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床上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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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床上请-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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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意又横出一步将他拦住,说道:“本宫乃是东平王之女永庆郡主,你姓甚名谁,是哪里官员?”

南向天一愣,忙作揖道:“下官南向天见过永庆郡主。”

赵文意笑道:“原来是南观察,常听姚将军提起你,真是久仰大名。”

南向天心焦如焚,踮着脚往郡主身后望去,说道:“下官有要事待办,不想冒犯了郡主,这便告退。”

赵文意道:“你的要事可不就是要去找小师妹?”

南向天却不知她指的小师妹是谁,赵文意心里暗骂:真是个楞爷。

便道:“本宫曾投在先生门下学习医术,先生的徒弟自然是我的师妹,你还是歇着吧,莫去自寻烦恼,小师妹对你无心,你若再缠搅,岂不是叫她为难?”

南向天正色道:“应笑与我自小相识,是我的救命恩人,纵是不谈儿女私情,朋友情谊还在,如今她好端端要去出家,我怎能袖手旁观?定然要去劝她一劝,想她才多大年岁?这时遇不上知心的,难保往后能碰上,如何恁的看不开?”

赵文意心想:这楞爷倒是个爽快直性的人,虽是莽撞,却也干脆利落,还是个热心肠,莫怪乎姚将军与包大人如此提携他,只是这男子也忒呆了些,瞧那师徒二人的神情还瞧不出端倪来么?

这郡主到底是姑娘家的玲珑心,起先因情窦初开,见了门主仪表不凡、颇有名士之风,自是心生仰慕,那却只能远远观望,光这么看着是君子无暇,几番交谈下来却有些不如意,只因那先生礼数顾得太周全,待人却是极其疏淡,不似在医圣门时那为人师表的光景。

赵文意是个活泼性子,好动爱玩,二人对座吃茶,那先生是人在曹营心在汉,这边说着话,那边魂却不知去了哪里,总是放着姑娘家滔滔不绝,他先生只低头看盏,好似茶盏子上长出金豆子银豆子来了,从不把目光放在人脸上。如此这般,文意与他共处时便觉无趣,一想日后若要天天对着那张淡而无味的脸面,不免兴致大减,遂冷了初时的情意。

便如先前博弈之时,本是杀得难分难解,可见先生技艺之精,谁想小徒弟一走,把他的魂也给勾去了,往后便敷衍了事,一手下着棋子,目光却不在棋盘上,总是往西门外游离。

赵文意落在眼里,心内自思:我看这先生对小师妹挂心得不寻常,莫非他不思娶妻的根源在自家徒儿身上?

那时还存疑,见了应笑的举动之后,料想这师徒之间已然暗生情愫,再看师父失魂落魄的茫然神态,便晓得还有层窗棚纸没捅破,都各自畏首畏尾,梗在葫芦腰子里了。

这郡主虽觉惋惜,毕竟没投下多少感情,已自收了心,见南向天还无所知觉,便有意点他一点:“南大人,你想医圣门乃从属于归云道派,本是个道观,如今先生接掌门主之位,也算半个道士,小师妹不想嫁人只愿出家,可不正是为了留下来孝敬她师父?先生至今未娶,不也是成心想受徒弟的孝敬?你说,这不是黄盖周瑜愿打愿挨的事儿?何需旁人操心?”

南向天经此一说,犹如醍醐灌顶,骇然变色道:“应笑是先生带大的,他二人不仅是师徒,更情同父女,若真如你所言,岂不是乱了伦常?”

文意暗自思忖:看那先生裹足不前的模样,怕是与你这楞二爷有同等想法呢。

她也不多言,见南向天仍傻愣愣地原地发杵,显出些失落的情态,心觉可怜,便道:“姚将军在后殿,前头见着时正念叨你,何不与我同去见个礼?”

