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不起我,我知道,天下人都瞧不起我,无所谓。”我冷笑一声,斜卧在软榻上,看着他幽幽的说。
“罪人不敢,既然……陛下如此想,那么莫游告辞了。”曲莫游听了我的话后,脸色一瞬间颓然灰败,似自嘲的笑了笑,转身欲掀开车帘。
“马车正驶着呢,你这是要做什么,跳下去非摔个筋断骨折不可,想自杀的话,这可死不了。”我坐直身体,慢慢的说,看到他掀车帘的手一僵,背对着我,自嘲的声音传来:“不劳陛下挂怀,陛下放心,罪人不会死在您面前,玷污了您高贵的眼睛。”他把“高贵”二字说的很重,似还有些咬牙切齿,我笑了笑。
“没地方去了吧,”我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雪片纷纷扬扬,帘外树木房屋一片银白,行人们瑟缩着身体在街上匆匆的行走:“快到皇宫了,我的未央宫很大,”我放下帘子,浅笑看他:“住你一个人倒不会觉得拥挤。”
曲莫游保持着掀开车帘的姿势,猛回头看我,讶异过后缓缓缩回手,又静静垂首坐在那里不动了,只是好几次,总发觉他若有所思的目光投来,我看向他时,他又赶紧垂下眼眸,再无言语了。
未央宫。我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的曲莫游端着一碗饭,貌似斯斯文文的吃着,为什么说貌似呢,因为他的眼睛只盯着碗内的白饭,夹菜时看也不看,夹了后就迅速放进嘴里,虽然看似不紧不慢,倒也能察觉他饿了好几天了。
我举起描金的青瓷酒杯,慢慢的放到唇边,不看对面巧儿隐忍的表情,慢悠悠的说:“巧儿,去打盆热水来。”若所料不错,那人怕是快要来到了吧。
巧儿看着非常不情愿躬身行礼离去,我一个人持着酒壶自斟自酌,不大一会儿,余光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门口,带着凛冽的风雪寒气,却仿似怎么也遮不住身上冒出的滔天怒火。
“陛下不是去接鸿依公子了吗?怎么带了这个罪人回来!”我心中一苦,自从那夜惨事发生,我没理过他,他也没同我说过话,没想到初次开口,便是愤怒的质问。
“他有什么罪呢?”我看着对面的曲莫游不动声色放下碗筷,不卑不亢的站起身,也不看一脸怒意的林悠然,只低头站立一旁,不问安不行礼,只静静的不说话。
“他……”
“我说他没罪就没罪。”林悠然才刚说了一个字,我猛地打断,站了起来,看他仍旧一身早晨见面时穿戴的庄重服饰,眉宇间有着沉重的痛色,更是掩盖不住浓浓的疲惫,由于我的抢白,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不是……去接鸿依了吗?他不愿回来?”林悠然声音软了下去,带着丝丝祈求,点点期盼,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对我说。
“谁说我要去接他。”我淡淡撂下这么一句话,余光瞅见巧儿悄然而至,身后宫人端着盛满热水的铜盆,上面搁置一条白色棉巾,腾腾热气自盆中冒起。
我信步走去,将棉巾沾了热水后拧开,走到曲莫游跟前,不由分说将他按回凳子上,拿毛巾轻轻擦拭他面上的尘土,他初时像打量另外一个人一样看了我半天,随后侧目不敢看我,僵直着身体不动,任由我将他脸上的污渍细细擦净。
眼角余光扫向门口同样僵直的身影一眼,没感情的说:“凤君既然来了,就别站着了,过来坐吧。”
当我把脏了的棉巾撂倒铜盆里,打发巧儿领着曲莫游下去梳洗更衣,自己坐在凳上,准备持酒壶斟酒,还没等掂起来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我抬首,看到林悠然惊痛的凤眸。
“凤临,你什么意思?”林悠然居高临下看着我,胸膛猛烈起伏,过了片刻,才说出这么几个字。
“什么意思过会儿就知道了,”我暗暗握紧拳头,任凭指甲在手心刺出尖锐的痛,抬头看他,猛地松手便拉住他的胳膊,他浑身猛地一颤,我笑嘻嘻的说:“坐下来吧,站着多累人,我仰头看你脖子好酸的……还没吃饭吧,唉,肯定如此,你总是这样。”
林悠然怔怔的看着我,依言坐了下来,我没理他,径自倒了酒自喝,我独饮,他沉默,一直到酒壶见底倒不出来,我欲叫宫人满上时,他再次按住我的手,他进来时间也不短了,可手还是很冰凉,似乎比刚才还要冰冷。
“临儿,你想怎么对我都行,只是……你别这样,我……”他握住我的手,握的紧紧的,急切的想说些什么,我看到门口处巧儿领着曲莫游缓缓走来,便奋力的甩开他的手,站起身向曲莫游走去。
只见曲莫游神色漠然的站在我眼前,我细细将他周身打量:一袭淡青色的长袍,广袖飘逸,领边和衣角边缘是银丝绣云纹滚边,腰间是绦青色串玉环的腰带,漆发由一根银带在脑后打了一个结,垂至两肩至背后,丰神如玉,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啊。
“陛下,按照您的吩咐,已为曲公子……”巧儿苦着脸还没说完,我微微一笑,缓缓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我侧目看了旁边听到我的话后,面色陡然惨白的林悠然,凤眸失神看向这边,仍旧坐在那里似乎忘记站起,我心下暗暗打定主意,再度看向眼前的曲莫游,只见他目光闪烁,面色凝重。
“夸你呢?不高兴么?”我轻轻捏了捏他尖尖的下巴,他再次浑身一僵,我则饶有兴味的继续说:“没记错的话,你是北岚人吧?”他不可察觉点了下头。
