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赶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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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赶尸人-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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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出头,跟我嘀咕。它在村子里偷偷跑了一遍,这的确是个普通的小山村,但只有王瞎子除外。

“那个老瞎子,你得小心。”老狐狸叮嘱我道:“瞎子很不一般,他住的院子,有小鬼守着,我一靠近就会被发现。”

老狐狸这样一说,我自然而然就对王瞎子上了心,打算有机会的时候去接触接触。

我和老狐狸说完话,走出屋子时,发现傻子不见了,院里院外都找不到人。傻子妈临走的时候专门嘱咐我照看他,所以我马上跑出院子去找。

跑出村子,我远远的看见傻子举着一根木棍,颠颠的在河边跑来跑去。这家伙没跑丢,我悄悄松了口气,就打算去把他领回来。但是这边脚步刚一动,傻子就哇哇叫着,举着手里的木棍,跑到一个正在河边洗衣服的老太婆身后,一棍子敲了下去。

这一棍子,恰好就砸在老太婆的后脑壳上,我看见老太婆哼都没哼一声,噗通倒在地上不动了。我刚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赶忙飞奔过去,夺下傻子手里的木棍。

再看被傻子砸倒的老太婆,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伸手探了探,我头上的冷汗就冒了下来。傻子那一棍子砸的很重,又砸在要害,老太婆上了岁数,吃不住重重一击,竟然已经断气了。

我一时间慌了神,拽着傻子就跑,一口气跑回家。傻子不知道自己错手杀了人,还在院子里蹦来蹦去。遇见这种事,我完全没了主意,去找老狐狸商量,老狐狸说也没人看见,傻子杀了人,能拿他怎么样不要声张就是了。

我觉得很不妥,就算傻子失手打死了人,也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但山里的陋习我是知道的,杀人者不送官府,也要动私刑抵命,傻子妈拿傻子当命根子一样,傻子真有三长两短,她还怎么活

想想傻子妈眉宇间那一抹淡淡的凄苦,我心里很不忍,她已经没了丈夫,再失去儿子,肯定要崩溃。所以我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把事情埋在心里。

后半晌,傻子妈回来了,准备做饭,这边刚刚点着火,村里就开始喧哗,一群人呼来喝去的闹,还有哐当哐当的锣声,傻子妈楞了楞,这种锣是召集全村人集会的时候才会响的,除了每年正月祭祖时候敲一次,别的时候一般不会敲锣。

锣声一响,村里男女老少都要去,这是铁律。傻子妈熄灭了灶台的火,领着傻子就出了门。我意识到事情肯定不对,悄悄跟了出去。

村里有一个打谷场,人都聚集在打谷场上,里里外外围了两层。人群中,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壮汉,旁边摆着那个被傻子失手打死的老太婆的尸体。壮汉叫王老大,是老太婆的儿子。

王老大气的额头青筋乱蹦,怒气冲冲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老太婆死在河边,没人知道怎么死的,尸体抬回来的时候已经僵了。村里的郎中看了看,查到后脑的伤,说老太婆是被人打死的,王老大就恼了,把人召集起来,要找凶手。

傻子妈不知道这回事,傻子看见人多,吓的哭,傻子妈就替他擦眼泪,小声安慰他。我在暗处看的很揪心,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违心事,但这一次,只能违心了。

王老大在人群中间跳着脚的质问,但别人没有做这个事,自然不会承认,问来问去,王老大就急了,目光阴森森的一扫人群,道:“没人承认那就不要怪我心狠了我要扎死狗”

第六十三章扎死狗

王老大一说“扎死狗”,人群顿时沸腾了,七嘴八舌的嚷嚷。人群前面几个略微上了年纪的人看上去于心不忍,小声的劝。

“都是一个村里的人,乡里乡亲。扎死狗,怕是不妥啊。”

“王老大,出了这种事,谁都不愿意的,再说,你娘死在河边,不一定就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干的嘛。”

“不一定是村子里的人”王老大冷笑一声:“我们这个村子,一年到头也不见个外人。不是村里的人,还会是谁你们不要说了,扎死狗”

