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魃道(全) by水心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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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魃道(全) by水心沙-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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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错觉。

“一种香,你们人类常用来上供用的那种,不过不太一样,它叫还魂香。”

“还魂香?”随口应了一句。鼻子里那种似有若无的香味不见了,刚才那一阵短短的感觉确实是我的错觉。

无论什么样的人,在这种鬼地方跟这么一只鬼里鬼气的猫在一起谈论这样的话题,总不可避免感觉会受到一些精神上的影响,就像谈到蛋糕总不免让饥饿的人吞口水一样。而我更关心的是铘的去向,从刚才消失后他就没再出现过,把我一个人同这只猫一起丢在这房间里,他到底上哪里去了?想着不由自主又朝大门看了一眼,可是那只猫的眼神追着我的视线。真该死,它知道我在想什么,而我不知道我现在的力气是不是让我有那能力和它对着来。

我饿得快要崩溃了……

“对,它是用死人灰做的,术士说它可以用来招魂。”

“术士?”这两个字让我一激灵:“你认识术士??”

“不认识,我只是听说。要知道,猫的耳朵不比狗差,有些东西不需要特别留意,但总能让你听上那么一点。”

“……你说那东西可以用来招魂?”

“没错。”说着话斜了我一眼:“说真的你真叫我失望,大姐,你刚来时我以为多高的高人来了……真没想到,居然是连三脚猫都不如的一个蠢蛋。本来为了救你布下的场倒差点要了你的命,我说,就你这能耐为什么还会带着那种东西。你找死么?喵。不要以为瞪我我就会怕你,现在还想问什么,是不是想让我告诉你为什么这里有还魂香??”

我确实很想知道,但没问。它这话听得真叫人想发火,可是我发不出来,我只能盯着它看:“叫你失望了,我很抱歉。”

“算了,你已经吃够苦头了,而且我还不想得罪你。你是杰杰需要的。”

“你需要我干什么。”我很佩服这只猫什么样的话都能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需要你帮我对付那只被这种香引回来的东西。”

“你是说方洁?”不知怎的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下意识认为杰杰所说的东西就是指方洁,因为林默曾试图不惜一切去换来让她复活的机会,我没有理由不怀疑那个术士后来又答应了林默的条件,蓝本就是个眼里只有钱的男人,他自己都说过,几百万美金堆在眼前的话,他没理由去拒绝任何买卖。

那么是不是方洁呢……我被困在这个地方差点饿死,又和她有没有关……

“不是。”杰杰回答,回答得很干脆。

“不是?”这倒让我困惑了,一时胃里那种可怕的啃嗜感变得淡了些,我看着这只猫,等它继续往下讲。可就在这时突然鼻子尖闻到一丝淡淡的香。

很怪异的香味,这么淡,却有种浓烈的刺激感。像是一股潮湿的甜被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朝你脸上涂,那味道很不舒服,甚至让人心脏突然间一阵不安的急跳。“杰杰,”我不由自主地道:“我好象闻到香的味道了。”

话音落就看到那只猫忽的下从地板上直窜了起来,跳到沙发上一阵扫视,这时我才发觉,那张隐在黑暗里几乎同夜色混在了一起的沙发上,有个人坐在那里。



仰头靠着沙发背,他像是睡得很死,可是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对着我的方向。细看瞳孔里似乎有这层灰蒙蒙雾般的东西,这让他看上去像死了一样。这个靠在沙发上的男人是林默……

意识到这点我吃了一惊。思忖着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弄成这种样子。正要跑过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了,却被杰杰一口咬住了鞋子朝后扯。

“杰杰??”

