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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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不舍-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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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了,又能如何?

  “过几天又过生日了,你可有什么愿望?”

  忧伤慢慢散开,原又是一年了,抬眼看向他,“臣妾求的皇上都会答应么?”

  手腕一阵疼痛传入心底,却不想心早已经麻木了,我眼睛里依旧是那般笑意,似只向他讨要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事,而不是这满宫上下几十条的人命。

  他慢慢松开我,转身走到窗前,声音里已经没有温度,“她死了。”

  我笑容依旧,明明攒了千种万种的心思,几句话道来,却只能吞了咽了,化作苦的酸的入肺,轻吐一口气,就当从未有过这般情绪,依旧是云淡风轻,只作不知。脚步轻移到他背后,伸手环了他说:“今日端午,我想出去看龙舟。”

  肺因长吁的那口气微微颤抖,子臻转身扶住我,扬声却是对外面说的:“王明,去弄两身出宫衣服来。”

  我仰头凝望着子臻,家常褚色洋缎的外衣,只袖口微露了明黄,落下的两颊因情绪的波动带了微红,眼里却是炙热,似要将我看透了般不肯移开。直到王明俯身进来搁下了两身衣服,我才扑哧笑了说:“皇上怎似看什么稀罕物似的。”

  子臻笑了松开我,说:“你是奇宝,又怎是那些稀罕物可比的。”我伸手拿起衣物,在他炙热的注视下换上了,坐到了梳妆台上,才要拿梳子,他已经一手抢过,说:“朕帮你梳头。”

  铜镜里他满眼宠爱,修长的手指握了木梳在我发上轻动,一时间我以为这就是永远,淡淡龙涎流动在心里,直要盖过胸口的那股疼痛,霸占了再也不肯离去。

  “好了,恋儿,你就是换上了男装,也还是如此动人。”分明是含笑的语调,霎时却打碎了四周的温暖,寒意又涌上心头,脸上却还是笑着:“情人眼里出西施,皇上如此说来,皇上不羞臣妾都羞呢。”

  “情人眼里出西施,果真如此,你永远是朕心里最好的。”说着也换上了衣服,拉了我出了梅华殿。

  宫门依旧是那样的雄伟,立在哪里冷眼看周遭的起伏,马车一径跑到了门前的广场,我伸手撩开车帘,红色的宫墙蜿蜒的不见尽头,慢慢化作了血红的一片,连着墙头的那轮红日洒下{炫残{书酷{网 的禁锢,将一切情感从这世间剥离,只剩鲜艳夺目的富贵荣华。

  子臻伸手将我拉到怀里,嘴唇只是在我的发上游走,声音轻柔,似温暖的陷阱,要将我永远缚在里面,“恋儿,不要离开我。”

  我将脸埋进他的胸口,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窒息的痛苦从肺腑里蔓延到四肢,盖过了那丝丝渗透的尖锐,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笑开了,“皇上,出了宫我该称呼你什么呢?”

  子臻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刮了我的鼻子说:“叫我龙兄,牧兄弟。”

  我笑盈盈的抱拳说:“龙兄。”

  端午的京城甚是热闹,四周洋溢的只是笑脸,小贩的吆喝声穿透空气传来,搅动的愉悦的气氛到了极致,我拉着子臻在每个摊位上都要看一下,转眼子臻手上就拿满了东西,却还只是宠溺的随我乱买,一时间累了,见前面有一茶楼,拉了子臻说:“我们去喝茶好不好?”

  子臻只是笑了看我,拉着我却已经上了楼上,临窗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人,原在这里是看龙舟的好地方。我嘟了嘴,只拿眼睛瞟子臻,子臻叹了口气,眼神却是宠溺到了极致,随手将东西递给了小二,却在我耳边说:“恋儿,这样的你,如何让我放手?”转头对小二说:“叫你们掌柜来。”抛过一锭银子。

  小二弯身接了银子说:“您稍等。”

  子臻将我扶到了一张凳子上坐了,转身走向柜台,只见他向掌柜说了几句,掌柜低头哈腰的退了出来,对着窗口的人说:“各位对不起了,本店已经卖出去了,今日不营业,还请各位行个好。”

  窗口的人立即跳了起来,嘴里已经吵开了:“什么?本大爷早就花钱定了这里,你这时候说卖出去了,你什么意思?”

