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长剑忽然从侧面斜插过来,架住了她的刀。香雪回过头去,拦住自己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只见他浓而帅气的剑眉斜飞入鬓,挺直的鼻梁若白玉雕成,薄而性感的唇微合着,乌黑的长发全然披散在肩后,以一支木钗固定,只在腮边垂下两缕青丝合着身上洁净的白衣顺着晚风翩然,好一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此时他正一脸关切地望着她,风姿无双的脸上带着淡淡的仿佛能安定人心的笑容,让人倍感熟悉而亲切。然而,香雪却并不买他的帐,怔愣只一秒,她猛然挥开他的剑,再次举刀砍向付浪醒,没有人可以忤逆她。
“雪儿,不要!”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忽然一声大喊,香雪蓦然僵住,闪亮的刀锋停在了付浪醒手臂的半公分以上,香雪惊讶地回头看向那俊美异常抓住她手的年轻人,他,怎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小姐,他是大少爷!”怡容跟出来,刚好看到年轻人,连忙对香雪解释。宫识春疑惑地望向怡容,不知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小姐她忘掉以前的事了。”怡容道。
宫识春眼中一痛,娘亲去世后,七岁的他就被外公带走,十五年来,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恨父亲,也恨那个家,若不是念着还有个可怜的妹妹在,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再踏入王府一步。这次是父亲休书,将妹妹的情况告诉他,求他回来的,他们说雪儿只听他一个人的。
他接到家书,不顾灵力的消耗,只半柱香的功夫就飞驰了回来,没想到还是迟了,丞相和父亲本就是政敌,只怕现在更要水火不容了吧!
丞相见香雪发呆,连忙吩咐人趋机带儿子走,香雪却甩开宫知春抓住自己的手,冷喝道:“把该留的留下!”
丞相就算再恨,也知道此时不能惹怒了这个疯狂的女孩,看着儿子的惨状,付默笙禁不住老泪纵横,紧紧地闭上眼睛,老丞相一挥袍摆,‘扑通’一声对着香雪跪下。
心里忽地泛起一阵尖锐的绞痛,香雪脸色刹那变得惨白,手中的刀‘哐当’一声落了下来。这老人家又有什么错呢?她怎会变得如此残忍?在一个父亲面前,残杀他的孩子。若是爸爸看到两年前她受的苦,如天顶立的他会不会也如这双鬃斑白的老者一般,对董项天跪地求饶?她怎么会变得如此肮脏?是董项天和潇潇对不起她,不是全世界都欠了她的。是付浪醒不该调戏她,可也罪不至此,那个父亲,是无辜的啊!…………
“啊——”香雪蓦然尖叫一声,抱住自己的头迅速地冲出人群,朝远处飞奔而去。
“丞相,此事……”宫知春对着丞相跪下,正要说什么,付默笙却一脸憎恨地站了起来:“本相永远都不会忘记今天,永远!”
看着带着儿子匆忙离开的付默笙背影,宫识春无奈地摇了摇头,发生这种事,谁也不可能释怀,付丞相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看来只有带雪儿离开这是非之地了。吩咐怡容去收拾香雪的东西,宫识春朝香雪离开的方向追去。
☆、第十九章 慕平凡
香雪没有隐身,也没有用瞬移,她尖叫着抱住头疯狂地朝前跑着,一路踩过满是碎石的大路,穿过断枝遍布的丛林,密布的荆棘划破她娇嫩的肌肤,她仿佛无所察觉,一路不停止地跑进迷雾中的无忧谷,想也不想地跳进了茅屋门前的小湖里。
“脏,好脏!好多血,为什么洗不干净?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爸爸,雪宝好脏,变得和他们一样肮脏了。”她不停地搓洗着自己娇嫩的双手,失心疯一般的呢喃着,绝尘的小脸上满是自厌,害怕和惶恐的泪水,她不停地呢喃着揉搓,直到肌肤变成了鲜红色,已脆弱得薄如蝉翼也不肯停下……
脏,好脏……
忽然,香雪觉得全身一麻,倒在了水里,但不过一刻,身躯就被人托起,泪眼朦胧中,她隐约分清了眼前近在咫尺的面容,是那个有着绝美轮廓的男子,上次在无忧谷,她见过他……
……
“我怎么会在这里?”香雪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已经回到了随意楼自己房里,身上的湿衣早就被换了下来。怡容和鸢儿都红着眼睛侍候在她床前,宫识春也坐在不远处她的沙发椅上,香雪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将不悦藏了起来,看在他是奴儿哥哥的份上就算了吧!
