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惶惶地惶惶 作者:周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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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惶惶地惶惶 作者:周德东-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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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一天半夜12点,李灯被电话惊醒了。 

      他爬起来一看显示,竟是预言家的家里电话号码!可是,他接起来,却没有声音。 

      尽管他没听见喘息声,也没有听见咳嗽声,但是他感到里面有人,他仿佛看见她静静躲在电话那一端,看不清眼睛,只看见一张嘴,那嘴是红色的,还流着血水。 

      他陡然想起今天是9月8号! 

      又是8号! 

      李灯感到一种不祥,立即出门朝她家赶去。 

      他来到了赵公街108号,看见那座诡秘的青砖房里闪烁着暗红的光。 

      他一步步走过去。 

      那窗子上果然贴着很多剪纸,都是猩猩! 

      透过窗子,他看见那台电脑竟然打开了,桌面血红,十分NB328人。他好像看见一个人已经四分五裂,千疮百孔,几乎腐烂了,却突然跳起来工作了。 

      他小心地一步一桩地走进去,看见里面依然空荡荡,没有灯,只有电脑屏幕的一点光亮。 

      他感到一种阴森之气。扫视了一圈,他吓得目瞪口呆—— 

      十万八千里平平地躺在屋内地上,她身上的肉被吃得精光,只剩下骷髅。而她的脑袋完好,她瞪大双眼,惊恐定格,直直地看着李灯。 

      李灯后退几步,撒腿就跑。 

      他一边跑一边打电话报了警。 

      11、就是她! 

      以后的一周,李灯没有上班,他在记忆中一个个过滤接触过的人。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分之一世纪了,和无数的人打过交道,朋友、亲戚、同学、同事,见过一两面的人,三四面的人,五六面的人,七八面的人…… 

      把每一个人都回想一遍,这是一个大工程。 

      最后,他还是没有想起这个熟悉的人是谁。 

      这天,他翻影集的时候,看到一张小学时的照片,那是六一儿童节他们班到礼堂汇演时留下的纪念。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已经很旧了,都已经发黄。 

      李灯的眼睛直了,他的眼睛聚焦在后排左起第二个人。 

      那张永远拉不近的脸终于以黑白的影像定格了。 

      是她,是她,是她!…… 

      一个学习成绩一直名列榜首的女生,一个说话脸都红的女生,一个担任班级品德课代表的女生,一个所有的老师都经常夸奖的女生! 

      她的眼睛是那样的单纯,白嫩的小脸蛋含着娇羞…… 

      那次,她含恨离开学校,再也没来上学。 

      直到后来,她家搬到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估计是她父母考虑到她的自尊心,带她到了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上学…… 

      她家搬到哪里,李灯并不知道。而且,过去了这么多年,估计想打听都打听不到了。 

      姜春红留在李灯记忆中最后的样子就是那喷火的眼光,那眼光要把他生吞活剥。 

      李灯一下坐在凳子上。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虽然她那时候并不爱说话,但是,李灯深刻地记着她那声音,最近,莫名其妙出现在电话中的声音正是她! 

      她为什么这样干?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干什么? 

      人海茫茫,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李灯在酱坊市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姜春红的音信,而现在他又漂泊到了几百里之外的j市,他有些朋友都不知道他的近况,这个姜春红怎么能找到他? 

      难道,她还对自己怀恨在心? 

      如果是这样,就太可怕了…… 

      假如,有一种仇恨,燃烧了十几年一直没有熄灭,那么,李灯相信,这种仇恨之火已经由怒冲冲的红色变成了阴森森的蓝色,想起来,就令人齿寒。 

      又一个猜想跳进李灯的脑海——这么多年,人海茫茫,尘世茫茫,互相没有消息,她是不是死了? 

      李灯恐慌至极。 

      目前她在哪里? 

      李灯慌了,他觉得目前他必须弄清她的方位。 

      李灯忽然想起,关廉曾经提起过她。他立即拨通了关廉的电话。 

      '是关廉吗?' 

      '李灯,你有事吗?' 

      '你知不知道……关于姜春红的消息?' 

      '你问她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不知道。' 

      '她家有没有什么亲戚在酱坊市?' 

      '不知道。' 

      '她爸爸原来在什么单位?问问她爸爸的老同事,估计能知道她家的去向。' 

      '不知道。' 

      '当时咱班的仝老师一定会知道的。仝老师退休了吗?' 

