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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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梅-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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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氏摆手没接,愁容满面对着大儿子喟叹:“你们弟兄三个,论人才样貌家世能力,个个都不差。但你们三兄弟的婚事却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范彦诚自顾喝茶。无论什么时候母亲有了气要对他发泄,他都是只听不说。
  庞氏不觉得大儿子这是脾气好,反而更对他有气,什么事都能在范彦诚身上找毛病。
  现在,三言两语又绕到范彦诚身上。庞氏发福的脸上显出憔悴神情,伸手掐眉心,语气埋怨:“你三弟跟江离都退亲了这么长时间,我以为他早放下了,谁知他竟还在跟我沤气!不就是多一个妾么,收就收了,有什么了不起?他这可是跟你学的。就是你,非拗着性子收了沅碧。收了就收了呗,还就专宠了她一个。你三弟从小跟你走得近,有样学样,你身边偏只容得下一个沅碧,他这心里就只心心念念着一个江离。”
  范彦诚捧着杯子,淡漠的神情,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庞氏也就是想找个人听她唠叨,不以为意地继续苦口婆心:“你看你二弟,早年间年年闹着要出家,是我硬逼着他娶了亲,事实证明我是对的,现在他都有他自己的孩子了,他不是就收了心好好在家过日了么。要说你跟你三弟现在这个样子,还是我对你们太纵容了。”
  范彦诚难得地开口:“母亲,我离开家时还小,回来时都成年了。”
  看母亲一愣,又补充一句:“我这是提醒,可不是抱怨。要说是你纵容,只能是纵容过三弟。”
  庞氏看大儿子的眼神有那么一点负疚,良久才说:“也是,你一直很孝顺。你们三个中,我是宠你三弟多一些。可是,你们不知道的是,你三弟的性子执拗起来有多么吓人,我是被他吓怕了!”
  范彦诚微露愕然的神情,在他的印象中,三弟自小讨母亲欢心,虽然有时会耍小心眼,却也不像是会吓着母亲的人。
  庞氏回想往事,徐徐地说:“你可记得你小时候我们家里从来不养猫狗?”
  “嗯,我记得母亲订过这样的规矩。”范彦诚现在都还记得。
  庞氏点头,继续说:“你和老二都很听话,从来也不往家里领。后来你三弟背着我领回来一只,被我发现了,我叫人拿出去扔了。他下学回来没见到那只狗,问过下人说是我让丢的,当时他什么都没说。接下来的几天,他依旧该念书念书,该睡觉睡觉,可是就是不吃不喝,也不跟任何人说话。刚开始我还冷眼瞧着,想压压他的犟脾气,想他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不想他竟真那么倔,直到有一天昏倒了,人事不知躺了三天。”
  庞氏一手捂了胸口,屋里的灯火照在她银盘似的脸上,脸上还有后怕的表情。“从那以后我就怕了,什么事都依着他。”她说着叹口气,“话说‘慈母多败儿’,好在他也从来没犯过大错。只是这样执拗的性子,到今天反倒害了他自己。”
  范彦诚默然。他和沅碧那是两情相悦,可他冷眼旁观,江离似乎真的对三弟没有男女之情,三弟若把执拗的性子用在感情上,那只能是伤了他自己。
  想到这儿他也不知怎么安慰母亲,只得说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母亲且宽心,三弟是聪明人,不过是一时想不开,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母子俩人又坐了一会儿,各自走了。
  范思诚受伤回来之后,郎中就来看过,还开了药,熬好的药汁还在炉子上温着。外屋里两个丫头值夜,正要关门,屋里灯火忽摇曳,江雅从外面走了进来。
  江雅面无表情地对两个丫头说:“今晚我在这里守着,你们下去歇息去。”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她们听出来,江雅这是命令,而不是商量的语气。
