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郎走江湖- 第324部分

第五百三十五章



　　　　一唐家驹费了好大力气，才能保持住现在的这份平静和理智，如果放任怒火蔓延的话，只怕冲出去找赤火堂报仇的人，就不是想象中的唐书彦，而是他本人了。而在那之前，他肯定会把这些阴谋家的走狗们统统干掉，当然了，不会让他们死得太痛快。
　　　　正是因为压抑了愤怒，唐家驹才能保持理智，才能冷静地分析目前的状况，从而得出最优解。
　　　　那些无脑的行动只能图一时之快，对于挫败赤火堂的阴谋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就不说冲出去找赤火堂拼命这种特别无脑的行动，单说干掉这些走狗吧。如果等到门主寿宴时，唐家骅真的要找这些人，结果却找不到的时候，他会怎么想？
　　　　显而易见，稍有智商的人都能判断出来，事情出了岔子，那么就只有两个选择，将错就错和变更计划，而稍有智商的人，都会决定变更计划。这正是唐家驹不希望发生的。
　　　　本来，对于唐家骅这个大阴谋的具体细节，大家就所知甚少，对于大阴谋的了解，只有一部分事实，更多的却是推测，就如同一个盖在沙土上的楼房，一旦唐家骅决定变更计划，那这个楼房会瞬间倒塌，整个阴谋将会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而这一回，众人对其将会一无所知。
　　　　这也是唐家驹坚决反对杀掉所有赤火堂守卫泄愤的根本原因，而另一个，则是要给堡内一个交待。虽然唐家堡对内已经很少干涉四堂事务，对外也不过问江湖大事因为勒令隐居，但在门主寿宴上动手杀人？这个事情太大了，等同于是打门主的脸面，要是传出去了，那打得就不仅仅是门主的脸了，还是唐家堡的脸面，和整个唐门的脸面。
　　　　这事肯定不能传出去，本来唐门就已经隐退江湖多年，在江湖上是声名日下，要是这件事再传到江湖上，那江湖中人会怎么看待唐门？唐门四堂，在唐门门主的寿宴上，自相残杀？这唐门也是药丸了吧。
　　　　显而易见，如果这事儿传出去，对唐门声望的打击，将会是毁灭性的。
　　　　所以绝对不能让此事传出去。
　　　　另一方面，也要给唐家堡一个交待。
　　　　虽然唐家堡跟老干部俱乐部一样，但不管怎么说，那些老干部都是名副其实的“老干部”这些人以前都是堂主副堂主高层干部之类的。
　　　　这些人可敷衍不得，敷衍了他们，那也等同于是打了唐门的脸了。
　　　　不知会堡内就贸然行动，是因为担心堡内行事拖沓，耽误了宝贵的时机，毕竟唐家骅的阴谋可是一步一个脚印，丝毫不会因为堡内拖沓而有所停滞。
　　　　本来，三堂都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被卷入到唐家骅的大阴谋中来的，要是没有唐书彦反戈一击的话，紫明堂和玄杖堂都会被当枪使，完全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去打了九毒堂。现在有了唐书彦的帮助，众人总算是扳回了一点优势，可以说是，从明面上的靶子上转入了幕后的暗处，但距离阻止整个大阴谋还有一段距离。
　　　　所以说，时间对赤火堂宝贵，但对紫明、玄杖二堂，却是更加的宝贵。
　　　　一丝一毫的时间都不能浪费！所以不管唐家堡在处理赤火堂的事务上是拖沓还是不拖沓，是出昏招还是不出昏招，唐家驹都不能知会上去，因为这风险太大了，一旦唐家堡的老干部们脑子一抽，不但众人要落后赤火堂一拍，而且还可能会打草惊蛇。
　　　　本着这些心思，唐家驹才有了最终决定，先斩后奏！但同样也要给唐家堡一个交待！
　　　　在大喜的日子碰到这么一档子事，唐家堡上下从门主到末席长老肯定都会惊怒交加，到时候，把这些赤火堂的守卫交上去，就相当于起到了灭火器的效果，也给了堡内一个面子。
　　　　而另一方面，虽然大阴谋中的上层人物都不能留，但这些底层的守卫，已经足以证明唐家驹他们的动机，和唐家骅所作所为的真实性。
　　　　就算堡内再怎么恼羞成怒，看到这些活脱脱的证据，想必也说不出话来了吧？
　　　　一方面给足了面子，一方面拿出了充足的证据，在门主大寿上大开杀戒的罪过，应该也就可以被堡内的老干部们所理解了。
　　　　巴掌和甜枣的策略，对上层也是可以使用的，只要你这个甜枣，能足够大，足够甜。
