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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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纱劫-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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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猜想许姑娘心知肚明。”

  “果然。”我怅然一笑,“大当家,聪明如你,应该能够了解。我其实并不想知道这些……沉桀是我自小最要好的朋友,就算是事实,就算我知道为了丈夫和女儿,我可以狠得下心来,但……不到万不得已,我万万不肯撕破脸。”

  “沉公子之于许姑娘你,竟如此重要?”

  “是,在我嫁给嵇康之前,他占据了我孩时的全部回忆。大当家,试问……有人可以将他的整个童年生生地自命里剥除么?”

  “但是……秦某奉劝许姑娘一句,就算是为了你的丈夫和女儿,就算是为了曹家也为了你自己,请你将这些一字不漏地看完。”

  “什么意思?”

  “许姑娘或许不知道,沉桀现下是司马昭帐下的谋士,于各个方面来说,都对你等不利,更何况他对你有情未了,为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谋士?我心头大惊!

  虽然上次的寿宴中看见他,知道他和司马有来往,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加入了司马昭一党,成为了他的谋士。

  呵……

  我苦笑,那个不管到几岁都如孩子般性子的大男孩会是后来一代奸雄帐下的谋士?那个笑起来似烈阳般灿烂暖人的大男孩竟然真的要与我决裂了?“大当家,恕我多问。你……为何总是帮我?”

  秦凌只是微笑,很是寂静的微笑。如梦如幻。

  他没有回答,眉宇间温柔地蹙起,仿佛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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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4、第六十三卷 。。。

  沉桀,无字。

  嘉平六年七月,随着司马师大军出征,在司马师身边出任军师,战役获胜。毋丘俭兵部节节败退。

  嘉平六年腊月,由沉桀替司马昭掌控镇压士林里名士们的动向,密切监视民间舆论。

  甘露元年六月,获司马昭宠幸,正式为其帐下谋士。

  甘露元年七月,出计令夺曹氏部分官权,被司马昭命为心腹。

  甘露元年八月……

  我心乱如麻,看完一张便撕碎一张,将这些令人寒心的信全都化烬。

  里面还有一些让我浑身发冷的记载:

  嘉平三年,沉桀至洛阳城东的明春堂买了几味药材,其中有大量附子粉。第二日,明春堂的掌柜意外失踪……三日后,有人发现其尸被弃于东城河边!

  ********

  事已至此,任何苦闷和无奈都无济于事了。

  错不只在他。

  在很久之前,我就发现了他对我异样的情愫,但我却始终不肯面对,因为我知道,我唯一的姐姐比任何人都更深地爱着他。她是世界上最恨我的人,她知道的,她一直知道沉桀对我的感情,所以才会愈发地恨我。恨因为我的出生让她失去了母亲,恨我的存在夺走了她珍爱的沉桀。就因为如此,我更不应该回应沉桀的感情,但沉桀之于我孤单的童年来说,又是如此重要,我无法狠下心真正地拒绝,因此有意无意间才给了他希望。他那说不出的情愫,年复一年地愈加坚硬难脱,固执得理所当然。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沉默地接受他的百般呵护,粗犷英俊的外表下,是掩藏着极尽温柔的细心,那份执着明艳温暖得令人总想不由自主地沉溺。

  那个时候,他以为我们是相通的,即使不说出来,也应该明白。

  可是,我没有动心。

  一边为自己怯懦的心情而感到羞耻。一边就那样站在高处,冷静地、冷眼地看着他。

  他会做到这样的地步,我完全可以预料到。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更不会认输。

  一直到我嫁给嵇康八年后的现在,他依然用他的方式在表达他的决心,从未放弃,不管这是否会伤害到旁人,不管不顾地扼杀我腹中的生命。

  固执,坚韧,不择手段,这就是他。这样的秉性,之前一直掩藏在那健朗灿烂的笑容下,而正是我的坚拒让他多年的狂热瞬间灰飞湮灭。

  沉桀,你可知道,你不该在这里,不该过着这样的生活……

  我对秦凌说:“我要见他。”

