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时分,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古城沱江沿水两边的吊脚楼都挂满了红灯笼,斜风细雨中摇摇晃晃的照亮了整个江面,一阵又一阵的微风不断吹过,几公里长的灯笼倒影在涟源中,万分的瑰丽中隐隐透出几分诡异的味道。
叶泊雨跟王白秦两人两人就坐在江岸边最有名的“东兴楼”喝茶赏月,楼里边还摆着十几张桌子,里边高高矮矮的坐满了人,其中,最靠里的一个白衣人最引人注目,白衣人独自坐在一张桌子上,左手按剑,右手执杯,正在自斟自饮,对其他人正眼都不看一下。
他对面的桌子上也是坐着一个人,这个人一袭青衣,长剑却放在桌上,一双眼睛却只在白衣人身上打转,好像对那个白衣人很感兴趣一样。
再往外的桌子上坐着五个胡人打扮的矮子,围在一张大八仙桌上,推杯换盏,大声吆喝,喧闹个不休,但是,五人之中却不断有人有意无意的往白衣人和青衣人身上扫来扫去。
叶泊雨和王白秦旁边坐着两个穿着艳丽的苗族女子,湘西苗人居多,所以苗族女子出现在酒楼里也不足为奇。
突然,一旁的桌子上有人大声说道:“听说江湖中六大剑派自恃清高,从来不把其他门派放在眼里,不知今天,怎么也来这湘西偏远小镇,莫非是也想抢那《血冥真经》?可笑啊可笑。”叶泊雨抬头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身穿锦色道袍的年轻人,旁边还坐着十几个同样装束的年轻人,听了都同时哈哈大笑,肆无忌惮的看着那个白衣人。
叶泊雨看出这帮锦衣道人矛头直指向那个白衣人,看这些锦衣道人人多势众,不禁暗暗为白衣人担心,但那个白衣人却好似没有听到一半,头都不回一下,照样自己喝酒。
那群年轻人中有人又继续说道:“师兄,你此话差矣!六大门派虽然高人辈出,但总也有一些滥竽充数的门派混在其中,自己没什么本事,那可不得抢别人的吗?”
第一个说话的那个人接口说道:“那就是为兄孤陋寡闻了,不知是哪些门派妄得虚名,混低了六大门派的名声啊?”
这群锦衣道人越说越露骨,有人又接口说道:“可叹啊可叹,自苍云道长一死,他的门下就后继无人喽!”
谁都知道,苍云道长是青城派上一代的掌门人,现任掌门玄真道长是现在的掌门,锦衣道人指名道姓,显然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了。
听到这里,那个白衣人涵养再好,也忍不住长眉一轩,正要长身而起,他对面的那个青衣道人却重重的一拍桌子,大声道:“哪来的混账东西。六大剑派岂是你们这些宵小之辈能够说三道四的。赶快给我闭上你们的鸟嘴。”
锦衣道人里有一个年级较长之人,好像是这群人的头领人物,见青衣人叫阵,也拍案而起,大声道:“你等何人?敢来惹我衡山派,找死不成!”
叶泊雨和王白秦忽视一眼,心道,原来是衡山派,这衡山派自创派以来一直表现平平,没出过几个人才,现在敢公开挑衅青城派,显然是有恃无恐,这里边的缘由实在是让人费解。
青衣人白眼一翻,沉声道:“衡山派,是什么名头,没听说过!”
