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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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 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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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其余几名太监哭道:“薛副总管好可怜哪!整整给人打了一百杖,这才成了这幅模样。”

秦仲海叹道:“薛奴儿刑杖而死,实在太惨了!”说着便要掩上白布。

便在此时,猛听扑噜一声,跟着臭气薰天,那屁股竟尔放了一个屁出来。秦仲海大惊道:“死人放屁!”

只听薛奴儿的声音恶狠狠地道:“姓秦的王八蛋,你可别幸灾乐祸。等咱家伤好了,定要砍下你一条手泄愤!”他脸面向下,声音模糊,听来甚是含浑不清。

秦仲海见他未死,心下甚是高兴,但嘴上仍不留情。只听他嘻嘻一笑,双手合十道:“薛副总管,你死就死了,可别出来作祟啦!”

薛奴儿怒道:“你给我滚!”

秦仲海看着薛奴儿的屁股,笑道:“想不到薛副总管平日这么威严,屁股上也有这许多黑痣……明日可要找个算命先生参详一番,也好写个屁经什么的……”说着转身离去,自言自语地道:“左边屁股有三颗大黑痣,右边屁股长了黑毛……”

说着说,猛见薛奴儿从担架上飞身出来,喝道:“你好大胆!竟敢偷看咱家的屁股!你……你该死!”但他身上实在伤重,登时摔在地下,一时哼哼唉唉,疼痛不已。

秦仲海将他抱起,放回担架上,拍了拍他的脸颊,笑道:“好啦好啦,看你怕得,副总管好好养伤吧!你屁股上有黑痣的秘密,我绝不会与人提起的。”

薛奴儿怒道:“你给我过来,咱家生剁了你!”秦仲海却不理会,只哈哈大笑,扬长离去。

事后秦仲海差人打听,才知刘敬动用了好几重关系,靠着太后与一众妃子的说情,这才饶过了薛奴儿一命。江充虽然极言指证,说这薛奴儿有意犯上,罪不可恕,但一来江充拿不出真凭实据,二来当时情况确实险恶异常,若硬要说薛奴儿的天外金轮危及圣驾,那江充当日开枪射虎,秦仲海弯弓射箭,也都可以派上罪名。反正现下皇帝毫发无伤,宫内众缤妃又为他讨饶,也就把事情揭了过去。

只是薛奴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当下按着江充的意思,薛奴儿屁股上还是重重挨了一百杖。要不是他内功深湛,这番刑杖早已要了他的性命。眼看事情告一段落,但秦仲海念及那日薛奴儿使出“天外金轮”的模样,心下还是猜忌难解,以薛奴儿的功力,绝不可能出到这等莽撞的招式,不知他到底存的是什么用心。

又过了一个月,这日正值午夜,秦仲海率领手下,正在干清门一带与金吾卫的人马聚赌。这夜手气背得厉害,一下子便输了百两银子,秦仲海只觉倒楣至极,便溜到门后解手,也好将霉气消除一些。

正舒坦间,忽见一名妃子婀婀娜娜地朝前行来,秦仲海心下一惊,急忙穿好裤子,躲到草丛之中。

这干清门之北便是后宫,干清宫、交泰殿、坤宁宫,合称“后三宫”,除皇帝亲旨召入以外,任何人不得擅入。其中坤宁宫是皇后的正宫,干清宫则是皇帝的寝宫,受召嫔妃也在此被幸。为防秽乱内廷,大内侍卫的巡查地点便以此门为界,门南防务由御前侍卫主持,门北则由后廷内侍为之。为免后宫不靖,江充、刘敬便各自荐举一半内侍人选,相互监视看管。秦仲海虽然胆大包天,但也知自己在此便溺,若给无知妃子撞见,不免惹出杀身之祸,当即迅速躲好身形。

秦仲海见那妃子走出干清门,手上还提着竹篮,身旁却没太监宫女跟随。秦仲海心下微微一奇,就着月光看去,只见那女人眉目清丽,约莫四十好几,赫然便是那日被他撞见偷汉的那名妃子。秦仲海嘿嘿冷笑,寻思道:“好个荡妇,看她这模样,八成又要去给谁送汤送饭,且待老子去追究一番。”

他躲在那妃子身后,弯弯曲曲地跟着,果见她又是往仁智殿的方向去了。秦仲海见她脚步渐快,心下暗笑:“这女子恋奸情热,好生心急啊!”