      '不知道。' 

      '好吧,我打电话问问。' 

      李灯又打电话问酱坊市24中,找仝老师。 

      有人告诉他,仝老师调到轻工局了。 

      他给轻工局打电话,轻工局的人告诉他,仝老师两年前就辞职了,目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线索断了。 

      李灯没有灰心,他又查到几个老同学的电话,给他们分别打电话,终于有一个人知道仝老师的消息——仝老师现在开酒楼。并且,那个人把仝老师的手机号给了李灯。 


      李灯打通了仝老师的手机。 

      问起当年那个姜春红,他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她爸爸当年好像在国棉厂工作。' 

      '她爸爸叫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 

      李灯知道国棉厂的职工很多,很难找到姜春红的爸爸,最关键的是,李灯不知道她爸爸叫什么名字。 

      他把电话打到厂人事部,查找一个1988年调走的一个姓姜的人。 

      那个人告诉他,有一个,他叫姜松林,调到了j市杨树县化工总厂。 

      李灯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她竟然离自己很近! 

      李灯决定,到杨树县化工总厂去,挖根刨底,他一定要找到这个躲在最深处的秘密。 



      12、转折 



      李灯出发了。 

      他是坐火车去的。到达杨树县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 

      他担心下班,立即坐出租车到了化工总厂,寻找姜松林这个人。 

      厂办公室的人已经夹着包要下班了,他告诉李灯,姜松林下岗了。 

      李灯问:'你知道他家住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 

      '我是从j市来找他的,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我一点线索都没有。' 

      那个人放下包,拿起电话拨到一个车间,找到车间主任,问:'你们车间那个姜松林家住在什么地方?' 

      电话里的人显然是询问了旁边的人,最后,把地址找到了。 

      李灯谢了厂办公室的那个人,出来,直接来到姜春红家。 

      姜春红家住得很远,李灯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开始出动。 

      李灯来到姜春红家跟前,发现那一片都是老旧的平房,破破烂烂,一看就知道住的都是一些穷人。 

      空气中弥漫着臭气,不知道是附近的公共厕所散发的,还是路边的垃圾堆散发的。 

      姜春红家住的那个胡同,两边的人家都紧紧闭着门。而姜春红家住在最里端。 

      李灯一步步走过去,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终于,他叩响了大门。 

      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个中年女人把门打开。 

      '请问,这是姜春红的家吗?' 

      那个女人的脸很憔悴,她敌意地打量了李灯几眼,说:'你是谁?' 

      李灯说:'我是她小学的同学,特意来看她。您是她母亲吧?' 

      '是。' 

      那女人没有丝毫的欢迎之意,她把门打开,直接朝里走。 

      李灯跟了进去。 

      进了门,是一个窄仄的客厅。房子里的灯泡很暗,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李灯就在脏兮兮的沙发上坐下了。 

      那女人也没有给他倒水,而是坐在小客厅一侧厨房的门口削土豆。 

      '叔叔没在家?' 

      '他卖煎饼还没回来。' 



      '姜春红……' 



      她指了指另一侧一间紧闭的房子说:'她在那房子里,你去吧。' 

      李灯看着那扇门,觉得很怪异,那门连个缝隙都没有,关得死死的。 

      李灯觉得有点不对头。 

      这个女人应该把她叫出来,或者把他领进去,怎么能让他自己去看呢? 

      他看了看那扇门,又看了看那个女人,咬咬牙,站起来,慢慢地朝那扇门走过去。 

      来到门前,他停了一下,终于孤注一掷地猛然推开门,一看—— 

      里面的采光更不好,更暗,霉味更浓烈。 

      房间正中摆着一张床,四周很脏很乱。 

      床上直直地躺着一个人。 

      李灯探头看,正是姜春红,她的口腔里插着食管和气管。 

      他回头问:'阿姨,她怎么……' 

      那中年女人连头都没有抬,说:'被人从楼上推下来摔的,成了植物人。' 

      李灯傻了,半天说不出话。 

      终于,他问:'多久了?' 

      那女人冷笑了一声:'3年多了。' 

      李灯又吃了一惊,嘴里喃喃地叨咕:'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唉。'那女人叹了口气,说:'我们搬到这里之后,她没有去上学,十几岁就跟社会上一些坏人混在一起,打架,吸毒。我和他爸打过她多少次,不管用。后来,她爸爸下岗了,在街上卖煎饼,赚不到多少钱,她就去歌厅唱歌了——这就算她走正道了,想帮家里赚点钱。有一天,和一个客人发生口角,被那个王八蛋从四楼上推下来,摔成了这样……' 


      李灯想,难道不是她干的? 

      他压制着猛烈的心跳,慢慢走到姜春红的床前,久久凝视她。 

      他的心情又恐惧又愧疚又悲凉。 

      她曾经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啊! 

