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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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声声-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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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彻底清醒已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仓央的情歌唱到第二十九天,我终于不再咳血,呼吸也顺畅多了,夜里还常常会醒,但也至少能安稳睡上几个小时。偷偷来看我的玛吉高兴的直掉眼泪,一会拉拉我的手,一会摸摸我的脸,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仓央过来拍她,她起身“叭”的亲了他一口,仓央红着脸看我,我笑着把头扭到一边去。

这时我才知道我这一病难坏了这对小情人,玛吉白天陪爷爷给我采药草,晚上还要在仓央的接应下来看护我。仓央则自从发现歌声可以让我镇定后,夜夜都会给我唱歌。还有尼玛老人,玛吉的祖父,到处找能给我治病的土方和草药。我这么一个不属于他们世界的陌生人,何德何能,要他们这样帮我。这个情,恐怕用命还都不够。

十天后,我第一次出了布达拉宫。去谢我的救命恩人,尼玛老人。

仓央带我步行到老人的家里,并未带任何的随从,那才显得对老人的尊重。因为大病初愈,我体力还有些不支,走不了多远就得歇息一下。仓央从不催我,我坐下时他就会望着远方发呆,不知想些什么。偶尔会遇到人,见了活佛恭敬的俯下身去,其中的虔诚,难以用语言表达。

一路上采了许多花,以至到了尼玛老人的家门口时,都满满的一抱了。老人先向仓央行礼,然后长喝了一声接过我抱的花,我隔着花拥抱老人,虽然不能说话,笑里的感激之情应该能感的到。旁边仓央用藏语解释着什么。老人开心的大笑起来。“老人高兴你身体康复,也喜爱你送他花,说你像苍鹰一样顽强,是天神的好儿子。”进门后,仓央如此解释。“儿子”一词让我很难适应,的确,除了仓央和玛吉,这里没有人知道我是女儿身。我微微的笑,老人看着我,又裂开了没牙的嘴笑,一边手指着着自己的脸颊,一边冲仓央说了句什么。

仓央轻轻的笑出声来,看了我半天,才说,“老人也喜欢你脸上的小窝窝,说你要是女儿身,肯定被天神收了去做仙女。”

玛吉从门外探出个头来,格格的笑着,先瞅了仓央半天,然后跳着进来,从背后取了个花环套在我身上。我突然想起自己脖子里挂了两条链子,一条钻石的吊坠,一条是黑线穿着的一双对戒。我取下吊坠放到玛吉手里去,小小的雪花造型,钻石嵌在花瓣一角,玛吉迟疑,我看向仓央,他笑着说了句藏语。玛吉才欢喜的收下了。俯身的时候那对戒指在胸口晃了晃,是心口,很敏感的位置,里面藏着舍不掉的感情。用一年的积蓄买来的对戒,最终也只能躲在那里,纵是一双,也难掩寂寞,可惜了钻石哗世的光!

第 3 章

小佛爷其实并不需要什么侍读,不过是想招给我个身份,况且他们语言我一丝不懂。第一天我苦着脸陪他坐了一天,第二天就磨蹭着不想跟去。我问他要我的《清史稿演义》看,他不肯,我就发飙。

“在你这里,我唯一能看懂的就是那本清史稿演义,你们说话我也不懂,我又不能随便说话,你想憋死我?”

“那本书你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想,该还你时自然还你。这个时候,你要想活命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我哼了一声不再理他,但是心里却是打了寒战。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道理我还是懂的。这个朝代才刚开始,我就已带了本朝代历史过来了,结果怎样,用脚趾头都想的到。我乖乖拿了仓央的法器跟他去上课,拐弯的时候看到他嘴角的笑,恨不得拿砚台去砸他,我韩若黎怎么着也一现代知识女性,竟然被一小孩掌控了。

依旧是听不懂的藏语或梵文,到我耳朵里,无疑蚊子嗡嗡,我很快就上下眼皮打架了。仓央在授课巴格西忍受力到达限极限之前把我支了出去。我几乎是飞出讲经室的,接着飞出布达拉宫,这里的喇嘛大部分都已知道我,一是我神话般的来历,二是我也是宫里唯一的俗家弟子。