“别出声!”松开口它冲我叫。然后一扭身朝厨房方向跑了,我看着它小小的身体一溜烟闪进了那扇门内的黑暗中,正惶惶然不知所措,它从里面探出了头:“过来!你过来啊!”眼神看上去很焦躁,我不知道它这是怎么了,回头看着林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身影,我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犹豫着,鼻子里那股香的味道忽然一荡,一拔啦开来浓浓一阵随着道冰冷的风突然从某个角落里直扑了出来。冲得我脑门心辣辣地一疼。转眼看到杰杰冲出厨房跑到我边上,似乎想朝我身上扑,爪子一扬,它突然像撞磕到了什么,嘴里尖尖一声怪叫凌空跃起急转身再次跑进厨房,仓皇得像只受惊了的兔子。

我不知道它到底看到了什么让它这么害怕,只觉得一道麻冷的感觉随着那味道的再次浓烈从我后脑勺慢慢钻了出来,我感觉身后好象有什么东西。

就在不太远的某个地方,那东西在看我,甚至脖子上丝丝不知道哪里吹来的凉风就是它的呼吸。

可是我僵着脖子不敢回头去看上一眼。

又一阵冰冷的风从我脖子后吹过,杰杰那双磷光闪烁的眼睛在厨房里闪了闪,我听见它在里面叫,叫得像只发情的老猫。

“嗷……嗷……”



突然有什么东西贴着我手臂从后面摸了过来,冰冷而有力。

回头一瞥间只见一颗苍白的人头就俯在我的肩膀上,惊得我头皮猛乍了一下,当下不假思索朝大门口拔腿就跑,没跑出两步脚下一绊,我重重栽倒在了地上。

绊住我的是刚才在我肩膀上盯着我看的那颗头。原本,我以为她是为了林默而回来的,那次我看到她像个影子似的跟着他。可是我错了,她咬着我的裤脚抬眼看着我,嘴里发出些模糊的,不知道是哭还是在尖叫的声音。

这个叫安的女人。她为什么要缠我……我抬脚试图把她踢开,可是她嘴里的叫声更大了起来,在静得像座坟墓的房子里尖锐地回荡着,震得我心脏一阵整急跳。

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抬头看,发觉有个人正从我刚才站的地方走了过来。步子很慢,每一步都好象要考虑很久才迈出似的,而鼻子里那股熏香的味道更浓了,浓得让我喉咙里充满了苦涩油腻的感觉。

那个朝我走过来的人影是方洁……

她眼睛睁得很大,但没有看着我,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地方,她的瞳孔没有焦点。走路的样子很怪,一步身子会晃两晃,这让她不得不伸出手去控制身体的平衡,可是走路时不靠腰却靠着肩膀发力的动作让她即使这么做,仍旧很难让身体处在一个平衡的状态。

她就以这样奇怪的姿势朝我走过来,“林默……我不想死……”她说:“林默……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意识到这个走路姿势异常的女人错把我当成了林默。

快到我边上时她的步子突然加快了,踉踉跄跄朝我身上扑,急得我赶紧朝后挪,可是脚上的头颅缠得我很难动弹。忍不住对着那颗头尖叫:“走开!你给我走开!!”

“咯咯咯咯……”头颅疯笑了起来,一边依旧死死咬住我:“咯咯咯咯咯咯……”

突然方洁朝我身上直倒了下来,整个人完全压在了我没来得及逃开的身体上,她身体重得像块实心铅,并且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熏香的油腥味。这味道让我想吐,可是除了干呕我什么都吐不出来。大把冰冷浓密的长发岁着她头的靠近缠在了我的脸上,这感觉让我心脏紧绷得快要裂开。

我被一个死人抱住了……不论她生前是多么美丽和优雅,她现在是具尸体……一具带着古怪味道并且活动着的尸体!

“铘!”好容易挣开那些头发的纠缠,我对着周围死寂的空间大叫:“铘你在哪里?!铘!”



