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多不受老天眷顾…俳…
母亲的忌日,就在下个星期。她原本还打算着,今天回纪家别墅,帮父亲准备一下母亲忌日要用的东西,想要比往年准备的更多些更齐些。
可是结果呢,父亲念了三年的穗城,念了三年的纪家别墅,到最后,只不过是住了那么点时间,甚至可能还未曾完全回味跟母亲的那些旧时光,人就已匆匆离世。
更可笑的是,她今天要给父亲办丧事,下个星期的今天,她要把父亲的头七跟母亲的忌日一起办。
到底是老天跟她开玩笑,还是她的父母跟她开玩笑?亦或是,父亲真的太想母亲,想到等不及,要去跟她在另外一个世界相厮相守?想到,对她这个女儿,可以如此撒的开手?
眼泪好似已经在那场睡梦中流尽,此刻纪唯宁只觉得眼睛很涩很痒,可是,流不出一滴泪。后来,是身体冻到几欲发僵,双腿也是麻的发软,她这才收起紧盯着父亲的视线,闭眸,转身离开。
外面好像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她需要好好想想,她该先做什么……
她走一路,小米就陪一路,最后她走到岑霖的办公室门前,终是停下脚步。
“小米,你回去工作吧,你放心,我不会有事。至少,在办完我父亲的后事之前,不会有任何的事。”纪唯宁双手抱着臂,刚刚在看父亲的时候,被冻的太过,以至现在都还没有回过温来。
“纪姐,宁主任准了我几天的假,我有时间陪你。而且,在宁主任手下做事,我每天把皮绷的紧紧的,都快透不过气了,所以,就让我陪着你吧。”
小米是一副哀求的模样。
其实纪唯宁也知道,小米这样说,只不过是不想让她感到任何抱歉。可是,科室少了一个她,已经是缺人手,如果再因为她的事而搭上小米,那其他人不是更忙翻了顶。
所以,纪唯宁最后是强硬的将小米赶走。
她去找岑霖,是想要了解一些关于父亲的事情。父亲走的那么突然,做为女儿,她总该要知道,是什么原因让父亲致死的。
敲门进去的时候,岑霖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电脑似是在回一个邮件。
纪唯宁道明了来意,结果,岑霖却是给不出一个具体的准确结果。就犹如他之前跟徐暮川在讨论的时候所说的,或者,做个尸检是最好的办法。
岑霖问纪唯宁的意思,纪唯宁却是答不上话来,直到久久,她才挪着唇皮说着:“我考虑一下。”
后来,纪唯宁独自出了医院。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把纪家别墅的地址告诉了司机,她想要回去,整理一下纪中棠的东西。
可是,她人还未坐上车去,整个身子,却是被身后突来的一股力道扯了回去。
“唯宁,你想要去哪?”是徐暮川的声音,焦急的语气。
纪唯宁抬眼看他,而后便见他受伤的那只手,正吊着夹板。他穿着一身铁灰色的西装,依旧搭着黑色的衬衫,身后跟着同样西装革履的秦述,看起来,两人像是要外出。
她忽然间想起,自己在昏睡前,曾对着这个男人又捶又打,他身上的伤口那么多,还没完全愈合好,被她那样子的疯狂攻击,会不会让他再度受伤?
可是,他竟然又穿着这样的正装出来,难道他都不怕他的伤口会因此更加溃烂吗?纪唯宁能够猜想,世腾集团在他的管理下控制的很好,好到不用他每天每日的亲自打理,都不会出问题。
他会这样顶着满身的伤出去,为的,只能是中承集团的事。
她原本想要问他,身上的伤口还好吗?有没有因为她的原因,再度加深?可是,她原本张口的话,在想到父亲时,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所以,最后她只是生硬的道了句:“你放开我,我要回纪家。”
让她在这样的时候一个人坐出租车回去,徐暮川哪里肯放手,哄声道:“好,我放你回纪家,我来送你,好吗?”
“我不要你送!”纪唯宁忽地闹了句,而后甩开他的手:“徐暮川,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也不想要见到你,所以,让我自己回去。”
纪唯宁在甩开他”
的桎梏后,转身就要拉开出租车的后厢门,只是,徐暮川更快一步的,伸出右手阻挡她的动作。
两人都不肯放手,拉着出租车的门手,暗自较量着。
最后,是司机不耐烦的开口:“到底要不要坐车?我还赶着回去交*班的,要把我车手拉坏了,你们可得负责赔偿!”
听着司机的聒噪的叫声,徐暮川直接一个扫眸,厉声:“不坐!”而后,强硬的将纪唯宁拉离开来。
“秦述!”徐暮川将纪唯宁拉回到马路牙子上的时候,朝着身后喊了句:“你负责把她送回到纪家别墅去。”
听到秦述应声,徐暮川这才又抬眸看纪唯宁,看着她那张已经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忍不住又是软下声来:“乖乖听话。你不想看见我,那我就不坐那车,让秦述送你回去,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
纪唯宁是不想再跟他拉扯,所以径自朝着秦述过去,算是默许了徐暮川的安排。
徐暮川的卡宴在车祸后被拖走,秦述今天开来的,是平时他外出的公司配车,银白色的雷克萨斯,很高的级别待遇了,他开了车门,让纪唯宁坐上去。
本来是要接徐暮川去中承集团的,可是这会儿,老板有如此吩咐,秦述只能遵从。
转身的时候,他问:“老板,要不要叫司机来接?”
