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羽·黯月之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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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羽·黯月之翼-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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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源自于一个叫做“命轮”的神秘组织。
九百年来,那个神秘的命轮一直在秘密守护着云荒大地,守护着空桑人的秩序,一次次在大厦将倾之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天下,让冰族人无机可乘。这样的较量一直过了八百年,直到上一任元老院首座长老下了一个最终的决定——
不惜一切代价,拔除命轮组织!
只有灭掉了那个藏身在云荒历史背后的神秘守护者,空桑秩序才会崩溃,破军才能苏醒、他们才有机会重返故园!
在那么漫长的时间里,他们一代又一代的元老带领着子民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这个“神之手”的计划,用药物在族人里大规模地遴选出具有灵力的孩子,用残忍的方式秘密培养,用术法控制,整整三代人,付出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如今冰锥已经落成,茧室的孩子也已经个个破茧而出,这最后的一击,也该到来了吧?
这个时候如果还犹豫不决,沧流帝国的末日也就指日可待了!
“谨遵首座大人教诲!”终于,元老院的所有长老都低下了头,将手按在胸口深深行礼,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没有一个人再反对。
“多谢大家。”巫咸也对着同僚们回了一礼,道,“不过,慕容隽的事情不可掉以轻心——巫朗,立刻派人联系牧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这个人不是池中之物,如果一旦有什么不妥,宁可杀了,也不要让他站到空桑人那边去!”
“是。”


在巫咸和其它长老谈话的时候,有一个少年坐在港口高高的机械架子上,定定地看着海底下银色穿梭来去的影子,眼神孤独,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地方。海风吹起他黑色的长袍,露出少年瘦而修长的身体。
他一直托腮看着海底出神,根本没有参与元老院的讨论,直到底下的人说到“巫真”两个字,他才猛地回过神来,眼神亮了一下,似有火苗在灰暗的瞳孔里燃起。
巫真……巫真织莺。
他转过头,看向了茧室方向的来路。仿佛心有灵犀似地,在他回首的同时,路的尽端飘过来一朵洁白的云,轻盈无暇,在日光下几乎折射出淡淡的光华来——那是她的脚步,没有声音,几乎是足不点地地行走过来,宛如御风飞行,姿态娴雅。
然而在她身后,赫然跟着一行白衣孩童。
那些孩子都蒙着眼睛,穿着宽大拖地的白色长袍,一个接着一个地列成一队,安静乖巧地跟随在巫真身后,一声不发——他们从深而幽暗的茧室里出来,长久不见日光的皮肤显得苍白而幼嫩,脸上带着一些好奇的表情,蒙着眼睛在空气里乱嗅,宛如一群小狗。
可诡异的是,他们的身体却是全部悬浮在空气里的!
一个接着一个,宛如一串风筝一样被依次放了起来。而线的尽头,就在巫真织莺的手里。她带领着那群孩子从远处走来,身后是一串飞起在空中的白衣,飘然如鹤。
连元老院里的好几个长老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孩子,脸上不由得微微变了色,手里握着的蓍草啪的断裂——是的,这些孩子身上散发着一种凛冽到可怕的“气”,若不是被封住了眼睛,几乎可以在瞬间毁掉这座空明岛上的一切!
神之手……神之手!
几代冰族人遴选和培养,得到的就是这样接近于神的孩子么?
码头上,碧空如洗,日光明丽。织莺带着那些茧室里的孩子款步走来,在元老院的面前停下,躬身恭谨地禀告:“禀告首座大人,‘风’和‘火’两类里所有的孩子都已经被带来了……‘风’和‘火’两类的孩子,一共是一百零七名,在冰锥里都留好了舱位。”
巫咸默默地点头,看着她身后那一长串风筝似的孩子,眼神默默变幻。
——那里面,有敬畏,有恐惧,也有热切的期盼。就入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看着最后的救命良药一样。
织莺顿了顿,又问:“剩下的‘水’和‘空’两类,‘水’部有十二人,‘空’部有九人,此次将留守本岛,不知道大人想怎样处理他们?”
