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蕊重芳 by 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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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蕊重芳 by 姒姜-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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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院落,霜打百草,回影苑已是季秋深锁。锁住的是秋?亦是她?骆垂绮微微苦笑,身边蓦然觉得浮过些熟悉的气息,就像,就像是。。。。。。永航。心中涩意涌上,朦胧间,她仿佛看见了夜阑时的灯盏,照出促膝长谈的一双剪影;她仿佛听见了嬉笑的斗棋,薄醉的欢语。泪珠子悄悄挣出一颗,滚落,那些朦胧的景象,那些似有若无的声音便一齐退去,只剩下这空落落的庭院,深院锁清秋!连片落叶都飞不出去呵。。。。。。
她怔怔地立了会儿,才回身对丫鬟道:〃你回去伺候太夫人吧。〃
那丫鬟有些担心地瞅了几眼她,终于还是勉强应道:〃是,少夫人。〃她将灯笼放在边上,一欠身,才往回走了。
骆垂绮也没看那灯笼,只单手推门进屋,阒黑的屋子里,几日不住便散出一股冷僻味。骆垂绮在这黑暗里站了许久,让自己仔细地触抚着这种冷僻,让自己仔细地习惯着这种冷僻。屋子是隔门隔窗的,寒意一时透不进来,然而,这冷僻却比外间更为浓重,压得人心底好沉,好沉。
她让眼睛适应了暗,便开始摸索着去打灯。〃嗤〃一声,室内骤亮。骆垂绮打量着四周,空空的屋子,那未曾绣好的一幅〃童剥莲子〃还搭在窗台下。看到香炉,她走了过去,掀开顶盖,溶月应她的喜好放着的〃玉檀香〃还有半截剩着。
理不清心中到底是何滋味,她仍将香点了,再坐回床檐。抬脸望去,床角上四只〃吉祥如意〃的小香包仍静静地悬着,一动不动,连穗儿都不曾一荡。
〃玉檀〃幽幽的香气透了出来,渐渐盈满一室,暗弱的烛光里也有些淡淡的烟气萦绕出来,清寂!
心里一阵干涩地磨痛,骆垂绮忍不住咳了几声,檐上只听一声〃咔〃地轻响,有些许灰坠下。骆垂绮轻轻接在掌心,想站起身净手,却忽感一阵疲惫。她单手覆上腹部,手的冰凉在触到身躯的温热后,有片刻的寒意,然而立时这感觉就退去了。
掌心微微热起来,她轻靠上床柱,似是自言自语地道:〃孩子,你可正是在慢慢地长呢?〃她低眼浅浅一笑,〃算起来,你也是娘的福星了。。。。。。若不为你,只怕娘现在已不能再坐在这床上了。。。。。。〃她轻轻闭上眼,〃孩子呵,娘也只以你作为最后的依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泪溢出眼眶,直到颊边一阵湿凉,她才好似忽然惊觉过来似的,猛然睁开眼,将泪抹去了。〃不哭的,不能再哭了!娘曾经听人说过,哭伤身,损元,娘自己是无所谓了,但还有你,为了你,娘也不能再这么伤心下去。。。。。。呵呵,你说是不是?〃她抹着泪,然而却是愈抹愈多,抹到后来,她不禁有些气恼,只是重重地抹,〃这是怎么了?说好不再伤心的。。。。。。〃哽咽阻去了原本欲吐的话,她咬着唇,只是抽泣。

春阳端来的洗梳的水已经换过两次了,这一次,水又凉了,而柔姬却仍未没那个安寝的意思,只是坐在那里,直直地瞅着烛火。
春阳看得慢慢皱眉,心里直怨孙永航,才是新婚第二夜,却到了三更天了,仍没个踪影,叫人去找了,却是整个府里都翻了个遍,仍是不知去向,真真可恨至极!