此言一出,一众锦衣道人像炸开锅一般,一把踢翻桌子,拔出长剑,把青衣人和白衣人围在中间。
青衣人傲然道:“土鸡瓦狗,一齐上吧,省的我杀的麻烦。”
看此情形,店里喝酒吃饭的客人早已吓得跑出店外,就只是那五个矮子,两个苗族少女和叶泊雨两人留在店中。
“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纳命来吧!”那个带头的锦衣道人合剑而上,一剑就直刺向青衣人的胸口,狠辣之极。哪知那个青衣人却不理不睬,知道剑尖离自己胸口还剩寸许时,才微微侧身让开,动作潇洒利落之极。
锦衣道人一剑刺了个空,回过身来,顺势横剑斜斜削向青衣人右肩,青衣人不避不让,右手抓起桌上自己的长剑,嗤的一声,剑刃飞出几寸,剑柄正好撞在锦衣道人的手腕上,红人道人的手腕一麻,长剑拿捏不住,脱手掉在地上,青衣人的长剑又顺势入鞘。
旁边围着的一众锦衣道人眼看自己的头领不敌,发一声喊,纷纷拔剑,向青衣人刺去。
青衣人冷笑一声,手中长剑飞出鞘外,没看见青衣人有什么动静,白光一闪,只听的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锦衣道人们的手腕都被剑尖刺中,手里的长剑都掉在地上。
青衣人面色一沉,低声喝道:“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道爷留你们一条狗命,还不快滚。”
一众锦衣道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领头的锦衣道人大声问道:“不知阁下是何门何派,为何要与我衡山派为敌?”
青衣人沉声说道:“蜀山幻剑。”
“阁下真是蜀山幻剑道长。”那个锦衣道人一凛,忙抱拳道:“不知是幻剑道长前来,在下得罪了。”
“快滚。”青衣人不耐的说道。
一众锦衣道人自知远不是蜀山敌手,忙拾起地下的长剑,一哄而出。
看到这里,刚才一直自斟自饮的白衣人缓缓说道:“蜀山幻剑,好大的名头啊!”眼睛却还是望着窗外。
青衣人哼的一声,说道:“不敢,不知比凌云师兄如何?”
叶泊雨心里暗道,原来他俩就是青城派的凌云和蜀山派的幻剑。叶泊雨自幼跟着自己三叔学过一些布阵用符、炼制法器的入门道术,也听闻过一些江湖门派的故事,对剑术却是一窍不通,看不出幻剑刚才的高明之处来。
当今天下昆仑、蜀山、峨眉、青城、武当和崆峒合称为六大门派,六大剑派各有所长,每派之中都有不少出类拔萃的弟子,其中尤以昆仑的云影,蜀山的幻剑,峨眉的白果,青城的凌云,武当的落雪和崆峒的尚月名气最大,据说修为已到“炼精化气”的“开光”阶段,被江湖誉为新一代的剑派六英,是六大剑派的希望。而这其中,云影失踪,就属凌云和幻剑出类拔萃了。
凌云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他长眉俊目,面色俊酷,叶泊雨心里叹道,好一个帅酷的家伙。青衣人幻剑虽然没有凌云俊俏,但也是长身玉立,英气逼人。两人站在一起,确实也是一时瑜亮,难分上下。
凌云双目缓缓从众人身上扫过,被他眼神扫过的人都不禁心底发毛。不答幻剑的茬,却说道:“‘西域五奇’和九黎洞的人也来啦,不知这两位是谁?恕在下眼拙。”却是跟叶泊雨和王白秦说话。
那五个矮子原来是什么“西域五奇”,那两个美貌的苗族少女是湘西九黎洞门下,湘西九黎洞也是以蛊术见长,对《血冥真经》觊觎,当然是不在话下了。
西域五奇和两个苗女哼的一声,却不说话,叶泊雨拱了拱手,说道:“在下二人实是无意而来,无名无派,不足挂齿。”
凌云点点头,也不以为意,显然是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又沉声对幻剑说道:“《血冥真经》虽然名震天下,但也不见得能入蜀山剑派法眼,幻剑师兄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幻剑头一摇,说道:“《血冥真经》那是邪派之物,确实还不入蜀山法眼,我此次来只不过是奉师命来调查云影之事,六大剑派同气连枝,昆仑的事也就是蜀山之事。”
这番话说的勉强之极,别说别人了,连叶泊雨都听的大摇其头,心道,虽说昆仑弟子在血衣堂神秘失踪,但再怎么说也轮不上你蜀山派插手,想拿《血冥真经》就直说,还冠冕堂皇的编了个这么不着调的理由。
凌云却不以为意,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管各位是为何而来,为了《血冥真经》也好,还是为了别的事也好,在下希望大家各行其是,以免互相之间伤了和气。”