徐暮川直接摆手:“来不及了,我自己打车。”
秦述载着纪唯宁回纪家别墅的路上,自然是无话。秦述本身就闷,而纪唯宁,也更是没有说话的***。
后来,秦述几次欲言又止,想要开口说话,却总像是顾虑着什么,说不出来。
是纪唯宁从后视镜中看到秦述有些纠结的表情,几次三番的,这才侧过头看他:“秦助理,想说什么你说,我听着。”
秦述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抱歉,我知道我或许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我也不清楚老板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你父亲的事。可是,原本现在,老板是要给你过生日的,餐厅我都订好了,你长到那么大,还从来没有过过生日不是吗?他说要提前给你过。你父亲的事,他也是始料未及,他对你父亲的关心,其实不亚于任何人。”
秦述很少说这么多的话,可见,他对他的老板,是有多忠心维护。
然而,纪唯宁却是没有回答,仿似没听到秦述的话。直到后来,车子停在纪家别墅的围墙外时,她才开口:“所以呢?他的始料未及,他的另有安排……可怕的结果是,我父亲死了,他走的那样仓促……”
秦述无言。
确实,如果纪中棠没有这个突发状况,那今晚,徐暮川和纪唯宁肯定是幸福的,纪唯宁也肯定是满足的。可怕的结果是,纪中棠走了……
纪唯宁一踏进别墅,柳妈和管家接到她就泣不成声,说这个家才刚恢复点样子,眨眼间,又都散了。
是散了吗?也许是吧,母亲早已不在,如今父亲走了,江承郗不可能回来,应该算是散了吧。
纪唯宁依旧没有哭,但也没办法出声安慰这样两个半百之人,她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我去下我爸房间。”
她急着赶回来,是想要看看,父亲有没有在家里留下什么东西。他临时前没说上一句话,是根本就这个尘世无留恋,无话可说,还是有话,但来不及说。
☆、245 纪中棠的交代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纪唯宁才开始平静下来……
纪中棠的房间被收拾的很整齐,只是少了些人气,在这样天将黑的时候,更显凄冷。
依照岑霖所说的时间来看,父亲入院的时候,是她刚到B市的第二天。她还记得,当时她什么都还不知道,只看着徐暮川和瞿安在忙,而自己则是一个人呆在酒店,睡了吃吃了睡。
有种触景的悲痛,纪唯宁的手抚过纪中棠房间的每一处,想着他们父女最后一起吃饭的那个中秋夜。
纪唯宁那时候看得出父亲精神不太好,草草吃了饭就回房。她一直都以为,是因为母亲的忌日快到了,他才会情绪那么低落,所以,也就没有多问。
可是岑霖说,父亲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出现瓣膜闭合无力伴有些微血栓炅。
血栓的缘故,可能是因为受过刺激,因为中承集团的股东闹到家里来。可是,瓣膜闭合无力,总不会是一朝一夕的吧?
父亲最后一次术后复查是在回国之前,她只是问了结果,父亲说都挺好的。
而她,也竟然就因为这样,没再去多问。所以,比起徐暮川,是不是她这个做女儿的更应该遭天谴!
纪唯宁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泪,可是因为心中忽然有了这个认知,她悔痛不堪,整个人跌到父亲曾睡过的床上,大哭出声。
她哭的有多么悲恸多么惊天动地,她毫无所觉,是管家和柳妈上来,一个劲的劝她安慰她。
后来,管家拿了个记事本,递到纪唯宁面前。说那是他在给纪中棠收拾书房的时候发现的,或许她可以从那里看看,纪中棠有没有留下什么。
管家和柳妈没有多呆,只把空间留给纪唯宁。
浅棕色的记事本,不过巴掌大小,可是,很陈旧,看得出来,有些年头。
纪唯宁眨着朦胧不堪的眼眸,一页页的翻看着,看的很细心,生怕错过任何的细节内容。
可是,里面的内容大多关于母亲,他想念母亲,怀念与母亲在一起的时光,有时候甚至会说到很细节的东西。
可是,纪唯宁看着那上面的字,竟然也觉得亲切,哪怕那些字眼,甚少与她有关。
直到记事本翻过一半,纪唯宁终于看到‘宁宁’这样的字眼。她和母亲的名字都有个宁字,但父亲却总是称呼母亲为小宁,只对着她的时候,才会叫宁宁。
纪唯宁定眸,一行一行的认真看着,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父亲的惆怅。
1999年3月13日
我得了肾病,正在急速衰竭中,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很快就要面临死亡。死有何惧,自从小宁离开后,我想过一万次要跟她一起走,这次得病,好像是上天给我的机会。
我本也想听之任之,了却我这具行尸走肉般过活的躯壳。可是,宁宁还那么小,我若是走了,她该怎么办?我又怎么能去到那边跟小宁交代?
