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穴 作者:鬼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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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穴 作者:鬼古女-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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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雄治说:“关键先生,井上君和车田君特意嘱咐,要把你带来。”

车田康介站起身,将包间的木门拉开,左右看了看,又将木门拉上。“先问山下博士一句,”车田康介盘膝坐下后说,“你这次到江京来,不是单纯地做学术交流吧。”

山下雄治点头说:“不瞒明眼人,你们一定猜到,一直让我耿耿于怀的事。”

车田康介说:“山下博士,令尊五年前遇害,失窃的陶艺品共十七件,都是山下老先生最成功的作品。纽约和东京两地艺术品拍卖行的估价师估计,那批陶艺品中,起价最低的也在五十万美元,巅峰之作如《萤火虫相望》,当年就估价在三百万美元之上。”

山下雄治点头说:“先父的律师也有个估价,的确和车田君的估计很接近。”

车田康介丰满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又说:“丢失的都是精品,说明案犯很内行,所以是职业盗窃团伙的可能性很大。警方一直在监视一些嫌疑犯,但一无所获。井上君精通艺术和艺术品交易界的人物,我就请他帮忙,因为艺术品交易界和艺术品盗窃团伙间……怎么说呢,有十分微妙的关系。井上君不愧是顶尖的记者,通过一系列调查,如今对艺术品盗窃团伙,已经有了相当深入的认识。”

井上仁说:“我在艺术品交易界的线索说,最近艺术品盗窃集团十分活跃,都在跃跃欲试,因为他们和我们一样,知道山下博士执着地在查找杀害山下雅广老先生的凶手。如果案情的破解有进展,珍贵陶瓷品也有望重现天日,而在这些艺术品被追回前的‘阴阳界’状态,是有经验的艺术品盗窃者下手的最好时机。”井上仁停了停,“换言之,我怀疑,已经有专业的艺术品大盗来到江京,一旦艺术品露面,就可能会成为他们的猎物。”

山下雄治点头致谢:“多谢两位的信息。”

车田康介说:“我们只是想提醒诸位,发现山下大师的陶艺品后,最安全稳妥的做法是和警方联系。”

山下雄治又谢了一遍,说:“我们也有些事,希望两位的帮助……有时候,我总觉得,你们或许更了解先父。”

车田康介和井上仁连声说“不敢”、“哪里”。山下雄治说:“二位可曾听说过玲子?”两记者互相看看,车田康介说:“山下大师生前,对自己的私事闭口不谈。令尊去世后,我们曾有志于合著一本他的传记,但困难重重,因为资料实在少得可怜。不过,我们仔细读过他的俳句和古体长诗,玲子被多次提及,应该是他少年时期的初恋对象,似乎不久后就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暂时消失了。”山下雄治道:“我们发现了一些新的资料,玲子……何玲子后来又出现了,和先父热恋三年,又分道扬镳。他老人家去世前就在江京买好了墓址,和玲子葬在一起……我想,如果能查出更多关于玲子的情况,或许对先父的死因,有所启示。”

两记者面带困惑,显然不理解二者有什么关联。井上仁说:“好,我们一定尽力而为。不过,相信山下博士也一定知道,令尊和中国的渊源,不止是文化交流。”

“这个我知道,先父年轻时,和绝大多数年轻男子一样,应征入伍,成了关东军的一名军医。”

此话一出,关键和安崎佐智子都轻轻“啊”了一声。两记者脸色也都肃然,车田康介道:“你们年轻人只怕已经不知道,我们的长辈一代,男性中没有参过军的是少数。”

忽然,端坐的关键长身而起,转眼已拉开了木门。因为他隔着木门间的磨花玻璃,隐约看见一个黑影晃过。但走廊里空无一人。他叫声:“有人!”凭着感觉向右侧跑去。走廊到底后只能右转,连接的是大堂。大堂那头的灯光照来,墙上倒映着一个黑影。

那黑影飞快地淡去、消失。关键刚转过走廊,正好有侍应生端来碗汤,两人撞个正着,甲鱼清汤洒了一地。关键连声说着“对不起”,再往前看,根本不见任何可疑人影。

“看到刚才有人跑过去吗?”

“只看到你一个人在跑。”侍应生没好气地说。

关键很快穿过大堂,跑出了店门。天气虽清冷,四周还有不少行人走动。安崎佐智子和车田康介两人随后赶来,关键说:“大概我疑神疑鬼,感觉有人在偷听我们说话。”

安崎佐智子忽然说:“奇怪,井上先生呢?”

