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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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婵娟-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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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情六欲、红尘磨难,为你再受这场劫,何悔之。”

金色流光开始在雪色长发上流动,亮泽染上云丝,抬起的手轻掠过耳边死寂的灰褐长发,瞬间青丝如墨。

“是无忧、是凡尘,若注定千年修为一场空,再堕红尘、再入六道,终将是吾之造化,天未不仁、吾亦不怨。”

长长的露天石道上,两旁原是含苞的繁花异卉已随着她的到来而盛开,绿草白霜褪去,展露绿翠生机。

禅庐外,望着眼前一片红花落雨,阳光幽微的景象,她抬手接住空中落英。

“古月今尘,徒叹兴衰;历代起落,红尘千年,尽在眨眼中。”

掌中的红瓣化成无数光影,如劝舞的小鸟从她的掌心中翩然散开,拖着长长金虹流光,优美的各自飞舞在江上、林间。当湃然的洪浩声传来时,临渊江内已是江水滔滔。

红花林间,满地虚空落英纷飞的艳红尽敛,阳光照进,穿透红叶树梢,清朗的光影中,鸟声脆鸣。此时手背上传来异样感,只见七色花印上的红花点印竟已回来。

仙者双目精光顿迸,深沉的肃色染瞳。

“秋儿,你真想逼为师亲手对付你吗?”

当体内的激涌平息,强浩敛去,云窦开也正是孟楚茵,缓缓放下了掩面的双手,她抬头,阳光下一张清丽无双的面容,清灿双瞳有着示褪的慌然。

“小当家,不,该唤你平王妃。”

忽传来的轻唤,她转身,眼前悠坐圆桌边的男子,散发下是张俊丽面庞,最引人侧目的是他眼眉上的五彩珠石,映着勾扬的唇角,挑扬几嚣邪浪荡的气息。

“兰若秋?!”此人从以前看她的神态总带着莫测,偶尔像是在她追寻着什么,深凝到几乎忘神,“原来是你兰少相摆下的阵法,你想做什么?”

他未语先扬笑,“本相想替好友完成愿望,打算请你平王妃乖乖回到小平王身边。”

“原来京城瀑汨河已成平静小河,浪不汹涌、水不湍急,否则左监相竟和小平王交情如此友好,我身为'千里顺耳通',峒武帮的小当家竟不知道,真该自惩一巴掌呀!”她反唇。

兰若秋大大一叹,悠悠笑言,“要各一个薄情郎的真心,只好送上他喜欢的东西了,还请平王妃莫刁难,一助本相完成此愿如何?”

“可惜我没这份闲情,成为别人打情骂俏的礼物。”

“平王妃果然没白过这四年。”虽然卸去假面相,恢复成孟楚茵,但力持镇定,伶牙利齿的机灵反应应该是属于'云窦开'的那一面,“该告诉你,对你心中的盼望最好死心,你见不到你等的人,她也找不到你的!”

孟楚茵虽心中一震,但这几年在峒武帮所见、所闻,她怕这是一个套话的陷井,因此只能佯装不解。

“不知兰少相所言何事?”

“你看看手腕上的红花印吧!”

孟楚茵心中戒慎,却还是抬起手腕,腕上的红花印赫然已消失!

“'石红花篮'有仙者加持的法力,经过本相的术法,当你一碰触'石红花篮'一碎,借仙者之力,反制仙者锁在你身上追寻气息的法力,再加上本相在你身上锁下'反引术',你和仙者的气息只要接近就会错开,可以说斩断了你和仙者间的任何可能的联系。”

“不………”孟楚茵激动大喊,拚命摇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红花印没了?从她出生就在她手腕上……这几天还渐渐红润起,她一直期盼着……

“我只是想见到她……只是想见到醒来的她……为什么……”要毁她这一丝企盼!

“本相比你更想见到她,她已经失踪了快八年,这八年,我无时无刻不想着见到她,”兰若秋忽转为强烈的占有神态,“但她会来找你,却不会见我,既然如此,本相就逼她来见我。”

“你想擒住我逼仙者?”

“不,本相只负责切断仙者锁在你身上的气息。”他悠然侧颅,下颚顶顶外边,“接下来才是你要面对的。”

孟楚茵看向亭外,在梁言纶的带领下,四周人马围候在亭外,她看得出是平王府的护卫,她已被团团包围住!

