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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诅咒-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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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一下子被什么猛击了一下,我立刻就明白了我所酿下的苦果。玛雅正看着我,她的目光依旧是如此诱惑人,让我不敢再看她。但我不能不看她,她的脸色已经不如以往了,苍白苍白的,看上去有些贫血,她躺在羊毛毯子下,一动不动的,就像是一个死去的女人。

她终于说话了:“你来了。”她的嗓音居然是如此沙哑,以往那诱人悦耳的声音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呆呆地站在她面前,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玛雅,对不起。”

她微微地摇了摇头,用虚弱的声音说:“先看看你的女儿吧。”

“这是我的女儿?”

玛雅点了点头。我轻轻地伏下身子看着我的孩子,她安静地睡着了,现在还看不出她像谁,但我确信,她是我的女儿,从我见到她们的一刹起,就有这种感觉存在着,隐隐缠绕在我心间。我的眼眶几乎就要控制不住眼泪了,我不愿意再看,于是回过了头去,轻声地说:“玛雅,我有罪。”

“让她进来吧,别这么站在门外,让别人以为我很小气。”

“你说谁?”

“刚才我已经听到了你们在门口说的话,那是你的妻子,是不是?如果不是因为已经有了妻子,我想你绝对不会离开我的。让她进来吧,我想见见她。”她说话的声音几乎全是用气声,而且越来越轻了。

我终于点了点头,出去硬是把芬拉了进来。

我的玛雅与我的芬第一次见面了。她们互相看着对方,一言不发,玛雅的眼里并没有我所担忧的仇恨,她很平和地点了点头,然后轻声说:“你好,欢迎你来我们绿洲做客。”

芬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是怔怔地说:“你好。我是白正秋的妻子。”

玛雅点了点头,然后她的目光又软了下来,猛地咳嗽了几下。

芬忽然走到了她的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说:“你生病了?”

玛雅对芬苦笑着说:“我快死了。”

“不,你不会死的。”我忽然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地说。

“自从我生下你的女儿以后,我就生了重病,这里没有医生也没有药品,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我早就撑不住了。”

“玛雅,我是有罪的。”

然后,玛雅又对芬说:“我死了以后,请你帮我把孩子带大,好吗?”

芬点了点头说:“我答应你。”

玛雅又把目光紧紧地盯住了我:“现在,我只有最后一个要求,你能不能吻一吻我?”

我把目光投向了芬,芬淡淡地说:“正秋,满足玛雅的所有要求吧。”

我感激地看了芬一眼,然后伏下了身体,把我的嘴唇靠近了玛雅,她的眼睛紧紧地看着我,我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时光的影子。终于,我吻了她的嘴唇,玛雅的嘴唇冰凉冰凉的,这凉意立刻渗透进了我的体内,我的眼睛距离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我似乎能看到,有一些泪水正涌出她干涩的眼睛。这一刻,我心如刀绞。

我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长的时间,我无法控制自己,尽管我当着芬的面,玛雅的嘴唇在这十几分钟里似乎已经与我融为了一体。当我重新抬起头的时候,我又看见了芬的眼睛。

芬紧张地说:“她的颈动脉已经没有反应了。”

我的脑子里立刻一片空白,我摸了摸玛雅的脉搏,已经没有了,我又把耳朵伏到了她的心口,玛雅的心脏已经停止了心跳。她死了,我的玛雅已经死了,就在我吻她的时候,转瞬间,她已经永远离开了我。

我热热的眼泪再一次滴落到了玛雅的脸上,缓缓地滚动着。我现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是呆呆地望着芬。

“她已经去了,我们埋葬了她吧。”芬似乎也有些感动,她原谅了我和玛雅。

后来,村民们帮着我们把玛雅收拾干净,然后他们帮助我们把玛雅抬到了那个布满古老坟墓的山谷。在离山谷入口不远的地方,村民们为玛雅挖好了坟墓,然后我们埋葬了玛雅。在葬礼的过程中,这些罗布人又唱起了古老的歌谣,也许是古楼兰人所唱过的哀歌。终于,我的玛雅永远地埋葬在了荒原之中。村民们在出发前就做好了一块木制的墓碑,我用骆驼队所带来的毛笔墨水在墓碑上写下了一行汉字——爱妻玛雅之墓,落款是——夫白正秋所立。

墓碑上的这些字,是征得了芬的同意以后,我才写上去的。我们把这块木制墓碑立在了玛雅的墓前,但愿这块碑与碑后的墓能够与这荒原一样长久。

然后,赶在天黑之前,我们和村民们匆匆地离开了坟墓谷。

过了一夜以后,在天色刚明亮的时候,骆驼队离开了绿洲,我们带上刚刚失去了母亲的孩子,跟随着骆驼队一同离开了这里。这一次,我和我的伊甸园永别了。

我和芬,抱着一个孩子,坐在骆驼上。这是我的女儿。我用一些羊奶喂着她,这可怜的孩子。

举目望去,满眼都是漫漫的黄沙。

父亲的日记到此为止,足足用了十几页。白璧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子夜时分了,还剩下最后一页,她翻了开来。这还是父亲写给自己的信——