过不多时,那妃子鬼鬼祟祟地躲在殿前,左右张望一阵后,便地往殿里奔进。

秦仲海待那妃子进殿之后,自也飞身进去。他放轻脚步,沿着梁上行走,把那妃子的一举一动全数看在眼里。二人一上一下,行入殿中,赫见一名太监已等在里头。秦仲海心下大惊,连忙停步下来,就怕脚步声过响,不免给人察觉。

他低头去看那太监面貌,却是不识,料来也是东厂的人。

那妃子不见了薛奴儿,便皱眉道:“薛副总管呢?”

那太监躬身道:“启禀琼贵妃,薛副总管伤势未愈,今日由我代班守卫。”

秦仲海听得“琼贵妃”三字,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想到了琼武川,心道:“原来这女子就是琼贵妃!好啊!原来是皇帝的嫂子偷人。”

这琼贵妃便是国丈琼武川的女儿,这女人出身名门,当是大家闺秀,谁知竟会干出这等脏事。

秦仲海心道:“这女子定是仗着她老子的势头,到时若给捉到了,还有那铁卷丹书可以换命,真是他妈的色胆包天。”想起自己头一次用色胆包天形容女子,心里也觉得荒唐。

琼贵妃嗯了一声,便又打开密道,走了进去。那太监往里头张望一阵,似乎甚为好奇。琼贵妃见他模样好奇,登时怒道:“你獐头鼠目,探头探脑的,想做什么?”

那太监一惊,跪下道:“娘娘息怒,奴才只是……只是有点好奇……”

琼贵妃哼了一声,道:“里头是我放私房钱的所在,没旁的物事,你可别胡思乱想。”

那太监连声道:“是,是,奴才明白。”跟着叩首连连,琼贵妃不再理他,自行进去。

那太监见她走进密道,登将耳朵贴在墙上,似要查知里头还有什么人。

秦仲海蹲在梁上,心道:“难怪那日江充一提到琼贵妃,皇上立刻把薛奴儿关了起来,想来琼贵妃偷人一事多少还是传出了风声。”转念又想道:“这皇上也真是不够意思,一看不是自己带绿帽,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过薛奴儿一命。这先皇武英帝地下有知,定要气得暴跳如雷。”

秦仲海守在梁上,过不多时,那暗门再次开启,琼贵妃已然走出。想来薛奴儿未到,她也不敢太过肆无忌惮。

那太监见了贵妃出来,连忙上去搀扶。琼贵妃把身子一缩,挥了挥手,叫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快回去向薛副总管禀报吧!”

那太监慌不迭地道:“是,奴才这就去。”说着躬身离开。

秦仲海见那太监神思不属,似乎被眼前的奇事吓坏了,心下暗暗冷笑:“薛奴儿真是个废物,要找人代班看守,居然还找这么个不中用的货色,真不知他养这许多手下做啥?”

他见两人走远,便跃下梁来。眼看琼贵妃朝后宫走了,秦仲海便转而跟随那太监,想把这人的来历查明白。

只见那太监左一转,右一转,直往宫墙而去。秦仲海远远跟在后头,他见那太监脚下沉稳,看来也是个练家子,若非如此,薛奴儿也不会请他来看守了。

行了一会儿,那太监来到宫墙之旁,只见他停下脚来,跟着簇唇做哨,霎时外头也传来一声低低的哨响,竟是有人守在墙外接应。秦仲海心下一惊:“这人不对劲!”

那太监见有人守在外头,当下咬破手指,在手帕上写了几个字,跟着包在石子上,扔出墙去。秦仲海再无疑问,已知此人是奸细,看来琼贵妃在仁智殿的把戏要泄漏了。

想起刘敬平日对下属管束严厉,哪知薛奴儿行事疏失,手下还是出了奸细,怕还是江充驯养的,秦仲海心下暗暗叹息,不知是否该将此事告知刘敬。

正推想间,那太监已转身回宫,看他行走的方向,当是朝薛奴儿的住处而去。秦仲海待他走远,这才远远跟随。宫中房舍甚多,到处都是花圃树木,一路跟去,不难隐藏行踪,那太监自是毫无所悉。

那太监行上廊檐,看来满腹心事,正自低头疾走,忽然一名小太监奔了过来,向那太监叫道:“干爹!你不是说要回家吃饭么?我到处找你呢!”