我在旁边暗中听着,觉得这个王老大有点心狠,但转念一想,他的母亲好端端被人打死了,发怒也在情理之中。

所谓的“扎死狗”,是山里一个沿袭了很多年的报复方式。很有点神叨叨的意思。

山里人一直认为,天下的动物,只有狗是最通人性的,狗很神奇,它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说。早些年,村里如果谁家丢了东西,或者谁家出了什么事,找不到窃贼和肇事者的时候,失主激愤,急红了眼,就会“扎死狗”。

他们觉得,狗只要在人群里闻一闻,就会知道谁是窃贼和肇事者,但狗不会说出来,所以就要用另类的方式“逼”它说。

“扎死狗”往往都用一把很锋利而且烧的通红的刀子。一刀捅在狗的后脊背上,因为脊背不是要害,所以狗不会马上就死,但锋利又通红的刀刺入身体,那种痛楚很难忍受。

当狗被刀子捅了之后,才是整个“扎死狗”过程中最关键也最神奇的一环。

狗挨刀子的同时,那个隐匿的窃贼或者肇事者,会奇迹般的感觉自己的后脊背和狗一样,正被一把锋利的刀子猛捅,痛不可当。猛然挨了一刀子,没有人能挺得住,当肇事者翻滚挣扎时,无疑等于承认自己的过错。

“扎死狗”这种事,据说很灵验,一些山里人觉得,狗好端端的受了那么大的罪。而且狗知道谁是肇事者,所以会把受伤之后的怨恨都发泄在真正的肇事者身上。这种说法明显带着善恶因果报应的色彩,我也说不上是不是真的,但从我长大记事之后,石嘴沟附近的村子就没有人扎过死狗,山民淳朴。没有人会残忍的把一条无辜的狗折磨至死。

但此时此刻,那个王老大显然被逼急了。

我的心七上八下,一动不动的望着傻子,傻子根本不知道扎死狗是什么意思,但他明显有一定的记忆力,他看见躺在地上的老太婆的尸体,害怕了。傻子妈抱着傻子,不停的安慰他,只想等事情结束后带傻子回家。

我不知道扎死狗会不会真的让傻子暴露,也不知道傻子暴露以后将要受到什么惩处,一颗心好像被挤成了一团儿,很难受。

“还是没人承认”王老大阴森森的又朝人群扫视了一眼,咬着牙道:“扎死狗逼出凶手,我要他抵命带狗上来”

几个王老大的亲戚七手八脚牵出一条黄狗,村里人养狗,大多是为了看门的,所以看门狗很机警。这条黄狗在老太婆的尸体上嗅了嗅,又被牵着在人群里慢慢绕了一圈。

当这条黄狗嗅到傻子身上时,傻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傻子妈赶紧挡在傻子跟前。我在暗处捏了一把汗,就怕黄狗当时把傻子给咬住。

但黄狗没有咬傻子,摇摇尾巴走开了,但黄狗转身的一瞬间,我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巧合,它回头朝我藏身的地方望了望,汪汪的叫了两声。

“我告诉你们”王老大把黄狗牵回来,恶狠狠的对人群道:“这狗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

人群鸦雀无声,只有傻子在低低的抽泣,依然和之前一样,没人承认。王老大的忍耐到了极限,恼怒的摆了摆手,几个人在后面燃起了火炉,一把锋利的刀子插在炭火中灼烧,不多久,刀子被烧的通红,热浪滚滚。

黄狗被两个人死死按在地上,黄老大一看就是那种面带凶相的人,握着滚热的刀柄,一步一步逼近黄狗。这条狗终于隐约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了,在地上死命的哀嚎挣扎,但被人死死按住,逃不掉。