我的宝贝:

相信你已经看完了刚才我所保留下来的全部的日记,我只留下这十几页,其余部分的日记,都已经被我付之一炬了。

宝贝,我想告诉你,你有一个姐姐,同父异母的姐姐,就是玛雅生下的那个孩子。我和你妈妈带着那个孩子回到家以后只有半年,你妈妈就生下了你。

那时候,你和你姐姐还小,我和你妈妈的工资也很少,家里还有老人,我和你妈妈经常要到外地参加考古,我们的生活非常困难。而你的姐姐经常得各种奇怪的病,她似乎天生就不适合我们城市里的气候和饮食。

最后,我和你妈妈郑重决定,把你姐姐送到儿童福利院去。这是我们被迫做出的决定,因为我们担心你姐姐在我们手中会养不活。最后,我们把你姐姐送走了,谎称是捡到的孩子。

但是很快我们就后悔了,我们不该这么对你姐姐,她是无辜的,她应该和你一样得到父爱和母爱。于是,不久以后,我们又去了儿童福利院想要把你姐姐领回来,但她已经被一户人家领养去了。我悄悄地去看过那户人家,他们的条件很好,待你姐姐也不错,我想,你姐姐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好了,我的宝贝,我的信就写到这里。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你,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请原谅爸爸和你妈妈所做的一切。爸爸永远都在为当年犯下的错误而忏悔,所有的罪责,都由爸爸一人承担。

但愿,今后你们姐妹有机会相聚。

宝贝,请相信,爸爸永远爱你。

祝我的宝贝永远快乐。

吻你。

爸爸

1988年7月15日

整封信,终于全部看完了。白璧看着这叠十几张的厚厚的信纸,眼角缓缓地流下了眼泪,她自言自语地说:“爸爸,我也永远爱你。”

她又小心地把这些信纸塞回到了信封里,然后把信放进了自己床头的抽屉里面。白璧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跑到另一间房间,在书橱里那些当年父亲留下的考古资料里找到了一叠老照片。最后一张照片,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就是玛雅,这就是父亲当年所拍下的惟一的一张玛雅的照片。

白璧现在才注意到,照片里的玛雅与蓝月(聂小青)长得一模一样。

她终于明白了。

她轻轻地擦去了脸上的眼泪,又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的夜雨。她用手摸着窗玻璃,冰凉冰凉的感觉,房里的灯光发射在玻璃上,映出了自己的脸。忽然之间,白璧觉得玻璃里出现的不是她的脸,而是那个时常出现在她梦中的女子——玛雅,或者说是蓝月。

雨夜茫茫。

第二节 一脸的茫然 



“叶萧。”


叶萧在电脑面前,吓了一跳,他回过头来,原来是他的女同事。他摇摇头说:“拜托你下次不要像这样突然地从背后叫我的名字好吗?好了,说吧,什么事?”

    女同事笑了笑:“对不起啊,刚才儿童福利院来电话了。”

“儿童福利院?”叶萧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忘了吗?前些天你让我查一查二十年前儿童福利院关于聂小青的记录。”

叶萧这才想起来了:“哦,对,我都快忘了,看我这脑子,这些天实在太累了。”他摇了摇头,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福利院已经查到了当年聂小青的记录,是1980年9月,由一对叫白正秋、于芬的夫妻送来的。”

叶萧大吃一惊问:“什么?”女同事又看了看一张纸说:“当时的记录上就是这么写的,那对夫妇的工作单位一栏上写的是考古研究所。”

叶萧一脸的茫然。

第十二章


第一节 我妈妈去世了 



咖啡馆里的人很少,音乐放得几乎听不见,而收拾台子时的声音却十分清晰。白璧是在七点钟准时抵达的,叶萧已经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她了。她缓缓地走过来,坐在了叶萧的面前,目光却看着窗外的马路。


   “你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叶萧轻声地问她。

白璧说:“我妈妈去世了。”

叶萧有些吃惊,他声音低沉地说:“对不起,也许我现在请你出来不是时候。”

“没关系,其实这对我妈妈而言也是一种解脱。”她平静地说,“我妈妈是服安眠药自杀的,就在几天之前。在我妈妈死之前的一天,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来看过她。”

“是她?”叶萧忽然有些紧张。

白璧点了点头,然后怔怔地看着叶萧的眼睛,叶萧的目光有些乱,他说:“你能肯定吗?”

“从我妈妈的病友的描述来看,我肯定。”她的口气很坚定。

“对不起,你妈妈的病友?不也是精神病人吗?”

“你在怀疑?反正我相信她们的话。”

“不,我一点都不怀疑,蓝月,不,应该说聂小青来看你妈妈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查到了儿童福利院的档案记录,当年就是你的父母把她送到儿童福利院去的,然后被那户姓聂的人家领养去了。”

白璧忽然一阵颤抖,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叶萧,其实——”

叶萧忙问:“其实什么?”