看看自家小姐这么怔怔地守着候着,春阳叹了口气,再去换了盆水,凑上前道:〃小姐,别等了,先洗漱了就寝吧!您今儿一早就起了,这么累了一整天,也一定累了。。。。。。〃
柔姬朝她看了眼,神情淡明得就像那香鼎里透出的烟,〃春阳,你下去吧!这儿不必伺候了。〃
〃可是。。。。。。〃春阳不愿,然而却见柔姬又回过头去看那烛火,她也只好不再出声。她轻轻地打发了其他丫鬟下去了,才静静地候在边上,看着柔姬瞅着烛火出神,她好似也入了定般。
许久,忽然〃咣〃一声更锣响,她才猛然惊觉过来,似是唬了跳似地浑身一震,顿觉寒意侵肤,冷得直抖。
她朝柔姬觑了几眼,终于忍不住劝道:〃小姐,都已经四更天了,您先歇着吧!这么等总不是个法子。。。。。。〃
柔姬恍惚地回过头来,又看看烛火,低低地问,〃四更天了?〃
〃是啊,已经打过更了。〃春阳拿了件袍子在手,替柔姬披上,〃小姐,更深夜寒的,还是歇了吧,啊?〃
柔姬望着紧闭的屋门又呆了半晌,才勉强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春阳赶忙换过热水,伺候梳洗毕了,再替她卸下珠钗,梳好头发,换过衣裳。好容易待她上了床,春阳也连打了几个呵欠了。
正想替柔姬捂好被子,手忽然就被温温地握住,春阳一愣,瞅了过去,〃小姐?〃
柔姬一眨不眨地瞅着她,静了许久,才开口,〃春阳。。。。。。你说他今晚还会不会来?〃
春阳一愣,随即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小姐这是说什么话呢!姑爷能去哪儿啊?肯定会回来不寝的。〃
〃他。。。。。。不会去那边吗?〃
春阳再一愣,细看柔姬的脸色,却见她眼波盈盈,已凝了两汪泪在里边。唉,她心底叹了口气,〃小姐真是多心!方才不是有人回禀过了么?姑爷不在府里。若在那边,哪个下人敢这么大胆,欺瞒我们相家的人?〃
柔姬听了想了许久,才轻轻应了声,〃嗯。〃方才紧抓着春阳的手也慢慢松了开去。
春阳舒出一口气,看着自家小姐,心头又是难过又是叹气,但也不便说什么,仍只退出屋外。

这一整夜,孙永航没有回来,柔姬困极的眼也始终挣扎着没有闭上。然而清晨,就在春阳伺候着柔姬梳洗并上妆时,孙永航却推门而入,浑身濡湿,衣襟上还沾着污。柔姬本是怨悒地瞧过一眼去,然看他如此模样,心中大奇,继而有些心疼,也不知他在哪处弄成这样狼狈,忙站了起来,〃永。。。。。。你,你怎么了?〃
春阳也是大奇,但仍是快手快脚地吩咐下人去准备热汤。
孙永航闷闷地进屋来,听了柔姬的询问,只是抬眼朝她看了眼,并不作声。
柔姬与春阳瞧见他眼底的血丝,都微吃了一惊,然而春阳却打先赶着笑问了一句:〃姑爷,您可回来了!小姐可是等了您一晚上呢!春阳打小伺候着小姐长大,可是头一回瞧见小姐有昨晚那么好精神!〃
话中带刺,孙永航何尝听不出来,但他也不甚着意,只是微扯唇角淡笑了一记,〃一晚上都没睡好啊?可是咱们心有灵犀,我也是一晚上都不曾睡好呢!〃
柔姬听了这话,不由脱口问道:〃怎么呢?遇上了什么事么?〃
孙永航忽地朝她轻轻一笑,那笑意深邃而平静,竟隐约带了抹别具用意的温柔,〃柔姬,今儿得归宁不是?所以我特地赶着回来了。。。。。。〃他倾身走向前,微微打量了下她的脸,手指便轻佻地滑过她有些发青的眼袋,〃看看,把自个儿弄成了什么样子!以后不用等我了。昨晚我也是临时有事,往日积下的旧案都堆成山似的了。呵呵,这些都是小事,但却繁琐得很,唉。。。。。。〃他揉了揉眉头,露出满含了歉意的一笑,〃那是些没头没绪的,昨晚好容易理出些眉目了,一呆着就忘了时辰。到了四更的时候才想着起身想寻些饭吃,才知道自己在衙中那么晚了。想回来,又怕你已经睡了。。。。。。〃
柔姬听着这番话,饶是明知其中的真意不过几分,然心中已是满足已极,感动浓浓地涌上,让她双眸濡湿。一旁的春阳也听得心里颇平。
孙永航眸光微微眯紧,只是笑意不变,随手拿起边上的一角丝帕,替柔姬轻轻将眼角的泪珠子抹去了,才好声道:〃怎么这样呢?待会儿可就要回门了,叫岳父岳母瞧见了,还不当我孙永航欺负你相大小姐了?〃
柔姬听了轻轻一笑,连忙红着脸接过丝帕将泪抹了。这一抹便是将几日来所感所痛的委屈都给抹去了,只一味的甜蜜。

一骑轻车,载着柔姬归宁相府,孙永航跃下马时,相夫人早就候在府门外等了半天。孙永航看着相夫人拉着柔姬的手直抹眼泪,心里就一阵发酸。当日垂绮回门,他陪着到了她舅舅舅母家,可他们迎的是他这个孙家的孙子、老爷子最爱重的孙子,却并非是自己的嫡亲外甥女,哪有这般疼宠?哪有这般温情?连垂绮都一直神情内敛含笑,她。。。。。。原是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啊!