“平王妃,请吧!”兰若秋悠然赏戏般,伸手道。

面对眼前的人与亭外的阵仗,她知道凭自己的能力是不可能逃离这层层包围。

“兰少相似乎认定,我没有第二个选择。”她抚上颈项玉佩。

兰若秋微眯起眼,“任何选择都奉劝平王妃,以你眼下之身,承受仙者法力,慎思为宜。”

她扯断颈上玉佩,握在手中,坚定迎视他,缓缓道………

“临渊之水伏降天华,红花灿影,风雾法至,漫天地之华换干坤之形………”

随着她开启的咒语,手中的玉佩在她的掌心中凌空旋飞,随即透出绿光流影,她所站的小亭竟像分开般,由她所站之睡觉移出另一座小亭,与兰若秋遥眺相对,亭外众人惊讶看着。此时,浓雾当空罩住小亭,岸边众人惊讶的看着雾散之后,湖上已无小亭和她的踪影。

“没想到光仙者的玉佩就藏着如此大的能力,师父呀师父,想得到你,真是此生最大的挑战,秋儿等不及了呢!”

“兰少相。”梁言纶看向亭内始终不动如山的兰若秋。

“以平王妃的负伤,只是从术法阵中脱身,搜搜宅子内外吧!”

梁言纶闻言,马上下令严搜宅子内外。

“可怜的猎物,终将还是自投罗网。”兰若秋忽笑语轻叹。

看着搜寻的护卫过去,孟楚茵从矮墙上跳下,来到一条臭水细沟的窄巷内,一口鲜血从她口中溢涌出,她忍着伤以手拭去。湄城不能再待了,她得连夜离开,有梁言纶在,关长天不可能不在,她得快点离开。

心口又是一阵的抽痛,她用力再擦掉涌出口的血,来到巷底死角的大竹笼旁,气息喘得急,肩伤的痛也让她抽痛出声,内伤、外伤简直崩坍般,她决定先躲一躲,休息一下再走。

离开湄城后该怎么办?以她目前的负伤,一定得找'郁抉紫',她努力的告诉自己想解决的办法,如果她等不到弦姐……仙者……

“……你见不到你等的人,她也找不到你!”

不,她摇头,用力告诉自己,目前的情况别想这些,这几年来,峒武帮内的大哥和二哥都教她遇上危险先稳定自己,再想解决之道。她踉跄的走在湿滑的泥泞地,小心的扶着墙,右肩伤口裂开的痛几乎痛瘫了她的右手臂,她揉着腕与臂,想让自己的右手有力气点,也再次正视到自己失去红花印的手腕!

“……本相在你身上锁下'反引术',你和仙者的气息只要接近就会错开,可以说斩断了你和仙者间任何可能的联系。”

她等的人不会来!无论仙者或者弦姐……红花印是唯一的联系,她甚至不能在此刻找上峒武帮……因为平王府的人马必定监视着那些地方。

孤寂、无助,瞬间她没有办法再佯装坚强,再佯装自己可以一个人解决这些事!

“吴添量,你这臭三哥,当什么师父和兄长,需要你时才不在!”

胸口又涌起翻腾,血再激哎离,她再也不想擦、不想管,看着血淌到湿泞的地上,泪也跟着滴落,屈起双膝,将脸紧紧埋入,努力的隐藏环住自己。就只因为过去的生命中有他,她没资格再过自己的生活了吗?谁能帮她?谁能救她?峒武帮远在千里之外,仙者她已经见不到了,未来她该怎么办?她只是想稳定的生活,只是想有亲人的生活,为什么要这么追逼她。

第十章

日头已偏西,天候却异常阴暗的飘下微雨,街市上的商家与摊贩忙收拾东西,湄城绣坊向来多,绣坊后也常晾着一些布缎与裁剪整理好要再加工的衣物,雨一下,工人、仆妇们都赶紧收起衣物。

“咦?”一个仆妇边收拾边数着一排蓝色裁好的衣物,却感到数量不对。

“快收呀!”其它人催促道。

“衣裳少一件的样子。”

“可能是被风吹了,先收进去,等会儿再找。”

东巷街底的闻府后响起急敲声。

“来了、来了。”朱大娘抱怨的走来,不解这时间谁会来?