  那掌柜只是哈腰点头的说:“钱我们如数退还,另加三倍的赔偿,真是对不住了。”

  众人一听,虽好是不乐意,有几个还是退了出去,只有那个起先吵闹的不肯动,“三倍,就算陪本大爷十倍本大爷也不走,走走走,别打扰本大爷看龙舟。”

  掌柜的被几个底下的人推推嚷嚷的挤了出来,回头忐忑的看子臻,子臻走了出来,冷声说:“这位公子,还是请离开的好。”

  那人站起来,语气已经是不耐烦了,说:“你是老几,管上本大爷的事了,快滚……”

  子臻踏前一步,两个随侍翻滚倒地,他已经一手抓起那人,随手就扔到了楼梯口,反身又将几个随侍踢到了一堆。

  我含笑了起身,子臻忙过来扶住我,我无力的靠在他怀里,说:“这些脏人坐过的凳子我不坐。”子臻无奈的看我,两个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惹得那些人都侧目看,掌柜的也愣着看我,子臻喝了一声:“还不快换上干净的椅子!”

  掌柜的猛然醒来,居然啪的跪了下去说:“是是是。”

  那些人一个个狼狈的起来,带头的那个狠狠的盯着这边,说:“等着,有种你就等着。”

  子臻并不答,扶了我坐到掌柜搬来的椅子上,江面上龙舟刚敲响了鼓声,缓缓传来,这里原来是终点,难怪有这么多人来看。龙舟划的也真是快,刚还只是小点,转眼就见舟上人影晃动,一般的高大威猛,整齐的姿势摆开,果然不同凡响,我笑道:“龙兄若是参赛,不知得几何?”

  子臻替我剥着花生,放到我前面的盘里,笑了说:“你想看?”

  我摇头说:“不,要是你输了,我多没面子。”

  子臻笑容更满:“你这是激我呢?”

  我很认真的摇头说:“不是,是真怕你输了,你输不起。”

  子臻一脸笑容僵持在那里,手也停下不动,轻转了头看那龙舟,转眼已经能见摆舟人身上汗水四溢,飘荡在水里。门口却传来阵阵吵闹,将这一室的寂静打破,只见一群人乱糟糟的上了楼,却原是些家丁,子臻一口气正闷在胸口无处发泄,见他们上来更是一句话不说,起身一阵乱打,惨叫声传来,四周的人都惊恐的看这里,我只做不见,窗外的龙舟已然到了近处,领先的那舟一路开来,终于装破了水面上的红线,取了前面的一束艾草,周围掌声一片,将这里的打闹声生生盖过,一片平和。

  再回头子臻已经坐到了对面,脸上微带了红色,火热的气息喷到脸上,带了他独有的味道,他只是定了定神,又伸手帮我剥花生,楼梯一阵脚步声,一时又寂静起来。

  “子臻,想听故事么?”

  子臻没有抬头,只轻点头说:“嗯。”

  我转头看随后赶来的那些龙舟,神情变动,终只是清淡的说:“很久以后,这个世界不再是如今这样,那里的人都是平等的,没有皇帝,只有总统,没有皇权,只有法律,就是如今的刑律,天下人无论是富贵贫穷,无论是龙子凤女,都要受同样的法律同样的制裁,那里的男子只能有一个妻子,若是再娶妻会受到法律的制裁,那里的男女是同样的地位,一样的主宰着那个世界,所以,他们的爱是平等的,而不是依附,是两个人相互扶助,而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掠夺,她们可以嫉妒,不用在自己丈夫的情人面前强颜欢笑,不用贤惠的替自己的丈夫娶小妾,不用钩心斗角的同丈夫其他的女人争宠,她们不是丈夫的百分之一,万分之一,而是唯一。”

  我转头看子臻,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脸色已经是惶恐,我伸手抓住他放在桌上的手,轻声说:“若是我们都生活在那个世界,该多好。”

  他却反手抓住我的手,放在嘴边轻咬,喃喃的说:“不,不会的,我不会放你走的。就算你是那个世界的,我也不放,不放。”

  心脏里那根游走的针刺破了最后的屏障,终于一腔伤痛喷薄而出,瞬时连手都颤抖起来,泪珠滚滚落到衣襟上,又砸到桌面上,盘子上,扑哧的轻响微微入耳,手指在子臻颤抖的唇里发热,周围却又是一阵吵闹,我擦了泪水,笑嗔道:“你真坏,非要把我弄哭了才好。”一时似刚才的一切都是在梦里,如今梦醒了,一切都过去了。

  “就是这两个匪徒么?”楼梯口一阵喧嚣,子臻缓缓松开我的手,也是轻笑道:“想不想看戏?”

  我一径的点头,子臻伸手挡了打过来的拳头,捕快一时涌了过来,却总是近不了桌子三尺,嘴里只说:“兀那匪徒,这里是京城,就是有千般武艺,那容得你逃脱,快快就捕!”

  子臻长身而起,一手拉过我,回头说:“不分青红皂白,还敢称京城的捕快!这就去公堂,看到底谁是谁非?”

  那些个捕快顿时露出喜色,又是不信,子臻只护了我往外走,街上人都驻足看我们,很快就到了衙门里,直围了个水泄不通,子臻拉着我站在公堂之中,天子之势顿时显出,周遭的衙役连威武两字都颓了气势,惊恐的看着。

  只是些许小事,自是轮不上知府来亲自审问,台上端坐了一贼眉鼠眼的小官,惊堂木一拍,喝道:“底下何人,缘何不跪?来人啦,拉出去先打三十大板!”