她一直在隐忍,连到先父母的坟前,她亦是强欢作笑,笑着拉着他向自己的父母说话,笑着酹酒,她一直都在笑,哪怕眼角泪光盈盈。
她何曾有柔姬那样的福气?
看向相氏夫妇扫过来的审视的目光,孙永航收摄心神,浅浅一笑,上前扶住柔姬的手便入了府门。
一入正厅,聊了些琐事,用了午膳,相夫人便拉着柔姬往屋里说体己话去了。这边,相渊也和孙永航二人坐着慢慢地喝茶。
相渊朝孙永航瞟了几眼,才呵呵笑着开口,〃永航啊,柔儿是我们老来唯一得的一个女儿,打小儿就宠,但凡有什么就依着她,所以,这十几年下来的脾性养成了,总脱不过一个'娇'字去,是娇养,也是娇惯,但凡有着什么错处,你好歹担待些啊?〃
孙永航连忙客气地回了一礼,才笑道:〃岳父大人如此说话,真叫小婿无颜以对了!〃
〃呵呵呵!〃相渊大笑,连连拍了几记他的肩,但眼神却有些深起来,〃唉,儿女大了总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做父母的原也不该多过问什么。只是,才新婚,她们女儿家总那点心肠,多陪着多哄着才算是贴心的。〃
孙永航马上觉出点味儿来,笑意便更深更浓,〃啊,岳父大人您说的是,小婿受教了。〃语锋中半丝儿不透什么,这反倒叫相渊开始琢磨起来。
他喝了口茶,再敛眉想了想,才正经地问:〃永航啊,如今都成一家人了,有什么为难之处不妨明说。〃
孙永航微一沉吟,仍只淡笑着敛去,〃呵呵,有劳岳父大人惦记,小婿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为难之处。不过是前些日子一直休假在家,这一去政事上自然落了许多。本就是些琐务,没个头绪,昨日这么一理,一时就忘了时辰。往后自然会多注意些的。〃
相渊捋了捋胡子,见孙永航半点不肯明说,只觉着他这话中别带他意,待要细想,相夫人已拉着柔姬出来。
相夫人朝孙永航笑看了许久,而一旁的柔姬却一直红着脸不语,相渊一瞧便已看出三分眉目,回头看向孙永航的眼神里不禁又多添几分亲切,这一回笑,便是十分的真,再不掺丝毫试探。
相夫人回头看看女儿神色,就朝孙永航笑道:〃永航啊!你别笑话我们这老头子老太婆会多事,可实在是柔儿自小没离过家!她这一嫁呀,我们二老晚上是倍觉冷清!呵呵,今儿就是特来讨你个信儿,让柔儿在娘家住一晚再走可好?〃
孙永航一听忙站了起来,连声笑道:〃岳母这是说哪儿话了!理当如此!理当如此!〃他又揖了一揖,〃本当永航也是应该留下,陪您二老共叙天伦,然只因衙中公务缠身,许多本章都待整理,实在是脱不开身!这还请岳父岳母多多体谅小婿!〃
〃哦?〃相氏夫妇一听这话,那高兴的劲头便不由一沉,柔姬在一旁忙打了圆场,〃爹、娘,永航正是这几日忙着呢!今儿就是想特特陪着女儿归宁,昨儿才一晚上没睡好赶着公务来脱得这半日闲的呢!〃
相渊一听这话,终于和前言接上了茬,也终于思索透了孙永航前番话中所透出的信息,〃永航啊,衙里到底是些什么事繁忙啊?〃
孙永航眼眸微细,〃啊,回岳父大人的话,小婿这忙说来也小,只是琐碎。算起来,这应该算是军饷的审记吧。。。。。。孩儿自领兵回来之后便被调至户部,正巧赶上军饷一事,度支郎中便将历年来的军饷审记让孩儿誊录出来,以便详报给皇上,以明用度。〃
〃什么?就做这个?〃相渊一听脸色就沉了,他是老臣,自然熟知各部的活儿。这誊录审记的事的确是最为烦琐的事儿,而且还吃力不讨好!做好了,那也没个什么喜头;做不好,惩诫却是逃不掉的。哼!多半是户部的那些人见着女皇要闲置他们孙家,便摆了这么一道!