“北方佳人,倾城倾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侍君了。”周围一片死寂,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银铃的笑意清脆响起:“朕亲自为你册封名号,你觉得——‘倾城君’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文啦~~~多留言,我一激动,肯定会更的更勤啊~~~~
70、洞房花烛 。。。
这一段时间,我过的浑浑噩噩,宫中似乎在筹备大婚,在银色的雪影天光下,未央宫里的鲜红色帐幔显得异常扎眼,倾城君的寝宫拟定兰林殿,倾城君的级别在淑君之下,倾城君未被册封贤君据说惹大臣非议,倾城君的身世据说让很多人猜忌,倾城君似乎与凤君不和……种种消息,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陛下……孔公子前来看您。”巧儿为难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寝宫里响起,让伏在木质窗棂前静静欣赏雪景的我听起来有些突兀,空白浆糊的脑子转了几转,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转身惊喜的看着巧儿:“孔祺来啦!快让他进来!”
“陛下这几天……魂不守舍的……要不您还是别见了,奴婢让他回去吧,等过一段时间……”
“丫头,说什么呢,外面怪冷的,快点让人进来啊!”我责怪的看着巧儿,听她无奈叹息一声,过了片刻,一抹纤细身影翩然而至,披着貂绒大领烟霞色的连帽斗篷,身上沾着细细的雪粒,被室内温暖的镂空铜熏笼的热气一扑,化成点点晶莹的水珠。
“小祺,对不起,这么久,我还没过去看过你。”我走上前解下他的斗篷,抖了抖上面的水珠,交给一旁的宫人,却发现孔祺有些局促,狭长的凤目一直垂着,不敢看向我。
“其他人都下去吧,有事会叫你们的。”看着宫人们鱼贯的退出,我拉着孔祺坐在檀木玉石椅上,将怀中的五蝶捧寿的手炉放在他手上,含笑看着他,过了半晌,闻得他垂首幽幽道:
“陛下,你不开心。”
“怎么会,你没看我一直笑着吗?”我笑嘻嘻的回答。
“你是不恨凤君的对吧?”孔祺猛然抬头,无助的看着我。
“小祺,拜托一来不要问这么突兀的问题,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耶。”听闻他提及林悠然,心中一凛,又恍惚觉得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了。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我又问。
“若你恨他,就不会见我。”孔祺再次垂首,弱弱的回答。
“哎,你是你,他是他,这句话我好像以前跟你说过吧,别老拿他标榜你自己,你们没法比。”我咧嘴一笑。
“是的,他是凤君,孔祺不敢比,陛下最近又立倾城君,我在这里……”
“孔祺啊,”我缓缓站了起来,慢慢走向落雪纷纷的窗前,地上已经积雪三寸,即使宫人勤加打扫,雪还是会极快的落上去,好比一些你想忘也忘不了的事情,扫除不得,只会一点一点的积压。
“答应你的事情我没有忘记,只是时机未到,我还要做许多的事情,也许你觉得我这么笨的人能做出什么大事,但,”我转身看他:“有些事情非做不可,否则……”我自嘲的一笑,又说:“小祺,你要等我,我说过的话,总会兑现,不会让你名不正言不顺的在这孤单寂寞的宫里,只是,不是现在……”
“陛下,孔祺今天来,不是这个意思!”孔祺猛地站起来,两颊因为激动泛着潮红:“孔祺怎样都无所谓,孔祺是觉得陛下现在……在违背自己的心意做事情!陛下不开心不快乐,我可以感觉得到!陛下,”他走到我面前,有点紧张的握住我的手,抬眸看我:“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不要再想了,你这样,我……很心痛……”
“安啦,我不是弱智,我的脑子也不完全是浆糊,”我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背对他:“回去吧,我累了。”
又是大婚之夜,兰林殿外一连落了好几天的雪,在今夜终于悄然停歇,我站在窗下,看着厚厚的积雪压断细细的枝桠,发出静谧的磕擦的声音,转身看向火红的帐幔随风轻舞,一人鲜红的长袍坐在刻满吉祥图案的柏木嵌骨床沿边,龙凤烛光闪烁,映的他他俊朗的面庞忽明忽暗。
“陛下可以听莫游说几句话吗?”那人悄然出声,我踱步上前坐在他对面的檀木雕花纹的理石桌旁,冲他做了一个请讲的手势。
“齐清前途不可限量,若此人日后成为凤君的手下,陛下这边就更显得薄弱了。”曲莫游缓缓道来。
“差点跟鸿依成亲的那个人?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提及鸿依不免心中一痛,看他面色凝重不语,一摆手旋即自嘲:“你知道的挺多,那你也知道,我这边岂止薄弱,啥都没有连‘薄’都称不上。”
“以往陛下深爱凤君,把属于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才造成如今这种难以挽回的局面,”他站起身,沉默了片刻,决然又说:“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君,手上没有这么大的权力,或许陛下会轻松一点,权力让人滋生戾气,权力让人迷失自己,权力会令人贪婪不可自拔,他如今变成这样,完全是陛下的错!”
