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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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 第4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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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正走间,忽听前方传来惊呼,众太监大喊道:“总管,没路了!”

房总管急忙上前,惊见前方道路多了一块巨岩,已将去路堵死。他嘿地一声,没料到去路已给封死,赶忙喊道:“大家一起过来,把这大石头推开!”总管一声令下,众人全数涌上前来,一个搭着一个,齐心合力来推。听得“喝啊”、“喝啊”之声不绝于耳,奈何太监尖叫、王爷喘息,高手低吼,那巨石却是闻风不动。

四下沼气益发浓烈,众太监难以呼吸,想要退出去,却又怕支撑不过,便在甬道里乱挖泥土,盼能掘出生路。猛听嗤地一声劲响,地下喷出泥水,甬道两旁的土石纷纷坠落,土质竟甚松软。众太监大喜道:“有路走了,快挖!大家快挖!”

软土深掘,甬道深处便传来异响,仿彿龙吟悲鸣,房总管大惊失色:“住手!别再挖了!”

房总管迟了一步,听得轰轰怪响,甬道深处土石坍方,竟已堵死了去路。可面前泥水却越淹越高,转眼已至膝间。众太监哭喊叫嚷,欲朝甬道后方奔逃,偏又无路可走,只得大哭道:“总管!总管!救命啊!”房总管早已慌了手脚,赶忙出力来推巨石。正慌乱间,忽地触到了一行刻字,依序摸去,见是:“江充灭刘敬于此”。

“死定了啊!”地道里哭声震天,房总管也是愕然苦笑,看江充为人何其谨慎,想他当年察觉此间机关之后,必定命人在出口处设下埋伏,果然今夜“死江充杀活总管”,东厂又得二次覆灭在此。众太监不愿等死,只能扑在巨石上,拍打哭喊:“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

眼看便要全军覆没,忽听一人道:“瑞……瑞佐,上前开道……”刷地一响,一名矮子拔出了长刀,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正是那东瀛武士上来了。

倭刀锋锐异常,高手练至绝顶造诣,往往能一刀断岩,以这“瑞佐”的功力而论,或能让众人脱困也未可知。房总管大喜过望,忙道:“大家靠墙站着,别挡路。”

泥水渐渐上涨,已至腰间,情势更见艰困。那瑞佐涉水走来,停在巨石之前,慢慢屏气凝神,猛听“喝啊”一声怪吼,烈风破空声大作。看瑞佐持刀过顶,重斩而下,众太监自是欢呼叫好:“成啦!”

众太监急急围拢来看,正等着大石碎开、天崩地裂之象,哪知半晌过后,却见大石头仍旧好端端地蹲在那儿,除了石面上多了两道刀痕,交会十字,其余别无异状。房总管气得泪眼渗出,骂道:“混帐倭寇!除了会欺负太监,却还成什么用?咱家先宰了你!”正咒骂间,猛听铿地一声金响,一柄兵器从人群里刺出,只见岩石上多了一柄金锥,看那锥头所入之处,赫然便是适才斩出的十字痕心。

“喝啊啊啊!”人群里站着一条壮汉,看此人肤色蜡黄,好似是个南洋人。他拿起了脑袋,咚地一声重击,脑袋如同铁锤般撞下,那金锥受了大力,竟尔慢慢没入岩中。众太监欢呼喊叫:“铁头功!咱们有救了!有救了!”

咚咚敲击之中,金锥深入石心,已达数尺。那南洋力士将金锥奋力拔出,石面上便留了一个深孔。便于此时,又是一名随扈上来了,看此人瘦巴巴的,手上拿着一只大竹筒,却也不知有何古怪。

正疑惑间,那人弯下腰来,将竹筒置于石面缺口,跟着深深吸了口气。

呼吸之间,那随扈胸腔鼓起,越涨越大,骤然间,气息吹送,竹筒里一股黑色粉末飘出,满是辛辣之气。房总管大吃一惊:“火药!”话声甫出,便已向后奔逃,众太监亡命不落人后,自也呼爹喊娘起来。

