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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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传-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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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慕容亮更为吃惊的是慕容麟,他是深知慕容冲与段随两个的交情的,这下子心凉了半截,小祖宗怕不是搅局来了?继而咬牙切齿:不行,必须在慕容冲之前抓到那二人,当场斩杀,以免生乱!

  慕容亮虽是慕容冲的哥哥,毕竟只是庶出,地位远在慕容冲之下,他不敢怠慢,将慕容冲与手下一千人马尽数接入龙城,好吃好喝招待着。

  而不久之前由慕容麟带来的千余追兵可没这等福分,被慕容亮安排在城外扎营,每日只有粗梗菜汤伺候,苦不堪言。这时候看见后来的骁骑军将士当了大爷,顿时大为不满,纷纷抱怨起慕容麟无用来。慕容麟气个半死,又无法可想,只好塞住耳朵装听不到,心中把段随与慕容令外加慕容冲三个咒了千遍万遍。

  段随与慕容令突然失去了踪迹,周边城池也不见有异常来报。龙城里头,慕容冲看着并不焦急,每日与费连阿浑,胡老二等人逛逛龙城,吃喝玩乐;慕容亮也是云淡风轻,他的封地远离邺城是非之地,于他而言,段随与慕容令的死活根本就无关紧要;只有慕容麟气急败坏,每天催着饥肠辘辘的部下们到处乱窜,却总是无功而返,反惹得四下里怨声载道。

  。。。。。。

  沙城里头,慕容令与段随二人大摇大摆撞进了县衙,把个县令涉圭震得不轻。

  一柱香时间之后,两人已经在衙后花厅里胡吃海喝起来,边吃边夸赞涉圭讲义气,重感情。涉圭笑嘻嘻地立在一边,貌似相当开心,可惜慕容令与段随这两个浑货早已饿昏了双眼,否则当可看出这厮根本就是在强颜欢笑。

  涉圭可不是什么忠义之徒,确切来说是个投机分子。他混的并不如意,早有调离沙城这苦寒之地的想法。去年慕容垂临危受命,突然红火起来,涉圭便想走旧主的门路,于是投其所好,写信针砭时弊,希望慕容垂看中自己的才华,能将自己调到麾下任用。结果苦等之下,等来的却是慕容垂一家叛逃秦国的消息,涉圭吓个半死,幸喜并无人在意自己这个小角色。

  沙城乃是军戊之所,居民寥寥,犯人倒是不少,城中之事多半与犯兵犯将有关,因此沙城里头真正作主的其实是主管军务的牙门将孟妫。说句实话,涉圭这县令根本就是个虚职。今日本来一切如常,不过又是在县衙厮混一天,无所事事罢了,不料却迎来了慕容令与段随这两个丧门星,涉圭又惊又惧,碍着慕容令武功高绝,如今又是亡命徒的身份,只好虚与委蛇,先应付着再说。

  慕容令与段随吃饱喝足,当下也不废话,直入主题,邀涉圭一道起事。

  涉圭心中恨个半死,脸上却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突然间眼珠子一转,说道:“世子,这沙城里数千犯兵犯将,都在城北石矿里做着苦力,由牙门将孟妫带兵监察。若想成事,须先除掉这孟妫!只是这厮与我不大对付,怕是难以将他喊出军营。”

  原来平日里孟妫素来不把涉圭这县令当回事,两人私怨甚重。涉圭心想:既然如今身不由已,倒不如先把孟妫这厮除了,先出口恶气也是好的。

  慕容令说道:“此事简单!你且派人知会孟妫,就说擒住了我两人,邀他前来议事,到时候一刀将他宰了便是。”

  涉圭点头,派出心腹依计行事。

  慕容令与段随叛逃的消息早已传遍了辽西,孟妫一听擒住了他二人,不禁大喜过望,急急就要跑来抢夺功劳。他带了三十名亲兵同行,反正涉圭手下不过十几个老弱衙役,争执起来倒是不用担心吃到亏。

  不料甫一走进县衙,孟妫便察觉到气氛不对,慕容冲高坐堂上,哪里是个囚犯的模样?不待孟妫问话,慕容冲一顿连珠箭射来,先射翻了七八人,紧接着他虎吼一声,拔出钢刀冲了上来,刀势如风,上下翻飞间又削倒了六七个。孟妫为之胆寒,拔腿就跑,堪堪跑出县衙大门,却见一骑雷霆而来,马上骑士长槊舞动,当者披靡,正是埋伏在外面的段随杀了过来。