“都交给羲铮吧!他会好好训练这些孩子,让他们成为征天军团珍贵的战士,令那些在仓库里蒙尘的风隼比翼鸟重新翱翔于九天,”巫咸叹了口气,看着她,“不过……你们两个刚新婚不久,却又要各自肩负重担天各一方,我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
织莺苍白的脸微微红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去。
“咦,怎么搞的?”巫姑看了一眼她身后,桀桀怪笑起来,带着讥讽的语气到,“你就要走了,羲铮怎么不来送送?”
此语一出,十巫都忍不住看向了织莺身后空荡荡的道路,连坐在高处的少年都忍不住掉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远方——碧海上有一只风隼轻捷地掠过。
“羲铮他今天有巡逻的任务,不能随便擅离职守。”织莺看到巫咸沉下了脸,连忙替丈夫辩解,“是我让他不用来送的。我……我害怕因此而软弱。”
“软弱?”巫咸看着她的表情,若有所思。“那么,你就一个人出发吧……我把一切都托付给你了,孩子。”苍老的大巫最后只是那么说了一句,“不要再顾及这边本岛的战局,冰锥会你们去到‘那个地方’,完成你们的使命——沧流帝国的未来,就掌握在你们手里了!”
“是。”织莺深深地俯首行礼,脸色庄严肃穆,“我们一定会完成元老院的嘱托,不惜牺牲一切,也要摧毁云荒的命运之轮,令破军重生!”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心里难以压抑地燃起了熊熊战意和杀气。
然而,随着她平静而凌厉的语声,她身后的那一行孩子脸色也随之变化,苍白的皮肤下隐隐泛出一种诡异的淡蓝色来——巫咸耳边只听到滋滋的细响,回头一看,居然是那些封印在孩子眼睛上的纯金带子在冒出金色的光来,开始迅速地融化!
“不好!”那一刻,似乎感知到了一种强大而不详的力量,元老院脸色一变,迅速地退开,将那一群孩子围在中心,十字交错,手指迅速地开始结阵!
“巫真,控制你心里的杀气!他们会感受到!”巫咸厉喝一声,抢步上前,并指点出——只听嗤啦一声响,一股柔和的光芒从老人手心绽放,直接点在了在当先一个孩子的眼睛封印上!仿佛冰冷的水与炽热的火相遇,发出了刺耳的淬声。光芒里,那些逐渐融化的纯金急剧地冷却,重新遮住了孩子们的眼睛。
与此同时,其余几位元老也迅速地出手,法杖上绽放出光芒,兔起鹘落,一瞬间就重新将那些孩子的眼睛重新一一封上。
“三水,九风,不要这样!”织莺也是变了脸色,连忙抬手按在了那几个孩子的肩膀上,斥责,“我说过,没有我的同意你们不许睁开眼!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语气是如此的焦急,让孩子们的躁动不安开始平息下来。
“嘻……”那些被蒙住眼睛的孩子咧开嘴笑了起来,神情纯洁而明亮,因为被蒙住了眼睛,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他们纷纷抬起小手在空气中摸索着,似乎索要着什么糖果,然而嘴里却说不出成句子的话,只是像幼兽一样地咕噜着。
“姐姐……不要生气……不要……”
“我要……要吃……”
“好了好了,”织莺定住了神,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玉盒,在孩子们面前晃了一下,语气变得温柔,“想要金丹和赤丸么?那就乖一点,跟我上船来吧!”
“好!”孩子们开始拍手,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她转过身,孩子们便也转过身,自发地排成了一列,乖巧地跟随着她走向码头上的那一段引桥——他们都蒙着眼睛,脸上洋溢着纯真无邪的微笑,脚尖离开地面有一寸的距离,无声无息地漂浮着。
冰锥缓缓上浮,啪的一声,尖端如花朵一样打开。
“来,进去吧。”织莺指着那个黑洞洞的通道,对那些孩子温柔地道,“按照名字和牌号在位置上坐好——谁先坐好了,谁就有双份的金丹哦。”
语音未落,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呼啸声!
