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荒颜 _by_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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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荒颜 _by_沧月-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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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在烈烈战火中燃烧的故乡和家园!孰轻孰重?孰取孰舍? 




            雪地上尤自有血点点泼洒,结了冰、宛如一朵朵火红的曼珠沙华开在雪峰之上,凄厉而诡异,暗示着不祥的结局——沙曼华……沙曼华! 



            我又一次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内、错过了你。 



            那一瞬间、公子舒夜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看不见的巨掌捏紧,透不出一口气来。生命中不可承受的重量忽然如此突兀切实地压下来,几乎要将他的心智和脊梁压碎。无数声音在心里呼啸、挣扎、怒吼,那样激烈的争夺在刹那间几乎把他的心撕裂开来。 




            然而他的眼睛自从第一眼看到,就无法从远处的黄沙战火上移开。虽然看不见战况、可那些哭喊奔逃的百姓和奋勇血战的军队,却是历历浮凸在了面前。那般重压之下,他嘴里说不出话、却是向敦煌的方向不知不觉地移出了一步。那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一步。 




            “哈哈哈……”墨香在这一刹大笑起来,瞳孔忽然奇异地扩散开来,情绪异样地高扬起来,“世事艰难啊,舒夜!你今日可知?莫怨我当年对你不起。” 




            然后他转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公子舒夜,眼里有一种奇异的笑,坦荡而澄澈:“这回好了,我们扯平了!当年累你受了一箭、我今日还你一箭;我那时出卖了你一次,你今日也扔下我一次——总算扯平了!我们回敦煌去罢!” 




            黑衣的鼎剑候以手按地,跃下了冰川——那样迅捷的动作,几乎看不出是一个重伤的人所能做的。怎么……怎么墨香他一瞬间还能爆发出如此精力?这样严重的伤,即便是武林高手、也无法举步吧?难道他这几年来又练成了什么功夫、能短时间内恢复自己的体能? 




            在公子舒夜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时,鼎剑候已经奔向了山脚他来时骑的那匹黑色骏马,翻身而上,对他大声招呼:“快走,回敦煌去!迟了、我们又要准备打一场收复战了!” 




            来不及多想,公子舒夜飞身掠上自己那匹大宛名马,冲下山去。 



            一黑一白两骑如闪电般,冲向远处战云密布的敦煌。 



            - 



            大宛的夜照玉狮子马和天山的乌电骓,都是万里挑一的名马,日行千里。此刻并肩驰骋在酷热的大漠里,宛如疾风闪电。 



            黑衣的鼎剑候在疾驰中一直没有说话,紧紧握着马缰将身子贴在马背上,神智似乎有些恍惚,脸上居然没有露出重伤的痛苦之色。几个时辰后、敦煌在望,鼎剑候才仿佛缓过了神,从马背上直起身来,不动声色地探手摸了摸伤口,摸了一手的血。然而他脸上依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苦痛,从怀中摸出一物、再吞咽了几颗,便只管尽力策马前奔。 




            旁边公子舒夜的眼睛定定盯着前方滚滚黄尘,瞬也不瞬,剑眉蹙起、恨不能一步跨到敦煌城下。 



            沙风烈烈,吹得他睁不开眼睛。那匹夜照玉狮子马被他催着一路狂奔,半日内从祁连急奔三百多里,此刻也已经累得口吐白沫。风沙中传来血的腥味,耳边也依稀听得到刀兵相接的刺耳声音,急奔中,公子舒夜发觉地上的死人越来越多,已经是入了战圈。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敦煌城外十里,全成了战场。 



            刚掠入战场的边缘,看到层层叠叠的兵甲和如林的云梯、投石机、火炮,公子舒夜就倒抽了一口冷气——为了这一场突袭,回纥至少出动了五万人吧? 




            自己不在,霍青雷那家伙仓卒之间、能指挥神武军抵挡住这样的进攻么? 