井上仁冲出包间,向大堂和店门的方向追了几步,他很熟悉这里的布局,想了想,又转身向反方向追去,希望能包抄到逃跑的人。走廊开始曲折起来,两侧都是包间,这里基本上是个死胡同,只有一个防火安全门。他犹豫了一下,推门而出。

安全门外,正是“浪花屋”的背面,一条黑暗无光的小巷。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危险就在左近。他还没来得及转身,眼前突然一黑。

黑色的人影,如一片黑云,罩在他身周。他正想叫出声,冰冷的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散席后,井上仁说今天不胜酒力,急急打车走了。车田康介连声说着奇怪。待山下雄治和千叶文香也上车走了,关键说:“车田先生,有什么话,可以告诉我了。”

车田康介咳了一声,脸色变得凝重,看了一眼安崎佐智子。关键说:“佐智子小姐一直对我帮助很大,我们彼此都很信任,你有什么话,只管说。”

车田康介点点头:“是我多心了,今晚一直想找和你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告诉你,我的一个最新发现……是关于黄诗怡小姐的。”关键的心跳陡然开始加快。

“原谅我这个人多事,刚才吃饭时我已经说过,我这个人喜欢解疑,黄诗怡小姐被害的事,很让我震惊,就开始了我自己的调查,很不好意思,进展几乎为零,直到昨天,我在一个采访中得知了一件事,相信对你一定有很大的触动……但我不能不告诉你……”



【35】



    “这人自称是江医的一名研究生,名叫方萍,在中西医研究所做课题,说有重要的线索,是和黄诗怡被杀案有关。”陈警官领着巴渝生往问讯室走。“我查过她的身份证和学生证,没问题,让她打住,想让你亲自听一听。她这么晚来,怎么也不能让你这个夜猫子扑空啊。”

    “老陈,你可够有定力,居然能耐住不听,我可太感动了。”巴渝生笑道。不过,他有点怀疑此时此刻,能有什么真正“重要的线索”。

    一件悬案,在侦破的最初三个月里,一般都会有层出不穷的线索,有些甚至是“重要的线索”,但只有大概百分之一可以勉强算得上和案件相关。绝大多数都是疑神疑鬼甚至想入非非,或者业余侦探对这案子一鳞半爪的领会。

    当年文若菲失踪后,基本上就是这么个过程。

    这些年来巴渝生经手过的那些悬案,也是这么个过程。

    方萍瘦削的脸上似乎始终带着不安,看见陈警官又带来了一个戴着大眼镜的警官,嘴唇开始不停地抖动,好像她不是来提供线索,倒是来自首或受审的。

    “方萍,无论什么样的线索,相信都会对我们破案有莫大的帮助。你不要紧张嘛,慢慢说。”巴渝生殷勤地为方萍泡了杯茶。

    “我想说的……也许早就应该告诉你们……不知道会不会被追究责任?”

    “放心吧,我们以前并没有向你询问过任何和案件相关的问题,只要和你本人无关,我们没有什么道理追究你的责任。”巴渝生柔声安慰。

    “可是,我想,如果早说了,说不定……我也不知道。”

    “先不要那么急着下结论,相信你当时不说,也一定有合情理的顾虑。”

    方萍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以略平静的语气说:“黄诗怡遇害那天的下午,我不巧撞见了……说来真的很恶心,我正好看见,任教授……抱住了黄诗怡。”

    巴渝生和陈警官都面无表情。

    “我是偷偷看见的,他们并没有看见我。黄诗怡用力挣脱了,脸色很难看,对任教授厉声说了句什么,就红着脸走开了。”

    “就这些了?”陈警官等了一阵,见方萍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追问了一句。

    “就这些。所以听说黄诗怡出事后,我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检举任教授,想想他的性格,决不可能做出杀人这样的事……他现在又是我的导师,如果他被曝光,即便和杀人案无关,在研究所里也就很难立足了,那我又怎么办?后来另一个学生同样被杀后,我一方面觉得更不可能是任教授杀的,另一方面又怕,是不是黄诗怡把这件事告诉了那个学生,所以也被灭口呢?可是奇怪的是,任教授对黄诗怡生前的男友关键,还是那么好,最近他们和一批日本人合作,任教授也是尽心尽力地护着关键……我真搞不懂了。”

    巴渝生问:“那为什么现在会想到来告诉我们?”

    “昨天,不知怎么会有名日本记者找到我,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问我对黄诗怡的案子了解多少……大概是因为我和黄诗怡生前在一起做实验的原因吧。那记者太滑头了,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张以前我们实验室联欢会的照片,指着照片上任教授和黄诗怡亲密的样子,问我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感觉。大概上次那件事我憋了太久,所以一下没控制住,竟然都告诉他了。看他有些得意地走开的样子,我就想,怎么也不能把这种线索给了记者,而不给警方。所以我又想了想,今天就来了。”

    巴渝生突然觉得,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下。

    “方萍,非常感谢你的线索,也再次请你放心,我们对你的合作只有感激。不过,还想请你帮个忙,你可以根据情况灵活处理……请你帮我们留意一下那个日本学术交流的科学项目,如果听说了什么特殊的发现,请尽早告诉我们。”

    方萍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忽然回过头说:“关于和日本人一起做的实验,我虽然不参与,却听说了一件事:关键从实验中醒来后说,还有更多的人要死掉。”



【36】



    任教授,任泉,一个真正“看”着他长大的人,长辈般待他的人,跌下了他心中的神坛。

    而且跌得那么惨,那么狼狈。

    连日来的熬夜实验,对黄诗怡被杀案的执迷,对山下雅广之死越来越多的疑问,使关键觉得如被压在泰山之下。偏偏在此刻,车田康介的一句话,让他又要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任泉,一个他尊重有加的人,是不是杀害黄诗怡的凶手?

