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言青急忙说道,“只是姑娘救命之恩我尚未报答,以后再见不知又是何时?”
“救命之恩?”落无尘轻敲一下脑袋,“十万大山吗?我当时只想自保,没有想过救你,至于后来嘛,你没死是你命大,真的和我毫无关系。”落无尘很诚实地说道。
“可是我的命的确是姑娘所救,当日如果你不出手杀鬼煞,我一定会死在他的手下。”言青固执地说道。
落无尘打了个哈欠,眼中泪光盈盈,无奈地看了言青一眼。
“姑娘困了?”言青眼光一亮,“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不想去见你的公子。”落无尘摆手。
“姑娘有未卜先知之术?”言青又是一脸的惊奇。
落无尘看着言青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年龄或许还大自己一点的少年心智为什么这么的不成熟?不过易楼?好像挺有意思的。
易楼外观雄伟,不过里面还算简朴雅致,不显张扬。落无尘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角的桌子旁,大量着进出张罗的众人。言青带落无尘来到易楼,便搁下她去向公子汇报去了,说真的,落无尘只对易楼感兴趣,听言青的描述,这应该是一个另类的“第8号当铺”吧。
正瞅着门口走进一人,年过半百,衣衫说不上褴褛但也遍布补丁,面色有点蜡黄,像是由于过度营养不良而造成。来人进入屋内,眼睛怯怯地转了一周,便随着领路的家仆绕过正堂进入后房。落无尘心下好奇也跟了过去,来到意见宽敞的屋子,里面有一张书桌,桌上文房四宝摆得整齐。一张太师椅上斜作着一位五十来岁的小老头,衣冠华丽,看似正闭目养神。不远处又有一张圆桌,围着几张凳子,看来是会客用的。
那家仆将人领进屋内便离开了,落无尘看先前的那位长者局促不安地立在那里,面色焦灼,却又不敢惊动眼前的小老头。落无尘想了一下,便也进了屋中。长者见来人衣冠楚楚,气度不凡,便急忙想上前作揖,落无尘赶忙拦住。这时,椅子上的人似乎听到些动静,很不耐烦地睁开眼睛。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之后,终于听到老头缓缓开口道:“福升,先前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是,是,”福升怯声应道,“已经考虑好了。”说完,双手颤巍巍地从怀中淘出一样东西。
蓝田盏?落无尘暗自一惊,福升捧着的正是传说中能同冥界的蓝田盏。其形娇小像一盏灯,但与灯最大的区别是座上悬浮着一颗怪异的五彩石,据说是女娲补天时留下来的。传说借助琉璃盏能见到已死的人的亡魂。以前曾有一个县官专门用蓝田盏来破一些惊天疑案,乃至自己深受皇帝宠爱权倾朝野,可惜天妒英才,那人飞黄腾达没几日便与世长辞,此后蓝田盏便销声匿迹。这是落无尘在清风崖时看到的一些史学资料,据书中记载,这应该是五六百年前的事了,真假无从考证。而现在,落无尘竟然看到了与书中描述别无二致的蓝田盏。
“好,好,”那老头抚掌大笑,“福升,我也不亏待你,你家道中落,又别无法门谋求生计,如今这蓝田盏我给你五千金,你意下如何?”
“这,这怎么行!”福升面色惨白,言语仓皇,“这蓝田盏是我家历代相传之宝,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死也不会拿它交易的啊。先前说好一万金,现在怎么变成五千金了?”
“福升,五千金已经够多的了。你打听打听,除了易楼谁还敢收这蓝田盏,谁又能出的起这么高的价位?”老头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不时拿起帕子来擦一擦。
“这,这,……”福升已经快急得哭出来了,“这蓝田盏可是我家的命啊!”