“救命啊!”轰隆一声巨响,震耳欲聋,一股烈风从身遭刮过,向外窜出。须臾之间,大石崩坍,天摇地动,泥脏臭水倏忽泉涌,便将众人一齐冲刷出去。

“妈呀!”房总管一马当先,第一个被冲了出去。他趴在地下,浑身烂泥,想起自己九死一生,全是为了朝廷的大秘密,不觉咬牙切齿,正四下搜寻机密间,忽听耳边传来啜泣声:“呜呜……有坏人……”

房总管呆呆地抬起头来,眼见自己身处一座谷仓之中,地下铺满稻草,草上躺了个衣不蔽体的少女,少女身上又压了个衣衫不整的男孩。二人满面惊惶,也正朝房总管瞧来。

“什么玩意儿?”房总管呆了,少男少女叠罗汉,谷仓里来个不亦乐乎。房总管呆若木鸡,想起自己九死一生,却是这么幅景象等在眼前,霎时翻身起跳,便已冲向唐王爷,狂怒道:“他奶奶的王爷!这……这就是咱们朝廷里的大秘密?”

唐王爷也是一脸狼狈,他给随扈搀扶起身,眼见小男小女缩身相拥,十分惊惧,自也是满面迷茫。他左顾右盼一阵,方才喘道:“两位……两位莫怕,我们是朝廷命官,不知……不知两位高姓大名……”那少年颇为老实,喃喃便道:“我……我叫杨阿中……”说着又朝少女一指,羞涩道:“她……她叫阿香……是我的姑娘……”

正害怕间,忽见房总管色眯眯地盯着少女,似有意图,那少年不由大惊道:“你干什么!别碰我的阿香!”

“碰你个屁!”房总管恼火了,尖叫道:“谁想碰你的阿香了!公公只想碰你!”说着将少年揪住,全身乱碰一通,喝道:“快说,这是什么地方?”少年骇然不已,万没料到此人不爱女色,专只冲着自己来,含泪哭道:“这儿……这儿是小镜湖……”

房总管转身去瞧庙外,只见附近有处沼泽,芦苇丛生、泥泞遍地,想来适才的沼气便是这儿来的,一时心下更怒:“小净湖?净你个大头?这分明是个泥巴沼!”正要乱碰严惩,却听唐王爷道:“对了,就是这儿,是这个地方没错……”

众太监微微一愣,全都安静下来了,不知小镜湖有何悬疑之处。唐王爷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小兄弟,这儿以前是座破庙,对么?”那少年讶道:“是啊,那是我小时候的事了,你怎么知道的?”唐王爷嘘了口气,道:“对了,当年刘敬就是以此为根据地。”

地方对了,庙是破庙,湖是镜湖,虽已时移物换,仍能看得出昔日端倪。房总管皱眉道:“王爷,再来呢?您不是说这儿有个什么狗屁诅咒?”唐王爷自也参详不出,他在谷仓里走了一圈,沉吟道:“是这样没错……宝石的主人告诉我,她说咱们只消离开密道,随意找个人一问,便能找到当年遗下的线索……慢慢也能解开谜团……”

房总管气极反笑,道:“随意找个人问是吧?”说着将那少年揪了起来,喝道:“臭小子,快招!朝廷最大的秘密是啥?说!”那少年哪里知道什么?一时高喊救命,那少女急急上来抢人,尖叫道:“你做什么?快放下他了!”

正打闹间,谷仓外传来脚步声,听得一人喝道:“杨阿中!你拐带我的阿香,却是想找死么?”另一人又道:“没错!朋友妻、不可戏,你玩弄阿强的女人,你还想活么?”说话间谷仓大门打开,一群少年手持棍棒,蜂拥而入,正要找杨阿中算帐。却见面前站着一个泥巴也似的黑人,左手拎“阿中”,右手提“阿香”,兀自凶眼瞧望自己,众少年魂飞魄散,大惊道:“鬼啊!”

房总管哈哈大笑,左擒右抓,宛如饿虎扑羊。眼看其中一个唇红齿白,忙抛下了少男少女,将之搂入怀中,喝道:“臭小子,快给我从实招来!朝廷最大的秘密是啥?”

