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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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出书版)-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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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他提醒着自己,还在努力接受他们所面临的潜在灾难。
  “教授?”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柔和的声音。他转过身去。
  兰登惊讶地后退了一步。站在他面前的是费里斯医生。兰登最后一次见到这个人时,他正倒在圣马可大教堂的地面上抽搐,喘不上气来。而此刻他就在这飞机上,倚靠着机舱隔板。他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抹了炉甘石软膏的脸呈淡粉色。他的胸口和躯干上裹着厚厚的绷带,他的呼吸也很平稳。如果说费里斯得了瘟疫,那么好像谁也不在乎他是否会将它传染给别人。
  “你……还活着?”兰登凝视着他。
  费里斯疲倦地点点头。“算是吧。”他的神态变化巨大,似乎比原来放松多了。
  “我还以为——”兰登没有说下去。“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费里斯颇为同情地朝他一笑。“你今天听到的谎言太多,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过来向你道个歉。你大概已经猜到了,我并不是世界卫生组织的人,也没有去剑桥请你。”
  兰登点点头,已经疲惫到了不再为任何事感到惊讶的地步。“你是教务长的手下。”
  “是的。他派我去给你和西恩娜提供紧急现场帮助……帮助你们逃避SRS小组的追踪。”
  “那么我得说你活干得很漂亮,”兰登回想起了费里斯出现在洗礼堂中的情景。他说服兰登相信他是世界卫生组织的雇员,然后协助兰登和西恩娜利用交通工具逃离佛罗伦萨,远离辛斯基的团队。“你显然不是医生。”
  费里斯摇摇头。“不是,但我今天已经扮演过医生了。我的任务是帮助西恩娜让你继续保持幻觉,直到你破解出那个投影仪指向何方为止。教务长一心想找到佐布里斯特制造出来的东西,免得它落入辛斯基之手。”
  “你们不知道那是一种瘟疫?”兰登问。他仍然对费里斯怪异的皮疹和内出血感到好奇。
  “当然不知道!当你提及瘟疫时,我猜想那只是西恩娜编造出来的故事,目的是让你有动力继续破解。于是,我只好顺着她往下说。我安排大家登上了驶往威尼斯的火车……然后,一切都改变了。”
  “怎么会呢?”
  “教务长看到了佐布里斯特的那段怪异视频。”
  这倒是解释得通。“他意识到佐布里斯特是个疯子。”
  “正是。他突然意识到财团卷入到了什么当中,他害怕极了。他立刻要求与最熟悉佐布里斯特的那个人说话,也就是FS…2080,看看她是否知道佐布里斯特干了什么。”
  “FS…2080。”
  “对不起,是西恩娜·布鲁克斯。FS…2080是她为这次行动选定的代号,显然是什么超人类主义的玩意儿。教务长只有通过我才能联系上西恩娜。”
  “于是便有了你在火车上打的那个电话,”兰登说,“你那位‘生病的母亲’。”
  “我显然无法当着你们的面接教务长打来的电话,于是我走了出去。他给我说了视频的事,我吓坏了。他希望西恩娜也只是上当受骗,可当我告诉他你和西恩娜一直在谈论瘟疫,而且似乎没有中断使命的意图时,他知道西恩娜和佐布里斯特一起涉足其中。西恩娜立刻成为了我们的对手。他要我随时将我们在威尼斯的位置通报给他……并且说他将派一个小组去扣留她。布吕德特工的小组差一点在圣马可大教堂逮住她……可她还是逃脱了。”
  兰登呆呆地望着地面,仍然能够看到西恩娜逃跑前凝望着他的那双美丽的褐色眼睛。
  对不起,罗伯特。为所发生的一切。
  “她很厉害,”费里斯说,“你大概没有看到她在大教堂里袭击我。”
  “袭击你?”