1999年6月30日
这几个月一直都在做治疗,也是所幸,我原本就是常年在外不着家。所以这次得病,不用担心宁宁会发现。
想了又想,我还是决定要看着宁宁长大。我可怜的女儿,从没得过我这个父亲多少的关爱,如果我再离开她,简直无法想象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谢天谢地,身边终于有了合适的肾源。小伙子身强力壮,摘掉他一个肾脏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夜深的时候,总会感觉自己罪过,为了生存下去,竟然跟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做这单交易。
可是,为了我的女儿,我已经顾不得了。
我纪中棠在这里发誓,以后一定会善待这个孩子,培养他成材。如果宁宁没兴趣继承纪氏企业,那我会考虑把这个公司交给这个孩子,以后,一定当他如子般对待。
2000年02月
我把那个孩子领回了家,宁宁很高兴,好像终于有了伴的感觉。
我觉得,这个决定,好像对了。
父亲记的是随笔,想起了就会写上几句,时间没什么固定,偶尔连着两三天都写,偶尔几个月甚至半年才写上几句。
这之后的内容,又全都是关于母亲,偶尔会夹上几句她和江承郗的事,但都很少。
纪唯宁一直翻一直翻,直到后面,是新添的内容,时间就在中秋那天。父亲是与写信的方式,跟母亲诉说着心底的思念……
小宁:
我终于回国了,回来跟你团聚。
半年前,我心脏病发,本就要去了,可是,我死撑着。我还没有回到穗城来,我还没有回到我们的家中来,怎么甘心在异国他乡断气。
其实,我能感觉我的身体不太行了,或许,我很快就会去找你。所以,我一直催着承郗要把我接回国来。
再过不久,就是你的忌日,同样,也是我们女儿的生日。
她长那么大,我还没给她过个生日呢。那个日子,我总是怕”
你一个人在黑暗的世界里太过孤独冷清,所以,这么些年,我都必须陪着你过。
可是,也许我的身体撑不到明年这时候了,所以,今年我就不给你过忌日了吧。
宁宁有了好的伴侣,徐家那孩子我私下接触过两次,人很不错,我着实钟意,总算,也是了却我的一桩心事了。
只是苦了承郗。也许,他和宁宁之间,这辈子真的只适合做兄妹。而且说句自私的,若是有一天承郗的身子出现任何问题,那会苦了我们的女儿。
所以,他们的婚礼没成,我心底深处,也是松了口气的。
徐致远曾经找过我,戳着我的死肋要我逼我们的女儿离开徐家那孩子。可是很欣慰,徐家那孩子护宁宁护的紧。那天在别墅门外,我从他看宁宁的眼神中,感觉到了当初我追随你的目光,这样的感情,不会有假。
让你在那边孤独了二十几年,是我的错,你等着我去找你吧,或许很快我就来了。
我想要交代我们的女儿一声,等我离世以后,要把我跟你一起合葬,葬到B市香山上去,那里,有你的父母亲。
这辈子,我没法陪你在二老跟前尽孝。希望在另外一个世界,我可以和你,一起陪着二老,向他们赎罪,我拐走了他们最宝贝的女儿,却没有照顾好。
纪唯宁泣不成声。
所以说,父亲早就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吗?是不是因为这样,北山那块地皮他后来才不再提?他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跟母亲葬回到B市去了?
所以说,他不是对自己不上心不是对自己撒的开手?他为了自己去换肾,为了自己和徐暮川私下接触。他是看着自己找到了合适的伴侣,所以了切了心事,然后就走的再无遗憾?
所以说,他当初不同意她跟江承郗在一起,不是怕听见外界人笑话他,养大的儿子跟女儿结婚,特别滑稽。而是,怕江承郗不够完整的身体,终会给她带来拖累?
可是,她却从来没有看透过这样的父亲。她一直都以为,父亲在怪她,怪她夺走了母亲的生命,所以对他百般回避,百般冷漠。
可是原来,父亲在对他冷漠回避的同时,心底深处,还是存有对她的爱……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中承,他对那些钱和利,全都没有放在心上。他对自己,也因为有徐暮川的关系,没有了牵挂。他对江承郗,同样没有用太多的言语去表述。
所以,他的心愿,最终就只是剩下跟母亲合葬回B市去了吗?
岑霖说,要找到父亲的具体死因,要通过尸检。她当时本来是想要答应下来的,因为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父亲因何而死。
她后来犹豫是因为,父亲在世时,已受过太多苦痛。仅仅是他的身体,就已经开过好几个刀口。如今他死了,还要再往他身上下刀子,纪唯宁只要想想,都觉得残忍。
如今在看完父亲的记事本后,纪唯宁更是湮灭了这个念头。她想着,这对夫妻如此恩爱,那么,就把完完整整的父亲,送到母亲身边,让他们在那个世界,再无苦痛离别。
她捧着那个记事本,像捧着珍宝一般,出了房门。
楼下,还是只有管家和柳妈。其他几个佣人已经走了,柳妈说,父亲过世后,家里用不了那么多人,那些佣人今天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