秦仲海偷眼看去,这小太监不是别人,正是带他入宫的那名孩子。那太监先是一愣,跟着微微一笑,温言道:“爹爹有点事,一会儿才回家,小六先回去吧。”他摸着小太监的头顶,脸上露出慈爱的神情。

秦仲海心道:“薛奴儿有个大宝当儿子,这太监也养了一个,其实这些太监孤身一人在京,心里定是寂寞。”

正想间,那小六笑道:“好!我先替爹爹煮好茶,你可快些回来喝。”

那太监见义子依恋自己,登时哈哈一笑。他低下头去,让小六在脸上香了一下,这才缓缓走开。

秦仲海陡见父子亲情,蓦地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忍不住轻叹一声,但随即想到柳昂天、卢云、韦子壮、伍定远这干老友,嘴角一动,脸上乍现笑容,心里的寂寥登时消失无踪。

过不多时,那太监已然行到薛奴儿房前,敲门道:“副总管,我是小忠子。”

话声甫毕,房里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道:“原来是胡忠啊!怎地那么慢?快给我进来了!”那太监答应一声,便即进房。

秦仲海心道:“原来这太监便是东六宫里的胡忠。嘿嘿,江充的魔爪伸得可快,连这人也给贿赂了,看天下还有谁是不能收买的。”他知道薛奴儿武功了得,一时不敢逼得太近,便躲在房外花圃里,专心听两人说话。

只听薛奴儿的声音道:“怎么样?仁智殿里一切安好?可有遇上什么不寻常的事么?”

胡忠咳了一声,回话道:“托公公的福,今日一切顺遂。”

秦仲海听那胡忠声音平稳,不露半点心事,心下也是暗赞:“这姓胡的家伙当真了得,前脚才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后脚便像个没事人似的,当真是作贼的料。”

两人对答已毕,静默了一会,胡忠便道:“副总管要是没别的事,小的这就告退了。”看来他心里有鬼,不敢多留,定是想早些开溜。秦仲海伏在草丛,只见窗格上照出胡忠的影子,正自反身开门,便要离开。

忽听薛奴儿冷冷地道:“你别急着走。方才你离开仁智殿,可曾遇上小六?”

胡忠听了问话,窗格的黑影忽然一阵轻颤,想来心中颇为诧异,不知薛奴儿何出此问。

秦仲海素来精明,心下也是一凛:“这薛奴儿在出言试探。”看来胡忠只要一个应对不慎,便是性命之忧。

烛火下只见胡忠的影子转了过去,他咳了一声,道:“回公公的话,我没遇见。”

薛奴儿哦了一声,道:“是这样么?好啦,你这就回去吧。”

胡忠听了这话,似乎松了口气,便急急转身开门,看他的影子轻轻颤抖,想来心里极是害怕。

忽然之间,秦仲海见薛奴儿的影子一动,跟着现出一只圆形黑影,秦仲海心下一惊,知道这是薛奴儿的独门兵器“天外金轮”,暗道:“好一个薛奴儿!这么快就要杀人了!”

秦仲海与薛奴儿熟识,知道他的“天外金轮”威力奇大,连汗国国师罗摩什也接不了一招,若要暗算胡忠,定是轻而易举。忽然之间,秦仲海心中一动,想到了小六:“可怜的孩子,他再也见不到他干爹了。”他虽与胡忠毫无交情,还是为之恻然。

这念头方一闪过,猛听啪地一声,胡忠竟已撞破窗格,急急逃了出来。秦仲海双眉一轩,心下暗赞:“好你个胡忠,这般机灵!”

