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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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传-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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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连阿浑怒道:“这不是明摆着坑人么?到了那八槽楼船之上,还不是事事都由他等说了算?”

  皇甫勋也道:“不错!此事万万不可应承。公平起见,双方该当在江边交换人质才是。这些叛贼简直异想天开,难道他等不想要武遵的性命了么?”

  这时候那名骁骑军使者结结巴巴地插了口:“那些,那些叛贼,那些叛贼说了。。。”

  “说什么?莫要吞吞吐吐,如实说来便是!”段随追问道,语气听来颇不耐烦。

  “叛贼说武遵的性命他等定然是要的,倘若我等想要改换地点也无不可,只是不敢保证,保证。。。”骁骑军使者又说不下去了。

  染干津一把扯住他胸口,大吼道:“莫要像个娘们!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骁骑军使者苦了脸道:“叛贼说若是非要改换地点,他等可不敢保证还来的谢家女郎还是完璧之身!”

  段随、谢玄、王凝之三个同时勃然大怒,哇哇叫了起来,直气得胸口发闷。叛贼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若是晋军不肯就范,他等就要侵犯了谢道韫,反正到时候晋军为了换回谢道韫的性命还是会送回武遵,然而那时候谢道韫的清白却已经被玷污了。

  这可是真正抓住了段随等人的痛处,众人抓耳挠腮,彷然无计。便在这时,王凝之突然站了起来,大声道:“我去!成与不成,总要一试!”谢玄顿时坐不住了,起身喊道:“叔平莫要胡闹!若是非要一人前去,那也该是我去!”

  这下子段随倒是对木纳死板的王凝之刮目相看了,不意此人竟有此等胆气!这厮心中大受刺激,当下重重咳嗽了一声,朗声道:“幼度兄,叔平兄,非是段随无礼,你两个武勇还是差了些,此一去恐怕难以成事。。。”

  王凝之大怒:“你待怎的?”

  段随哈哈一笑道:“叔平兄息怒!请听段随一言。我段随不敢号称武功盖世,可等闲十来个汉子却也近不了身;我水性高超,又通驾舟之术,再不济也能跳江逃生;试问此间众人,还有哪个比我更合适走这一遭?”

  此刻帐中众人,谢玄、王凝之水性不差,但是武艺平平;染干津等鲜卑豪杰功夫过关,可到了江上怕是连步子都站不稳。数来数去,也就是段随与刘裕两个可堪当此大任。

  刘裕有些不服气地道:“刘裕自信武艺不弱,也深通水性,恳请将军派我前去!”

  段随长笑不绝,听来豪气干云:“我早已言明,此事攸关段随私人,绝不愿枉送骁骑军任一弟兄的性命!你等不用再说,这一遭,我段随是去定了!”当下喊过之前那名使者,叫他隔日一早便去告诉叛贼,他等的条件晋军尽数答应了,约在后日一早交换人质。

  大伙儿心中明白,段随此去必定是千难万难,可若是他去了都不成,其他人就更不作打算了。王凝之静静看着段随,貌似神情无异,心中却无端一酸:这段随的确是个人物,难怪阿元心动。。。谢玄瞅瞅段随,又看看王凝之,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

  夜深人静,骁骑军大营陷入了沉睡,然而刘裕的营房里却是悉悉索索,人声不断。仔细看去,骁骑军将领们差不多都到齐了,只听刘裕道:“将军宁可自己孤身犯险,也不肯伤及一个弟兄,这样的头儿又到哪里去找?我刘裕不才,这次就算送了性命,或者回头给将军斥责,也定要偷偷跑了去帮忙!你等怎么说?”

  染干津道:“将军是个好人,待我不薄!这条命随时拿去都行,我染干津随你去!”张威、昌隆兄弟等人也纷纷表示定要同行。

  皇甫勋犹豫了一下道:“你等根本不通水性,如何帮忙?”

  染干津脸色一红,呐呐道:“大不了寻条小舟乘夜渡去便是。到时我闭了双眼,怎么也要强撑过去。据说那楼船稳如泰山,上了楼船我不就活了过来?”