门一天,看到一个清美灵秀的女子,水亮的双瞳、被雨微湿了发,一身淡蓝素雅缎子,在微雨中鼻头微红,看来相当令人怜惜,朱大娘看到发怔。

“朱大娘,”女子朝她轻轻一笑,开口的声音有些犹豫的,“我是小开的……未婚妻。”

“窦小开的未婚妻………”朱大娘吃惊的扬高了声!那个矮矮、黑黑、孬孬,看起来不像个德行的穷小子,有这么美到像仙女一样的未婚妻!

“我……帮小开送东西来他病倒了,以后可能没法子……再来这帮闻老爷念书,请闻老爷……保重!”

“这是……”朱大娘接过她递来的小瓶子。

“这是闻老爷以前在官场上的朋友,来到湄城无意中看到闻老爷,觉得老爷子面色不好,又不便上门打扰,知道小开在负责送药,就请小开送来。”

“老爷以前的官场朋友?”

“这是用最好的药材提炼的,就交给朱大娘了。”这是日前她将存了一段时间的钱,请田大夫用上等药材炼出来的药丸。

“请这位姑娘进来吧!”身后,拄着拐杖的闻老爷道。

门口的孟楚茵和朱大娘都一怔。

书房内,闻老爷双手扶在拐杖上,下人送上热茶后,脸望着对在的老人,他虽双眼视力严重退化,只留残余的模糊影像,看着人依然充满力道,室内有一段时间的无言。

“姑娘,先喝口茶吧!秋天了,早晚天气都冷些,你冒着雨,小心着凉了。”闻老爷开口声异常温和。

“谢谢。”她端起桌上的茶,先让杯身暖了一下有些颤抖的手,除了躲追兵,也因为内伤与肩伤,让她的手有些不稳。

“小开的未婚妻,声音倒是与他很像呢!”

“是吗?确实有好些人这么说过。”她差点忘了,闻老爷视力不佳,相对的耳力就会敏锐。

“姑娘,你说小开病了,以后没法子来了呀?”闻老爷的声音有着浓浓的失落。

“是……是的。”她润着唇。

“姑娘,若不赶时间,可否陪老夫说些话?”

“老爷子请说。”

“姑娘显然知道老夫是辞官隐姓埋名老湄城,‘闻’并不是老夫的真实姓氏,而是我死去妻子的娘家姓氏。”

孟楚茵微垂首,想是那句:闻老爷以前官场上的朋友,来到湄城无意中看到闻老爷……让他听出端倪。“老夫曾经有很美满的家庭,贤慧的妻子生下一儿一女,中年以后小女儿出生,老夫的仕途说不上一帆风顺,但也算是安稳家庭和乐,老夫满足也甘于此,直到妻子病倒,从生了小女儿之后,妻子身体就差了,老夫为她向一门权贵求取一种独特的药物,对方不愿给,甚至出言羞辱,老夫只能无力的看着妻子病情转重。”

“没想到这个权贵后来看中大女儿,暗示老夫可以以此交易,老夫岂会接受,愤怒拒绝,结果……这个人竟然设计玷污我的大女儿!”

孟楚茵愕然。

“妻子知道后,病情加重,大女儿陷入半恍神、半失常的状态,此事后来被平王府的太王妃知道了,妻子和未出嫁的太王妃曾是闺中至友,直到各自婚嫁后才走远,这事有太王妃出面主持公道,这个权贵很快就被治罪,妻子的病体也在权贵伏法后,太王妃命人将药送来而有起色。”

捧着热茶的孟楚茵眸瞳凝颤,随即闭上。

“此后一些权贵以为老夫有平王府的管道,开始巴结,送钱、送礼、攀关系,老夫开始尝到权势的好处,有权势我的妻子不会冒着病重的危险,更重要的是,我的女儿不会被这么糟蹋,老夫效忠在平王府门下,替小平王暗中解决一些搬不上台面的事。”