  两个丫头是庞氏指派来服侍范思诚的,但这宅子里谁都知道江雅是范思诚的妾,且江雅在庞氏面前很受宠。两个丫头略一迟疑,便退了出去。
  无人的空屋里,江雅在外屋里缓缓踱步。
  外屋跟里屋隔着一道门帘,透过挑起来一半的扇贝形坠饰串起来的帘子,可以看清躺在床上范思诚的侧脸。
  半张侧面,微闭着眼,似睡似醒。长长的眼睫毛覆在那张精致俊秀的脸上,江雅隔了门帘望着,按捺着欲罢不能的痴心。
  回想着刚才听来的庞氏的那番话,她毅然打定了主意:既然他忘不了,她就帮他忘了。这样,自己和他都不用再受感情的折磨,她这么做,是两全其美。
  江雅这么想着,打开随身带着的葫芦形玉瓶,滴了几滴在浓浓的药汁里。
  半夜里范思诚醒来,感觉从喉咙到嘴唇都干得发苦。他动了动,想找水喝。于是便一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一坐起来,这些天来发生的事重新又占据了脑海,他坐在床上发呆。
  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身上伤不算很重,以他内力深厚的体质,一般来说好好休息十几天基本就能痊愈。要紧的是心头的伤,那种希望失望到绝望的巨大挫败感让他不想振作精神。
  这种心情之下,他只想一个人呆着,越静越好。因此他不理会外屋昏黄的灯光,手撑起身来想下床找水喝。
  屋里蜡烛不知何时灭了。他刚要下床,看外屋一个丫头手捧了杯子进来,也不吭声,杯子递到范思诚手上。
  范思诚喝过皱眉,药苦得让人反胃。他头也不抬地说:“再来一杯水。”丫头也不吭声,转身不久,一杯温水送到他手上。
  范思诚喝过水倒头便睡,一睁眼天色已大亮。
  头一动,脑子一片空明,范思诚脸上现出呆滞的神情。
  “你醒了?”江雅怀着忐忑的心情立在床前冲他笑。
  范思诚愣愣地打量着立在床前的姑娘。姑娘长得明眸皓齿、粉颈雪腮,一身轻纱罗衣绣着紫色的丁香花,脸上带轻愁,那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最怪异的是,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都不知自己是谁、置身何地?他听见自己喃喃地问出一句:“姑娘你是谁?”
  ………………………………


第一百八十四章 毒发
  范思诚的话一出,江雅嫣然一笑,感觉身心从来没有的放松。
  她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更何况范思诚既然那么喜欢江离,偏自己长着跟江离有几分相似的脸。老天,哦不,是风夫人给了她一次重新让范思诚认识自己的机会,她十分有信心让范思诚爱上自己,最好像他对江离那样的痴心。
  江雅便坐上了床沿,温柔地笑着对视范思诚的眼睛,这次范思诚没有像以前一样给她冷脸。
  她听见自己发自肺腑的甜甜的声音在说:“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女人,现在是你的妾,以后会是你的妻,会是你唯一深爱的女子。”
  范思诚挣扎起身,江雅上前把他扶好,给他后背垫一个迎枕,还细心地给他掖好被角。
  抬头看范思诚一眼不眨地望着自己,他极其好看的眼里盛着几分深情、几分惊喜还有几分犹疑,他动了动嘴唇:“我们、真的相爱么?”
  “是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江雅回答的很肯定,自己都被自己的回答感动。看范思诚脸上绽开了笑意,瞬间眼神一亮,对自己露出从没有过的一往情深的表情。
  那一刹那,江雅感觉幸福的有些眩晕,忍不住双眼就含了泪。含着泪却笑着,泪眼朦胧地对视着范思诚的眼睛。
  范思诚仔细端详江雅的面庞,眨着眼睛。身上的小伤口还隐隐作痛,但感觉胸口的憋闷似乎正在减轻。
  “你坐过来一些。”他对江雅勾勾手指。
  江雅依言移过去,挨坐到他面前。
  范思诚突然伸出手把江雅拉入怀中,放肆、霸道急不可待地吻上了她的唇。
  一瞬间的愣怔,江雅热切地回应着范思诚的狂热,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身体,手指划过他的脊背,抚摸着那结实滚烫身躯——俩人正意乱情迷间,屋外响起小丫头的声音:“大公子、老夫人!”