我:“……”
“陛下不要生气,既然您封莫游为您的侍君,莫游有必要对您坦诚相待。”曲莫游稍稍缓和了一下表情,微笑道。
“我没生气,就觉得你胆儿挺大的,不怕凤君听到啊?”我戏虐道。
“凤君背后有东麒撑腰,贵君世代为官作宰,德君是南玉国的大皇子,已故的淑君据说在东麒备受女皇宠爱……而莫游家产充公什么都没有,但如今是陛下侍君,凡事自有陛下为我做主。”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卑不亢,面上笼着淡淡自信的光辉,面带微笑,冷静的看着我。
“说得中听,我果然没看错人。”有趣,越来越有趣了。
“所以陛下需尽快为齐大人另择夫婿,所选之人一定要是陛下熟悉的人,身份方面好说,只需陛下一个恩典即可。”曲莫游走至我对面坐下,为我斟了一杯茶。
“曲曲一个齐清,有这么重要?能成什么事?”我信手接过,问。
“一个齐清当然成不了什么事,这只是一个笼络人心的办法,待陛下引荐的人成为她的夫婿,吹吹枕头风……”我看了他一眼,他低头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又抬头正视我:“莫怪莫游说的直白,齐清只是一个开始,来日方长,若晚了一步站到凤君那边,往后再寻这么一个‘开始’,怕是有点难度了,而且,她与陛下是旧相识,不是更好说话一点吗?”
“你怎么就认定我以后想对付凤君?”我说。
“不然陛下为何要莫游这个与凤君不合的人,留在您身边?”他抿嘴一笑,美目中透出点点精光。
“跟他不合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这么有自信?”我笑道。
“跟他不合的人是挺多,但能成为陛下侍君的却只有我一个,不是么?”他自信满满的说。
“有点意思。”我猛然抬头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他那边执起牡丹定窑瓷壶欲再满上,被我一手按住:“这洞房花烛夜说这些话太煞风景,而且,”我看了眼他手中的茶壶:“哪有一直喝茶的,小心晚上睡不着觉,应该喝酒。”
“酒喝多了,不是更难入睡吗?”他看着我,淡然笑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就,合卺酒,洞房花烛夜,有哪对夫妻是不喝的?”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难得出现一丝慌乱与不安,随即眸色一闪,笑道:“那么莫游斟与陛下。”
我手捏着描金百合青瓷杯,对面的曲莫游持着酒杯与我互碰一下,就放在唇边,我哎的一声制止:“得喝交杯。”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一秒钟又恢复如常,随即笑道:“遵命。”
当我们挽着手臂喝完一杯,他欲放下手中酒杯,我又哎了一声:“刚才是小交杯,大交杯还没喝呢!”
“何谓大交杯?”他显然有几分好奇,我站起身,他也赶紧起身,我亲自为他斟酒,他诚惶诚恐的接过。
“大交杯就是……”我捏着盛满酒的杯子,缓缓抱著他,感觉到他的身体猛地一僵,我笑着将持酒的手绕过他的脖颈,至他肩头放在唇边一饮而尽:“看清楚了,这就是大交杯。”
“……有趣。”他在我肩头一饮而尽,我松开他,看着窗外夜色深沉,侧目对他说:“很晚了,睡吧。”
曲莫游点了下头,走至床旁弯腰抱起被子,就欲向一旁的长塌走去,被我一手拦住:“哎?你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陛下除了凤君,不是不与其他侍君……同床共枕吗?”曲莫游面有难色。
“你知道的挺多的嘛……以前我傻,别拿以前的傻事刺激我,我是女皇耶,怎么只能有一个男人?”我伸手拉他,却见他往后退了一步,我顿时有点不悦,便环胸看他。
“臣侍,身子脏……”他低头不敢看我,我抿嘴一笑,走至他跟前,深深一嗅:“挺香的,你不是洗过澡了嘛,既然你已是我侍君,我怎敢不尽义务。”
“你说的……是真的?”曲莫游抬头,眸中满满的不可置信。
作者有话要说: 曲莫游和凤临两个完全不相爱的人,该如何一起生活?
这样啊,我就想弱弱说一句,不是伪更……因为写的纠结难受,所以断更一段时间,但绝不是弃坑不填,相信我啦。
目前写的是新文喜春来》,里面有林悠然的后人,叫林烨,两人容貌一模一样,当然啦,是他的后人,所以才长得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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