            然而,刚一想到此、他的目光落到敦煌城头上,就看到回纥的三面大纛已然矗立在上、猎猎飘扬!一名全副戎装的回纥番将按刀站在大纛下,带着铁盔、穿着短铁铠甲,威风凛凛。那赫然是几年前被他击退过的回纥大将额图罕!额图罕身边站着的,却是回纥公主、明教的月圣女梅霓雅——这绝对是一场深思熟虑的进攻,回纥是决意要对大胤王朝动兵了! 




            那一瞬间公子舒夜几乎失声惊呼出来——不过一日、敦煌城已经被攻陷了? 



            “舒夜!”失神的刹那,他听到墨香唤自己。黑衣的同伴脸色苍白、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却不出声地抬手、指了指城头,再比了一个“杀”的姿式。 




            联手刺杀额图罕?公子舒夜在马上微微一怔,看着墨香。他们两人虽然出身修罗场,昔年纵横西域、也曾联手行刺过诸国王室,但如这般直入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却依然是从未冒过之险!墨香重伤在身、居然还敢提出这般大胆的建议? 




            “十年来你养尊处优、到底还行不行啊?或是不敢?”墨香勒马,躲避着乱兵,忽地大笑起来,“如果不敢、这次我来‘明杀’,你做‘暗刺’便是!” 




            自从修罗场一起当杀手开始,他们两人联手行刺时向来一明一暗,配合得天衣无缝。明处之人冒的风险极大,要吸引住对方全部的注意和武力;而趁这个机会、暗中的真正刺杀者便能将目标一举格杀。 




            “他妈的见鬼去吧!”一语相激、仿佛一碗烈酒直灌下去,敦煌城主扬声大笑起来,胸中腾地有火焰燃起,眼里有多少年未见的豪情和杀气,“纵横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明杀’这么出风头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小子来做!” 




            长笑声中,公子舒夜策马冲入了战团。承如闪电连续腾起,斩杀在战阵内,所到之处无不披靡。冲不过十丈、白衣上便已溅满了血。然而万军之中,三尺青锋毕竟有限,一连斩了十余人后,他干脆收了剑,劈手从一名步卒手里夺下一柄近一丈长、六十斤重的斩马刀来,挥手便是雷霆一击! 




            “那小子被激出杀气来了啊……真可怕。”站在原地的墨香有点惊骇地喃喃自语,看着白衣公子挥舞着巨大的斩马刀冲入敌阵——这样庞大笨重的武器、和高舒夜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气质是格格不入的,乍一看上去有点可笑。然而当每一击都取去数人的性命,血花飞溅的时候,没有人再顾得上去想别的,只是骇然奔逃,如沃汤泼雪。 




            那边回纥军队悚然奔逃,连城上的大将额图罕也被惊动、向下看了过来。墨香方待跟上去,可胸口剧烈的刺痛让他差点握不住剑,连忙探手入怀,又拿出了那个小瓶子,看也不看地将里面的药丸悉数倒入了口中。 




            他的眼神转瞬又有些恍惚,然而只是过了一瞬,疼痛仿佛便减弱下去。墨香一声低喝,杀了一个回纥番兵,立时手脚麻利地将那士兵身上紫羊皮战袄和铁盔剥了下来,穿到了自己身上。他拍了乌电骓一下,通人意的宝马立刻长嘶一声,夹在乱兵中冲向城门。 




            还不到城下,马背上的人已经消失了。谁都没有留意这个士兵去了何处——墨香就像一滴水一般融入了战场,瞬间消失无痕。 



            - 



            “高舒夜!是高舒夜!”城头上的梅霓雅看到了战阵的混乱,一眼认出了那个白衣巨剑的男子,脱口惊呼起来,“来的是他?!难道他竟杀了沙曼华?” 