“是洛公子送你回来的,他说在城外看到你一个人晕倒在地上。”怡容轻声回答道,“不过大夫说你的身体没事,只要休息一下就会好的。小姐,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洛晨?这么巧?香雪低下头没有回答怡容,只是在这个时候听到洛晨的名字,难免地有些烦乱。
“小姐你晚上还没吃饭,一定饿了吧!鸢儿去给你端晚饭来。”虽然大夫说小姐没事,鸢儿还是很担心,如今看到她安然无羌地醒过来就放心了,鸢儿咧开嘴笑着站起来拉着怡容走了出去。
“雪儿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见二人出去了,宫识春才微笑着走到香雪床前,在床檐坐了下来。
“为什么叫我雪儿?”香雪淡淡地问,他为什么不生气?她闯了那么大的祸,给他们家带来那么大的麻烦,他为什么不指责她?
“因为你就是雪儿啊!”宫识春笑着揉了揉她额间的碎发,“是大哥心中最善良最纯洁的宝,大哥一直叫你雪儿的,只不过你忘了!”
香雪怔怔地望着面前这张近在咫尺的笑脸,自从被董项天欺负后,她就一直厌恶异性的触碰,此时面对面前这个人算得上是无礼的举动,却意外地没有不悦,他宠溺包容一切的笑容让她想起了那个一直疼她如宝的爸爸。是因为他那一句雪儿,还是他毫无掩饰坦荡荡的关怀?是他一身凛然的正气还是那天生的血浓于水?
可是,她不是他心中纯洁善良的雪儿,她的双手早已沾满了肮脏的血腥,她的纯洁和天真早已被那个罪恶的世界同化。
香雪不语,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为什么只要有男人说出半句轻挑侮辱的话语,她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和仇恨,变得暴戾变得疯狂?
见香雪眼中痛色一片,宫识春心疼地揽她入怀:“雪儿没有错,是他们不该欺辱雪儿。”
香雪惊讶地推开他,冰冷再也伪装不下去:“我闯了那么大的祸,你为什么不怪我?”
宫识春温柔而笑:“我教你武功,就是为了让你有自保的能力。我一直都鼓励你,别人欺负你的时候要懂得反抗,可是你这傻丫头,总是善良地面对每一个人,在我面前总是笑得那样天真,诉说家里人的好,以为他们终会被感动,以为他们会原谅你的存在,可是傻雪儿,你没有欠他们什么。若不是你因压抑太久,暴发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受的苦,你好傻!雪儿是最无辜的,是我和娘欠了你的。”
原来奴儿是有名字的,她也跟她一样叫雪儿,那只死狐狸,什么狗屁神仙,还说什么将她查了个一清二楚,居然连这个都搞错。而且奴儿居然还会武功,却甘愿被王府的人欺负,只为了等待他们的原谅与承认。那个天真纯洁的灵魂,她就这样离开了,留下个洁净的身躯,进驻一个黑暗的鬼魂。
“雪儿,我们走吧!大哥带你离开京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们忘了过去好吗?将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想去哪儿我就带你去哪儿,从此以后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伤。”
香雪望着宫识春诚挚的脸,再冰冷的心都该溶化了。她真的还有机会重生吗?那样梦想中写意的生活,抛去一切世俗,只为自己而活。可这哥哥只是她偷来的,他毫无杂念的关怀原本不该属于她。
而且还有和吟歌的交易……那只死狐狸都离开半个月了,随意楼开张的前天他也只是提醒了她一下,并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这几天也完全没有他的消息,好像是完全失踪了一样,也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
宫识春见香雪眼中泛出些微向往的亮光,懊恼道:“雪儿,其实我早该带你离开的。我现在就带你去王府,向父亲辞行。”不由分说就拉了她起来,丞相的报复绝对不容想象,为了不牵连他人,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带雪儿离开京城。
香雪仿佛被他描述的那些美好蛊惑了般,竟然没有反抗地随了他起来。