薛奴儿方才取出金轮,胡忠不动声色,其实早已察觉,只是不叫破而已,果然给他找到了机会,便趁势逃了出来。

眼看胡忠急急忙忙地向前逃去,霎时金光一闪,那“天外金轮”从窗口飞出,一声轻响传过,那金轮刮过胡忠的后背,却没击中要害。秦仲海心道:“薛奴儿身负重伤,这才功力不纯,否则那胡忠便有十条命,怕也不够人家一砍。”

胡忠全身浴血,半滚半爬间,仍是咬牙飞奔。秦仲海见他便要逃离现场,忽然之间,十来个人影穿梭而过,掌风扑出,竟有人对胡忠猛力下手。秦仲海大吃一惊,才知附近尚有高手埋伏。他偷眼看去,只见胡忠一招内便已不敌,霎时身躯飞上半天,陡地落在自己伏身处不远。秦仲海知道东厂菁英便在左近,更是屏气凝神,不敢稍动。

正担忧间,一人缓缓走上,蹲在胡忠身边,微笑道:“小忠子,怎地走得这么快?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这人面无胡须,年过七十,神色自若,正是刘敬。

秦仲海见了大人物到来,心下一凛:“连这老东西也出动了,胡忠此番定然要糟。”

胡忠口吐鲜血,喘道:“总管,我……我忠心耿耿,你为何要害我……”

刘敬听他兀自嘴硬,登时哈哈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条手帕,在胡忠面前一招,笑道:“小忠子,这是你的东西么?”

这手帕正是方才胡忠丢出墙去的,胡忠见东窗事发,忍不住惨笑一声,料知一切举措都在刘敬掌握之中,当下也不挣扎,索性缓缓闭上了眼,静静待死。

薛奴儿从房中走了出来,冷笑道:“死东西!你以为刘总管不知道你的丑事么?你三年前跟姓江的杂碎勾结,咱们早就知道啦!若不是有意试探你,今夜怎会派你过去仁智殿?”

秦仲海听了这话,心里又惊又佩:“这姓刘的果然厉害!宫里大小事都瞒不过他的眼去!”

薛奴儿取出金轮,冷冷地道:“小忠子,你要自己了断,还是咱家动手,快快选吧!”

胡忠心下一酸,想到了义子小六,一时之间,竟是泪如雨下。

薛奴儿森然笑道:“还敢哭!咱们东厂没你这等无用的东西!”金光一闪,便要将他了帐。

忽见刘敬举起手来,将薛奴儿拦住了,笑道:“别这样杀他。”说着将胡忠扶了起来。

胡忠见刘敬满面堆笑,只低头朝自己凝视,他不知刘敬有什么厉害伎俩要来对付自己,心中更感害怕。

眼见刘敬缓缓举起手来,却是朝自己背上摸来,胡忠知道这名总管外貌慈祥,好似个寻常老头,其实手段凶狠,比薛奴儿可怕百倍。他心下战栗,只恨方才没死在薛奴儿手下,颤声道:“总管,求求你,给我个爽快……”

刘敬哈哈一笑,落下手来,道:“什么爽不爽快的,你想哪儿去了?”却见他伸手点了胡忠背后伤口的穴道,跟着撕破了自己的衣衫,竟在替他包扎伤处。

胡忠吓了一跳,颤声道:“总……总管,你……你到底要怎么对付我……”

刘敬微微一笑,道:“大家认得这许多年,说什么对付不对付?那不太也见外了么?”

他哼着小曲儿,亲手将胡忠的伤处包扎妥当,笑道:“人生在世么,要不贪财,要不好色。咱们宫里人,想要女人也要不了,你说吧,咱们东厂几个老的小的,值得多少钱啊?”

胡忠面色惨淡,垂下首去,低声道:“江大人亲口允诺,等我还乡之时,便要送我千亩良田,另外给我老家兄弟一笔大钱。”

薛奴儿怒骂道:“无耻小人!几亩田便买了咱们的命啦!狗杂碎!”说着尖叫一声,又要动手杀人。

刘敬伸手拦住,他凝视着胡忠,颔首笑道:“小忠子啊,你替老家弟兄打算,我也不怪你,更不想杀你。只是念在宫里老小的性命上,事情多少有些难办。”

胡忠面如死灰,惨然道:“我出卖大家,本没想过有啥好下场。公公便要将我处死,奴才也没半句怨言。”

刘敬摇了摇头,叹道:“咱们东厂就这么几个人,还能再杀自己人么?胡忠啊,咱家现下给你条路走,你只要乖乖听话,日后一样找江充拿地拿钱,脑袋却还能留着吃饭,这个主意听来如何?”

胡忠吃了一惊,道:“有……有这么好的事?总管你可别戏弄我……”

刘敬微微一笑,道:“我好端端的,怎会戏弄你?”他轻抚胡忠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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