    如果那丑陋的一幕真的曾经发生,黄诗怡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她有什么顾虑?

    的确,那样将会十分尴尬。任泉和关键,多年的交情;关键和黄诗怡,炽热的爱情。这一笔,在这两份感情上,都将涂上极不自然的颜色。换作自己,真的也不知该怎么做。

    但她不是那种“忍辱”的窝囊个性,她一定会宣泄。也许,正是将这件事告诉了褚文光。褚文光早已是关键和黄诗怡两个人的好朋友。

    他们两个几乎同时遇害。

    研究所里竞争激烈,一旦这事情捅出去,任泉身败名裂几乎不在话下。还需要更强的动机吗?

    车田康介说,他感觉方萍迟早会去找公安局,所以,任泉被传讯,也将是迟早的事。

    离开始实验还有近半个钟头,大实验室里,丰川毅和酒后脸上仍带着淡淡潮红的千叶文香已经在整理实验器具。早些时在“浪花屋”,千叶文香已经告诉过关键,特租的痛觉检测仪已经运到,今夜又要让关键在地下通道里接受实验。

    关键轻轻走进任泉的办公室,回手关上了门。

    “小关键,今晚又要辛苦你了,他们要把重点放在对你的痛觉检测上。”任泉正仔细读着那痛觉检测仪的手册,时不时微微摇头,似乎并不感冒。

    “没关系的。这些天来,我好像对那种突如其来的疼痛习惯了,而且发现,真正能留下持久印象的疼痛,还是肉体之外的,比如,诗诗的死。”

    任泉叹了一声:“我完全可以理解……”

    “哦?真的吗?”

    任泉抬眼看了看关键,显然也觉出关键语气中的异样。“当……当然,你知道,自从我们把实验室搬到研究所以后,小黄,大多数时间里,就在我这间办公室里上班。我至今……我至今还会经常感觉,小黄,她……她的身影还在这儿……”

    “在这儿,引起一个长辈的邪念?”

    “你说什么?!”任泉再次抬起头,老花眼镜在鼻梁上微微颤抖。

    “你有勇气做,为什么没有勇气承认?”关键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控制,双手已经紧紧抓住了任泉的衣领,越收越紧,任泉立时呼吸急促,试图说什么,声音却卡在喉中。

    “是你杀了诗诗,是你杀了褚文光,为了你事业和道德上的完美无瑕,对不对?你有熟练的解剖手法,你对江医和一附院的地形了如指掌,是你,对不对?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起念头玷污诗诗那样的女孩子?”

    这么多天来,关键觉得自己这个游泳健将的优势第一次发挥了出来,可惜,是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不,是对一个凶手,一个心目中的凶手,也许,潜意识里,他已经演习过千百遍,怎样面对凶手,发泄心中的仇恨。



    任泉倾力挣扎,台上的茶杯落地,脚边的电脑椅倒地。

    “关键,你住手!”门突然打开,安崎佐智子高声叫着,和另几名实验小组成员一起冲了进来。丰川毅和菊野勇司一左一右抓住了关键的双臂,硬生生将他拉开。

    我失去了控制。

    “关键,你几乎要把任教授勒死了!”安崎佐智子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我有杀人的能力,仅凭一双手。

    任泉艰难地喘息着,咳嗽连连,脸涨得紫红,老花镜也不知掉到何处。关键不禁有些内疚,但怒火仍在烧,他不认为任泉可以原谅。

    “关键……我也许做过错事,也许我应该泰然接受你的暴力,但我没有杀害无辜的能力,我下不了那个手!小黄的死,你以为我真的无动于衷吗?我一手促成山下博士和这些日本朋友到研究所来做实验,是什么样的初衷,你想过吗?”任泉的声音颤抖。

    关键望向窗外的夜色,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任泉的确不像是个凶手。

    他的头又开始有些痛。很可笑,不去地下通道,就开始头痛了。

    他甚至打开了窗户,希望夜晚冰冷的空气能让自己好受些。

    安崎佐智子走到他身边,将手轻搭在他的肩膀,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诗诗,告诉我,是谁,这一切是谁?告诉我,哪怕是,我。

    任泉的办公室对着后院的小草坪,远处院墙边那个古怪的小铁台依旧孤零零地立着。关键突然看见一个黑影,伫立在铁台旁。

    什么人!

    安崎佐智子听关键这么一叫,也低头看去,只看见那黑影一闪,飞跑向研究所的后院门。

    关键已经向楼下飞奔。

    安崎佐智子也跟着跑过后院的草坪,又奔到后院门前。院门外的街上也渺无人烟,只有关键在门前气愤地踱了两步,一脚踢在门上。



    “关键!”安崎佐智子叫了一声,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你不用管我!”关键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安崎佐智子默默地转身往回走,关键忽然觉得自己粗鲁到了极点,又不知该怎么道歉,只是叫了声:“佐智子!”

    安崎佐智子停了下脚步,又继续往回走。关键只好又叫了声:“佐智子!”深吸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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