“福升,你一家老小还等着钱救命吧?听说你的妻子得了重病,大夫需要五百金才肯医治吧?我给你五千金已经够你一家老小这一辈子吃穿不愁了。”老头很亲善地说道。
落无尘眉头轻皱,这老头是易楼的管家吗?狗仗人势,看了就让人生气,上梁不正下梁歪,想来这易楼楼主也不是什么好人。
“福升,你可知道这蓝田盏的用法?”斜地里跳出一个爽朗的声音,据落无尘所知一般人根本没法使用蓝田盏。
福升、老头都转头看向落无尘,听说这位少女是言青带回来的,刚才一直沉默不语,老头并没怎么在意,不过当下视之,心中不禁一怔,好一个灵透的丫头。
“是。”福升怯怯地回答。
“那好,福升蓝田盏你尽管拿回去。”落无尘上前说道。
“这……”福升满脸的迷惘。
“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头稍微探了探身子,脸上带抹阴险的微笑。
落无尘满不在乎地说道:“蓝田盏的价值并不在于它的收藏价值,而在于它的作用。福升你可以典当它的使用权,完全不必转让它的所有权。”
尽管不太明白,福升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喜悦。
“何为使用权?何为所有权?”老头慢条斯理地问道。
“您还真是不耻下问啊。”落无尘不无讥讽地说道,老头面色一变,几欲发威,就听落无尘接着说道:“使用权就是使用蓝田盏的权利。将使用权典当给易楼,就是说别人如果要使用蓝田盏的话必须要经过易楼的许可。任何人不得擅自使用,包括福升你自己。所谓所有权就是谁应该持有蓝田盏。福升你不必典当所有权,蓝田盏仍归你所有,但若易楼有需要你必须无偿提供出蓝田盏。”
“丫头,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只接受蓝田盏的使用权而放弃它的所有权?”老头重新靠在椅子上,斜眼看着落无尘。
“因为这样做一举多得,”落无尘不满地扔去一个白眼,“首先,蓝田盏是世之瑰宝,价值连城,别说五千金,区区万金也不值它的一个角。难道你要展现给世人看的是易楼的欺行霸市?其次,福升,你妻子治病需要五百金,典当蓝田盏的使用价值只会给你两千金,如何?”落无尘说着转向福升。
“成!当然成!”福升连连点头说道,既能保住蓝田盏又能养家活口,这等美事有何不可?
“看,减少支出了吧!”落无尘看向老头,好不得意,“以后别人使用蓝田盏所得的报酬易楼和福升三七分利,这样双方都不吃亏。”
“即便全给易楼也没有关系。”福升急忙说道,引来落无尘极大的不满,而一旁的老头却不再说话。
“第三,世上最了解蓝田盏的恐怕也只有世代拥有蓝田盏的福升家族了。易楼如果真的非要蓝田盏不可,到头来最终只不过把它当成一些普通的死物一样,完全不能发挥它的作用,这又又什么意义?”落无尘直视老头咄咄问道。
“哼!”老头冷哼一声,“世人想要得到蓝田盏的数不胜数,典进当出不照样能生利?”
“哈哈,典进当出的只不过是一些死的资金来源,任人使用从中牟利,获得的才会是活得利润。谁是谁非,难道你看不明白?”落无尘笑道,“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坐到这个位置上的?”
“你是在怀疑老夫的能力?”老头五官纠结到一起,面色及其不善,“照你这么说,福升完全可以自己生财,又何必将蓝田盏典当?”
“因为他现在急需用钱啊,”落无尘投过去一个你白痴啊的眼神,“另外如果有人知道世间的神器蓝田盏在一个家道中落,贫穷寒酸的福升手里,我敢担保他命不久矣。但是如果世人知道蓝田盏归属易楼,你说会怎么样?”