　　　　唐家驹与唐书彦不同，唐书彦做过很长时间的堂主代理，但他对一些事物的判断还是不够老道，而唐家驹就不同了，做了这么多年的紫明堂主，他太清楚此间的种种门道了。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挫败和复仇。无论多大的事情，只要扯上了上层，就不可避免地会扯上一个很复杂的东西政治。
　　　　而一旦牵扯上政治，再简单的东西，都会变得复杂起来。
　　　　唐书彦正是没有料想到这一点，虽然他很老成，也保持了理智，但他还是把这事看简单了。
　　　　唐家驹看到了事情背后复杂的一面，所以他才想出了这个主意，这个主意正是政治手段，正是用来解决关于上层的问题的。
　　　　但这也只是唐家驹一厢情愿的想法，众人现在严格来说，还是紫明、玄杖两堂联盟的状态，而这个联盟当中，是没有什么以谁为主导地位这一说的，诚然，玄杖堂实力较弱，堂主也过世了，但是紫明堂的实力也没强到哪去，可以说二堂是不相上下，而且还有唐书彦这个当家人在。
　　　　这就意味着，唐家驹的意见，并不能代表所有人的意见，还是要提出来跟另一半人，也就是以唐书彦为首的玄杖堂众人商量商量，这就是唐家驹没有在一开始就这样坚定地下命令叫人去执行，而是先讲出来，还把道理讲得特别明白，为的就是说服唐书彦。
　　　　好在，唐书彦虽然年纪尚轻，但他却比一般年轻人要老成得多，唐家驹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他肯定是要考虑一下的。
　　　　这一考虑，就自然而然地会想到其中的道理，是确实有道理的。
　　　　所以，唐家驹虽然没有马上实行，而是先说了出来，问唐书彦的意见，结果也是差不多的。
　　　　就见唐书彦沉思了一会儿，看了唐家驹一眼，谢钦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不甘。
　　　　要放弃干掉这些人的想法，委实是挺困难的事情，尤其是这些人当中还有人害死了自己的父亲。谢钦知道，这对唐书彦来说，一定是个很艰难的决断。
　　　　但是唐书彦并没有纠结太长时间，他知道，时间紧迫。
　　　　过了不一会儿，就见唐书彦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他说，“四叔你说的有道理，那就这么办吧。”
　　　　他的语气一如刚才的平静，表情也丝毫没有起伏，压根就看不出来，他刚才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但谢钦知道，他肯定是有的。
　　　　唐家驹也舒了一口气，他正是寄希望于唐书彦的智慧才会跟他说些，如果是一个寻常莽夫的话，这时候肯定已经失去了理智，什么道理都听不进去，说了也是白搭。
　　　　“嗯，书彦，”他微微颔首，表情有些欣慰，“我就知道，你会明白的。”
　　　　“这些麻烦的事情，让人作呕。”唐书彦又说了一句。
　　　　“是啊”唐家驹叹了口气，“但是，我们要想做大事，就必须要跟这些麻烦的事情打交道。”
　　　　“可是唐家骅他们，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唐书彦说。
　　　　“那是因为，唐家骅他们是恶人啊连篡夺唐门大权这种事情都能看得出来，你怎么能指望他们去遵守什么规则？”唐家驹摊了摊手。
　　　　“然而我们这些阻止他们的人，就要遵守规则么？”唐书彦问道。
　　　　“是啊而且身为堂主，也是不可避免要接触这种事情的。”唐家驹说。
　　　　“那这堂主之位我宁可不坐。”唐书彦道。
　　　　“书彦你这话说的，”唐家驹摇了摇头，“就算没了这种事情，你会想做堂主么？”
　　　　“不想。”唐书彦的回答非常干脆。
　　　　“我就知道”唐家驹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家骥，你根本就不会代理什么堂主之位你啊，是空有聪明才智，却没有那一腔雄心壮志。”
　　　　“我对这种事情没兴趣。”唐书彦摇了摇头。
　　　　“嗯，我知道你没兴趣。”唐家驹点了点头。
　　　　唐书彦默然。
　　　　过了一会儿，唐家驹又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说不定会让你好受一点。”
　　　　唐书彦看了唐家驹一眼，眼中有询问的意思。
　　　　唐家驹道：“这些守卫交给堡内以后，就会走正规的审讯程序，这方面你不用担心，堡内有一支护卫力量，可以负责这种事。”