我没心思去逛拉萨城,直接朝外走,自然是通向玛吉家的路,能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时,就听到玛吉嘹亮的歌声,然后看到她骑在马上仰望布达拉宫的身影。我一直相信仓央能够听到玛吉日日唱给他的歌声。

玛吉见是我,策马奔过来,不等马停稳就一跃而下。我立刻想到泰戈尔的那首著名的我的情人的消息,玛吉的情人没有来,但是仓央的气息一定也漫布在这氤氲的空气里了。我微笑着做了个翻书的动作,玛吉的脸红了一下。马似乎也知道主人的心思,凑过来嗅嗅玛吉的辫子,好象是在安慰。玛吉又格格的笑,示意我骑马,这正中了我下怀,一直羡慕那些可以在大草原策马奔腾的人,如今倒真实现了。

只用了大概有两个小时,我就能在马上收放自如,虽不能玩出花样,但也算进步神速了,玛吉直冲我翘大拇指。

看看天已近午,我心里有事,就催玛吉上马,直冲她家旁边的小湖泊。摸摸水,有些凉,但估摸着能承受。我回头冲玛吉笑,玛吉大约知道我想干什么,神色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到一边帮我看人。我知道我动作必须得快,这湖虽然不供饮水用,但藏民是不允许在湖里洗澡的。快速退下衣服,后悔没带换洗的衣服,条件艰苦,只得从简。在现代,我洗过澡是必须穿干净衣服的。

水凉的有些出乎意料,但还是哆嗦着下去了,我不会游泳,没敢往深里去,水淹到胸部就停下来。一个多月来一直穿着繁琐的藏服,又是男子打扮,镜子都少照,睡觉也是只去外衣。如今这么赤裸裸的站在水中,才发现自己竟瘦的只剩皮包骨头,不动了等水平静,看水中的那张脸,本来一张圆脸,下巴尖尖的突出来,眼睛显的更大。原来那些我费尽心思也掉不了的肉,如今全都不见了,然而我却没有欣喜可言。对于我为何来了这里,我仍旧不得半点头绪,若只是魂魄来了这里,倒可以用死来试试,可现在我是连肉身一起穿越,带我来的那颗嫌疑珠子也找不见……。正午的阳光穿过水面,折射出水草样神奇的光芒,我不自觉的去追那光。却听身后有人猛喝我的名字,我一怔,意识随着清醒,发现水已淹到脖颈。再往前走一步怕就要没顶,能不能回到现代不说,命是肯定没了。我后怕的咽了咽口水,回头看到岸边凛然站着的仓央,带着看透似的神情。我用力挥起双臂击水泼他,可惜太远,根本就沾不了他身。这让我更加气恼,用手使劲拍打水面,水花四溅,扑到我的头上脸上。

第巴提前回来了,使者会在半月后到达,然后有一个接见仪式。我依稀记得历史里有那么一说。

仓央见第巴回来后显得有些沮丧。我坐在他对面,看他右手轻轻的揉捏左手食指,神情忧伤。我知道他两年后拒绝了比丘戒,甚至送回了沙弥戒,那一切都源于开始的他就只愿做一个普通人,牧羊、放马、与情人追逐嬉戏、大碗的喝酒,写一篇又一篇的情诗……。我走过去揽他在怀里,“佛既然选择了你,就留给你的有使命,佛选你做达赖活佛,你就是藏民心中的精神向往。他们景仰你崇拜你,因为你能给他们带来佛的福祉,他们也相信你能带给他们佛的福祉。这世间所有的存在都有其意义,我们也是为那些意义而来,以后,我们或许会成为这种意义的牺牲品,那意义的背后可能是天下苍生,也可能是一个时代,也可能是……可能是……根本就不成意义!”

我的眼泪滴到他的肩上,他的眼泪滴到我的手上。我们都不明就里,懵懂的接受着所谓命运的使命,却恐最后的牺牲根本就不成意义。意义!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意义!