他来回在堂屋里踱了几步,他人也不敢相扰,只静静地等着,片刻后,相渊拍了拍孙永航的肩道:〃好孩子,老夫知道你!你想得对!好男儿理应逞志四方,岂可枯守着家中妻小浑浑度日?老夫也知你才具卓异,放心吧!且等些日子,老夫自然会向皇上多多举荐你的!〃
孙永航展开一朵笑,谦逊有礼,望去只觉风采翩翩,温润如玉,然而这有礼之间却隐着一抹疏淡,连这笑,亦显得从容得近似早有所料。〃小婿多谢岳父大人提拔!〃
相渊甚是宽慰,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哈哈笑道:〃好吧!你且去吧!公务还是要紧的!这半日假只怕你又得忙到晚上了,快去快去!只是也别累着了,又叫柔儿看着心疼!〃说着,他又回头朝柔姬一笑,明显着打趣。
〃爹!〃柔姬娇嗔。
孙永航淡淡一笑,朝二老都施过一礼,才道:〃那小婿这就告退了,有所不恭之处,还请岳父岳母大人见谅!〃
〃唉,去吧!〃相夫人也是微微笑看这个女婿,心中有一百个满意,回头看着女儿的神色亦是欣慰无比。
柔姬见他要走,便也拿眼直瞅着他,心中万分不舍,然而又不便作留,只好挨挨地走至身前,轻声道:〃晚上早些睡吧!公务是要紧,可也别累坏了人!〃
孙永航轻轻一笑,眼神瞟过相氏夫妇的注意,便一手执过柔姬的手,握在掌心,轻轻一紧,〃你也别只顾着和岳母大人聊家常,就又睡晚了!这几天辛苦,也趁着在娘家好好歇一歇。〃
虽是寥寥数语,然而听在柔姬耳里却觉得万分窝心,抵得去他千万个错待,抹得去他千万个不是,只满心满眼里的爱恋痴迷。她迷蒙着双眼,轻轻一点头,〃嗯。〃心中只盼着这光景能持续个千年万年。
〃那我走了。〃孙永航放开她的手,深邃的眼神朝相氏夫妇看去,再一揖,起身便走,再不停顿片刻。
一出府门,他即刻如来随身跟来的小厮问道:〃昨儿历名有消息来吗?〃
那小厮一怔,随即回道:〃回航少爷的话,没有。〃
孙永航皱了皱眉,朝着远处望了望,神色暗肃,〃你就留在这儿伺候着,不必随我去了!〃说罢便翻身上马,一路朝宫城驰去。

当孙永航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然大暗,他也不回主屋,就只径直奔向回影苑。人才穿过园子,正想悄悄掩去,却忽见自己亲娘身边的大丫鬟锦儿行色匆匆地由里边出来,怀里还掖着什么。
孙永航眉头一皱,心中直起了什么不好的推断,以为自己的娘又去妻子那边不知干了些什么。他一闪身,当下拿住了锦儿的手腕。
锦儿本就有些提心吊胆,此刻忽见一道黑影,而自己手腕已然被紧紧地扼住,当即吓得魂都没了,直直地软倒在地,喉咙里只咯咯地响,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无月的夜里,只天际隐隐的微光,笼住孙永航一身狂怒的气息。他冷声喝问:〃你到这儿来做什么?是谁叫你来的!〃
锦儿原本欲晕过去的神志,在听得这熟悉的语声时,顿时有些清醒过来。她情不自禁地吁了口气,猛拿另一只手拍着自己的胸脯,以平复狂跳的心。〃原来是航少爷啊。。。。。。〃
孙永航见她神态自然,心中疑虑更甚,再问了一遍,〃你到这儿来做什么?是娘叫你来的?〃
锦儿腕间吃痛,只能朝孙永航勉强一笑,〃回少爷话,是,是少夫人叫奴婢来的。〃
〃垂绮?〃孙永航一怔,继而急问,〃她叫你有什么事么?是身子不舒服?〃
锦儿原本还有的一些犹疑,在听到这几句话后也是烟消云散了,她回望着这个主子焦急关切的脸,又看他频频往园里那盏微弱单薄的灯光看去,心中也微微叹了声,然而欲出口,她却是仔细地朝四下里都张望了一眼,才悄声道:〃航少爷,你边上来,锦儿告诉你。。。。。。〃
孙永航心中讶异,盯着她的神色,由她往边上墙角一拉。
〃航少爷,其实少夫人是想让奴婢帮忙找溶月。。。。。。〃
孙永航微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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