  孟妫心胆俱裂,屁滚尿流。段随马快,哪容孟妫逃走,长槊送出,将他直接挑飞了出去,落到地上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两兄弟刀来槊往,砍瓜切菜般将三十名燕兵尽数剁了。涉圭看得胆战心惊,心想幸好自己不曾轻举妄动。

  慕容令一刀将孟妫的人头砍下,与段随两个纵马往城北石矿而去,涉圭带着十来个心腹跟在后面,心里头七上八下。

  沙城守军不过五百,还要驻防城内城外各处,石矿这里本来由孟妫亲自镇守,也不过两百人马,如今止剩得一百七十人而已。待孟妫的人头被掷在守军面前,一百七十人面面相觑,面对慕容令等人不过十余骑,竟无一人敢于上前,反而一哄而散。

  慕容令哈哈大笑,拾起孟妫的人头,策马来到高处。他猛然举起人头,朝着下面矿中的罪囚们大声喊话:“诸君!我乃吴王世子慕容令,今日来此,是要与诸位成就一番大事,只是不知,你们敢不敢与我同去?”言下之意人人明白,那是要造反作乱。

  这些罪囚本来就是军中的刺头,多是桀骜不驯之人。眼下发配在此,这辈子是无望回去老家了,每日过得猪狗不如,运气差点的,遭罪死在这矿上也多了去了,根本无人理会。人人都不过是在苟延残喘,只恨平日里手上脚上戴着镣铐,又无武器在手,反抗不得。如今慕容令杀了孟妫,邀他等一起作乱,左右都是个死,不如拼他娘的!当下矿中喊声震天,一帮罪囚们群情激奋,发狂似地应和:“同去!同去!”

  涉圭这时候倒是乖巧,带领手下找出锁匙,忙不迭地替大伙儿打开镣铐。

  几千狂暴的罪囚去了镣铐,风卷残云似地冲入沙城里头,四处烧杀抢掠,发泄着胸中的郁气,不免伤及无辜。段随看得微微皱起了眉头,慕容令知他心意,沉声道:“石头。。。”不待他说话,段随接道:“那罗延不必劝我,我省得其中道理!”

  段随不是迂腐之人,脑子里也没有太多忧国忧民的大道理,总是自己的性命最重要罢?只是心里头到底有些闷闷不乐,咕哝着咒骂了几句这该死的世道。

  守军早就跑了个精光,估计龙城那里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事不宜迟,大伙儿先是饱餐一顿,然后打开武库马厩,尽心装备了一番。稍加整顿,一支几千人的虎狼之师跃然眼前。

  慕容令与其帮凶段随真个不是常人,他两可没耐心修缮城防,乖乖等着龙城的大军跑来“剿逆”,反而组织叛军主动向龙城进发,可谓胆大包天,或者说,神经有够大条。

  罪囚们甫得自由,大是快活,士气极为高涨,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着龙城大踏步进军。慕容令与段随两个纵马走在最前面,谈笑风生,涉圭在旁跟着,患得患失了一路。

  慕容令与段随杀了孟妫,煽动沙城死囚作乱,夺取了沙城。消息很快传到了龙城,这下子淡定哥慕容亮不淡定了,赶忙派出部将慕容仓,点齐五千人马进击沙城。慕容麟听说,当即自告奋勇,带着本部千余人追随慕容仓而去。

  可巧这时候慕容冲带着骁骑军将士跑南边游山玩水去了,待他回到龙城,得知段随与慕容令出现在沙城,慕容仓的大军已经出发了两天。慕容冲又气又急,当即率领麾下骁骑军朝着沙城方向急行军而去。

  


第八十四章 三箭


  横风猎猎,吹卷起燕军阵中的一面面军旗,哗哗作响。

  这里是辽西地面,虽说已是初夏时节,却并不见炎热,空旷的草原上风势强劲,不断击打着男儿铁打般的胸膛。慕容仓与慕容麟自龙城出发,直取沙城,不想却在半路上遭遇了沙城叛军,先是吃了一惊,见对方并未设伏冲击,方才定下神来。这会儿双方各自摆开了架势,列阵对峙。