“没有人敢动易楼的东西!”老头自信满满地说道。
“这不就成了。”落无尘耸耸肩,坐下喝口茶润润嗓子。
老头沉思片刻,说道:“我得去和楼主商量一下。”
落无尘一口水差点吐出来,“什么?不能主事你嚣张个什么劲啊?害本姑娘浪费这么多口水。”
老头脸色铁青,很沉抑地走出屋去。
“姑娘……”福升有些担忧地看看她。
“放心,没事!”落无尘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觉又打了个哈欠。
第七章
再睁开眼睛,已经是月光光照地堂了。落无尘抬眼看了一下手表,凌晨一点,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掌着明灯。
“落姑娘醒了。”言青从外面推门进来。
“我睡了很久了吗?”落无尘揉揉太阳穴。
“落姑娘睡得很熟,我不便打扰,一直在门外守候。”言青说着上前移开落无尘身边快要被打翻的茶杯,“公子已在楼上等候,还请落姑娘现行前往。”落无尘笑笑,也不多说起身示意言青带路。
这是二楼一间雅阁,十分宽敞,中间用帘子隔开,分为内外两间。落无尘站在外间,扫了一周,几张桌椅,干净无尘,简单素雅。再看內间,一张长榻居中,墙上挂着几幅画,榻上摆着一把古琴,一张小方桌,桌上又有熏香袅袅。房间窗户大开着,有人负手立于窗前。
隔着帘幕落无尘觉得此人身材颀长,一件月白色长袍穿在身上,上有银线针织花纹,大方得体。一头银发随意地披在身后,借着月光星星点点泛着柔和的光辉。像是察觉到落无尘的目光,那人转过身来,落无尘骇然,即使隔着一层帘幕,她也能感受到那人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看不清面貌真是可惜了,落无尘遗憾地想着,自己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言青已再次消失,房间里只剩下落无尘和易楼楼主。
“楼主如今见了我有何感想?”落无尘率先开口。
“落姑娘的话别有深意啊。”声音平稳略带磁性,出奇的好听。
“明人眼前不说假话,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在茶里放迷药?七星海棠,无色无味,上等迷药,不可多得啊。”落无尘微眯起眼睛看向楼主。
“我也想知道,落姑娘根本没中迷药,为什么还会睡这么久?”楼主扬眉浅笑。
“这个嘛,我困了,你的侍从又不让我走,我只好借贵宝地小憩一下了。”落无尘很是无辜地回答。
“落姑娘快人快语,与众不同,真是一个妙人。”楼主笑道,声音亲切悦耳。
“谢谢夸奖,那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要回去了,我母亲说一个女孩家不能在外面逗留太晚的。”落无尘认真地说道。
“现在真够早的。”话中些许揶揄。
“行了!有什么话请直说。”落无尘端正了一下神色。
“我想请落姑娘到易楼来掌控易楼的运营。”楼主也不拐弯抹角。
这下轮到落无尘吃惊了,看着那个悠闲地踱着方步走到榻前的男人,落无尘不禁皱了皱眉,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先前蓝田盏的事你处理了吗?”
还没有适应落无尘跳跃性思维的易楼楼主先是一愣,不过眨眼恢复常态,“全照落姑娘的意思去办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也是一场测试对不对?”落无尘单手撑着脑袋,看着楼主。
“言青说的不假,你果然有异于常人的敏感度。”楼主坐上卧榻,伸手轻抚古琴。
大半夜的要弹琴,不怕扰民吗?落无尘很想开口问一下这个问题。不过似乎楼主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只是来回地用绢子轻轻擦拭,并没有弄出声响。
“你叫什么名字?”落无尘扬声问道,问完略觉不妥,有拱手重问:“敢问楼主尊姓大名?”