……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玉王府里,宫玉蓝才听完宫识春的话,当场就气青了脸。
“我说我要带雪儿离开,以后不会再回来。若丞相追究起今天的事,就说雪儿伤了宫四公子,以后只是王府仇人,与王府再无一丝瓜葛。”宫识春不平不淡地将刚刚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不准,事情为父自然有办法解决,你好歹也是宫家长子,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玉王强硬地一口回绝,这个儿子虽然常年不在身边,却是他最中意最骄傲的一个,也是他最爱的女人生的,他怎么可能会让他离开了再也不回来?虽然他从不叫自己父王,每次都是他在他面前自称为父。
“大哥,你不用担心,父王不会让雪儿有事的,事情还没到非离开不可的地步。”一旁的宫知寒连忙劝解,知道香雪不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他喊她七妹,他便自动地随着大哥喊她雪儿了,“这么多年来你都不在父王身边,父王想见你一面都难如登天,但好歹也还有机会见到,有个期盼,可是如今你竟然当面丢下父王不管,为人子,你于心何忍?”
☆、第二十章 吟歌怒
“就是大哥,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宫裕清也附合道,大哥要是带着七妹走了,只怕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们了吧!这么多年来,大哥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严格说起来,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深厚的兄弟情谊。但是,看了眼跟在大哥身后那张漠然不语的小脸,宫裕清却是万分不舍。
宫傲梅和宫粉樱自是暗中欣喜,他们两个一个是完全夺去父王宠爱的人,一个是有仇不能报的仇人,当然是希望他们走得越远越好,但这只是她们心里面的想法,谁也没有表现出来,宫傲梅仍只躲在自已哥哥身后,不敢看香雪。宫粉樱则站在一边,虽是嫉恨地瞪着香雪,却不再敢轻易地上前招惹她。
“若不是家中还有雪儿,十五年前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我本以为你会念在死去的娘面上好好地照顾雪儿,可是你们却生生地将她逼至发狂,所以,我带她走。父亲,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从此以后我窕煜和宫家一刀两断。”窕煜是师父白眉道人给他取的道号,宫识春面色不变。父亲的儿子不少,何必非他来送钟不可?而且,他根本就不稀罕。
“你……咳咳……咳咳……”玉王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捂住胸口急促地大咳了几声,才断断续续道,“为父……我……本王说了不可以,今天你们谁也不准走。”
香雪冷哼一声,上前一步道:“我和大哥马上就会离开,来王府是通知,而非征求你的意见,若想拦住我们就凭真本事。大哥,我们走!”说完拉了宫识春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厅。
玉王一掌拍上桌面,气得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却没有派人拦住他们,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就算王府所有人加起来,也没有拦住他们二人的本事,只是这个儿子,当真要没有了吗?
“父王息怒!”
“父王你要保重身体啊!”还在厅里的兄妹四人连忙上前,倒茶的倒茶,安抚的安抚,替他拍背顺气的顺气,玉王连忙拉住身边宫知寒的手:“寒儿,你快,去,想办法留下他们。”
“父王我这就去,你要保重身体啊!”宫知寒说完,连忙跑了出去。
而他刚刚走出门,管家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王爷,王爷不好了,丞相大人在太后面前告了您一状,说您纵女行凶,太后勃然大怒,宣您立刻进宫呢!”