  “就是!就是!”大伙儿一齐应和。皇甫勋讪讪一笑,不再说话。

  “胡闹!”费连阿浑发了话:“那楼船处在叛贼水师中央,若是驾了船前去,恐怕近不到跟前便给发现了,岂不是白白送死?到时候叛贼若是借此向段将军发难,那可不害了段将军?”

  众人一齐垂头无语。

  刘裕气道:“都怪你等连个游水都不会!若是像我这般,只需一根小小树干便可泅渡到江心,夜色里出发必定不会叫人发觉。试想以我弟兄几个的身手,倘若都能上了那楼船,又何惧些许叛贼?

  说到这里,刘裕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陡然间怪叫一声,手舞足蹈地冲出帐外,头也不回的去了,留下满帐骁骑军将领面面相觑,全然摸不着头脑。风中传来他的声音:“我须过几日才能回来,若是将军问起,大伙儿替我遮掩一二。”

  。。。。。。

  隔日天气颇为晴好。旭日东升的时候,骁骑军大营内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这是桓熙派来的部众,态度倒也尚可,只是话一出口却让骁骑军众将士一齐叫骂了起来。

  原来桓熙支走了骁骑军后,兴抖抖地杀往京口。不料叛军吃了亏之后老实了许多,再也不肯出城野战,只是死守城墙。桓熙的铁甲军缺乏攻城器械,甲胄又沉重,实在不适合登城。冲了三两回,徒损了百八十人,毫无进展。

  半夜时分,武沈又带了一千死士突然开城夜袭,闯进桓熙营中四处纵火。总算铁甲军精锐,折腾了半宿好不容易才把武沈打退,回头检点营中,竟然折了三百多甲士,更被一把火烧去了粮草,士气顿时大沮。桓熙只好退兵数十里扎营,又派人到附近郡县催要粮草。眼看姑孰援军依旧遥遥无期,他万般无奈之下居然想到押送武遵去京口城下,借以要胁武沈开城投降。这几个部众便是跑来讨要武遵的。

  段随与骁骑军将士哪里肯答应?当即一顿臭骂将这几个桓熙部众赶了出去。这几个哭丧着脸跑回桓熙处,具言段随无礼至极、竟然豪不理会世子的军令,气得桓熙哇哇大叫。

  不久后郗超跑来,说是侦得了段随抗命的原因。桓熙听完,突然嘿嘿笑了起来:“最好段随这厮叫九天龙一刀砍了脑袋!”郗超点了点头,森然道:“哪怕段随有命回来,此次他违抗军令在前,私放要犯在后。其罪证据确凿,待平定叛军,我等定要请桓公治他的大罪!”

  桓熙阴笑着送走了郗超,霍然换上了一副极之狰狞的嘴脸,抽搐着面皮叫道:“来人,替我写一封密信送去九天龙处,告诉他明早换俘之人正是骁骑军军主段随。他若一刀宰了段随,骁骑军必乱!”

  


第四十三章 交换


  又过一日,已是到了约定交换人质的日子。

  今日是个阴天,太阳怎么也没办法在东边露出哪怕一个小小角来,阴沉的天色里,段随押着捆缚了双手的武遵,霍然出现在大江边上。骁骑军将士们来了不少,皆被他叱得远远的,不住地探头探脑。

  一艘不大的摇橹穿透清晨江中浓重的雾气,直驶到了段随近前。船夫是个满脸刀疤的凶狠汉子,看看远处若隐若现的晋军将士,又盯着段随看了半晌,恶狠狠地道:“上来罢!”

  段随淡然一笑,手起处竟将武遵这个魁梧汉子一把扔上了小船,继而纵身一跳,稳稳地站在了船头。那摇橹经他这么一跳居然纹丝不动,满脸刀疤的船夫顿时变了脸色,情知段随是个精通舟船水性之人,气力更是惊人。这厮当即老实了不少,脸色也没那般凶恶了,只是用力摇船,再也不发一言。

  层层浓雾在摇橹的身后将江岸遮掩得再无一丝踪迹,亦将身前的广阔江面化作了一团模糊,水天之间仿佛就只剩下这么一艘孤零零地小船漂摇伶仃,驶向茫茫的未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刀疤脸船夫突然停住了摇橹,喉咙里发出一声浑浊不清的嘶叫声,继而对着段随道:“到了,上去罢!”