眼前的面庞,想着过往已不是昔日那得势之后的跋扈,沧桑的眼神有着空幽。

“当奴才、当被人吗的狗官或者贪官都行,因为有权有势的滋味是这么美好,那时迷了心窍般,妻子苦劝老夫不听,最后积郁成疾病逝,长子因老夫干了太多招人怒恨的事,被人掳走杀害,这些都没有让老夫停止钻营、追逐权势的欲望。”

“而大女儿在受玷污的事解决之后,几次轻生被救下,最后大病一场,身体就此常年卧病,小女儿当年尚幼,这些事她似懂非懂,在母亲和兄长陆续死亡后,她能依赖的自然不是我这失败的父亲,而是卧病的大女儿。”

说到这,老爷子忽长长叹口气。

“老夫想,如果不是妻子、儿子死了,小女儿尚须照顾,大女儿或许会再寻短,但她姐代母职,坚强的照顾着小女儿。”

“当小女儿十一岁时,平王府太王妃忽来与老夫商谈,太王妃想将小女儿许配给她的儿子,小平王关长天!”

孟楚茵将额靠到手中的杯子,暗自吸口气。

“老夫当然欣喜若狂,想都不想马上答应,平王府是多少人想攀的亲事,连一些皇亲都不见得能结上这门亲,而我孟祥问平白有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桩大喜事。”

说到此,他闭上眼,揉揉这几年始终纠锁的双眉。

“小女儿进平王府半年后,大女儿病逝了,忽然间整个屋子只有老夫一人了,好几次老夫想见见被送进平王府的小女儿,但平王爷拒绝老夫的探亲,老夫派人送的礼也全都被退回来。”

“于是老夫想办法得知到,小女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崇嵩观’陪太王妃,老夫央求太王妃让我偷偷看一下,好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长大了,后来平王爷知道这件事,派人警告老夫,再敢这样做,会让老夫永远见不到自己的女儿!”

孟楚茵内心痛苦,这些她不曾听关长天对她说过,她只以为父亲拿她换了权势以后,便不再需要她了。

“四年前,小女儿十六岁,要大婚了,老夫很高兴,虽然只能在大厅堂上见她一下,但这已经是这几年来最接近她的距离了,只是……老夫终究是逃不过家破人亡的命运,老夫不敢相信女儿被刺客害死在瀑汩河,私下买通关系,问到当晚负责搜寻,见到真实情况的王府人,才知道她是……跳河自尽的。”

一个父亲的老泪缓缓淌下,扶在拐杖的手颤抖着。

“当晚出事,她不曾想过这个家和父亲是个依靠,宁愿投河自尽,就知道她无助到什么地步,到底那晚发生什么事了?那四年她是怎么过的?在女儿死后,老夫冲到平王府讨公道,甚至告上朝廷都没有用。家破人亡,要大官、要权、要钱又有何用呢!”

孟祥问感伤悲道:“老夫突然觉得那些都比不过,儿子替我送上一杯茶,温柔的大女儿替我捶肩,小女儿喜欢采花园的花,快乐的在家人周遭跑着,妻子就在旁做着女红,老夫愿意花全部的代价买回这些。”

泪珠默默滑落杯中,孟楚茵强忍着情绪,知道这事年幼时,用过饭后,双亲和兄姐在厅中的情景。

“女儿死后,平王府突然将她的东西都清出府来,老夫透过人代我出钱买下,每一样只要是属于我女儿的东西,老夫都买下,平王府要消除她一切的存在,老夫却想买回那五年来不及说话相处的亲情……咳咳……”

“先……喝点茶吧!闻……孟老爷子。”她轻声提醒。

“姑娘,能够让老夫握住你的右手吗?”

孟楚茵伸出右手让他握住。

“姑娘知道,老夫为何会用窦小开来为老夫念书吗?”

她没回应,因为枯瘦的手正轻拍着手腕上原本有花的地方。

“我的小女儿手腕上有个小红花,她出生的时候,老夫一直认为这是仙女转生,才有这可爱的小花,三四岁的时候,她很爱笑,总是很快乐,喜欢花、喜欢动物,她小时候最喜欢拉着老夫的手,陪她逛屋后的小花园,老夫笑她,手上随时都有一朵花了,还这么喜欢花。”

女儿年幼时的可爱令已失去视力的孟老爷子神态像是被点亮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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