  硕大的将旗之下,燕军主将慕容仓回头看了一眼军容严整的龙城军,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叛军,不禁哑然失笑:倒是自己多虑了,那叛军人数估摸着只有自己这边一半,虽说都拿着武器,可是甲盔不整,队形散乱,全然不成体统。本来还担忧叛军据城而守,短期内难以竞功,这下可好,想必野战之下,轻易就可获胜。

  在左侧列阵的慕容麟同样心情大好,两边强弱分明,一眼可见,慕容冲又不知身在何处,这下子再也无人能够坏了自己的大事。一想到很快就能手刃慕容令与段随,特别是段随这贼子,慕容麟差点忍不住笑出来,突然间目光落在自己缺了两根手指的左手上,顿时激动得牙关咯咯作响,面色变得狰狞可怖。

  叛军这边,气势大不如出发之时。

  罪囚们只是长年无处宣泄戾气,叫慕容令忽悠之下,一时血气冲上了大脑,趁兴而来。结果撞上全副武装的龙城大军,仿佛一盆冷水泼在脸上,顿时冷静下来,惧意陡生,不少胆小者已经面色发白,左顾右盼。

  慕容令看在眼里,先是冷哼了一声,随即仰天长笑起来。他笑的甚是大声,两下里听得清清楚楚,不论是燕军还是叛军都觉得莫名其妙。段随也摸不着头脑,可眼看有些冷场,总不能丢了腔调罢,赶忙跟着大笑起来,结果反被慕容令丢来一个白眼,只得悻悻闭嘴。

  慕容麟嘿嘿冷笑,不置可否。将旗下的慕容仓则啐了一口,说道:“死到临头还装腔作势!”提马向前踱了几步,作出一副不屑之状。

  便在这时,慕容令的笑声停了下来。只见他一勒缰绳,调转马头面向叛军,朗声道:“诸君!站在你们面前的敌军,嘿嘿,在我眼里不过是土鸡瓦狗!”顿了一顿,唰唰唰自箭壶中抽出三支长箭,接着道:“我慕容令只用此三箭,必破敌军!”

  慕容令说罢,压低长箭缓缓出阵,经过段随时低声道:“我三箭射完,你立刻带骑兵冲阵!”段随点头答应。叛军在沙城搜罗了五百匹左右的战马,整出五百骑兵来,如今归在段随麾下,列阵左侧。

  对面燕军看着慕容令单骑出阵,越发摸不着头脑。忽然之间,慕容令加快了马速,急速抢出数十步,最靠前的燕军已然在他的射程之内。

  慕容仓失笑道:“这厮莫不是要单骑冲阵,当自己是力拔山兮的楚霸王么?”突然笑声嘎然而止,原来他看得分明,慕容冲倏然拔出了骑弓,猿臂一展,长箭已然搭了上去。

  慕容麟大惊失色,他深知慕容冲箭术何等卓绝,来不及提醒远处的慕容仓,抢先趴倒了下去。不过这厮显然太过看得起自己了,慕容冲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

  “嗖”!长箭划破虚空,如电袭来,慕容仓摆动身形,同时猛挥手中铁戟。“叮”的一声,箭尖打在铁戟上,偏飞了出去,带起一阵劲风,刮得慕容仓脸上隐隐生疼。

  好歹躲过了这一箭,慕容仓长出一口浊气,脸上笑容隐现。可是慕容冲的箭术哪里只是这般简单?慕容仓才笑到一半,第二支长箭已挟着雷霆之势转瞬即至,“噗”的一声狠狠扎在慕容仓的咽喉之上,将他尚未成形的笑容永远定格!

  慕容仓身后的燕军目不暇接,先是看见主将猛挥铁戟砸开了长箭,还没来得及喝采,一截带血的箭尖突然自主将的颈后出现,扬起一阵红雾,然后慕容仓便直挺挺地倒下马来,再也不动。

  死了!将军死了!燕军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咔嚓”!飘扬的燕军将旗一头垂了下来,落入尘土。原来慕容冲的第三箭,射的正是这面大旗的旗杆!

  “轰”!燕军阵形大乱,士气跌到了谷底。慕容冲三箭之威,竟尔至斯!