这时候,我的脑子已经晕了,我想不出什么办法去阻止,就好像一个人面对自己无法抗御的灾难,心里难过,却无力阻挡,只能呆呆的看。

王老大一点都不手软,噗的吐了口唾沫,一脚踩住黄狗的脖子,火红的刀一下子从黄狗的后背捅了进去。

顿时,黄狗凄厉的嘶吼连同一股皮肉被烧焦的气味迅速在四周扩散开来。尽管只是一条狗,但那场面相当残忍,人群里的女人还有老人都忍不住闭上眼睛。

我始终紧紧注视着傻子,看他有没有异样的反应。傻子很害怕,黄狗的叫声把他吓住了,哆哆嗦嗦把头埋在母亲怀里,傻子妈心软,扭过头不看黄狗嚎叫挣扎的惨状,轻轻拍着傻子的后背。

我松了口气,傻子除了哭,就没有别的反应了。看起来,扎死狗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威胁,没有传说中那么诡异和灵验。

但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我突然觉得自己后背上一阵说不出的灼热,好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了,紧跟着,一股锋锐又剧烈的力量嗖的钻进皮肉里,后背剧痛难忍,仿佛被一把刀子用力捅了进去。

那种突如其来的痛苦根本忍受不住,我叫了一声,一个踉跄,从藏身的大树后面噗通扑倒。这个时候,脑子完全乱了,因为在扑倒的同时,我能感觉得出,后背上遭受的创伤,就好像是被一把火红的刀子猛捅进去一样。

我趴在地上,痛苦的挣扎,我勉强伸手摸了摸,后背什么都没有,但那种被刀子捅了的感觉却沉重无比,压的身子站都站不起来。我的视线透过人群密密麻麻的腿,依稀能够看见那条被人按住的黄狗,正死死的望着我。

“这人是谁”王老大的个子很高,当我一声惨叫发出的时候,他伸长脖子看到了我:“他是谁”

“他是凶手”有人看见我翻滚挣扎的惨状,立即高声喊道:“他被扎死狗逼出来了”

“狗日的好大的胆子杀了人竟然不逃,还躲在后面看”

一群人轰的跑过来,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后背上灼热的痛感一直在持续。我诧异之极,并非诧异扎死狗显现出了效用,而是诧异为什么这种效用,会落在我身上

人,分明是傻子失手打死的,但此时此刻,傻子躲在他母亲怀里,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你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为什么杀人”王老大跑的最快,一口气冲到我跟前,抬手就抓。

我毕竟是练过功夫的,而且是名震四方的陆家五爷亲手教的功夫,尽管功夫还不到家,对付不了真正的好手,但招架王老大这样的村汉还是绰绰有余。我后背痛的厉害,动一动就撕心裂肺的疼,好像牵动了伤口,可我不愿被他捉贼一样的提在手里,身子一缩,把他的手架开。

“还敢还手”

七八个王老大的亲戚朋友呼啦啦把我围在正中,这时候,老狐狸正在村子外面的野地里睡觉,不会想到我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怪事。我硬挺着剧痛,摇摇晃晃站起身。

“我没有杀人。”

“放屁”有人怒喝道:“扎死狗把你扎出来了,你还要抵赖村里人都看着,都是人证”

“不是你杀的,又是谁杀的”

我无话可说,尽管是冤枉的,但我该怎么辩解难道把今天的事说出来把傻子供出来我不会那么做,更何况,就算我说了,没人会信。

“他是个孩子,他不会杀人。”傻子妈拉着傻子,从人群中奔跑过来,挡在王老大身前,道:“他是我家的客人,进山收药材的,他这么小,怎么会杀人你们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

“让开”王老大把傻子妈推到一旁,七八个人围的更紧,我一言不发,察觉出王老大的眼睛里,已经冒出了杀气。

他要杀我。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王老大阴沉的看着我:“老实交代你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要杀人”

“既然是他杀的人,就不要废话了,动私刑,让他抵命”

“就是,让他抵命”

“先等等”傻子妈把傻子安置在一边儿,又挤进来,跑到我跟前,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孩子,你说实话,你有没有杀人”

“我没有。”我不想跟别人解释,但至少对傻子妈要说明白。这个事情不是我做的,我有底气明明白白告诉她,人不是我杀的。

“他说了,人不是他杀的。”傻子妈挡在我面前,转身对王老大他们道:“你们真的搞错了,不要冤枉人。”