可是铘没出现,无论我怎么叫,他没再像之前濒临绝望时那样奇迹般地出现。客厅里除了回音什么也没有,甚至那只猫也没再从厨房里出来,那只口气比胆子硬的花毛猫。

我只能硬拖着那具尸体和脚上的头朝大门口爬,那段不过几步远的距离,在我眼里像隔了道科罗拉多大峡谷。好容易爬到门口正伸出手去摸门把,手腕突然被抓住了,方洁的手抓着我的手,我一下子没了开门的力气。

虽然她的手很软,软得不像个死人,可是那种柔软掩盖不掉她皮肤内部渗出来的尸癍。她那只满是尸癍的手从我手指上划下来一直抓到了锁麒麟上。

“林默……”然后凑在我耳边轻轻地叫:“救救我啊林默……”她嘴里散发着和那只猫一样潮湿的泥土味,这味道并不臭,可是很恶心,恶心得让我心脏也开始发抖了。

她突然抓着我的锁麒麟用力往下扯。

只觉得一股尖锐的疼痛从我手腕上直刺了出来,明明方洁在扯我手上的链子,可却活生生像是在扯我的皮!“啊!”我忍不住尖叫,一边用力挣扎:“放开我!”

头顶响起了一阵咯咯的嬉笑。抬眼望见那只头颅在门上俯瞰着我,它笑得很开心,那双一边笑一边朝下滴着血的眼睛不知道究竟是看我还是看着用力拉着我手上那根链子的方洁。

方洁的手在发黑。并且冒出一股肉烧焦的味道,而她还在用力地拉,拉得我皮肤上渗出一个个鲜红色的小点。突然那颗头朝我俯冲了下来,我不知道它想做什么,只本能地伸手去挡,可是随即手腕上被刀割了一样,一道血从皮肤里猛地射了出来!

我吓坏了,眼睁睁看着那片血迅速流满整条手臂,而锁麒麟一碰到我的血就开始抖了,疯狂地抖,疯狂地在方洁的手指间啪啪地跳动。片刻‘咔’的声响,方洁那只手断了,断了的手随着锁麒麟不停地上下摆动,发黑了的血从断裂处溅到我脸上,不腥,带着股熏香和泥土的 味道。就在这时那颗头突然停住,悬在我头顶对我猛一张嘴,我只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一泻而出似的从鼻子里冲出,朝它嘴的方向源源不断流了过去。

我甚至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呼吸,因为那瞬间我已经窒息了,可是窒息的胸腔里不挺地有东西朝那颗头大张着的嘴里流进去。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觉得自己快被抽干了,那种大片大片的力气和神智从我身体里疯狂涌出的感觉。

它不过就是一颗头颅,而且离我仅仅几一抬手就能够到的距离,可我根本避不开它,甚至连伸手把它推开的力气都没有。都说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会爆发出一些反常的力量,我想那些人一定没经历过什么叫走投无路的真正感觉,那是彻底的丧失反抗能力的绝望。甚至连动一动手指的可能性都没有,更不要奢望自己会突然变身成为一个伟大的黄金斗士。

那是空想,除非我是神。

所以我所能做的只有僵硬在那里看着那颗头颅不停地从我身上吸走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它一边吸一边咯咯地笑,这个曾经小鸟般单纯而依赖人的女孩,她变成鬼以后居然会戾气这么重,重到无法想象,好象一只沉睡了百年的冤魂。

而又是什么东西将她变成这样的……最后一点意识在被吸走的时候,我看着她那双鲜红模糊的眼睛,问着自己。我想不通,我死得冤,而我死了以后会不会变得和她一样厉害……

这不可能……

没可能的事……

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身体里东西迅速流出的感觉停止了,仿佛那只不受控制的水管子终于被压住了闸。我看到那颗头依旧张着嘴对着我的方向,嘴唇微微蠕动,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可是再无法从我身体上吸走些什么。

身后那道门发出了点细微的声音,在这一片突然而来的寂静之中。我忍不住抬头朝上看了一眼。然后发觉有些细细的光从门的缝隙里渗出来,很少,点在头颅上闪烁出一点微微的红。

片刻咯的声响,那道门突然消失了,就像沙漠里的风突然卷起一块干涸了几万年的白垩土,再把它轻易碾得粉碎。我看到门外站着道身影。长长的红光弯月似的从他手掌间刺出,一把剑似的。‘剑’尖正对着我面前的这只头颅。

然后手一抽,头颅落地,而我身上那具尸体也在瞬间变得更沉了,沉沉压在我的身上一动不动,几乎重到要把我脆弱的几根肋骨给压碎。

他走进来伸手把尸体扯开,手腕上那根银色锁链垂到我面前,我抓住它让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没站稳,随即被他一把拎起来摔包似的摔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这我吃了一惊:“铘??”