  子臻微微冷笑,转头看我却又是温暖的语调:“恋儿,这些人打扰我们看龙舟,我先夺了他的官帽给你解气。”

  我笑了摇头说:“不,我要拔了他的胡子,长的这么难看还留胡子,大大有碍观瞻,丢了大新朝的脸面,我这可是给你出气哦。”

  子臻大笑,一眨眼那官员已经落到了子臻手里,官帽倾斜的挂着,嘴里还结结巴巴的说:“反了反了,来人啦,反了。”

  周围的衙役都吓的退后几步,匆匆有人跑出了门口,想是搬救兵去了,我自是不管的,只上前拉了那官员一根胡子,那官员已经吓的脸色惨白,一声嚎叫,居然昏了过去,我直了身子说:“没意思,这么着就晕了。”

  门口却一溜跑进了好几十号人,当中一人官帽高耸,看官服就知不是等闲之辈,我轻叹口气说:“不看了,累了,我们回去好么?”

  子臻不及说什么我已经拉了他往外走,门口的人自是不肯放了我们,子臻随手解了腰间的于玉佩递了过去,冷声说:“叫马庭来见朕。”

  车驾一直驶到了宫门口那马庭才赶了来,哆嗦着跪在门边磕的满脸是血,我转头不看,子臻厌烦的挥手说:“回去吧,明日再议。”明日再议,恐到了明日再议的不是这官的糊涂,而是子臻随意侮辱官员的事了,言官们怎会让子臻如此随意?

  进了梅华殿里,不若平常的冷清,梅华殿此时居然是灯火辉煌,人影憧动,陌生的灯光陌生的人,这个宫里,还有什么是我该留恋的?一宫女在门口迎上跪了:“奴婢给皇上请安,给主子请安。”

  我转过头去故意不看,却迎上了子臻的双眸,沉重的颜色里看不出感情,低头走进屋里,一宫女又说:“皇上,晚膳预备好了,可是要传?”

  子臻看我,我只是面含笑意,他挥挥手说:“传。”

  一时人都退尽,满屋的菜香环绕,我斟了两杯酒,抬头笑道:“子臻,你可知交杯酒该如何喝么?”见他只是看我,我将一杯酒塞到他手心,又拿起另一杯,伸手弯过他的手臂,一仰头喝了满杯,见他还是看我,笑了说:“皇上可是不愿同臣妾喝这交杯酒?”

  子臻眼里不懂的情绪流动,终仰头喝了下去,我放下酒杯,一时酒气上头,已然醉了,伸手拉过子臻,只往他怀里钻,熟悉的气息袭来,直要将我溺毙了才了事般,我抛开一切的矜持,忘记一切的顾忌,随了他的动作起舞,终沉沉的睡去。

  醒来时子臻已经起来,伺候的太监宫女们皆屏气敛声,他一手帮我收了被角,见我睁开眼睛说:“还早,再睡会吧。”

  我笑了看他,一身的朝服,明黄的一片,身上盘开的金龙栩栩如生,一双龙靴铮铮发亮,九五之尊,天子才有的威严。

  子臻终于掉头,挺直的背影印入眼底,早就不是未央湖边的萧瑟,只觉眼前模糊一片,声音微微入耳:“皇上,答应我,忘了我。”

  子臻稍顿了脚步,似要转身,更鼓声敲响,乾德殿大臣们入朝的声音似穿透了城墙传来,子臻终于迈步出了梅华殿。

  我也起身,门外的宫女忙进来伺候,我摆摆手说:“出去吧,我想多休息会,没有我传唤,不许进来。”

  那宫女只愣了一下,躬身退了。我细细装扮了一回,笑了说:“碧若,如雨,你看,没有你们我都不漂亮了。”泪水却簌簌的划开脸上的宫粉,我转身又躺到了床上,轻盈的床纱放下,一阵清香扑来,鲜红的颜色终漫开在眼底,我轻吐了口气,对不起,子臻,我做不到,你身边的人,终一一离你而去了,淑妃,太后,皇后,碧若,如烟,还有这梅华殿里上下几十口,我也要走了,你真的成了寡人,真正的寡人。

  一室静谧,窗口的朝阳染红了云彩,半天的绚烂晨曦,流离的颜色冲破宫墙射了进来,橙红,橘黄,浅粉,醉紫,妖娆的铺满了窗口,远远模糊的琉璃绿瓦,青色飞檐,在晨曦里甚是柔和。只短短三年,却似将我一生的喜乐苦悲敛了聚了,终还是要走了,如是做了一场梦,醒来的片刻居然是恋恋不舍,执著着梦里的那丝牵挂,那抹神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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