊们更深入地聊着。
「真希望那孩子也加入呢。银发姑娘。不知她愿意来吗?」
「我觉得很困难,因为那孩子彻底地反权威不是吗?」
「唉呀,我们算是权威吗?」
〈花学姊〉指着自己问道。
「嗯,应该算是吧?我们还是低年级生的时候,是怎么看野玫瑰会的?」
「我从一级生开始,就是野玫瑰会员了呢。」
「啊啊,真是讨厌的女人呢。你是得天独厚的类型吗?」
「欸,点心蛄娘会跟那孩子交谈吗?」
学姊们的会话突然转向我这边。
「……点、点心?」
「很棒吧?非常贴切。」「嗯,还挺适合的。倘若本人不排斥的话。」「姊姊,在野玫瑰会里面,不是用本名,而是用秘密的名字互相称呼唷。」「平常用一般叫法就行了。」「没错,像是在上课时。」
五人合力说明。
「这样子啊,我是不排斥啦。」
那就这么决定了——魔女窃笑着,从柜子里拿出名簿并递给我。
「这是?」
「能请你在上面写下本名、出生年月日跟出生地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名簿是?」
魔女吐了吐舌。
「是会员名簿之类的。」
「不不不——」
「不要?无论如何都不要?」
〈花学姊〉像是在祈祷一般地双手合十,并注视着我。
「……是不到……无论如何都……的地步啦……」
「这算是入会的仪式唷。你没听说吗?倒不如说,老么省略了那部分的说明呢?」
少女在膝盖上用含糊不清的声音笑着。
「不……因为我……习惯一个人——」
「这并非那么危险的组织唷?虽说是秘密,但也是公然的秘密。而且也没有严格的会规之类的。」
「因为我家的门禁很严格……」
「你说的话还真有趣呢。」
「加入嘛,一定会很愉快的唷?对吧,学姊们?」
「很愉快呢。」「嗯。」
两名四级生互相看着彼此,并点头同意。
「那个,」我搜寻着拒绝的理由,发表找到的一项搜寻结果。「关于要邀请她入会的事——」
「银发姑娘?」
「是的……我不太擅长和那孩子相处。」
「是那样吗?真可惜!」〈花学姊〉这么说。
「原来如此,同为一匹狼,彼此是敌对的啊。」〈魔女学姊〉说道。
「因为发生了很多事——」
「她这么说呢。怎么办,花?」
「那还用说,我当然是想耍得到眼前的这只兔子呀……欸,那么只要不邀请银发姑娘加入,你就愿意人会了?」(注1)
「呃……」
事情以入会为前提在进行。
这位学姊相当强势…,
「欸,就那么办吧?喏?我坚决希望她能人会!务必入会!务必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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