众随扈见得无聊戏码,莫不掉头走开。房总管玩得兴起,便只顾着狞笑。可怜那俊俏少年本是来揍人的,此时给房总管全身乱摸一通,早已吓得白脸发红,红唇变白,慌道:“你……你要我招什么?”房总管狞笑道:“有什么,招什么,快给我说!”说着伸出手来,朝那少年腋下扒搔。

“哈哈……哈哈……有有行,我有秘密可招……”那俊美少年瞧着阿香,笑道:“我……我上个月也……也和阿香来过谷仓。”

“哇哇!你说出来了!”少女掩面大哭,少年满面惊羡,顿时杀来两名恶汉,吼道:“杨阿青!朋友妻,不可戏,我杀死你!”说着同心协力,将那俊俏少年架起,拳拳到肉。那俊俏少年大声道:“你们别误会,她……她只是要贴补家用,我这是帮她啊!”

“放屁!”砰砰连拳,杨阿中左右开弓,杨阿强飞脚直踢。眼看杨阿青快没命了,房总管将两人挡了开来,笑道:“好啦、好啦,看你们三个如此成材,不如跟公公回宫吧,包管以后四大皆空,什么都不必争啦!”

那几名少年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兀自咬牙切齿,相互叫骂。房总管则是笑眯眯地瞄望人群,只在物色中意弟子。他见一名少年躲在人群里窥看,赫然也是个面如冠玉,样貌极为出众的,不由笑道:“你们这几个孩子长得倒好,真算是难得了,来,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阿明。”那玉白少年样貌秀气,眼神却颇为傻气。房总管最爱蠢小子,不由呵呵笑道:“阿阿咿咿,又是个‘阿’字辈的,小阿明,你姓啥啊?该不会姓‘阿’吧?”那少年忙道:“我……我不姓阿,我……我姓杨。”房总管捉弄小孩一阵,哈哈笑道:“又是个姓杨的。”正要揉捏面颊,却听唐王爷“咦”了一声,道:“等等,又来一个姓杨的?”

那阿明微感讶异,不知姓杨有何古怪,便道:“是啊。”众人微微一愣,不知王爷何出此问。那唐王爷却急急拉过了“阿中”,道:“小兄弟,你……你方才说了,你也姓杨?”

那杨阿中怒吼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杨阿中便是。”说着卷起袖子,戟指大骂:“杨阿青,你纳命来吧。”恶虎扑来,吓得阿青大哭道:“救命啊!杨阿根,快来帮我啊!”

又来了一个姓杨的,名叫“阿根”。此人身强体壮,赤脚无鞋,当是做惯了粗活。只是这人倒也古怪,如此粗活作惯的,肤色居然还颇为白细,倒似个天生晒不黑的。

唐王爷越看越是紧张,霎时取出了一只金元宝出来,大声道:“快说!还有谁姓杨!本人重重有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少年呆了半晌,霎时全数大喊大叫:“咱姓杨!”、“咱也姓杨!”、“咱们通通都姓杨!”

杨阿明、杨阿中、杨阿青,人人争先恐后,忽听一个少女道:“我……我也姓杨。”众少年大声吼骂:“胡说!你姓周!”那少女慌道:“我……我这是冠夫姓,我以后要嫁姓杨的……”

一片吵闹中,便算最漫不经心的也懂了,面前的孩子们都姓杨,不消说,附近必有一座“杨家村”,方才有这么一群孩子在此游荡。唐王爷深深吸了口气,他撇过眼去,自与房总管对望一眼。两人虽未启齿交谈,可彼此心里都明白,对方必也想到了那个名字。

响叮当的三个字,方今世上姓杨的当中,没人比他的权势更大,他的名字叫……

“杨肃观?”

破旧的农舍里,面前坐了个老头,约莫六七十岁年纪,他手持唐王爷送来的纸条,喃喃道出了“中极殿大学士”之名。

时近午夜,大批乡民窥看议论,瞧着茅屋里的情景。只见八名护卫守在屋外,屋内则站着一十二名无须男子,再看桌边还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唐王爷,另一个则是房总管了。他俩面前也坐了个姓杨的,他是“阿中”的爷爷,乃是村中唯一识字的长者。

没人料想得到,密道外有个杨家村,相距不到五里,全村上千个乡民,却找不到一件新衣裳。看此地如此贫苦,若非“杨阿中”等人带路,恐怕外人还不易找到地方。

面前的老者低头探看字条,喃喃地道:“杨肃观?你们要找他?”唐王爷频频颔首,自知朝廷里的杨姓必与此间有些干连,忙道:“劳烦老丈了,不知这位杨君可曾在村里住过?”