……
香雪回到随意楼立即让怡容召齐了所有人,吩咐她每人分以一千两的银票,遣散众人,让她们立刻离开京城,免得丞相找不到她迁怒,所有进随意楼工作的人都是没有卖身契的自由之身,拿了银票随时就可以走人,但却有人表示不舍离去,香雪自是冷然一笑置之,不理会她们上楼收拾东西去了,她岂会相信十几天的感情敌得过大难临头的困境?
香雪回到房里时,已经消失了半个月的吟歌又突然出现了,而且还斜躺在她床上,香雪眼中一冷,想也不想地怒喝道:“滚开!”即便是要离开,可能不再需要这张床了,还是看不惯有人碰她的私有物品,所以那些琐事一直以来她都是自己在打理,不爱别人的贴近,由其是男人,虽说这只狐狸暂且不能确定是男是女。
吟歌仿似没有看到香雪翻腾的怒火,依然靠在她床上慵懒一笑,道:“你不能走!”
见他没反应,香雪也不问他为什么不能走,直接取下自己头上的发钗飞速地往他喉咙刺去,绝对的致命杀招。
吟歌吓了一跳,赶紧躲开:“你疯了!”
香雪看都不看已经蹿到自己身后的吟歌一眼,将棉被一卷,毫不客气地当着他的面丢到地上,自然知道他是躲得开的。
吟歌见她这么不给面子,还嫌他脏,气得噘起嘴巴小声抱怨道:“我后悔死了,为什么找了你这么个丫头来,太不好调教了。”
香雪丢了棉被,又揭起床单丢到地上后,也不理吟歌直接就转身出了门,侍女们都还没有走。香雪对等在大堂的宫识春道:“我不走了!”没有叫他大哥,刚才在王府故意气玉王才会叫的,让他对这个只是有点熟悉的陌生人如此亲近,还是觉得很是别扭。
“为什么?”宫识春愣住。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香雪没有回答,只对聚在大堂中的侍女们道:“想离开的仍然可以拿了银两离开,我不会强留。”
见只有少数几个年纪大些的离开了,其他人都留了下来,香雪皱皱眉:“你们想走就走,丞相追究下来,保不住我就只会放弃你们。”毕竟这次得罪的人是当朝宰相,如果是她自己一人,她当然不需要担心,但随意楼数十口人,她没有把握能够全然保下。
“小姐,奴婢不会走的。”一个青衣少女护卫坚定道,“奴婢们不会放弃小姐,因为只有在小姐这里才有尊严和自由,没有哪里比小姐这里更安全,也许小姐自己都没有察觉,小姐虽从不多说什么,却一直无言地将奴婢们纳入羽翼,这次就算小姐真的保不住我们,我们亦死而无憾。”
“奴婢誓死与小姐共进退!”怡容一句,所有侍女立即同声附合道:“奴婢们誓死与小姐共进退!”
香雪想哧笑一声,表示不屑,但却不知为何卡了嗓门。沉默了会儿,香雪丢下一句:随便你们,到时死了怨我也无用。
转身上楼。
宫识春望着她默然上楼的背影会心一笑,雪儿还是这么傻,这些丫头们定会得她以命相护吧!而他,会用自己护住她。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让你走?”见香雪回来,吟歌好奇地问道。
香雪淡淡道:“我用五年与你交换一个重生,我会信守自己的承诺。五年之内,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会听从。”
“那你还敢对我这么不客气?还嫌我?”吟歌非(www。kanshuba。org:看书吧)常不满地翘起嘴巴。
香雪冷眼一扫:“我指的是我职责范围以内的事。今天的事下次再犯,我会直接砍了你的狐狸尾巴。”
“真不好调教。”吟歌不甘地咕嘟了一声。见香雪没有理会他,而是躺到没有了棉被被单的床上,闭上眼睛假魅。吟歌沉默了会儿,道:“他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