　　　　“是有专门的机构吧。”唐书彦道，“堡内肯定是要有专人负责这类事情的。”
　　　　“对。”唐家驹点了点头。
　　　　“那么，四叔您想说什么呢？”唐书彦平静地问道。
　　　　唐家驹道：“走了正规的审讯程序，就代表这些人会把真相说出来。”



第五百三十六章



　　　　一“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说不定会让你好受一点。”唐家驹忽然冒出一句。
　　　　唐书彦看了唐家驹一眼，虽然没说话，但眼中有询问的意思。
　　　　唐家驹道：“这些守卫交给堡内以后，就会走正规的审讯程序，这方面你不用担心，堡内有一支护卫力量，可以负责这种事。”
　　　　“是有专门的机构吧。”唐书彦道，“堡内肯定是要有专人负责这类事情的。”
　　　　“对。”唐家驹点了点头。
　　　　“那么，四叔您想说什么呢？”唐书彦平静地问道。
　　　　唐家驹道：“走了正规的审讯程序，就代表这些人会把真相说出来。”
　　　　“当然，他们说出真相，才能证明我们所作所为的正当性。”唐书彦点了点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是啊，那你想过审讯以后，他们会怎么样吗？”唐家驹问道。
　　　　唐书彦紧抿的双唇动了动。
　　　　唐家驹道：“他们会因为他们所做的事付出代价，罪过越大，惩罚越重。”
　　　　唐书彦道：“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些守卫当中，害死家骥的真正凶手，堡内一定会找到，并且惩罚他们的，他们绝不可能逃脱。”唐家驹沉声说道。
　　　　唐书彦看了看唐家驹。
　　　　“这就是您说的会让我好受一点？”唐书彦问道。
　　　　他的眼睛依旧黯淡无光如同胶质，看不出他心里想的什么。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唐家驹说，“终究会给你一个公道。”
　　　　唐书彦回应道：“这公道，我更想自己去拿来，而不是让别人给我。”
　　　　“我明白、我明白”唐家驹连连点头，“但这是不可能的，非常遗憾。”
　　　　“我刚才就知道了，”唐书彦顿了顿，又道，“四叔，您的意思是说，既然没法亲手复仇，那就退而求其次，是么？”
　　　　唐家驹没说话，而是叹了口气。
　　　　唐书彦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说道：“父亲已经过世了，无论怎样，他都不会再活过来，而我能为他做的，也就是手刃真凶，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这些人，并不能算是真凶。”唐家驹适时地提醒了一句。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唐书彦转过头来，双眼直视着唐家驹，“四叔，我有一个请求。”
　　　　“说吧。”唐家驹点了点头，他隐约猜到了唐书彦想说什么。
　　　　“在门主寿宴上，由我来，亲手杀了唐家骅。”
　　　　唐书彦一字一顿地沉声说道。
　　　　经过刚才唐家驹那一番解释，唐书彦身上那原本浓郁的杀气逐渐散掉了，但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股杀气忽然再次出现，笼罩了他的全身，不但比刚才还要浓郁，而且异常的凌厉。
　　　　唐家驹直视着唐书彦，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嘴里吐出来一个字：“好。”
　　　　谢钦下意识地看了看唐家驹，发现他面无表情，虽然没有散发出唐书彦那样浓郁的杀气，但整个人的感觉也跟刚才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谢钦说不上来，可就是感觉不一样。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进入了另一种状态这样的吧。
　　　　“好，就按你说的做吧。”唐家驹又道。
　　　　唐书彦看着唐家驹，忽然两腿分开站好，拱手，垂头，郑重其事地揖了一礼，然后缓缓抬起头来，沉声说道：“多谢四叔成全。”