  段随轻移半步转过身去,眼前霍然出现了一面巨大的墙壁,离着立身处不过一步之遥,几乎就要迎头撞上!

  时辰过去了不少,浓雾稍稍化淡了一些,段随得以清楚地看到这面巨墙上木材的纹理与长期浸水带来的绿苔,原来这没来由矗立江上的巨墙竟然是一艘大船的船壁!距离太近而雾气尚存,以至于上下左右望去皆不可见边际,倒是像极了一面无边的墙壁。

  啪啪两响,两条粗粗的长绳从高处垂了下来直挂到摇橹船头,有人在楼船上高声叫道:“龙爷有请!”

  刀疤脸船夫快步移了过来,就要动手去扶横卧小船之上难以动弹的武遵,早被段随轻轻一伸腿逼开。那船夫怒喝道:“你做甚么?我只是要将武公子绑得牢靠些,莫要掉下了江!”

  段随一笑道:“倒是不劳这位兄台大驾!”勾腿一弹,武遵陡然给踢了起来。段随一把接住,又拉过一条长绳,左绕右缠居然把自己和武遵一起绑了个严严实实,袖口亮处,赫然有刀光隐现,紧接着段随便把藏有短刀的手臂搁在了武遵的脖颈之上。

  刀疤脸船夫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讪笑着退回了摇橹的船尾,心道:这厮倒是有够小心。也罢,随他去好了,反正他只区区一人,到了楼船之上,便是三头六臂也逃不开龙爷的手掌心!

  长绳拉动,段随只看到巨大的船壁不断在眼前划过,腾云驾雾一般。。。霍然间眼前为之一空,双脚踩在了实处,原来已是到了八槽楼船之上。

  甲板上数十个貌相凶恶、敞着胸膛的贼人狞笑着进逼过来,满脸的不怀好意。段随微微一笑,短刀探出,先一刀割断了绑着自己的长绳,继而那刀随意舞动了两下,武遵的脖子上便不知如何现出两道血印子来。贼人们神色一滞,步子不禁停了下来,只听段随朗声道:“九天龙何在?怎生这般磨磨唧唧的?早早把事儿办了,某家还要回去吃饭!”

  “哈哈哈哈!果然是一条好汉!既然到了我这船上作客,何必急着赶回去?难不成我九天龙一顿餐饭都拿不出来么?”大笑声中,一个白袍飘飘的中年文士大步走了过来,面相俊雅,风度翩翩。贼众们忙不迭退步躬身,口称:“见过龙爷!”原来这白衫文士竟然就是那凶名昭著的九天龙,不曾想却是这般儒雅打扮,全然出人意料。

  九天龙走到近前,眯着长眼细细打量了段随一番,突然开口问道:“不知是哪位好汉当面,大名可否告知我九天龙?”

  段随摇了摇头,淡淡道:“某家不过骁骑军中区区一个小校罢了,贱名不足挂齿。还望龙爷早点把事儿办了,某家也好回去覆命!”叛贼水师当然是无人见过段随的;便是俘虏武遵,虽说是被段随亲手生擒的,然而他就擒后便被关在牢中,也不曾被提审过,自然也识不得段随。

  九天龙倒也没再追问,啧啧了两声,忽然道:“也罢!如此,就请好汉随我登楼!”当先开路,朝着那楼船上最显眼的三层高楼而去。

  段随大步流星跟了上去,武遵吃他推搡也只得咬牙跟上,眼中尽是怨毒之色。不一刻大伙儿直攀上了高楼第三层,推窗望去,雾气中水天苍茫一片,不时有其他战船隐现。

  楼内早备下了一席酒筵,九天龙大笑道:“来来来!好汉且坐,我备了好酒好菜相待!”指着边上一个高高瘦瘦、面相清奇之人道:“这是我的二当家孙恩。”又一指另一头一个魁梧剽悍之人道:“这是三当家汪巨。今日我三个特来与好汉共饮!”孙恩汪巨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九天龙身侧,皮笑肉不笑地朝着段随点头示意。

  段随拱了拱手道:“见过二当家三当家。”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多谢龙爷招待!只是某家军令在身,还须早早回去覆命。这酒么。。。他日若是有暇,自当邀龙爷共饮!”