            额图罕站在外城上,正指挥着军队将云梯搭上内城的城墙,却被城上纷纷泼落的滚油浇伤了大片士兵——内城竟攻得这般艰难。 



            事先得了军机地图,猝然而发、夺取外城不过用了两个时辰。而城主不在更让军心溃散,敦煌守军纷纷溃退,竟连霍青雷都无法控制局面。然而刚退入内城、混乱中,忽见敦煌城主全副盔甲地出现在城头,一边大喝杀敌,一边一连三箭射倒了回纥的三面大纛!将士轰动,军心瞬间为之大振。溃退中的神武军在城主带领下重返城头,守住了各处据点。 




            公子舒夜——这本就是西域丝路上传说般的人物。有他在,敦煌便是一座铁城。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如今回纥出动的兵力不过五万,此次要攻下敦煌靠的是智谋奇袭,而如今居然陷入苦战、却是大大的不利。 




            额图罕正为久攻内城不下而头痛,暗自抱怨公主情报有误。此刻听得梅霓雅惊呼,不由吃惊:“公主,你说此人是高舒夜?”他霍然转身、皮鞭一指内城上甲胄鲜明的白袍年轻人:“那么如今、在内城指挥战事的又是谁?” 




            “一定是高连城。”月圣女的眼色阴郁下去,暗自咬牙——倒真是小瞧了这个刚从帝都归来的质子,她怎么都没料到这个愣头青居然在敦煌城破之时、穿了高舒夜上阵时用的盔甲,一下子跳到了城头上来!那些乱做一团的守军远远看到城主出现在军中,也不辨真假,一下子士气大振,形势居然就此逆转。 




            从正午打到晚上,内城久攻不下。那个冒牌城主用兵之出色、居然不在公子舒夜之下,回纥大军一连串的攻击都被他一一击退。守军交替上前放箭压阵、巨石滚木不断落下,一切在那个冒牌城主指挥下紧紧有序,将内城守得铁桶一般。 




            “左右弓箭手,给我攒射!”眼看那白衣公子挥动巨剑、所向披靡,额图罕想起了几年前败于此人手下的恨事,恶声发令。鞭梢点处、飞蝗般的长箭呼啸而去,几乎将那个人影湮没。然而一轮攒射过后,周围回纥士兵纷纷倒下,那一袭白衣却反而往前移动了一丈。那样沉重的斩马刀挥舞在手里,居然迅捷地织起了一道光幕来。 




            “奶奶的,就不信射不死你!”额图罕只觉怒意直泛上来,厉声下令: 
            “再给我射!看他有三头六臂不成?”听得这般吩咐梅霓雅不由皱眉,高舒夜是一定要杀的,可额图罕这般不顾敌我混杂、只顾开箭,也是甚为过分。 



            又一轮箭雨过去,白衣上赫然多了斑斑点点的血迹,然而公子舒夜已然杀到了城下,傲然仰头。那样清冽而充满杀意的眼神,让城上坐拥大军的额图罕不禁一凛。公子舒夜拖着斩马刀来到城下,气息平匍,忽地将刀一扔、手一按城墙,便如一羽白鹤般凌空掠起。 




            ——竟然敢这样跃高于万军之中?真的是走投无路、非要冲入内城去了吧? 



            无论怎样的高手、在半空中便无法再借力,这样跃出无异于将全身空门大露,只等底下千万军士来射。额图罕一惊,忽地哈哈大笑起来,用尽全力挥鞭下令四军:“攒射!统统的给我射!把他射成一只刺猬!” 




            梅霓雅皱了皱眉头,忽地觉得有点不对:高舒夜出身修罗场,对于搏击刺杀一道堪称绝代高手,怎会如此孤注一掷? 



            然而额图罕却大笑着,连声下令:“拿弓来!拿弓来!看我射下这小子!” 



            旁边立时有一名军士应声上前,低头恭谨地捧上了一张玄铁长弓。额图罕站在大纛下,张弓搭箭。正要射去的时候、忽然觉得心里凭空一冷——就在这个刹那、黑色的短匕首无声无息剜入了他的心脏。快而准、直透三重铁甲! 




