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熙儿到了吗？让你师妹进来吧。”老人和蔼的声音从茅屋内传来。
景熙示意顾音进去，自己转身往药圃走去，此时他收敛了几分孟浪，显得沉稳了几分。
顾音走进房内，老人盘膝坐在一个老旧的蒲团上，面带笑容，招呼她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蒲团上。
“音儿，我可以这么叫你吧。”青云子说道，“彦儿当初在我这里偷走万木逢春的时候，就注定了我们今日的师徒缘分。叫我一声师父，你可甘愿？”
“顾音惶恐，未经允许偷学前辈功法，是顾音的错。”她真心诚意道。
闻言青云子笑了出声，白眉微抖，“彦儿说你是个老实的，果然如此。别叫前辈了，叫师父吧。”
“是，师父。”
“为师在你之前还有三位弟子，彦儿跟熙儿你都见过了，你是扬州人，倾儿怕也认识了吧？”
“在柳家与柳师兄见过一面。“顾音如实说，也觉得青云子让她感觉特别亲切。
“这些人里头，彦儿入门最早，然后是倾儿跟熙儿。他们虽是你师兄，但这些年来胡闹得太过，以后你可不能学他们。“青云子对自己的这些弟子们的德行自然是了然于胸的。老大温庭彦任性妄为，老二柳舜倾稳重有余不知变通，老三急色近利——这是他眼中的徒弟们。而镜玄上下将宗主三位弟子捧上神坛那就是后话了。
“今日叫你来，一是让你不要急于修炼。万木逢春的功法修炼之难，世间只有为师能给你说道几分。彦儿已经跟你说了这本功法的坏处了吧？”顾音点点头。
“唉。”青云子叹了口气，“为师今年已经四百八十一岁了，一百余岁时巧遇火系源宝成功筑基，又过了一百年才寻到水系源宝晋升金丹期，到三百五十岁时，举全族之力毁了柳家最大的灵脉才寻来土系源宝。最终止步于元婴大圆满。这是一条漫长的路，你还要走下去吗？“
顾音虽然还在生温庭彦的气，但直觉相信他让她修行万木逢春，自然有一定的道理，最终还是点头说道：“弟子不怕吃苦，等得住。”
“你已经学会润物篇，润物之则在于教化众生，将你从天地间吸取的灵力还于天地，因果循环，生生不息。“青云子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在体内运起了万木逢春，亲自示范给顾音看何为生生不息，”由己及彼，从自身出发，将灵力归还于一切活物，包括植株、灵兽以及天、地、人。“
最后一个“人”字砸在顾音的心上她多日来思考的为难之处豁然开朗。为什么她没想到将灵力传给他人呢？
“弟子懂了！”顾音清脆地说了一声，她有些为自己的感悟而激动。
但青云子不认为她懂了，摇了摇头，道：“希望你真的懂了吧。为师今日一是劝诫你耐心机缘，二是想劝你不要跟你大师兄置气。“
顾音惊讶的抬头看青云子，心想师父知道的真多，又十分怪异地觉得有种小辈吵架长辈劝和的感觉。
“你大师兄是行为乖张了些，但他是真心对你好的，再说昨日也是另有缘由。音儿乖着大师兄一些。”
言语之间竟是把温庭彦当成了小孩顾音这个小小孩多让让，真不知谁是师兄谁是师妹了，顾音苦笑着点头应下，心中腹诽。
第三十七章 面具（）
顾音举目四顾，也看不到什么顺手的武器反击，“三千木客”用不出来，其他的杀招她也还没学会。
这就受制于人了。
“怎么样？顾师妹，借师兄看看那阵法吗？”刘洋一边堆高土强，一边问。
“师兄还没告诉我你的来历呢？把东西交给陌生人也没这个道理不是？”顾音乘机与他拖延，一边找着逃跑的办法。
“呵呵，顾师妹说笑了，师兄是个无名之人，人，不值得师妹牵挂。”
将土墙推到顾音脖子的高度，刘洋才停了下来。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今儿到让顾音碰上一个钱财力量不择手段的人。
“师兄不说明自己是哪个峰头的？让师妹死也能死个明白。”她尽力与修士拖延，暗地里跟白止商议着对策。
……
“小白，你再不拿出点本事，咱们可要吃点苦头了。”顾音在脑海中跟白止对话。
“我也没办法啊，要不你放我进戒指，我去搬救兵。”白止道。
“不行，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才不要去找可恶的温庭彦。
“那……你准备好把灵力输入到我体内吧。”
顾音很是笃定白止有能力带自己摆脱这么个炼气八层的小修士，毕竟他大言不惭自称大神。
……
刘洋也没有回答顾音的问题，而是一脸沉思，仿佛也在忙于其他的什么事情。
“师兄在想什么这么入神？”顾音出声吸引注意力，慢慢给白止输入灵力。
刘洋看了她一眼，道：“师妹别着急，也别想着逃跑。你顾家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与王家有着联系，倒是师兄小看了你。这样吧，你将阵法给我，今天就饶你一命，放你平安离去。”
顾音默默观察四周空旷的街道，两丈远处有一间两层的小楼，只要躲到小楼后边，隔开修士的视线再隐身就万无一失了。
“强人所难可非君子所为，师兄在镜玄也没学到正身修炼的准则呢。”顾音一边说，一边蓄积全身的灵力等着白止破开土墙。
“师妹可真爱说笑，修炼之道各峰不同，弱肉强食也是一种天道。”
顾音猜测这人应该是朝歌或者古瑶弟子。