      她应该是一个出色的女性,应该找到一个很优秀的男人,应该享受更好的生活,可是,也许就是因为自己的那场恶作剧,使她的命运发生大转折,变成了这个样子…… 


      躺在李灯面前的姜春红肤色很难看,那是长期缺乏营养的结果。 

      她的头发干枯没有一点光泽。 

      她的神态很不安详,有点痛苦,有点烦躁,有点颓唐…… 

      当年,她长得多漂亮啊,却不招摇,很文气的一个小女孩。 

      而现在,她像一个死人,或者说像一个巫婆。 

      难道,到了深更半夜,在大家都睡熟的时候,这个植物人会突然爬起来,悄悄走出这间房子去? 

      李灯打了个冷战。 

      终于,他后退着离开姜春红的房间,把门轻轻关上。 

      他对那个女人说:'她是在哪里被推下楼的?' 

      '就是正阳十字那个欢欢歌厅。' 

      '凶手抓到了吗?' 

      '没有,那个千刀万剐的跑了,就没人管了。' 

      李灯想了想说:'阿姨,我走了。以后,我也许还会来看她的。' 

      '看不看都是这个样子了。'姜春红的母亲心情很坏地说。 

      李灯离开姜春红的家,心里一直像压着一块石头。 

      他来到欢欢歌厅了解情况。刚一进门,就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走过来,对他说:'先生,给你找个小姐吧?' 

      '我找你们经理。' 

      那女孩看了看他,指指一个包厢说:'在那里。' 

      李灯敲门进去,果然找到了那个经理。 

      他以记者的身份向他采访关于3年前姜春红被推下楼的情况。 

      那个经理正在下棋,不情愿地停下来,说:'这事情跟我无关。我是去年才承包这家歌厅的。' 

      '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姜春红当时在这里当三陪小姐。她陪一个客人睡觉,完了后,因为付费问题与那个客人发生了争执……就这些。' 

      '凶手现在在哪里?' 

      '我可不知道。' 

      '……好,谢谢你。' 

      李灯只有离开那家歌厅。 

      看来,姜春红真的是变成植物人了。 

      李灯的心越来越沉重,他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娶了她,或者终生侍奉她以赎罪。 

      看来,怀疑她装神弄鬼是错误的。 

      可是,那声音和姜春红的一模一样啊!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一下没了目标,他内心的恐惧骤然升级。 

      她到底是谁呢? 

      难道真是一个与姜春红的声音很像的陌生女人? 

      两旁的楼房都很矮,行人很少,路显得很宽敞。 

      李灯走着走着,一阵电话铃又响起来,像刀子一样刺进了他的耳朵。 

      他打了个激灵,停下来,看见是路边的一个公共电话在响。 

      那个暗处的人要对他说话了! 

      他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坚定地接起来:'喂?' 

      里面没有声音。 

      '喂?'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喂喂!' 

      他刚要放下,突然里面说话了,果然还是那个女人,她这次的语气跟过去一点都不一样,她慢腾腾地问:'你…来…看…我…干…什…么…?' 

      李灯倒吸一口凉气,刚想问:'你是姜春红?'电话已经挂断了。 

      李灯'啪'地把电话放下,猛地返身朝姜春红家跑。 

      他像被警察和群众追截的歹徒一样狂奔,只用十几分钟就冲到了姜春红家。 

      他用力敲门。 

      门慢慢地开了,还是姜春红的母亲。她诧异地看着李灯。 

      '阿姨,对不起……你让我进去。' 

      没等人家说什么,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他迅速打开姜春红的房间门,看见她在黑暗中仍然静静躺在那张床上。她身上的被子还是刚才的样子。 

      姜春红的母亲跟过来,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听见……我想……我只是……' 

      离开姜春红家,李灯突然决定,他要在这个县城多住几天,他要在这里弄清真相。 

      他相信,他已经接近了秘密! 



      13、目击 



      这天晚上,李灯到夜市吃东西。 

      他一个人孤独地喝了三瓶啤酒,吃了一堆烤肉,一碗酸辣粉。 

      他有了这种传奇的经历,突然不想当记者,而想当作家了。 

      他觉得应该把这些经历写成小说,在报纸上连载,那一定人人抢购,故事发展到这里,已经旷世离奇了,也就是说这些材料足够畅销的了。 

      只是还要有个结尾。 

      他不相信这是姜春红干的,他不相信一个躺了3年多的植物人会站起来,干完那些正常人都做不了的事,再躺下。 

      他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但是,如果姜春红没有变成植物人,而是死了3年多了,说这一切都是她干的,他也许更相信一些。 

      吃饱喝足,他回招待所了。 

      躺在床上,他又在想,这个人不是姜春红还能是谁? 

      他太累了,想着想着,他就迷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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