  早已是一名合格骑兵指挥官的段随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长槊指处,五百骑兵全速向前奔驰,带起阵阵风雷之声。慕容令长弓一挥,后方重燃了热血的叛军主力齐声怒啸,疯狂冲锋!

  叛军杀过来了!失却指挥的燕军愈加混乱,再也组织不起像样的防御体系,眼睁睁看着叛军骑兵狠狠撞了进来,以最快的速度将燕军杀了个对穿,须臾又杀了回来,再一次洞穿燕军大阵。。。

  待叛军主力杀到,战场之上已然找不到成建制的燕军编队,燕军嘶喊着朝四面八方乱窜开去,只求自己跑的比身边的同伴快上那么一分,也许身后那一刀便只会砍在同伴身上。。。

  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慕容麟愣了片刻,接着疯了似地大呼小叫起来,他实在不甘心就此失败,还奢望自己麾下的那一千人马能上前顶住叛军攻势,进而收拢龙城军,扳回局势。

  可惜慕容麟的手下本就对他窝了一肚子的火,这要命的当口哪里肯听他的?仗着个个胯下有马,又远离本阵,呼啦一下掉头而去,留下慕容麟傻傻呆在当场,脸上死灰一片。

  慕容麟孤零零一个立在原地,那叫一个醒目,慕容令远远看见,提弓便是一箭。只听慕容麟的坐骑哀鸣一声,中箭跪倒,将他掀翻在地。慕容令招呼手下:“去,将那厮给我绑了!”

  这时段随靠了过来,一脸怒容盯着远处的慕容麟。慕容令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道:“石头,阿父当日留了贺麟这小子的性命,总有他的道理,我,我,我也不好擅自杀了他。”

  段随知道慕容令还念着兄弟之情,不愿斩杀慕容麟,却把慕容垂拿来作挡箭牌。当下哈哈一笑道:“那罗延,你慌个什么?我有说过非要杀了这厮么?”

  “石头,就属你最好说话!那个,嘿嘿,多谢!”

  “少婆婆妈妈!”

  


第八十五章 涉圭


  草原的夜空星星闪烁,映衬着大地上点点萤光,煞是魅丽。清风徐徐吹过,空旷的原野静谧祥和。

  大获全胜的叛军就地扎营,陷入了沉沉的梦乡。慕容令与段随两个连日奔波,今日又大战一场,也是累得狠了,此刻睡姿豪迈,鼾声大作。涉圭作为叛军的第三把手,当仁不让担任了今晚的值守之责。慕容令与段随没有道理不信任涉圭,这厮从头到尾表现得配合之至,俨然铁了心跟着两人造反。

  涉圭带着十余个亲信手下,满腹心事在营中瞎转悠,不知不觉便逛到了关押俘虏的所在。日间一战下来,超过一千名龙城军跪地投降,如今皆被捆缚了手脚,关在营中。慕容令打算先关他们两日,然后裹挟一处同赴龙城,以壮声威。

  “哎呀,这人我认得。他是沙城县令涉圭!”

  “他也造反了?怪不得慕容令那厮能在沙城成事!”

  “这厮不得好死,害死咱们这许多弟兄!”

  窃窃声四起,俘虏们盯着涉圭议论纷纷,叫他觉着好不自在,脸上一忽儿青,一忽儿白。从头到尾他心里都是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可从没真心要去作那叛贼,这会儿被俘虏们指指点点,感觉如同叫人剥去了衣衫一般,光溜溜地心虚不已。

  涉圭铁青着脸,冷哼一声就要拂袖而去,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涉圭大人,好久不见啊!”

  涉圭愕然转身,借着火光,一张阴鸷的脸庞映入眼帘,似曾相识。

  “你是?”涉圭皱了皱眉头,突然“哦”了一声道:“莫不是麟公子当面?”

  “涉圭大人好记性。正是我慕容麟!”

  都是旧主之子,如今自己跟着一个作乱,却擒住了另一个,说起来好不尴尬,涉圭站在那里,喏喏说不出话来。

  慕容麟霍然扬起头颅,把上身挺得笔直,倒把涉圭吓了一跳。只见慕容麟忽然换上了一副笑脸,低声道:“涉圭大人,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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