白璧猛地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叶萧看着白璧的飘忽不定的目光,感到有些古怪:“白璧,你怎么了?你难道不感到惊讶吗?聂小青就是你的父母送到儿童福利院里去的,这是确凿无疑的,当然,你是不可能知道的,你的爸爸妈妈一定把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你,他们也一定与聂小青的身世有着莫大的关系。”

“别说了,我求求你。”她显得非常痛苦。

“对不起,我知道你无法承认这个事实。”

白璧忽然抬起头,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说:“叶萧,你一定要找到她吗?”

“当然,因为,一切都是她干的。现在我们已经搞清楚了,是她从古尸上提取并复制了病毒,是她利用病毒杀死了江河、萧瑟还有罗周,到目前为止,总共是七个人。”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叶萧摇摇头,说:“我现在也不知道。”

白璧不再和他争论了,她看了看表,然后轻声地说:“对不起,我不想再坐在这里了。”

叶萧点了点头,他们走出了咖啡馆。

白璧和叶萧来到了大街上,虽然现在寒风阵阵,但是大街上灯红酒绿,该快乐的人依旧快乐着,谁也没顾着这两个人心头的阴霾。白璧茫然地看着匆匆而过的车流,目光有些飘忽不定。

“现在时间还早,你去哪儿?”叶萧问她。

她茫然地回答:“我不知道。”

“去我家坐坐吧,离这里很近的。”叶萧轻声地说。

霓虹灯下白璧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特别的东西,她怔怔地看着叶萧,这让他有些尴尬,于是他的目光转到了天上。然后白璧点了点头说:“好吧。”

很快,他们就到了叶萧的家里。

白璧跟着叶萧走了进来,她环视了一圈,发现这房子并不大,刚够一个人独自生活。

白璧问:“你一个人住吗?”

叶萧说:“是的,我的父母都在新疆。”

白璧又看了看房间简单的摆设说:“亲人远离身边,一个人住不觉得孤独吗?”

“那你孤独吗?”叶萧反问了她一句。

白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叶萧长出一口气说:“白璧,其实我比你幸运得多。我从小就是寄居在这里的亲戚家的,过去每年暑假都会回到父母身边,现在每个星期还和他们通一次电话。可是你呢?从你爸爸出事一直到江河,现在又是你妈妈,说实话,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

“我坚强吗?”白璧摇摇头。她忽然又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酷似江河的脸,她的心里隐隐有了某种感觉。

白璧不再说话了,她的目光扫视着叶萧的房间,在写字台上,她看到一个相框,里面有一张照片。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的照片,照片里那个女孩子不算漂亮,但却看得出她很温柔。白璧看着这张照片轻声地问叶萧:“她是谁?”

“她?”叶萧看着这张照片,表情忽然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他非常轻声地说:“她是我过去的女朋友。”

“你们分手了?”

“不,她死了。”叶萧淡淡地说。

“对不起。”

叶萧轻轻地说:“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叫雪儿,是我在警校的同学,和我同一个专业的,后来我们在实习的时候,执行一次缉毒的任务。当时出现了意外,她被贩毒分子扣留了,他们给她注射了许多毒品,最后她在痛苦中死了。后来,我——”他说不下去了,他的话语里有了一些哽咽的鼻音,他抬起头看着屋顶,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明白了。”白璧点了点头说,“叶萧,你不要再说了,我理解你的心情。”

“白璧,不瞒你说,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他对自己苦笑了一下,“自从雪儿死了以后,我的内心就充满了恐惧,一直到现在。”

白璧静静地看着他的述说,没有说话。

叶萧忽然打开了CD和音响,房间里传出了一首歌——

风雨带走黑夜

  青草滴露水

  大家一起来称赞

  生活多么美

  我的生活和希望

  总是相违背

  我和你是河两岸

永隔一条水

在音乐声中,两个人都沉默着,静静地听着歌。叶萧似乎沉浸在那悲伤的歌声中,渐渐地把头埋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音乐终于结束了。

白璧突然把手伸到了叶萧的头上,抚摸着他的头说:“你为什么那么像他。”

叶萧说:“不,我不是江河,我就是我。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条水。”

白璧沉默了。

她继续抚着他的头,许久之后,才轻声说:“你说这是不是命运呢?我常常产生错觉,把你当成了他。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不将错就错呢?其实,人生本来就是由无数个错误组成的。”

叶萧静静地坐着,任由着白璧的摆布,他希望时间就此停滞下来。

然而,白璧还是转过了身去说:“时间不早了,我走了。”

叶萧站起来看着她的眼睛,他沉默了一会儿,他差点就要说出那句犯禁的话了,然而,理智还是征服了他,他呼出一口长气说:“是啊,时间是不早了,我送你走吧。”

他们不再说话了,似乎相互间有了某种默契,缓缓地走了出去。
第二节 恨你们所有人 



叶萧的车子停到了白璧家的楼下,他们下了车,叶萧说:“已经很晚了,我送你上楼去吧。”

白璧有些犹豫,她的目光在黑夜里闪烁着,但最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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