那夜之后,我常常在夜半的时候听到仓央的门响,我只作不知。我知道那是玛吉,那个迷茫的少年用了他最初的叛逆,最终害了他的情人。

后半夜我总是醒着的,准备随时给那对情人报信,我潜意识的渴望,历史能因我的回归有丁点的改变,我只想挽救一个善良纯真少女的生命。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雪地里的脚印出卖了玛吉,也出卖了他们的爱情。我甚至来不及去通知仓央,玛吉就被掌管戒律的铁棒喇嘛下令带走。而此时的仓央嘉措,正在许多长老和第巴的簇拥下,盛装去觐见大清皇帝的使者。

我不知道他们把玛吉带到哪里,出了宫门往外,疯了般见了人就问玛吉?玛吉?人们惊恐的躲避我。最后等尼玛老人一身的泥雪爬到我身边,口里叫着,我只能听懂玛吉两个字。

我被带到半山腰的空地时,他们已将玛吉绑在中间的柱子上,周围堆了柴,已有人举了火把一旁待命,铁棒喇嘛不知在向众人大声宣告着什么。那么多围观的人,没有人吭声,大家都盯着玛吉,我清楚的看到一个老阿妈眼里流露出的深深的怜悯,或许,在淳朴的藏民眼里,爱情和佛主是一样圣洁。我和尼玛老人奔过去的时候,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因为我常跟在仓央后边,有人朝我弯下腰去行礼,我抚了那人的手,他递一把小巧的刀给我。

尼玛老人不要命的冲向玛吉,被一群小沙弥拦住,铁棒喇嘛一边斥责尼玛老人,一边挥手示意人点火,我抢过去一脚踹倒了一个火把手,但另一个已然点着了柴堆,泼了油的柴堆烘的一下就把玛吉遮在火焰的后边,我被火势逼的后退了几步。一站稳脚步我就急奔那个小沙弥,右腿猛曲,下死劲顶过去,他本不提防,一下就趴下了。我手脚并用踢出一个缺口,用外袍蒙了头钻进火中,玛吉已经被烟灰呛的咳嗽不止,见我进来,冲我又挣又吼,我不理她,拿刀割断了绳子,回头才发现缺口已被火封死。环顾周围,已没有可以冲出去的可能。我没想到我会在那一刻冷静的出奇,死亡就在眼前,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回身看看玛吉,她握紧我的手,虽语言不通,但也明白我与她是共死生了。也就是互相安慰的瞬间,西方突然刮过一阵大风,裹挟着雪粒直冲火堆,玛吉的大红马竟然隐在雪幕中疾驰而来,我不及多想,拉着玛吉一跃而上,两人紧紧俯在马背上任马狂奔。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置身于一辆颠簸的马车上,旁边一个女孩子正坐着打盹。我试着坐起来,身上却没有一点力气。小声骂了声该死!

旁边女孩子慌忙跪下直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你这是干什么?”我疑惑的问,我最后的记忆是和玛吉骑在马上裹在雪幕里逃命。怎么再一睁眼就是一女孩子使劲的称自己该死。

“奴婢该死,奴婢没有看好姑娘。”

“奴婢?姑娘?”我看看自己衣服,还是原来那套,头发却散下来,可不是姑娘。可她一声一个奴婢却直叫的我打颤。

“我听着别扭,你别一口一个奴婢的。”

“翠儿,怎么回事?”外边估计听到动静,有人凑过来问。

“姑……,哦,这位小爷醒了!”女孩的回答逗乐了我,很显然有人叮嘱过。

一阵马蹄声响,马车也慢慢停下,翠儿扶我坐好,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弯腰走的进来。翠儿立即退了出去。

我不说话,只盯着他,等他开口。

“姑娘果然是奇人!”爽朗的笑了一声,顺便赢了我些许好感。

“怎么讲。”我疑惑的问。

原来,我于救玛吉的第二日被玛吉的马驮回了拉萨城,有关那天的异象,被藏民们传的神乎其神,他们认定我就是佛主派来救人苦难的白渡母。关系到异象和佛主,第巴和巴格西都不好再对我下手,仓央一定是为了我的安危,才请进藏使者赫巴哈带我离藏。我问赫巴哈怎么安置我,他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已快奏皇帝所遇诸况,目前是边形边等皇帝旨意。