  “是的。士兵们进来时,我正准备大声喊叫,暴露她的行踪,但她肯定预料到了。她立刻用掌根直接顶着我的胸口。”
  “什么?!”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击中了我,大概是某种功夫。由于我的胸口已经受了重伤,她这一招让我痛彻肺腑,五分钟后才缓过劲来。西恩娜赶在任何目击者说出真相之前就拉着你去了外面的阳台。”
  兰登惊呆了,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那位意大利老太太冲着西恩娜高喊——“你击打他的胸口!”——并且用力挥拳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不!西恩娜回答。心肺复苏术会要了他的命!你看看他的胸口!
  兰登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时,意识到西恩娜·布鲁克斯随机应变得有多快。她非常聪明地将老太太的意大利语进行了错误的翻译。你击打他的胸口!并不是建议西恩娜施行胸口按压……而是一句愤怒的指责:你攻击了他的胸口!
  由于当时周围一片混乱,兰登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费里斯朝他苦笑道:“你可能听说了,西恩娜·布鲁克斯非常聪明。”
  兰登点点头。我已经听说了。
  “辛斯基的手下把我带回到‘门达西乌姆号’上,并且给我包扎了一下。教务长要我一起来,以便提供情报支持,因为除了你之外,今天唯一和西恩娜在一起的人就是我。”
  兰登点点头,但思绪又飞到了费里斯的皮疹上。“你的脸呢?”兰登问。“还有你胸口的瘀伤呢?那不是……”
  “瘟疫?”费里斯大声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否已经有人告诉你了,我今天扮演过两位医生。”
  “你说什么?”
  “我在洗礼堂露面时,你曾说我有点面熟。”
  “你确实有一点面熟。我想是你的眼睛。你说那是因为你去剑桥找过我……”兰登停顿了一下,“我现在知道这不是真的,因此……”
  “我看上去有些面熟,因为我们已经见过面,但不是在剑桥市。”费里斯带着试探凝视着兰登,看他是否有所领悟。“你今天早晨在医院里醒过来时,看到的第一个人其实就是我。”
  兰登想象着那糟糕的病房。他当时浑身无力,视线模糊,因此他可以肯定自己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位皮肤白皙、上了年纪的医生,浓眉大眼,留着杂乱的灰白胡子,只会说意大利语。
  “不,”兰登说,“我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马可尼医生……”
  “对不起,教授,”费里斯突然用无可挑剔的意大利语打断了他,“你不记得我了吗?”他像上了年纪的人一样弓起腰,将想象中的浓密眉毛往后捋了捋,然后抚摸着并不存在的灰白胡子。“我就是马可尼医生。”
  兰登张开了嘴。“马可尼医生是……你?”
  “所以你才觉得我的眼睛有些熟悉。我以前从未用过假胡须和假眉毛,等到发现情况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很不幸,我对所用的胶水严重过敏。那是一种乳胶化妆胶水,让我的皮肤变得很粗糙,像火烧过一样。我相信你看到我时肯定吓坏了……尤其是考虑到你还在寻找某种可能存在的瘟疫。”
  兰登瞠目结舌。他现在想起来了,在瓦任莎开枪将他击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胸前喷涌而出之前,马可尼医生搔挠过自己的胡子。
  “更糟的是,”费里斯指着胸口周围的绷带说,“我身上的鞭炮移位了,而此时行动已经开始。我没有来得及将它重新调整好,结果它引爆时角度有了偏差,不仅导致我一根肋骨骨折,而且造成了严重的瘀伤。我一整天都感到呼吸困难。”
  我还以为你得了瘟疫。
  费里斯深吸一口气,做了个鬼脸。“我又该去坐一会儿了。”他离开时指了指兰登的身后。“看样子有人来给你做伴了。”
  兰登转过身,看到辛斯基博士正从机舱另一头大步走来,长长的银发飘在脑后。“教授,你在这里!”
  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显得精疲力竭,但说来也怪,兰登却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重新燃起的希望之光。她已经有所发现了。
  “很抱歉把你丢在了一旁,”辛斯基走到兰登身旁说。“我们一直在进行协调,并且做了一点研究。”她指着敞开的驾驶室门。“我看见你在汲取阳光?”