“你这个娘们啰嗦的很人是他杀的,跟你有甚的相干你处处回护这个外人,安的什么心”王老大很恼怒,直接拖着傻子妈,用力把她摔在一旁。

傻子妈是个女人,瘦弱苍白,但她性子却出奇的倔,马上翻身爬起来,又护在我身前。她不说话了,只是瞪着王老大他们,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谁要对我动私刑,就要先把傻子妈打倒。

王老大额头上的青筋蹦了蹦,喝道:“你们把这疯婆娘拖到一边去杀人不偿命,没天理了”

“都罢手吧。”这时候,一群看热闹的村民后面,传来一道沉稳又沙哑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说道:“人,不是他杀的。”

第六十四章夤夜邀请

我本来已经打算要跟王老大动手了,不管事情怎么样,总不可能让他把我给抓起来动私刑,王老大和他的亲戚们气势汹汹,村里人知道出了人命。不好劝架,只有傻子妈全力维护我,却挡不住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眼看着一场争斗不可避免,但人群后面那道沙哑的声音一传过来,王老大他们就被迫停下了手。

很显然,这道声音对莫须村的人来说,非常有震慑力。

人群分开了,一个人慢慢走了过来。旁边的村民就围着他七嘴八舌的叫。这个人大概七十岁左右的年纪,满脸皱纹,稀疏的白发整整齐齐的背在头顶,他穿着一身很干净的粗布对襟褂子,手里捏着一根花椒枝的拐棍,在众人的簇拥下,慢慢走了过来。

这个人走路时,好像不睁眼睛。手里的拐棍既支撑他的身体,也用来探路。看了一会儿,我就明白了,这应该是傻子妈还有老狐狸说过的王瞎子。

“大伯。”王老大他们丢下我,都奔瞎子去了,恭敬又亲热的叫着。

“你没事吧”傻子妈赶紧看看我有没有受伤,她小声对我说道:“做人不能心歹,但是你没做过的事,别人要冤枉你,我头一个不答应,孩子,我相信你,你不是那种为非作歹的人。”

“恩。”我点点头,心里突然就感动的无以复加,傻子妈给予我的,是人与人之间最宝贵的信任。

“出了什么事。你们在这里扎死狗”王瞎子摸摸索索的走到前面,用棍子碰了碰地上那条奄奄一息的黄狗。黄狗被折磨了那么久,只剩下一口气了。

王老大就赶紧解释,不敢有半点懈怠。山里的信息太闭塞,有时候外面的世界改朝换代,深山里的人说不定就不知道,所以,像王瞎子这样通阴阳又会卜算的人,很让人敬畏,他说出的话,比族长的话都要管用。

王老大详细的说着,老瞎子不应声,慢慢蹲下来,从身上掏了药,给黄狗敷药。我觉得,那条黄狗应该是没救了。但王瞎子的药很有神效,一贴药敷上去,黄狗好像安稳了很多,挣扎着身子,竟然慢慢站起来了。

“大伯,我们扎死狗。逼出了真凶。”王老大小心翼翼的指了指我,道:“杀人偿命,我娘总不能白死的。”

“平日里,你们兄弟三个争地挣房子,谁管过你们老娘死活如今人真的死了,你们都倒成了孝子。”王瞎子冷哼了一声,不理王老大,用拐棍探着路,走到我面前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第一次看见王瞎子,我就觉得传言不虚。他看上去走路走的颤颤巍巍,拄着拐棍摸摸索索,但没有任何人的指引,仅凭着自己的感觉,就准确的走到了我身前。其实,这也是道家阴阳学说里的一种体现,一个人瞎了,看不见东西,这是失去,但瞎子的其它感官,要远超常人,这是得到。

王瞎子静静站在我面前,说起来真的很奇怪,那条被扎的黄狗敷了王瞎子的药以后,我后背上剧痛的痛感,竟然也跟着减轻了许多。

瞎子不跟我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站着,我心里突然有些发憷,因为瞎子几乎没有什么声息,这么近的距离,如果我闭上眼睛的话,很可能会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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