南向天道:“你且在此等我片刻。”

文意正待问何事,却见他跑去湖边,将莲花莲叶洒在水里,扑在老树干上哭了一场,回来时已是精神抖擞、满面畅然。文意好生惊奇,心道:哪有这等将喜怒哀乐尽摆在一张脸上的男子,这楞爷实是好玩。

见他两眼通红,脸颊上还带着泪痕,便从袖里抽出帕子递上,笑道:“大人,把泪擦擦干,见了姚将军,千万莫说是我欺侮了你。”

南向天面色一红,接过帕子胡乱擦了两下,伸手还回去,文意却不接,说道:“这帕子上沾了灰,我不要了,你洗洗自个儿用吧。”

南向天自是不会用姑娘家的花帕,也不便当着郡主的面弃了,他见绣帕柔软精细,倒还真觉扔了可惜,便往怀里揣好,拱手道:“多谢郡主赏赐。”

文意瞪圆了双眼,心下暗暗好笑,想道:这楞爷果然呆头愣脑,我实是笑他面上脏污,他倒当成甚么赏赐,也罢,随他乐意吧。

当下多瞟了向天两眼,二人一前一后,自往林荫道上走去。
!!!
且说应笑负气跑开,沿路而行,不知走了多久,见前方叶影间掩着一带粉墙,似是所院落,往前走不出多远,惊见一片彩云也似的花圃,犹如锦绣铺成,满地芳菲嫣然如霞。

应笑看得目眩眼花,不觉走进花丛中,拣了块草皮席地而坐,看着满目花景,回想起当年被师父带着去洛阳游玩的往事,那时年小不知愁,总被师父抱在怀里、扛在肩上,往日光景还历历在目,却只能这般空想,再也回不去那时了。

应笑想想伤心,禁不住低声抽泣,暗恨光阴流逝太快,欢乐总是一晃而过,越是长大越添了许多愁苦,正伤怀时,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谁家丫头这般好心,跑来我这花田里浇水?”

应笑回头看时,就见有个嬷嬷扶着一位两鬓斑白的老母从院里走出来,应笑忙站起身,弯腰致歉。老母迎上来,侧头端量,说道:“先抬起头来。”

应笑依言抬头,老母瞧了她许久,问道:“你叫什么名?家住哪处?”

应笑想这老母住在王府里,当是一位家主,不敢怠慢,恭顺回道:“回老太太,我叫柳应笑,是龙江府人,原住在基山脚下,随师父前来贺寿。”

老母略略颔首,伸手将她面颊上的泪珠轻拂去,笑问:“娃娃,你为何在此落泪?”

应笑见老母面容慈祥,目光甚是温柔,心内竟自涌起一股暖意,说道:“我在此看花,想着光阴荏苒,花谢来年开,人去不复还,便觉难受了起来。”

老母望了她良久,忽而笑道:“你这娃娃才多大年岁?竟这般多愁善感,正当花开之际,愁甚么花谢人去。”便牵着手往院中花亭小坐,吩咐侍女铺下茶果点心。

应笑哪能吃得进去?只捧着茶盏浅啜两口。老母问道:“方才你说随师父来此,你师父又是何人?”

应笑道:“师父姓方名泽芹,被封了甚么官,我却不太清楚。”

老母笑道:“原来是方渭帅家的公子,我听过你师徒二人的事,那师父是医门之主,你这徒弟想必也相当了得,老身近来身体微恙,找了大夫,开了些药,却是不见多好,你来给我看看。

应笑听老母说话时声音略微沙哑,带着些痰音,便问:“老太太是个甚么症候?”

老母道:“腿脚酸痛,弯曲时尤为不便。”

应笑坐在老母身前诊脉,再看面相,见眼睛发红,下唇起了些皮子,便问:“老太太可是觉着口干舌燥,胸膈不畅?”

老母道:“确是有些胸闷,夜间身上发痒,似有虫爬。”

应笑又问:“可是小便短赤?”

老母一愣,隔了会儿才道:“确是如此。”

应笑便要开方,老母吩咐摆上笔墨纸砚,应笑开了一剂地黄汤,再加山栀子与柴胡两味药为辅。

老母有意试她学问,便问:“这方子可有甚么说法?”