  兰登耸耸肩。“你们的飞机需要窗户。”
  她同情地朝他一笑。“说到光亮,我希望教务长能够把最近这些事给你点透了。”
  “是啊,只是没有一样让我开心。”
  “我也是,”她赞同道,然后瞥了一眼四周,以确保这儿只有他们两人。“相信我,”她低声说,“他和他的机构将承担严重后果。我会亲自过问的。不过,我们目前仍然需要将焦点放在那个塑料袋上,而且要赶在它溶解并释放出传染病之前。”
  或者说赶在西恩娜抵达那里并且将它捅破之前。
  “我需要和你谈谈丹多洛坟墓所在的这座建筑。”
  自从意识到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后,兰登就一直在想象那座壮丽的建筑。神圣智慧的博学园。
  “我刚刚得到一些好消息,”辛斯基说。“我们电话联系了一位当地的历史学家。他当然根本猜不到我们为什么会询问丹多洛的坟墓,但我问他是否知道那座坟墓下面有什么,你猜他说什么?”她笑着问。“水。”
  兰登感到有些意外。“真的?”
  “是的。好像那座建筑的下面几层被水淹了。数百年来,那座建筑下面的地下水位在逐年上升,至少淹没了底下两层。他说那下面肯定有各种透气的通道和被淹没的部分。”
  我的上帝啊。兰登的眼前浮现出了佐布里斯特的视频,那是一个光线怪异的地下洞窟,洞壁上长满青苔。他在洞壁上看到了柱子留下的若隐若现的影子。“那是一个水下房间。”
  “正是。”
  “可是……佐布里斯特是如何下到里面去的?”
  辛斯基的眼睛在闪闪发亮。“这是最令人称奇的部分。你都不敢相信我们刚刚发现了什么。”
  威尼斯海岸线外不到一英里处有一座狭长的岛屿,名叫丽都岛。此刻,一架造型优美的塞斯纳“奖状野马”从尼切利机场腾空而起,融入黄昏时分暮色渐浓的天空。
  这架飞机的主人是著名服装设计师乔治奥·文奇,可他本人却不在飞机上,他命令驾驶员将美丽的乘客送往她要去的地方。
  86
  夜幕已经降临在古老的拜占庭首都。
  马尔马拉海沿岸到处亮起了泛光灯,照出了夜空中闪闪发光的清真寺和细长宣礼塔的轮廓。此刻正是晚祷时分,全城各地的高音喇叭都回荡着唤拜声——呼唤人们去做礼拜。
  La…ilaha…illa…Allah。
  世上只有一个上帝。
  就在那些虔诚的人匆匆赶往清真寺时,这座城市的其他人却头也不抬地继续着他们的生活。喧闹的大学生们喝着啤酒,生意人达成交易,小贩们叫卖着香料和小块地毯,游客们则惊奇地看着这一切。
  这是一个四分五裂的世界,一座充满对立力量的城市——宗教的、世俗的;古老的、现代的;东方的、西方的。这座永恒的城市横跨亚欧两大洲之间的地理边界,可以说是旧世界通往一个更加古老世界的桥梁。
  伊斯坦布尔。
  虽然它如今不再是土耳其的首都,数百年来却一直是三个独特帝国的核心,这三个帝国分别是拜占庭、罗马和奥斯曼。正由于此,伊斯坦布尔可谓全世界历史背景最丰富多样的地方之一。从托普卡皮宫到蓝色清真寺再到七塔城堡,这座城市到处都在讲述着战斗、荣耀和失败的传奇故事。
  今晚,在其忙碌的人群上方的夜空中,一架C…130运输机穿过不断聚集的暴风雨前锋,逐渐降低高度,终于即将抵达阿塔图尔克机场。飞行员座舱中的罗伯特·兰登系着安全带,坐在飞行员身后的折叠座椅上,隔着挡风玻璃向外张望,为自己能够坐在看得见景观的座位上松了口气。
  他吃了点东西,又在飞机后部睡了近两个小时,现在感到多少恢复了一点精力。
  兰登此刻可以看到右边伊斯坦布尔市的灯光,一个耀眼的角形半岛,突出在漆黑的马尔马拉海中。这是伊斯坦布尔的欧洲部分,一条弯弯曲曲的黑色缎带将它与其亚洲部分分割开来。
  博斯普鲁斯海峡。
  乍看上去,博斯普鲁斯海峡宛如一条宽阔的裂缝,将伊斯坦布尔一分为二。事实上,兰登知道这条海峡是伊斯坦布尔的商业命脉。除了给这座城市提供了两条海岸线外,博斯普鲁斯海峡还使得船只能够从地中海直达黑海,让伊斯坦布尔充当了两个世界之间的中转站。