铘没有理我,低头用手里那把腥红色的“剑”将头颅从地上挑了起来,张嘴,而那颗原本没了任何生机的头颅突然一阵尖叫,在“剑”尖上发出震阵剧烈可怕颤动。

一度我以为它就要从那上面震下来了,可是没有。

很快它就没了任何动静,只是嘴依旧张着,一些乳白色的半透明东西从它这张嘴里慢慢涌了出来,流进铘的嘴里,直到变成彻底透明,头颅焦掉了,滴着油发出吱吱的声响,然后变成一团碎末从上面落下。

整个过程我在铘的肩膀上看得清清楚楚,因为他的手抓着我的脖子不给我移开视线的机会,甚至连闭上眼都来不及,那一切就进入我眼底了,我想吐,可是铘突然回过头。他眼里那种锐利的光让我全身一凌。

以至吐的感觉一下子就全消失了,我呆呆看着他,像个傻子一样。

他的脸自眼睛以下青面獠牙。

我第一次看到铘这种样子,像只半人半兽的怪物,他用那只满是獠牙的嘴压在了我张开着的嘴巴上。有什么东西随之进了我的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没办法去知道,因为我很快昏了过去。



回到家,客厅里的灯亮着,狐狸原来在家里,没有出来找我。

意识到这一点我在门口坐了会儿,看着早起的人一个个出门上街买菜,看着路灯一在盏盏随着天光大亮而熄灭。有走过的匆匆朝我这边看了几眼,眼神很怪,就像之前送我到家门口的那个司机。而这目光真实得让我很惬意。

忽然一丝微微的甜香从门里飘了出来,是狐狸经常烧的糖粥的味道,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站起身把客厅门一把推开,意外的,客厅里并没有狐狸悠闲坐在那儿的身影,只有桌子上一碗粥在冒着烟,雪白雪白的米粒散发着股软糖似的甜。

再次确定狐狸没再屋子里,我走过去拿起碗就朝嘴里倒。倒得脸上身上全是粥,也没去管,只管着一口一口朝嘴里吞,我饿得发慌了,慌得那张嘴一碰到食物就变成了一只饕餮般的疯子。

三口两口就把那碗洲给喝了个精光。身子因此恢复了点力气,我四下寻着有没有别的可以吃的东西,头一转,却意外地撞上一双眼睛。

那双暗绿色的眼睛在厨房门前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回来了?”

“回来了。”我点头,心脏突地乱跳。

“跑哪儿去了。”

“林默家……”

“你很会跑。”

“还差点死掉。”

“看出来了。感觉怎么样。”

“很糟。”

“是么。”他又看了看我,没有任何波澜的那种。这无谓的目光不知为什么让我心里酸得发慌。“厨房里还有粥,要吃自己去盛。”他又道。转身上了楼。

我应了一声。低头瞬间眼泪扑哧哧就掉下来了,止也止不住,不过反正他也看不到。尽管这样,粥还是要盛的,于是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朝厨房里走,想着狐狸的表情和他的话,嘴就痉挛了,我听见一些低低的抽泣声从我不整齐的鼻子里响了出来。

赶紧朝厨房里跑,经过楼梯口却蓦地被一只手拉住。

不知为什么,原本已经上楼的人又跑了下来,他抓着我的手,我闻到了他身上只属于狐狸的味道。淡淡的香,却带着雨水的潮湿和土腥。于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他头发是湿的,一团团粘在脑后,有点狼狈的乱。

“你刚回来?”我问。

他没回答,只是松开了手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眼里依旧什么表情都没有,可是狐狸在没有任何猥琐表情的时候那样子会让我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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