白止乘着两人扯嘴皮子的时机，吸取了足够的灵力之后一跃而起，一爪子将土墙从顶至底破出一个一人宽的缝隙，顾音抓住机会飞一般窜出。
她将将跑到附近的小楼背后，就被人挡住了去出。
小楼背后居然有人。
刘洋a不紧不慢地踱步靠近，先对小楼后出现的修士行了一礼，道：“师父，就是这女子有聚集灵力的阵法。”
“真不要脸，这老头都快一百多岁了还来欺负小孩。”白止愤怒道。
小楼后的修士是外门的筑基弟子，筑基时已经有六十多岁了，四十年来止步于筑基期无法前进。外门弟子无法获得更加灵力充沛的修行住所，所以这聚集灵力的法宝就格外受重视。刘洋是看自己一人无论是杀人灭口还是毁尸灭迹都有些难度，不如叫来自己的师父以求万无一失，而且师父跟花家关系不错，王家看在花家的面子上不至于为难他们。他倒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这位师妹，在下吴江，与师妹同是外门弟子。听说师妹有能够聚集灵力的阵法，同门之间应该相互帮助，是否能将阵法与我师徒共享呢？”吴江老不要脸地说出这番话。
顾音冷笑一声，道：“别叫我师妹了，跟你们这种人同宗真让我恶心。互相帮助？请问你有灵器吗？互相帮助能给我用个一年半载再还给你吗？”她也与他们周旋，毫不客气地反驳吴江的鬼话。
吴江被小辈呛得口头一噎，惊诧这小姑娘狮子大开口居然要他用灵器来交换阵法，先不说灵器何等珍贵他有没有是个问题，就算他有，他有何必与一个炼气一层的废物讲道理。“小娃娃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信不信我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哦？听说有人要让我温庭彦的师妹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一个慵懒的声音从小楼的二层传来，温润贵气。
吴江抬头，只见黑衣男子靠着廊柱，曲起一条腿坐在二楼回廊的护栏上，手撑在膝盖上把玩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玉笛，看不清脸色，只看到墨色衣摆垂下护栏随风飘动。
玉笛绕着骨节修长几近透明的指尖转圈。
一转。
无名修士直接跪倒在地。
二转。
吴江双膝一软。
三转。
两人背部受重击般匍匐在地，头砸在地上就像在给顾音磕头。
“给我滚。”温庭彦帅气地爆了个粗口，不再多说。
吴江早在听到温庭彦三个字的时候就面白如纸了，听说能逃得一命赶紧屁滚尿流地跑，连徒弟都不顾。他徒弟倒是反应了半晌才知道跑。
顾音抿嘴站在原地，一脸憋闷地想着到底要不要开口跟温妖孽道谢，毕竟自己又承了他一次情。
温庭彦看着自家小师妹，心想完了完了，新月日说的那番混账话让师妹都不想理自己了。
他忙翻身从二楼跳到顾音面前，也不耍什么帅了。顾音转过脸去不看他，他就在她面前转来转去小孩不得不正对着他。
“阿音我错了。”温庭彦又开始卖萌，开口委屈地认错人酥到心里去。
顾音对萌物最心软，听到这温软的声音就像是喝了桃花酿一般迷醉。
“阿音你别生气了嘛。”
她好像醉得更厉害了，但还是开口说：“新月日是怎么回事，你平日里是不是也在认为我还是喜欢王礼桓，想要依赖他？”
“没有没有，那都是我说的混账话，阿音你不要往心里去。”温庭彦回答。
顾音看着他的鬼面，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你一直都不坦诚，五年了，给我戒指的时候不坦诚，教我功法的时候不坦诚，你想的是什么要做什么我一点都不能理解，还有，你跟小白认识很久了吧？你说，你这么多的秘密，我怎么能不往心里去呢。“
温庭彦看着她倔强的神情，思绪突然飘回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她站在柳树下倔强地抬头看着月亮，强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掉下来。
“乖，有些事情阿音需要以后慢慢知道，但有些事情，大师兄可以坦白。”
顾音蓦地睁大双眼，看着眼前人抬手抓住面具，轻轻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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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绝色（）
你听过花开的声音吗？
你闻过雨落的芬芳吗？
你尝过草长的甘甜吗？
你见过彼岸绽过黄泉，九幽浴火吗？
你见过天空卷过舒云，九霄长明吗？
你见过世间的绝色吗？
言不可述，笔不可描。
音不可达，墨不可成。
万字千言，丹青书卷，也写不出画不出眼前的这张脸的半分颜色。
她缓缓地闭上眼，记不住那是种什么样的美态，但如果她再不闭眼，灵魂仿佛都要被那样一双紫玉眸吸进去了。
良久，顾音开口说道：“你……简直……太……妖孽了，还是把面具戴上吧。”
“阿音又害羞了？”平日里慵懒的声音此刻就如同一剂强心药顾音瞬间从脸红到了脖子。