  飞机穿过一层迷雾下降时,兰登扫视着远处的城市,试图看到他们专程来寻找的那座宏伟的建筑。
  恩里科·丹多洛的墓地。
  原来,恩里科·丹多洛这位欺诈的威尼斯总督没有被安葬在威尼斯,他的遗骸被埋在他于一二〇二年征服的这座要塞的中心……整座城市就在他的遗骸下方往四面八方扩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丹多洛长眠在他所征服的这座城市能够提供的最壮观的神殿里——这座建筑至今仍然是该地区王冠上的明珠。
  圣索菲亚大教堂。
  圣索菲亚大教堂始建于公元三六〇年,一直是东正教大教堂。但是在一二〇四年,恩里科·丹多洛率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占领了这座城市,将它改为了一座天主教教堂。后来,在十五世纪,随着穆罕默德二世占领君士坦丁堡,它又成了一座清真寺,并且一直是伊斯兰教的宗教活动场所。一九三五年后,它脱离了宗教影响,成为一座博物馆。
  金碧辉煌的神圣智慧博学园,兰登心想。
  圣索菲亚大教堂里装饰的镀金嵌板远比圣马可大教堂多,而且它的名字——圣索菲亚——字面意思为“神圣智慧”。
  兰登想象着这座宏伟的建筑,试图去琢磨明白这样一个事实:在它下面的某个地方,幽暗的泻湖里拴着一个起伏不定的塑料袋,在水下左右摇晃,慢慢溶解,准备释放里面的东西。
  兰登祈祷他们没有来晚。
  “该建筑的下面几层被水淹了,”辛斯基在飞行途中告诉他,并且兴奋地示意他跟她回到她的工作区。“你都不敢相信我们刚刚发现了什么。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位纪录片导演,名叫高克赛尔·古伦索伊?”
  兰登摇摇头。
  “我在搜索圣索菲亚大教堂时,”辛斯基解释说,“发现了一部介绍它的纪录片,是古伦索伊几年前拍摄的。”
  “介绍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纪录片有几十部。”
  “我知道,”她说,来到了她的工作区,“可是没有一部是这样的。”
  她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转过来给他看。“你读这段文字。”
  兰登坐下来,目光落在那篇文章上——各种新闻来源的一个汇总,包括《自由报每日新闻》——讨论古伦索伊的最新纪录片:《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深处》。
  兰登开始阅读,并立刻意识到了为什么辛斯基会那么兴奋。他看到文章的头两个词后,就惊讶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潜水?
  “我知道,”她说,“你看下去。”
  兰登将目光重新转回到文章上。
  在圣索菲亚大教堂下潜水:纪录片大师高克赛尔·古伦索伊及其探险潜水团队在伊斯坦布尔游客最多的宗教建筑下数百英尺深的地方发现了一些被水淹没的小盆地。
  他们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无数建筑奇迹,包括一些已经有八百年历史、被水淹没的殉道儿童的坟墓,以及无数水下隧道。这些隧道将圣索菲亚大教堂与托普卡皮宫、特克弗尔宫,以及阿内玛斯地牢传说中的水下扩建结构联在了一起。
  “我相信圣索菲亚大教堂地面下的东西比它地面上的东西更令人兴奋。”古伦索伊介绍说。他描述了自己拍摄这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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