“别急……先让我想想啊……”那老者揉了揉眼,喃喃苦思起来。杨肃观官居一品,名满天下,历任兵部职方司郎中、五经博士、太常寺少卿,目下则是内阁最年轻的大学士。如此人物在前,那老者却始终说不出个道理,听他蒙蒙地道:“杨肃观……杨阿肃……杨阿观……”他掐指捏算一阵,忽问孙子道:“阿中,村里有谁叫‘阿观’么?”

“没这个人!”杨阿中咬牙切齿,兀自瞪着门外的杨阿青,十分仇视。唐王爷与房总管对望一眼,摇头之中,只得提笔再写字条:“那这个名字呢?老丈可曾听过?”

“杨绍奇?”老丈眯起昏花老眼,蹙眉道:“杨阿绍……杨阿奇……”他掐指算了半天,却没了声息,想来也没听过这人了。一连碰了几个钉子,房总管不由咕哝几声,唐王爷却不气馁,他提起了毛笔,又写了个名字出来:“这人呢?这个年纪长些,老丈也许听过?”

“杨远?”老人定睛一瞧,不觉啊了一声。唐王爷大喜过望,忙道:“老丈认得他么?”那老者喜道:“当然认得,还挺熟的呢。”说着挥手暴喝:“杨阿远!过来!”听得喊声,人群里走出一名干瘦汉子,他伸进了脑袋,朝门里挥手而笑:“小人杨阿远,几位大爷找我么?”

唐王爷伸手抚面,房总管嘻嘻笑骂,一旁太监则是摸起了自己的空胡须,打了个哈欠。

住在京城的都知道,杨家的家长早就不见了。十年前杨远到水定河边洽公,意外失足落水,就此溺毙无踪。可怜堂堂的大学士,却只剩了一个衣冠冢,倘使面前的瘦汉真是“杨远”,那八成是恶鬼附身了。

眼看此远非彼远,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王爷自是一脸沮丧。房总管凑头过来,细声道:“怎么样?还能查下去么?”唐王不愿无功而返,低声便问:“总管,杨远可有什么别字?”

杨远若真是本乡出身,平日用得必是小名。便如“阿中”、“阿青”一般,只是时隔久远,杨远字什么、号什么,却是无人想得起来。唐王爷满心愁闷,却也没辄了。他喝了口热茶,正思索间,忽听众太监催促道:“王爷赶紧走吧,现下已是午夜了,天光亮前咱们定得回宫哪。”

陡听此言,唐王爷本已起身,却又坐了回去,喃喃地道:“天光亮……天光……”房总管讶道:“王爷,你怎么了?”话声未毕,猛听王爷一拍桌子,暴喝道:“阿光!”

众村民咦了一声,面面相觑。唐王爷深深吸了口气,迳自抓起了毛笔,火速写下三宇,喝道:“老丈,你来瞧这个名字。”

“杨刑光?”众人一同探头过来,齐声道出这个名字。

屋内鸦雀无声,却听那老者“咦”了一声,道:“阿光?”唐王爷大喜过望,喝道:“阿光!”众太监不知他俩何以光来光去,莫非要吃光抹尽?正纳闷间,那老者打开了抽屉,翻东找西,慢慢寻出了一张纸条。他低头比对半晌,忽地讶道:“咦,阿光真是叫这名字。”说着抬起头来,道:“这位大爷,你……你怎么识得阿光的?”

唐王爷惊喜之下,忍不住双手一拍,自向房总管道:“有了!杨远就是杨刑光!”

杨远,字刑光,景泰十七年皇门金榜进士,说来这“刑光”二字,正是“中极殿大学士”的表字。唐王爷误打误撞,居然找出了线索。他嘘出了一口长气,道:“老丈,我是阿光的朋友,找他十几年了。他以前可是住这儿么?”那老者苦笑道:“您也在找他啊,真不巧,咱们也一直在找他的下落哪。”唐王一脸纳闷:“你也在找他?为什么?”

话声未毕,面前已然送来厚厚一叠纸条,跟着老丈苦笑、孙儿大笑,屋内从上到下,乃至于门外窥看的乡民,全都哈哈笑了起来:“阿光!阿光!花光光啊!”

房总管咦了一声,听不出所以然来,忙道:“花光光?什么花光光?”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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