那声音极其尖锐刺耳,宛如风隼起飞时的那种轰鸣,周围的人一时间听不到任何声音,有些站在远处的普通战士甚至身子一晃,耳朵里流出了血来。只是一瞬,那些笑嘻嘻地漂浮在空气里的孩子化成了一道刺眼的流光,一阵风似地从她身边掠过,消失在了冰锥的入口处。
下一个瞬间,这一百零七名孩子就出现在舱室里,每一个都按照座位上写着的序号坐好,快得不可思议。“啪”的一声,那些位置上升起了一个个透明的水晶罩子,将孩子们扣在了里面。
看到所有神之手都安然就位,巫真织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觉得握着玉盒的手上沁出了密密的冷汗,她转头对着巫咸单膝跪下:“属下没有管好这些孩子,让大人受惊了。”
“听着,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了!”她语气谦卑,巫咸却是依旧严厉不容情,低喝,“那些孩子极其敏锐极其危险,他们的喜怒和你心灵相通,能知道你的想法并加以千百倍的扩大——织莺,你给我小心!这一趟旅程,不到目的地,再不能出丝毫纰漏!”
“是。”织莺垂首领命,“织莺一定谨记。”
巫咸余怒未消,还要再责备什么,眼角掠到身边一道阴冷的目光,便忽地停住了——那个天才少年不知何时已经从高高的脚手架上下来了,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在看到织莺被斥责的时候眼神阴沉得可怕,令人情不自禁地心里一冷。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的眼神忽然变了么?
“首座大人教训了那么久,也不怕耽误了冰锥出发时间么?”望舒站在码头上带着讥诮的口吻道,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织莺,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冰锥内部还有一些装置,比较重要,我到现在还没有教给你怎么使用呢——跟我来。”
“……”织莺听到他的话语,颤了一下,却不敢看他。
“望舒,这些你教给闾笛少将就可以了,”巫咸淡淡,“他才是这次负责驾驶冰锥去往云荒的人,而巫真的职责不过是带领神之手而已,她不需要被教授这些。”
“她需要的。”望舒却冷然反驳,语气不容置疑。
“我说了,她不需要你的教授!”还是第一次遇到晚辈的当面驳斥,巫咸长眉一蹙,有了略微的怒意,训斥这个孩子,“冰锥已经造好了,大事完毕。你多休息几日,便应该去军工坊督造射日弩,此刻还在这里作甚?”
“自然是来送送织莺的,”望舒看向织莺,眼神微微变了变,语气却依旧是那样漫不经心,并未因首座长老的怒意而有丝毫敬畏,“云荒在千里之外,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怎么能不来见她最后一面呢?”
他的语气和平日大不一样,令织莺再也忍不住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最后一面?他……是什么意思?
在她看向他的时候,望舒迅速地转过了头,不让视线和她相对,口里却继续淡淡道:“冰锥里有一些小玩意儿,是我特意为织莺设计的,连图纸上都不曾标出来过——大人还是让织莺跟我下去一趟比较好,毕竟这次的行动很重要,不能出丝毫差错,不是么?”
望舒说得意味深长,令巫咸的脸色变了变。
以前那个敏感、羞涩而自尊的少年,此刻的眼神忽然阴沉了下来,居然似黑得看不见底一样——难道是因为巫真嫁给了羲铮的这件事,给了他巨大的刺激?
这小子,该不会是在冰锥里动了什么手脚吧?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掠而过,立刻被否定——不,望舒一贯极其依赖织莺,视她为一切,又怎会在她乘坐的冰锥上弄什么手脚?说不准他设下的,反而是某种可以保护她的秘密机关吧?想到这里,他也只能点了点头:“巫真,那你就跟他下去看看吧。”
织莺脸色微微苍白了一下,这边望舒已经笑了一声,扬长转过身——他的脚上虽然穿了特制的靴子,还是难掩天生的残疾,走起路来略微一跛一拐。谁都知道望舒性格有些孤僻,自尊心极强,平日极少在众人面前显露不良于行的弱点,然而此刻,居然在众目睽睽下走了起来!他……到底是怎么了?