应笑回道:“老太太身痛是筋脉拘挛,筋脉需以血养,目赤乃是肝血不足,如此一来肝火便重,口干有痰是体内津液不足,夜间起病则是阴虚,是以要用上滋阴补血的地黄汤,再用清虚热肝火的山栀子与柴胡为辅药,一面补血,一面平肝,三日便能好了。”

老母见她言语明晰,说得头头是道,不由满心欢喜,立时吩咐按方抓药,屏退左右,单与应笑叙起话来。

应笑久未与人谈心,这时见老太太慈眉善目、气度从容,便觉莫名可亲,如同遇上了亲家人,便将过往经历细细道来。老母听得目中含泪,执起应笑的手拍了又拍,叹道:“苦了我这女娃娃了。”

应笑道:“多得师父照应,应笑才能有今日光景。”想起方泽芹,她自黯然伤神,却不知这一番女儿情态尽落在老母眼里。

老母不住地看去,听她说得那些话,十句里倒有八九句离不开师父,心下便有了知觉,探问道:“适才见你在园中落泪,可是与你那师父相干?你不要瞒我,好好儿说个明白。”

应笑撅嘴道:“师父好不利索,明知徒儿想孝敬他一世,却总盘算着要将我嫁人。”于是将之前发生的事俱都吐露出来,说完之后便觉心气畅通。

老母道:“这也怪不得你师父,到了这年岁,哪家长辈不急着给自家孩子找一门好亲事?”

应笑轻声嘟哝:“我却不愿他把我当孩子看呢。”

老母笑道:“你不也把自个儿当孩子看?说的都是些孩子话,瞧瞧你小不隆冬,无一处不像个娃娃,叫旁人如何能不将你看小,若想令师父另眼相待,还需端正自身行止,做出个姑娘家的模样来。”

于是领应笑进了寝室,叫嬷嬷找来几件衫裙,一件件比过,挑了件合身的,老太太亲手为应笑换上,见她胸前挂着朱结锁与香囊,便问道:“你只有这两件随身物?不似是家传的宝贝。”

应笑道:“还有块半面的太极盘,说是祖父留下的,我与姐姐交情深厚,她送了我朱结锁,我便将太极盘给了她,都是一家亲,不分彼此。”

老母已知春花的遭际,默默留意在心,换上衫裙后瞧了瞧,真个是芙蓉出水,愈发惹人怜爱,把个老太太喜得眉开眼笑,向那嬷嬷问道:“你看如何?”

嬷嬷举目端量,掩唇轻笑,说道:“极是好看,这衣衫是娘娘还住在湖州时穿过的,奴婢一直好好存着,如今穿在小姐身上,却颇得您老当年的风范。”

老母叹道:“我这才是人老一去不复还,像她这般大岁数时,哪里晓得愁?”

嬷嬷一笑,又道:“人和衣衫倒是相衬了,唯独这头发有些不妥。”便将应笑按在凳上精心打理,梳了个双挂髻,仍将虬枝翠钗横插于顶髻之前,鬓边簪上鹅黄小花,不施脂粉,只在眼角贴了两点晶花儿饰面。

这处刚然打理好,门外侍女传报,说院外有个叫方泽芹的先生求见。应笑听了师父的名,心里一动,便站起身来要往外走。

老母拉住她,说道:“你且歇着,待我去会会他。”便留了嬷嬷在房里相陪,自出门而去。




☆、王府04

单说方泽芹寻不着徒弟,正自心焦,却见前方好一片嫣然花景,丛花争艳,团簇着一座宫院,牌头写有“怡宁院”三个大字,探问之下方知应笑被接进院内,只得求见主人家,却不知何人会居住在这幽静之所,侍从只说不知,想是有心避讳,便由他入内通传。

不一时出来,将方泽芹引至厅上,见帘栊后坐着个富贵老母,再看服色,不由吃了一惊,上前拂袍跪倒,秉正参拜。

你道这老母是谁?正是本朝太后刘娘娘,这怡宁院乃是她的养静之所,既是养静,自不愿被人知晓,满院侍从丫鬟无不缄口。太后此时整装肃容,高坐太师椅上,将方泽芹细细打量一番,抬手道:“卿家平身,不必多礼。”

方泽芹起身恭立,太后故作不知,问道:“卿家到此所为何事?”

方泽芹道:“不瞒娘娘,臣是为寻小徒而来,听闻她在院内,可否请出一见,我自带她离开,不敢叨扰娘娘清闲。”

太后见他言语干脆,行止间不卑不亢,颇有气度,心内倒奇了:这男子分明是果决凌厉之辈,若是不然,如何能持掌医门,怎的听应笑所言,倒成了个不利索的柔性男子?