易楼楼主并没有在意她的失礼,反而对她的言谈举止感到新奇,更何况她竟然不知道易楼楼主是谁。
“我叫殷寒轩。”楼主淡淡地回答。
“你就是殷寒轩!”落无尘讶然,果然是无巧不成书啊,前几天还刚冒充过他的夫人躲过一劫,今天就遇上了他本人。想到这里,落无尘竟笑了起来,“我听过你的名字。嗯,好,我答应你入伙打点易楼,不过有条件。”
对于落无尘的反应,殷寒轩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怪言青会说她古灵精怪,可当世称奇了。
“落姑娘但说无妨。”
“我的工作日程朝九晚五,节假日要休息,工资你随便给,够我奢侈就行。”
“还有别的吗?”看着落无尘一身洒脱,殷寒轩不禁面露微笑。
“没有别的了。”落无尘摇摇头,她可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那就请姑娘随意吧。”
“你真的明白我说的话?”落无尘有点好奇,这个世上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太多了,他殷寒轩不至于此吧。
殷寒轩不置可否地看着她,随隔着帘幕,他也能感觉到落无尘带来的清新明朗的气息。
“那好吧,我还有事要办暂且告退,明天一定准时上班。”说完落无尘双手抱拳行了个礼,洒然离开。
走出房间,摸了一下从进门开始一直散发着蚀人寒气的归隐,落无尘面色凝重了许多。
“落姑娘,”言青不知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我带你去房间休息。”
“我有说要住这儿吗?”落无尘不怎么友好地反问。
“落姑娘不住这儿?”
“今天是七星海棠,明天是什么?我可不想在这里被毒死。“落无尘不无恼火地瞪着眼前这帮凶。说什么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果是这样的回报,落无尘倒要慎重考虑以后要不要见义勇为,除暴安良。
“落姑娘请见谅,我们只是想试探一下落姑娘的警觉性,万没有伤害你的意思。”言青急忙解释,脸涨得通红。
算了,以后在这里工作,和员工搞好关系是十分必要的,想到这里,落无尘轻叹一声,“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说完,落无尘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漫漫夜色之中。
“落无尘……”空气中夹着一声叹惋,夜色冰凉。
好安静啊,落无尘独自一人漫步在大街上。古代与现代果然不同,即使白天在怎么喧腾热闹,一入夜便静悄悄的,一片安宁。在横七竖八的巷子里不知绕了多久,落无尘终于找到了一家还开着门的客栈。客栈里伙计、小二都在擦桌子架板凳,做着一天的收尾工作,看来也准备打烊了。落无尘走了进去,今天就暂时在这里住一晚吧。
“姑娘这么晚了,是来住店的吧?”看到有客人来,掌柜的立马精神抖擞地迎上去。
“这里还有空房吗?”
“有!当然有!姑娘这边走。”掌柜的殷勤地将落无尘领上楼。
“掌柜的,我问你,这里有人置办房地产吗?”落无尘边走边问道。
“房地产?”掌柜的一脸不解。
“就是这里有没有人卖房子?”落无尘好心地解释道。
“哦,您是说这个呀。前不久倒是听说天然居要出售,只是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掌柜的为落无尘推开一间房门。
“天然居?好名字,在哪里?”落无尘兴奋地问道。
“就在这不远,明天您出门往东走半柱香的时间就能到。”掌柜的恭敬地回答完,“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这个赏给你。”落无尘随手扔给掌柜一锭银子,这是她临走时从言青身上顺手牵羊而得,花的一点也不心疼。
“哎呦!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掌柜眉开眼笑,退出房去。
“天然居,好名字。”落无尘就着衣服躺在床上,轻闭上双眼,喃喃自语,“躺在床上睡觉就是比趴在桌子上睡觉'炫'舒'书'服'网'……”
假寐了一小会儿,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家客栈十分偏僻,房间熄了蜡烛之后,阴森森的,有一束月光因为对面的琉璃瓦折射进来,一片惨白。感觉就像一间鬼屋……
正想着,忽的房门大开,落无尘惊觉立马坐起,看着那扇摇摇晃晃的破门,等了很久不见有什么动静。关还是不关?这是一个问题。沉思了良久,还是不愿意挪动身子,算了,反正自己现在身无分文,若真有小偷造访,说不定她还可以趁火打劫一番,落无尘乐滋滋地想着,决定继续睡觉。
只是刚一躺下,就碰到一个冰冷的东西,落无尘觉的自己像突然掉进了一个冰窟,刺骨的寒意从头一直蔓延到脚趾。来不及吃惊,就看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具…人体?尸体?
那人双目紧闭,脸色煞白,除了那两条眉毛,连嘴唇都白的似乎透明,更要命的是一身白色的衣衫,整一个白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