幻剑又坐在桌前喝酒,也不说话,西域五奇和两个苗女也是各自想着自己的处境,琢磨着如何更有胜算,都不说话。叶泊雨和王白秦两人更是大气不敢出。一时间,原本喧嚣的酒楼中又恢复了刚才的那种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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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追踪
突然,眼前这种静谧被一阵急促的破空之声打破,只见沱江的石汀桥上快捷无伦的闪过一道黑影,倏忽之间,就隐没在了纵横交错的几百道古巷之中。刚才的破空之声好像是一阵急雨,打在了那个黑影身后的江水中。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凌云和幻剑一闪身就跃出酒楼,电一般的激射出去,紧跟在黑影之后,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西域五奇和两个苗女也纷纷展开轻功,跟了上去。
一眨眼的工夫,酒楼里就剩下叶泊雨和王白秦两人,两人对视一眼,看着七道电射远去的黑影,只能望洋兴叹。
谁知,紧接着又是一阵轻微密集的脚步声,又一个高高瘦瘦的黑影出现在沱江边上,这个人也是朝着刚才凌云他们的方向而去,只不过身法远不及刚才那个人快捷,但也能看出有一定的武学根底。叶泊雨和王白秦心中大喜,顾不得许多,叶泊雨一挥手,给自己和王白秦的腿上打上了两个“疾行符”,忙也跟了下去。
不一会儿,前边黑影已然知道后边后人跟踪,故意在千百个巷中迂回穿梭,试图甩掉这两个尾巴,但是,叶泊雨和王白秦在湘西这半个月不是白呆的,古镇大大小小的巷道早已了如指掌,前边那个黑影无论如何拐进拐出,总是过不多时,就被他俩跟上。叶泊雨还不不断发出密集的暗器,但也总是差那么几分几厘,与目标擦身而过,自己怀中倒还有几个雷火的符箓,但奔走如此之快,也施展不出来。
三个黑影越奔越快,不到半柱香功夫,就飞奔出古镇,直向东南方的大山深处奔去。
一到山口,天已大黑,身后古城的万家灯火映衬的山里更是黑沉沉一片,漆黑无比,山上山脚密密麻麻长满了青竹,山风一吹,好像千万个巨人同时站起身来随风摇动,黑色的影子在地上张牙舞爪,又好似千百个魔鬼同时要扑上来撕咬一般,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后边追踪的叶泊雨和王白秦在山口略一迟疑,同时停下了脚步,两人对视一眼,似乎在征询对方的意见,但眼见前边黑影一闪就隐没到山林中,两人更不迟疑,不约而同的点点头,一前一后跟了上去,隐入黑暗中。
顺沱江一直往东南方向,有两处长长的山坳,山坳边是有名的两座山,观景山和听涛山,山坳深处因地势险峻,崎岖难行,一直鲜有人踪。
叶泊雨等三人,就是沿着观景山深处一路奔入。
三人先是沿着山坳里若有若无的一条青石板路狂奔,走不多时,脚下早已没有了道路,一连十几天的雨季的冲刷,两边的泥土纷纷剥落,脚下泥泞不堪,到后来,山坳里青草快有半人多高,两边的青竹垂了下来,枝条刮得脸都生疼,后边两人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能不假思索,跟着前边黑影向前狂奔,倒也不担心跟丢目标。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弯月牙渐渐挣破乌云,升上半空,多少给三人增添了一丝光亮,后边两人借着光亮,只见黑压压的一道深谷蜿蜒曲折,似乎无穷无尽,而两侧的山势渐渐陡了起来,变成了夹道而行,两人不禁叫的一声苦,心中暗自盘算:“不知道还要跟着追奔多长时间,看着地势,对他二人可是万分的不利,万一前边有敌人埋伏,那自己二人可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想到此处,两人不禁都心生寒意,脚步不自禁的也缓了下来。就在二人萌生退意的时候,突然看见前边那人黑影一闪,转瞬没了身影。
两人都是一惊,几步奔到黑影消失的地方,一齐停下脚步,四周细细查看。
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前边峡谷中一片沉寂,两边陡壁上也更无半分痕迹,两人转了一圈,周边死一样的安静,就连虫鸣蛙叫也无一声。两人互望一眼,都缓缓摇头,好像一个人就凭空消失了一样。