她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那个又字的含义，黑色彼岸花海中诱人精致的锁骨……
如果她此时还睁眼看着温庭彦的脸，估计会忍不住扒开他衣襟非而礼之吧。
“闭嘴，把面具戴好再跟我说话。”顾音快要恼羞成怒了。
“戴了又说我不坦诚。”温某人又开始不要脸撒娇，毫不掩饰口中的委屈与埋怨。
“好好好，你最坦诚，戴好面具怎么样你都坦诚。”脸上的红晕快要烧到心里了，那样触目惊心的容颜人情不自禁地心跳如雷。
等到温庭彦终于恢复常态站在她面前时，她还是有些难以适应，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往温庭彦身上放。
“不要脸不要脸。”白止的声音适时插入打破尴尬，顾音觉得他神似小正太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可爱过，“小屁孩我告诉你，温庭彦其实最讨厌别人看他的脸了，因为别人给他封了个称，叫……呜呜……”
温庭彦一把捂住白猫的嘴，提起猫脖子干脆利落地随手一丢大白猫化成天际的一颗流星消失不见。
留下的只有空中回荡的怒：“混蛋温庭彦！”
顾音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白止跟温庭彦之间的打闹，也是很让人轻松愉快的一件事情。
“好啦，以后阿音什么时候想看这副皮囊，不管是站着坐着，穿着衣服还是扒了衣服，都随你看啦。“温庭彦笑嘻嘻无赖地说。
顾音懒得理他，仿佛梦游了一场，现在才发现天色快黑了，两人还在小木屋附近，怕蒋秋又担心她出事儿，想着早点回去了。
“我要回去了，大师兄请自便。”
温庭彦一脸郁闷地看着小师妹明显地躲着自己，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干脆一把将人的手握住，也不准她挣脱，故意道：“今晚上不回去了，孤男寡女该做点正经事。”
……
所谓的正经事就是两人坐在昆吾峰一颗不知名的大树树梢看月亮，连颗星星都没有。顺便还聊个天。
“开小店的想法很不错啊，什么时候想到的？”温庭砚问，很满意将小姑娘圈在怀中的感觉。
顾音俯视着山间婉转的溪流如银线般穿梭于林间，忽隐忽现。偶尔山间清风吹过，十分惬意。
“昨天见师父的时候想到的。”顾音回答，提到师父两个字的时候她还是很尊敬很郑重的。
“你想到了就敢做啊，知不知道很危险啊。”
“不知道啊。”某人回答得理直气壮。
温妖孽气结，在小姑娘额头敲板栗，道：“今天要是我你身边，怎么办？”
“让小白隐身带我跑。”反抗。
“那要是大白也你身边呢？”
“……”顾音沉默一会儿，特别不情愿承认是自己鲁莽了，道：“我以后会保护自己。”
“这才乖嘛，不管是大师兄也好，大白也好，没人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要强大起来，不要以为离开顾家就安逸了噢。”温庭彦循循善诱。
“我也有一瞬间觉得在外门呆一辈子也很好，每个月只需要缴纳一百块下品灵石。可这个世道，修士之间仗势欺人，弱肉强食，强取豪夺，哪还容得了你安稳度日。”顾音想起顾家、吴岩、今日所见的刘洋、吴江等人，觉得自己希望变强的信念更坚定了一些。
“阿音可知道这世间为何如此混乱？“温庭彦十分严肃地问出这个问题。
顾音听了，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大家满足自己的**为所欲为，好像没什么为什么，又好像哪儿有些不对。她沉默地摇了摇头。
“阿音不觉得？修士们为所欲为，伤天害理甚至泯灭人性，丝毫没有天道法则相制约，很不正常吗？”温庭彦完全没有平日里嬉笑的意思，“人族的强大至今已经无可置疑了，能与修士抗衡的势力只有魔修，但魔修比寻常修士有时候更加无所顾忌。天道不存，何以存人道？”
顾音转过头看他，鬼使神差般伸手摘下面具，稳了稳心神，不意外看到紫玉眸里的认真与隐忍的痛苦、愤恨。
他也深深地看着她，道：”接下来我说的都是真的，阿音你要相信。“
“上古洪荒造万物时造了两族，人族，妖族，相互共存，女娲伏羲等众人大多为半人半妖体质。从众生存在始，天道由众生创造：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人得其所、人人为公、各尽其力。在整个大华十三州内人人安居乐业，物尽其用，人尽其力。“
“可人性总是有善恶的，众神一代代更迭轮回，导致天道衰落，可总还在发挥应有的制约作用。一万年前……天道从这个世上泯灭了，只留下唯一的神。“
“祭神？”顾音知道这个，万年来已经再也没有听说过化神期修士成神的消息了。
“对，就是他。祭神名鸿钧，成神于一万年前，而一万年前发生过什么呢？妖族举族灭绝，存余者被封印于永生界，魔尊现世，众神凋零。可真是好手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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