  江雅慌慌张张推开范思诚,一边整理着云鬓一边娇嗔:“你母亲和大哥昨晚在这儿守到半夜才回,怎么一大早又来了。”说罢含情脉脉地对范思诚说:“呆会儿他们说什么你只听罢。少说两句,免得又惹他们生气。”
  “我经常惹他们生气么?”范思诚一脸茫然地问。
  “是的,你昨晚还跟你母亲顶嘴来着。今天可要乖些,听我的话,你现在是个病人,尽量少说话。”江雅温柔的话语俨然是哄小孩子的口气。
  但范思诚竟很受用,还真听话,点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庞氏带着范彦诚走了进来。
  进门之前,她已听小丫头们说了江雅昨晚主动要求照顾范思诚的事。进来看到江雅立在范思诚床前行礼,范思诚背靠软枕脸带微笑,双目灼亮,精神竟是好得很。
  庞氏合掌念声佛,走到床前把儿子仔细瞧了又瞧,欢喜道:“你大哥说你的伤没有大碍,我终是不放心,这才赶早过来看看。这一瞧,看你这么精神,我看真是不妨事了。”
  “母亲,我真没事了。”范思诚面带微笑地说。
  听范思诚乖巧地喊了声母亲,庞氏更喜。昨晚范思诚还一脸沉郁地对她口出埋怨之辞,她以为以三儿子的性子,想要他这几天高兴起来怕是不容易。现在看来竟是她多虑了?
  “听说昨晚你守了一夜,辛苦你了!”庞氏心情很好,拉过江雅的手,慈祥地说。
  江雅答得一如以往地乖巧:“那是我该做的。”
  庞氏一双利眼扫过江雅面庞,见她粉面酡红,双目含情娇羞不胜,再看儿子今天的表现,庞氏隐约明白了几分,不由喜爱江雅更甚,拍着江雅的手背说道:“那我就放心地把他交给你了。”
  范彦诚走到床前弯下腰仔细察看着弟弟的面色,“你果真没事了么?”
  他清楚弟弟的伤势,内伤问题不大,但气得那么狠,这么快就消了?范彦诚还有些不信。
  范思诚笑着点头。笑得有几分天真。
  庞氏瞪一眼大儿子,直怪他真傻还是怎的。她刚想带着大儿子退了,就见范思诚的笑脸突然就变了颜色!
  前一秒范思诚还觉得自己身心都放松了,除了牵动到胸口的内伤会有痛,身上的小伤口都算不得什么。他刚想挪动一下略感僵硬的双腿,却陡地被胸腹间一股如利刃般的寒气突袭,忍不住闷哼一声,脸色骤然煞白,痛得冷汗滚滚而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剧烈抽搐!
  伫立床前的三人还有跟来的丫头们都被吓傻了,范彦诚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去抱着痛倒在床上打滚的弟弟连声问怎么了。
  范思诚此时哪里还答应得出来——利如刀锋般的寒气在他体内肆意地翻搅切割,那种几欲令人发狂的剧烈疼痛如滔天巨浪一般,瞬间便将他完全吞噬。
  更可怕的是,哪怕是昏迷了还能得到片刻的解脱。但他此刻神志完全清醒,不得不咬牙承受这种锥心噬骨之痛。
  眼见范思诚痛得面无人色,庞氏一见这个阵仗,唬得三魂失了俩,赶紧叫人找郎中来看。
  此时最慌的还是江雅。前一刻她还沉浸在巨大的幸福感中,这一刻却被眼前范思诚的惨状吓呆了。
  她惶恐地摇着头,她是想得到范思诚,甚至恨他的时候想过要报复他,但刚刚他一对自己展现柔情她早就原谅他了。看到他承受着这么严酷的折磨,她有几分后悔,更多的是恐慌,怕范思诚就这么死了,也怕范家人怀疑到她身上,毕竟昨晚还好好的,她一个人侍候在这儿,今早就成了眼前这样子了。
  这时范彦诚说出一句话,更是让她胆战心惊,“我昨天明明见他伤不是很重,今天怎么就成了这样子。”范彦诚抱着弟弟,看着他惨白如金纸的脸,再探探他的脉象,感觉到他的内力在迅速地消失,“怕是找郎中来也没有用,我看他像是中毒了!”