便想试他一试,说道:“你那小徒弟在哀家花园里暗自垂泪,这会儿正拧着性子,怕是不愿出来会面。”

方泽芹眉心微蹙,仍是道:“还请娘娘让我见她,我师徒之间自能处得圆融,想她亦是孩子心性,一时的情绪而已。”

太后暗自寻思道:这先生倒是大胆,面上恭顺,话里却是在暗指我不该管他家闲事,看这师父对徒弟巴得甚紧,岂会心心念念要送她出嫁?

沉吟片刻,问道:“你可知你家小徒弟并非姓柳,而是姓陈?”

方泽芹道:“回娘娘,臣也是后来才知晓,听闻钱塘县有户周姓人家,院君陈氏与应笑的娘亲柳元春乃是同胞姊妹。”

太后又问:“你可曾看过应笑身上那面太极盘?”

方泽芹道:“确曾见过,据说是陈家家传之物。”

太后笑道:“那面太极盘正是哀家赐给陈遇陈太医的镇宅物,想来那陈氏与柳元春均是陈遇的女儿。”

方泽芹闻听微微一愣,那陈遇又名陈清志,乃是本朝第一位翰林院使,三朝医药方书皆由他参与编修,方泽芹身为医者,岂会不知?据闻先帝卒年,陈遇因受新旧党争所牵累,被外放至颍州,后自请辞去官职,带着一家老小迁徙到偏远之地,自此销声匿迹,不想应笑竟是陈遇的后人,莫怪乎柳元春精通药理,原是出身医家。

正自思考时,又听太后道:“陈太医对哀家有救命之恩,如今见了他的小孙儿便觉投缘,还想多留在身边陪几日,你自去你的,哀家会好好照应她。”

方泽芹道:“娘娘有所不知,小徒生来便带着个气虚之证,前段时日大病一场,还未调养周全,需得我随在身边照应。”

太后道:“你家小徒弟自是个好大夫,该吃甚么药还不明白么?这府里多的是细贵药材,应有尽有,你若不放心,便开下药方,哀家自会差人去按方抓药,怎也不会亏待了你的徒弟。”

方泽芹只道“不敢”,又说:“那还请娘娘让我见她一面,有些话需当面嘱咐。”

太后便让人引他去东角院的茶房,进门看时,却见应笑早已端坐桌前,一改原先的道童装扮,穿上轻纱罗裙、白底红蝶纹的衫子,静静坐在椅上,似是真又似画。她见了师父,忙起身作揖,还似往常般恭敬道:“徒儿见过师父。”

方泽芹上前扶起,竟有些不敢看她,只道:“应笑,你让为师好找。”

应笑低了头道:“是徒儿任性,师父莫见怪,下回再不敢了。”便请师父上座,斟了盏茶捧托上前,小声说,“师父,徒儿给您赔罪。”

方泽芹接下茶盏轻啜一口,随手搁在案上,说道:“为师并不怪你,是我的过失,叫你受气了,向天那处我自会去说明,日后便让你陪在为师身边,可好?”

应笑却不言语,站在他面前把指头扭成个玉疙瘩,想是对这回答不甚满意。方泽芹把她的手轻轻拉开,握住拍了拍,问道:“你可知这院主人是谁?”

应笑道:“嬷嬷称呼娘娘,想是府里的老夫人。”

方泽芹道:“应笑,那老夫人乃是皇母太后,是这天□份最尊贵的夫人。”

应笑只把太后当作亲切的长辈相看,对她是甚么身份并不在意,便直言道:“我晓得她对我好便成了,是谁的娘亲有何分别么?”

她道这茶房里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岂知嬷嬷正躲在屏后窥伺,这嬷嬷是太后从娘家带进宫的贴心人,听应笑一说,心知这女娃品行端正,自是欢喜倍常。方泽芹却早便留意到屏后的声息,他不知太后有何意图,是以言语之间多有顾忌。

方泽芹与应笑闲谈几句,见她似消了气,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应笑,娘娘有意留你陪她多盘桓数日,你意下如何?”

应笑微愣,正要说话,却又听他急匆匆地开口:“为师不愿与你分开,你若是想随我回去,娘娘那边我自会去对她言明。”

应笑垂下眼,沉默了会儿,盈盈一笑,说道:“徒儿也喜欢娘娘,我没有见过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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