  柔光溢满的眼瞳对着我,缓慢而坚定地道:“不行!”眼底深深压抑的担忧和不放心此刻尽显无遗,当下在我心头萦绕不去。

  这样的眼神,不会是沉静如秦凌该有的眼神。

  他……

  “大当家,这是我

  64、第六十三卷 。。。

  的决定。我会照规定付上订金。”我深深地吸一口气,语气冷淡。

  “许姑娘,你知道秦某不在意这些。”

  “那么,就请你帮我。”

  “恕秦某无法答应。”

  “理由。”

  “没有理由。”

  “一向知情达理,聪明通透的大当家何时变得如此不理智?”

  “激将法也罢,不管许姑娘你说什么,秦某都无法应允。”

  闻言,我不由得微微动了怒,道:“我做事情,何需旁人来插手。送上门的生意,你不做也罢。我自会找别人!”

  眸光登时变得犀利如剑,“许姑娘,整个洛阳城的人脉尽在秦某的掌控中,若是秦某不允,无人敢接姑娘的单。这一点,还望姑娘相信为好。”

  “你怎生如此不讲道理!”

  “我不会让你去见他。”

  “为什么!”

  “……”他顿了一下,眼神幽暗地看着我:“你知道的。”未等我说话,他径自接下去:“就在方才你便知道我为何要这样做,如此地说话,不符合许姑娘的性情,你,是想逼我说出来,然后好拒绝我么?”

  我闻言,心里浮上一层滑稽感,我真是何德何能,竟能让这样一个人眷恋。

  “大当家,你需知晓。许影是嵇氏之妻,既是身为他的妻,我终其一生都不会背叛他。”

  “秦某知晓。”他极轻极轻地颔首,声音依然淡如春风,仿佛谈论天气一般,神情始终不变。“但秦某的心,是自己的。许姑娘毋需为此而困扰。若守着你,是秦某现在唯一能做的,秦某定当在所不辞。”

  我深深地凝望着他,喃喃地问:“为什么?”这个人说话的时候,虽然淡漠如疏,我却可以感觉到他的真诚,内心深处的柔软。这个人看着我的时候,是那么专注,用尽全部的心神在看。我自诩细心,却为何从来没有发现?

  这个人……他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我想不透。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除了沉桀,自始至终我对每个人的交情,都在心里暗暗地拿捏着分寸,从来没有愈矩,我不记得我曾经给他任何错觉或者引起遐想的举动。

  可是,不管他怎么想怎么做,不管他如何喜欢,我都不可能回应,既如此,不如趁早说明了。

  沉桀的事情,不能发生第二次。

  闭了闭眼,我听见自己冷硬讥讽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大当家话说得是漂亮,可做法却不是这么一回事。恕我无礼,你的一番心意已经造成了我的困扰。”

  秦凌猛地转身,握紧拳,严肃而愠怒地看着我,厉声道:“秦某不否认,护你,是出自私心,但许姑娘换个角度想,你见他一次,他害你一次,扼杀你的孩子,你怎能断言自己此番去见他,定会相安无事?”

  “实不相瞒,我赌的就是他对我的感情。虽然

  64、第六十三卷 。。。

  稍显卑劣,但这是我唯一的筹码。”我傲然地抬起头。“我必须要和他做一个了结。”

  “你赌的是万中之一的可能性,但若非是这样?你待如何?”他越加目光如炬,气势逼人,沉静外表中的不怒而威此刻尽显无遗,“腹中孩子若是有一个万一,就算不曾想过自己,你,想过嵇先生吗?”