　　　　“嗯。”唐家驹重重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谢钦是第一次感觉，拱手礼如此庄重。
　　　　二人说完，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接下来，一时间也没人在说话，大厅里就这么陷入了一阵微妙的沉默当中。
　　　　过了一会儿，这种沉默还是被打破了。
　　　　打破沉默的人，是那个唯一清醒的赤火堂守卫，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想必是从胡思乱想中脱身出来，偷听了唐家驹和唐书彦的对话吧，知道自己终于不用死了，于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众人闻声，都向他看了过去，就见这个家伙从墙壁上缓缓滑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捯气儿，
　　　　唐书彦看着他，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
　　　　接着他笑了一下，开口对那个守卫说道：
　　　　“好极了，你暂时还能留着一条命。”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但谢钦却从中听出了一股浓浓的讽刺意味。
　　　　和浓浓的恨意。
　　　　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种不甘吧，对自己不能亲自手刃这个杂碎而感到不甘。
　　　　那个守卫一听到唐家驹的声音，当时打了个寒战，接着整个人又开始抖如筛糠。他清楚得很，虽然自己算是侥幸留下了一条命，但是这条命现在还是掌握在唐家驹和唐书彦二人手里的。
　　　　尤其是唐书彦，如果把他惹恼了，这个人可不会管什么交待不交待，下手就能把自己宰了，守卫认为他绝对能做出这种事来。
　　　　什么？做好了赴死的觉悟？
　　　　那都是刚才的事情了，刚才的守卫和现在的守卫不是一个人他这么强词夺理，自从赴死的觉悟被求生的盖过以后，前者就再也无法在他心中掀起任何波浪了。
　　　　所以守卫现在是怕死，非常非常怕死，哪怕是暂时能保住一条性命，对他来说也是极好的。
　　　　他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别说是开口说话了，他连捯气儿都不敢了，就差没屏住呼吸了。
　　　　不过唐书彦说完话就收回了目光，没有再搭理他。
　　　　对守卫而言，这倒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了。
　　　　唐书彦面无表情，众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不甘吧，也许是恼火吧无论如何，他都没有下手，也没有再去看那个守卫，而是转而对唐家驹说道：“就这样吧，四叔，我们留这些杂碎一条狗命。”
　　　　“嗯。”唐家驹点了点头，说道，“先把他们好好盘问一番，把他们肚子里有关赤火堂和大阴谋的事情全部都套出来。”
　　　　“嗯。”唐书彦点了点头。
　　　　唐家驹说：“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了。”
　　　　“好，”唐书彦又点了点头，“我们会把他们知道的全部都翘出来，四叔不必担心。”
　　　　这“我们”指的自然是他和玄杖堂的那些精锐。
　　　　唐家驹又道：“另外，在审问完这些人以后，给他们打上足量的麻药，这两天，就让他们一直睡着吧，等到门主大寿，搞定了唐家骅他们再说。”
　　　　“是了。”唐书彦说，“到那时候再把他们弄醒，交给堡内作为交待。”
　　　　“没错。”唐家驹点了点头，“昏睡的人，我们也不用留太多人看守。”
　　　　“正是如此，这样我们就能有更多的人手去对付赤火堂。”唐书彦附和道。
　　　　唐家驹道：“其实寿宴上，倒不需要太多人手。”
　　　　“四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唐书彦问道。
　　　　唐家驹道：“原因很简单，其实也不是不需要，而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