“泊雨,这可真是邪门了,这家伙莫非是被什么妖物野兽一口吞了,怎么就一点痕迹都没有呢?”王白秦找寻了半天,实在是憋闷不住,忍不住问了起来。
被称之为泊雨的那个人名叫叶泊雨,身形瘦削挺拔,一米八几左右,看起来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还较为冷静,跃身从陡壁上折了一条青竹枝条,低着头在草丛中不断戳戳点点:“白秦,这个世上哪有凭空消失的邪门事儿,就算有,我就不信就偏偏让咱俩遇上,许是这周边有什么暗道机关,刚才那小子从暗道溜走了。”
王白秦听叶泊雨说的颇有道理,也暗自定了定心神,跟在叶泊雨后边,俯身仔细查找。两人身上都带有火折子,但这种情况下,两人谁却也不敢贸然打开,以免成了敌人的活靶子,只能摸黑在草丛中苦苦查找。
又大概找了一炷香功夫,眼看月到中天,已经是三更时分,两人仍然是毫无端倪可循,王白秦再也忍耐不住,正要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片刻再说,却突然看见叶泊雨用青竹棒戳点的方法大为异常,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又是后边,好像颇有章法,但却又看不出任何规律,看了半天,不禁问道:“泊雨,你这是什么路数?忽左忽右的。要实在没辙,咱俩先回去,改天再想办法,在城里就把那个该死的苗人老板拿下详细拷问拷问再说。”
“临走时,三叔特意交代,湘西虽多苗人,只精通下毒和蛊术,但是教派中也难免会有中原腹地的高人,我小时候跟着三叔学过一段时间的奇门八卦,我正是按着先天八卦方位,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叶泊雨头也不回,青竹棒戳在地上,不断发出轻微的“砰、砰”的声音,在这死一般的沉寂里远远的传了出去,很远的山里也回应着“砰、砰”的声响。
“泊雨,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招。”王白秦一听有门儿,精神一振,知道自己也帮不上忙,索性退到一边,给两人放起哨来。
方才追赶苗人的时候,两人只顾盯住前边身影,没有时间观察身边情形,加上天黑,只感觉周边都是峭壁和竹林,现在慢慢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发现还是隐隐约约能看到周边一些情形。
只见两人站立处大概是两丈见方的一处草丛,两边是大概数丈多高的陡壁,陡壁上垂满了青竹的枝条,壁上的挂满了手臂粗细的老藤,盘根错节,不知道有多少。老藤之间的缝隙里,开着一种不知名的花,也看不清楚是什么颜色,只觉得花形甚是怪异,仔细闻起来,好像还有一种淡淡的茶香味,倒也不是很难闻,但身处苗家险地,处处可能都是剧毒之物,想到此处,王白秦赶紧屏住呼吸,移开了几寸远。
从来时的方向望去,古城早已不见踪影,只能看见两座巍峨的高山轮廓,高高的耸立在天际,像两把巨剑插在天空,山上感觉还是密密麻麻长满了青竹,但好像一团一团,又似有些不同,看到这里,王白秦不禁心里打了个突,隐隐觉得回去的路可能也不是那么太平。
看着一轮新月慢慢的往东方移去,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两人还是毫无进展,这次连叶泊雨都感觉正心灰意冷,准备甩手而去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的王白秦大叫一声,正欲回头观瞧,之见眼前一片竹林缓缓移开,轰隆隆的声响中,不到几分钟就露出一个一人多高的,黑漆漆的洞口,好像一个巨兽张开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一样,微弱的月光照在洞口,却连一分一毫都照不亮,好像洞口能把光都吞到肚里一样。
叶泊雨呆了半晌,想回头跟王白秦商量,眼睛好像被洞口吸住死的,一点都移不开,他忙问道:“白秦,白秦,你碰了什么东西,打开这个机关的?”良久,却没听到任何声响,猛回过头来,月光满地,却哪有王白秦的身影……
叶泊雨呆呆的站在洞口,饶是自己平时没少去过名山大川,险林密洞,但似今夜这般诡异的场景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