            动手的是那名献弓的士兵。头盔上的护颊遮住了他的脸,看上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然而此刻一击得手,他扬头冷睨、眼神却亮得如同寒星。 



            “墨香?!”月圣女在一刹那认出了这名久已不知下落的杀手,震惊不已。失踪了十年的修罗场第一杀手、居然出现在敦煌城头!她见多了激变,此刻脱口便唤:“十二黑衣、全力捕杀!”她身侧十二名黑衣刀客立时发动,向着城头的刺客包围过去。 




            就在这兔起鹄落的一瞬间,那边万箭齐发、却已然射落了那袭白衣!带血的白衣向着城下如林的刀兵中急坠,底下士兵们发了一声喊、便齐齐聚过去。然而墨香不管不顾,却径自掠向城头,夺过一张弓、急速射出一枝箭去! 




            “舒夜,快!”他一声大喝,箭射向虚空。半空中箭杆喀喇一声折断,然而借着那一踩之势,原本力竭的身影再度硬生生拔高了三尺,手指一搭城头便跃了上来。同时,那一袭浴血而出的白衣飘坠于地,上面已经千疮百孔。 




            “好险。差点成刺猬。”墨香喘着气,着看底下如林的弓箭,笑,“金蝉脱壳。亏你反应得快、半空就把衣服脱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脱衣,倒还是第一次。”只剩里衣的高舒夜同样微微喘着气,回答。那样万军中一路杀下来,身上已经有了多处箭伤,然而他只是应合着同伴的调侃——从来都是这样……在多年来的联手行动里,越是危险的关头,他们便越是平静和放松。 




            “糟糕,是修罗场新培养出的十二黑衣。”看着那一列逼过来的黑衣人,墨香迅速判断了一下,“算是我们的晚辈了——可二对十二,打不过。” 



            公子舒夜提剑和墨香背向而立,怒:“打不过,那就快逃!” 



            墨香用眼睛迅速丈量好了方位,急速低声:“离内城城门三十丈。需连过十二人,我们一人负责六个。有把握没?” 



            公子舒夜冷笑:“我们哪次出手时有过把握?” 



            一语未毕,仿佛心有灵犀般、两人同时扑出。墨魂和承影划出了凌厉的弧度,分取左右两路。同样修罗场出身的十二黑衣拔刀拦截,彼此的那些招式、居然都是相互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然而,同样的招数、经验上却迥异,这些后辈们怎么会是同行前辈的对手?墨香和舒夜大笑起来,联剑出手,恍然间竟似回到了当年一起杀了监场妙风的时候。 




            月圣女梅霓雅看着一黑一白两道闪电掠去,十二黑衣难撄其锋芒、纷纷被击退。她连忙厉声下令放箭,然而她虽为公主、却无兵权,周围士卒一时间竟不敢动。 




            墨香和舒夜一旦联手、这世间没有什么能挡住吧? 



            在杀退最后一名黑衣杀手的时候,他们已经冲到了内城下。公子舒夜对城上的敦煌守军大喝开门、然而一抬头,却看到了城头上那个甲胄鲜明的白袍少将。他的眼神骤然一变。 




            ——连城?竟是连城穿了自己的盔甲、带兵守住了内城! 



            那一瞬间他心里忽地有了极其复杂的感觉,不知道是欣慰、抑或绝望。他一直期待着这个二弟能独挡一面,如今发现连城果然有这样的才能时、却惊觉自己被重新逼入绝境。 




            “墨香……你算漏了一点,”微微苦笑着,公子舒夜击退了几个逼上来的回纥士兵,和墨香再度背向而立,说话间已然有些气喘,“什么三十丈啊……有连城在,这个内城我是死也进不去的。这回怎么办?再一起梯云纵掠上内城去?这回可真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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