她站在后面看着少年的背影,眼神复杂。
自己嫁给羲铮,一定深深刺伤了这个孩子吧?可是,他应该知道她和他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半分希望的——
“来吧,”少年站在打开的冰锥舱门前,微笑着看着她,眼眸明净愉快,宛如一个献宝的孩子,“织莺,我有一个宝贝要送给你,快来看看!”

冰锥里一片寂静,银砂在琉璃盏里燃烧着,四壁都是冰冷的金属,唯独听到机簧和指针转动的咔咔声,机械而呆板。在这样凝滞的气氛里,织莺觉得自己的呼吸也要停止了,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望舒的眼睛。
——自从婚礼那一夜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记得在婚礼上,那个少年看着自己的眼神,从灼热慢慢变成空洞,那样的表情令她内心仿佛被撕裂。她站在那里,十巫围绕,家族簇拥,抚摸着自己身上的大婚服饰,无法分辨一句话——是的,要怎么说呢?
她从一开始就无法跨越那道鸿沟,因为他们并不是同类!
记得在自己出嫁的那一夜,望舒发了疯似地跑回了工坊里,将自己关在深深的地下,无论她怎么恳求都不肯出来。她想,就在那一刻开始,他也向自己关闭了心扉吧?
可是,事到如今,还能如何呢?他们毕竟不是一路人,从一开始,就不曾有半分的可能。织莺轻轻叹了口气,却听他在身后走着,脚步滞重,一步步似踩在自己心上。她定了定心,转过头,想把话挑开了说,然而他却躲开了视线。
“织莺,我给你准备了很妙的礼物,”他轻声说,带着欢悦和讨好的语气,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在后舱你的房间里,快过来看看吧!”
“哦……是什么?”织莺有些意外,没有料到他在这个时候还想得到她的生日。
“闭上眼睛,跟我来,”少年眼睛里露出狡黠的光,似笑非笑,“有惊喜呢!”
织莺怔了一怔,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道:“别开玩笑了,望舒,我又不是那些孩子。”
“孩子”两个字一出口,舱里的气息似乎骤然变了。抬头看去,只见那些孩子们果然已经一个个坐好了——冰锥里设有给神之手特制的座椅,宛如一个个圈椅,将他们小小的身子箍了起来,水晶罩子从椅子四周升起,将那些孩子封印宰了里面。
虽然孩子们的眼睛还是被封着,然而他们似感觉到了织莺的到来,个个脸上忽然露出微笑来。一双双雪白粉嫩的手平平举起,伸向了空气,口唇翕动。
“要……”“要……”
他们樱桃一样红的小嘴翕合着,却只能说出一些简单的音节,手指在空气里微微屈伸——舱室内忽然激荡着一股强烈的“愿力”,令人窒息。望舒尚无反应,然而所有冰锥上的战士忽然间脸色雪白,透不过气来。
织莺也变了脸色,知道这些孩童面目的“神之手”的力量,一旦出现了任何欲求,念力都是极其的可怕,片刻也耽误不得,也顾不得要去看望舒送给自己的东西,连忙从怀里拿出玉盒,将金丹赤丸一颗一颗地放到孩子那里,一路柔声地哄着。
具有魔力的药丸被放在水晶罩子外,然而那些孩子的手只是微微握拳,隔空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那一颗颗丹丸瞬地穿越了屏障,赫然出现在了他们的手心里!
望舒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喃喃:“这是……这还是人么?”
“不,这些孩子是神给予我们的恩赐,他们已经超越了‘人’的范畴。”织莺一边分发药丸,一边回答,“他们,是我们冰族的唯一希望。”
望舒沉默了片刻,眼里却泛起了一丝古怪的笑意,摇了摇头,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冷笑:“什么神?说到底,也不过是和我一样的东西而已……”
织莺在一百多个座位里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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