  我一怔,继而微愠地硬撑面子瞪着他,却是早已没了先前的怒气。脑海中取那股全无理智的“冲动想法”而代之的,是嵇康清亮明静的眼。手一顿,抚上微微隆起的腹部,感受着虽然轻微,却坚定地在我身体里努力生存的儿子。

  我来之不易的儿子……心下顿时一片柔软。

  就算有些恼怒,我心里也仍旧是通透的:他,说的是理。而不管他是出于哪一方面,追根究底都是好意,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怒颜相向。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心情,望着眼前清淡疏离却又显光彩逼人的秦凌,有微微的恍惚。他现下的表情与之前相比虽然不够亲切,虽极力隐藏,眉宇间却是真真切切的担忧。

  我无奈地叹息道:“大当家,别对我这样好,我承受不了,也无法回报。欠什么都好说,就是欠人情最麻烦。”

  他知道我说这句话的背后含义便是妥协,当即神色便缓和了下来。“你大可不必如此,秦某说得冠冕堂皇,却到底也是耽于私情,心存恻隐。”

  “你的私情和恻隐,倒都是为我在考虑。今日,是我失礼。”我向他欠了欠身,道歉的话是出于真心的。“虽然如此很不近人情,但是,许影自认有必要点醒大当家,尽早断了对许影的念。或许如此之于你,才是最好的。”

  “本该是心悦影兮影不知。”他似是喃喃地一念,然后道:“本该是如此最好啊,可……心心念念于你,何时不曾清醒过?即使你已为人母,即使你深爱嵇先生。那都于秦某无关。在秦某的眼中,许影便是许影,不是长乐亭公主,不是嵇夫人。你只是秦某眼中的女子。”

  我看着他。为他话而感动,却无心动。他看我是许影,是真真切切的许影。

  一直以来,当了八年的曹璺,有时候恍惚间,竟是多时不曾记起过许影这个名字。虽然和秦凌见面很少,当每当他唤我许姑娘时,便会让我心情愉悦。

  是啊,多久了呢?

  八年的时间,久到我都快以为自己是曹璺了。

  美丽的晚霞向天空蔓延开来,映遍大地。红色的光芒自林间的树叶缝隙间透了进来,无端地令人泛起一丝感伤。

  一阵秋风,满地惆怅。

  原来我刚来时,一瞬间察觉到他的落寞,并非错觉……

  我敛眉,避开他的话,低声道:“我尽量不出户直到安全生下孩子为止。但之后,请你一定要让我见

  64、第六十三卷 。。。

  到他。”

  “……届时,秦某尽力。”他仰头望着天边的残阳,嗓音十分轻柔,风过即逝。

  我再一次对他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我知道,他一直站在原地不动,不看我,也不说话。却比之前每一次道别,都要让我寂寞。

  唯一了解真实的我就只有他,现下我竟要因为他错生不该有的感情而疏远他,这怎能叫我不寂寞……

  65

  65、第六十四卷 。。。

  近几个月我的表现让嵇康很满意,足不出户,乖乖在家当个称职的产妇。

  而且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易管教,无需多余的担忧。

  到了第二年初,孩子已经有近十月大了,行动非常不便,非常容易全身酸痛,嵇康在年初就已经停止给乡亲们供应农具,悉心陪伴患有严重“产前忧郁”的我。

  所谓“产前忧郁”,意指有孕妇人因身体的变化和孩子即将出世的不安导致情绪低落、食欲不振、极度缺乏安全感。

  以上的解释说得真是对极了。

  这就是我现在的状况。

  生悦悦的之前,不知天高地厚,心情始终很愉悦,直到发现是难产后,当下痛得我天昏地暗。有了前车之鉴后,我这一次不只食欲不振,连带情绪低落,神经兮兮。

  情绪化到我自己都吃惊,照着铜镜细细地看,里面这个大腹便便的妇人是谁?这么任性,她叫曹璺,不是许影。许影是理智而沉静的,不是眼前的这个。做完自我催眠后,我心情方平静一些,转个身又对嵇康撒娇去了。“叔夜。”

  他放下书本,起身朝我走过来,落座在我身边,伸出双臂拥住我,温暖的气息将我包裹住,耳边向着轻淡的嗓音:“可是冷了?”