赫巴哈交给我一封信,说是达赖喇嘛留给我的。拆开来看,几乎全是繁体,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有等以后过了文字关再读懂了。

第 4 章

一行人走走停停,到北京城的时候已是农历的十一月,雪下的正大。车行到天安门的时候,我特意探出身去看,那无数次出现在课本里电视里的城楼,红墙绿瓦,依然威严,只是没有了熟悉的伟大领袖的头像。我不禁莞尔,做梦也想不到我第一次见到的是三百年前的天安门。

我以为赫巴哈会先回趟家,没想到车直接到了天安门。有侍卫过来招呼我们下车,赫巴哈已在门口等我。雪簌簌地往下落,就那么一小会的时间,他头上身上就白了一层,我突然觉的他很可怜,出了那么大老远的一趟差,还有掉脑袋的危 3ǔωω。cōm险,好不容易回来,还得先去给皇帝请安汇报工作。

赫巴哈大概已经习惯我不符礼节的盯视了,呵呵一笑,“姑娘再多委屈会,皇城内不许走马,咱们须步行面圣。请。”

然后才看到早有黑衣小太监前边领路。不知穿过几重宫墙,才在一处宫门前停下,里面另有年纪稍长的太监接过继续里走,绕过前边几间厅房,在一座雕梁画栋前停住。旁边过来一个小太监弯着腰哑着嗓子说,“您这边请。”赫巴哈也不看我,自整了整衣衫进去殿里。我发了会愣,才跟着那小太监到一边偏房里去,刚一进去就有人摆了茶,然后无声退去。整个过程流畅娴熟安静,却没来由的叫人觉的发冷。

我没有心情看这屋里的摆设,想着一会可能会被招去见那传说中的千古一帝,顿时有些紧张。端茶的手不自主的抖起来,我暗笑自己没出息,皇帝也是人,枉自己从小受的人人平等教育。心里想着,又深吸了一口气,正想四处翻看一下。外边突然有人进来,“皇上召您进去。”饶是有准备,我也还是一愣,以为赫巴哈一进去得好半天汇报,我至少要等上个把小时,或者也可能干脆就不见我。没想到这么③üww。сōm快,那皇帝就要见我。我哦了一声就抬腿跟他走,他诧异的抬头望了我一眼,见我询问的眼神,忙又低下头前边急走。

刚一进殿门就是一阵暖香迎面扑来,以至我有三秒中不能呼吸。绕过一个朱漆镂花门,才见里边或站或坐大约有七八个人,却全都屏气敛声,见我进来,目光全都落到我身上,眼中各有表情,我只寻赫巴哈的看,因为就认识他一个。他望着我面色着急,额上也冒了密密的汗,我也觉的这房间比其他地方热了些。

“若黎嘉措?”坐左侧靠窗的人开口,声音浑厚,语调舒缓,却透着股不容置疑霸气。

我转身望过去,看到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明黄袍褂,上绣龙纹,定是康熙了。“是的,若黎嘉措。”我躬身颔首,然后直起身来等他接下来的话,嘴巴里差点没再露出你好俩字儿来。

屋子里的空气突然跟凝固了一般,所有的人都静止不动了。然后赫巴哈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倒磕地,“臣死罪。”整个身子直打筛糠。

“哈!”康熙仰头笑了一声,“赫巴哈,你确实该死。”然后身子一松,斜倚到塌中间小几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我。赫巴哈从后边跪着挪过来,使劲拽我的袍摆,拽的我难受,我不得不把袍摆拽回来,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他还要再拽,我就撤了一步,到他够不着的地方。有人“噗哧”笑出声来,我朝他撇了撇嘴,是个白了胡子的老头,见我瞥他忙作势喝茶,却不料呛的直咳嗽。小太监忙去拍背,屋子里稍乱,气氛就缓和了许多。

“果然是蛮化未开,不通礼仪。你可知见到朕要下跪?”康熙神色不动,看不出悲喜。

“若黎见赫巴哈向您下跪。但若黎所受教化,见尊者行鞠躬礼,若黎已经给您行过。”

“你好大的胆子!那你也不知,在朕面前如此说话是要杀头的吧?”

“若黎说的是实话,赫巴哈大人说您是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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