  见段随软硬不吃,九天龙嘿嘿笑了起来,大声道:“罢了罢了!这位好汉是个急性子,我等再磨蹭下去倒叫他看了笑话。来人,将那女郎送来楼上!”

  过不多时,一个美貌少女走上楼来,脸色不是太好,然而发髻、衣衫尽数整饬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虽陷在敌手却不失其清傲之气,不是才貌双全的谢道韫还有哪个?

  段随展开笑颜,大声道:“令姜,到我这里来!”

  谢道韫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她快步前行直往段随而去,旁人倒也不拦她。一俟走到段随跟前,谢道韫再也忍受不住,嘤咛一声竟然直钻到段随怀中去了,把个满厅贼众看的是目瞪口呆。

  原来那日她失手被擒,以她刚烈的性子自然是做好了一死的打算,当下也不隐瞒,自承了身份。九天龙听说抓来了谢家的咏絮女,倒是长了个心眼,将她囚禁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果然不久后晋军便来信要求换俘。

  在牢房里待了几日,虽说并未真个遭受什么侵犯,可对于一个自小到大得尽家族宠爱与旁人艳羡、向来养尊处优的姑娘家来讲,这已是吃到了了不得的大苦头。特别是那几个看守,或****调戏不止,或凶神恶煞举止粗鲁,谢道韫冷脸相对,看着并无反应,其实心中早已翻江倒海,只凭一颗刚强的心脏强自支撑。有时候不免后悔自己太过淘气,这番倒叫家人担心甚而要伤心了,每每想到这里时段随的身影便会闪过脑际。。。这人!诶!也不知心中是在埋怨他,还是在思念他。。。

  今日谢道韫还以为贼人要对自己下手了,肝肠寸断之下坚忍着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便是死也要死得傲气些。不料走到楼上,眼帘中出现的竟然是段随那张连日来不断出现在自己梦中的熟悉脸孔。

  那一声神采飞扬的“令姜,到我这里来”叫她一瞬间失去了心防,从高傲刚烈的大才女一下子变回了娇憨可怜的小女儿,伏在段随怀中呜呜哭了起来,仿佛满腔委屈都要化在这眼泪之中,打在他胸前衣衫上,尽湿了才好!

  


第四十四章 天降


  不提防美人入怀,段随先是一呆,继而恢复了冷静,轻抚着谢道韫的肩膀道:“莫哭莫哭,我来了就好了!”抬腿处将武遵一脚踢还给了九天龙。

  九天龙哈哈大笑起来:“好汉果然是信人!啧啧,如此郎情妾意,情深意重,难怪敢孤身前来换人!”

  谢道韫一惊,止住了哭泣,四下里望了一圈,突然失声道:“从石,怎么就止你一人?”

  段随淡淡一笑:“无妨!有我在,定要将你安安生生带回去。”谢道韫一脸欣慰仰望着他,心中莫名安平。

  话音未落,就听武遵狂吼起来:“龙叔!将这厮剁了!那日阵上便是这厮将我打落了马!”九天龙呵呵大笑起来,高声道:“贤侄莫要心急!如今大事已定,少不得请这位好汉饮一杯水酒。段将军,你瞧成也不成?”

  段随心中一紧,顿时明白今日之事善了不得了。本来存着一丝侥幸,或者九天龙是个说话算话之人,现下听他叫出“段将军”一词,段随心中了然,九天龙这是看破了自己身份,断然不会善罢甘休了,只不知是哪个乌龟王八蛋把自己给出卖了!

  说时迟那时快,段随虎吼一声,猛地一脚将那一席汤汤水水、锅碗瓢盆尽数踢向了贼众,直打得他等头破血流、目不能视。段随欺身而上,短刀指处正是九天龙本尊!

  段随踢翻酒席逼开群贼,自己则直取九天龙,这打的是擒贼擒王的算盘。可惜九天龙似乎早有准备,一闪身便退了开去。呼呼声中,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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