  我抱着肚子缩在他怀里,“生悦悦的时候,我的肚子好像没有这么大吧?”一边用手在空中比划着:“这个一定是胖小子。对不对?”

  嵇康闻言,挑眉一笑:“若是,倒也不错。”

  “你觉得孩子会像我多一点呢?还是像你多一点?”

  他微拧眉深思,静静地看着我,随即捧着我的脸,深沉的目光竟像是难移瞬时,“眉如翠山,目若含春,若是儿子像你,那未免太过女气。”

  我听得眉毛都竖起来了:“什么?”

  “儿子若像你,定也极其漂亮。”嵇某人改口改得很及时。

  我顿时心花怒放,愉悦得不得了,还想说点什么,腹部却突然一个颤动,我不由得低呼出声。“他踢了我一下。”

  嵇康轻笑出声勾起唇角,笑容如冰雪中的一抹暖阳。大掌极尽温柔地抚摸我的肚子,感受儿子不时的震动。过了一会儿,他没有说话,将我抱到镜前软椅,持起暖木梳,梳理我的一头黑发。

  我赞赏地看着他,我丈夫的体格真是没话说,向来都是棒棒的,抱起一身两人来也不觉得费力。

  镜中他的手绕过黑发,丝丝缠绕,在我手下叛逆无理的头发到了他那儿,却都变得温顺乖巧。他每日都为我梳发,手法纯熟精湛,胜了我不知几筹。

  聆听着被关紧的窗挡在外头的寒风呼啸着,与室内的暖意截然不同,如此深夜,我却是全无睡意,在他为我梳发间,我百无聊赖,望着铜镜里的丈夫,软软地唤了声:“夫君、相公……”

  嵇

  65、第六十四卷 。。。

  康手中的木梳一顿,“又想听好话了?”

  我眯起眼。

  “据往日,你闲来无事想听好话时,便会这样叫我。”他放下木梳,替我褪去外衫。

  我拉下他的衣襟,嵇康顺着我的动作俯下了身,我在镜中霸道地和他双颊相贴,“你方才也说我很漂亮的呀,那为什么夸我几句你都如此吝啬。”

  “非吝啬。”眼带笑意地道:“而是嵇某才疏学浅。”

  “嵇康先生,您消遣我呢?”

  “夜深,该歇了。”嵇康将我抱起,移步到床边,轻轻地把我挪到膝上。“每回你晚睡,第二天便要闹头痛。”

  “全无睡意,你要我如何?”我眨着眼,无辜又乖巧地看着他。

  嵇康静了静,无言以对。

  我又朝他抛了一眼去,意欲深邃。望见他幽深的目光徒然加深,淡淡的□氤氲了他的眼睛:“可以吗?”

  这半年来,他呵护我至此,可人非圣人,今天总算是到了极限。我笑颜展开,“像我这么臃肿的大水桶,你也有胃口吃?”

  嵇康淡哂,浅浅地啄吻了我的脸颊,随即伸手解下幔帐。

  ……

  当我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近正午了。懒洋洋地待在床上,赖着温暖的被窝不想起身,脸颊贴着仍残留嵇康味道的棉被摩挲着。

  纸窗微微敞开,透了些阳光进来,将大部分的寒气挡在了外头。

  室内,两三暖炉将整室熏得温暖如春。若非如此,以我畏寒的体质,绝对不可能安安稳稳地睡到现在。

  嗯……不想动弹。

  昨夜极尽缠绵。虽然他没有累着我,可是那半年份一次性全补回来,床第间的旖旎程度可想而知,比平常还要命。

  我窃笑,这可不是我故意为之,而是我眼光超佳,因为啊,嵇康失控的模样真是性感无比俊帅无比。

  就像一块令人垂涎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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