  范思诚不停地抽搐打滚,范彦诚除了紧紧地抱着他,也完全束手无策。
  直到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体内的寒气停止了翻搅切割,剧痛才渐渐减轻,但他也将近奄奄一息。
  “······”庞氏瞠目结舌,泪落如雨,却完全没有了主意。
  江雅又惊又怕,范彦诚下一句话让她暂时安了心——范彦诚又是心疼又是内疚地说:“都怪我看错了人!我以为萧煜不至于那么卑鄙,才放心地在一边袖手旁观。一定是他,都怪我——我找他去!”
  范彦诚放下弟弟,冲了出去。
  庞氏带着丫头仆妇守了半天,好不容易被人劝着回去休息。江雅想了想,匆匆从后门溜了出去。
  ………………………………


第一百八十五章 报复
  酒坊还是那座酒坊,一样的小桥流水清风翠竹,江雅再来,心情却大是不同。
  按照以前和风夫人约定的地点,她如约见到了那位风华绝代的风夫人。风夫人身边垂手立着好几个红衣侍女。
  风夫人随随便便着了件素白袍子,歪坐在翠竹红木搭起来的小木屋中,神情漠然地看着江雅在面前哀哀哭泣。
  江雅叙说着范思诚毒发时的惨状,抬起头来才发现,风夫人绝美的脸上露出十分欣喜十分痛快的表情。那种十足怨毒的表情让江雅一惊,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蓦然住了嘴。
  风夫人一抬下巴,露出高傲的冷笑:“说呀,你怎么不说了?”
  看江雅畏缩后退,风夫人一翘嘴角:“你也真是够笨的,等了这么久才得手。你不知道吧?我比你还着急,你要再不下手,我都等不及要出手了!”
  “你、你当初说是想帮我。”江雅摇着头,已意识到不妙,心凉了半截。
  木屋开窗,窗外的翠竹摇曳,高低起伏不平。风夫人看了窗外,淡淡地说:“我从来只会害人,哪里还会帮人。不过,”眼角轻瞄一眼江雅,现出几分戏谑的神情:“我说那瓶药水会让他忘了从前的事,让他只记得你、只相信你,你自己说,我是不是没有说谎?”
  江雅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想起风夫人说等不及要出手的话,壮了胆子问:“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处心积虑地害他?”
  风夫人回过头来,漂亮的单凤眼盯了江雅,眼中的寒意让人脊背发凉,绝美的容颜因怨毒的神情而狰狞,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范彦诚杀了我那么多门人,我这只不过是小惩大诫,给他点颜色罢了。”
  江雅鼓起勇气说:“我死了不怕,但请你把他的解药给我。”风夫人冷哼。
  江雅抬头也看窗外,豁出命去的决绝冷然:“你就不怕我回去告诉范彦诚?”
  “你以为我真怕了范彦诚?”风夫人袍袖一挥,盛气凌人。
  “要不是我七毒教树敌太多,现在不方便露面,我要对付范家还不需借你的手。”说着嘴角一撇,轻蔑地说,“别看你现在嘴硬,再等一会儿你就知道厉害了!”
  江雅身躯一凛,忍不住瑟瑟发抖。风夫人所说的厉害她早就领教过了,那天喝下的那杯清水果然有毒。每次毒性发作,四肢百骸犹如万虫啃咬、涕泪横流,身心都不受自己控制。
  现在江雅再看到风夫人,犹如看一个恶魔般的眼神,尽管她还是那么明**人风华绝代,却只让人感到可怖。
  风夫人说得没错,江雅只是一时嘴硬,风夫人给她的解药今天正好完了。一想到毒发的痛苦,江雅顿时失了底气,垂了头不敢吭声了。
  风夫人却还有话问:“范彦诚有没有怀疑你?这些天他们俩兄弟又去了哪儿?”
  “没有。”江雅乖乖答,“这些天不知他们去了哪里,回来的时候范思诚一身的伤,据说先前还吐了血。听范彦诚的语气,这一切都跟一个姓萧的有关。范彦诚怀疑是他打伤了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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