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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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下-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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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谢谢姐姐!”青染喜笑颜开。
 “哎哟你这个臭丫头!”吕南站起来伸手使劲搡了青染一下。

 “我说东狗,你这今年收成不怎么样吧?”一旁的张镇北嚼着窝头,“弟兄们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就拿这些东西招待啊?”
 “大叔这些东西挺好吃的呀,醋溜小白菜、炒鸡蛋,就是这窝头干巴了点儿,要是有碗汤就好了……”青染开怀大嚼,然后她觉得身后一个人影逐渐变大,“你叫我什么?”“大叔啊……”青染夹了块鸡蛋,天真的看着赵万东。
吕南和裴西亭面面相觑。
张镇北和刘三尺的脸僵着,只是“呵呵”的干笑。
一旁的赵万东握着锄头,他忍了又忍,最后竟然憋着气院子蹲到一边儿喂鸡去了。
 “我说错什么了么?”青染茫然的看着周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难道,叫大叔不对么?”
 “正解。”裴西亭“哗啦”一把收了扇子。
 “唉,看来,我还不太尊重大叔啊……”青染大大方方的放下碗筷,然后往赵万东的饭碗里添了点儿菜,捧着碗走到赵万东身边,“大爷,赶紧趁热吃吧!”
于是乎,一帮人除了邢宇之外,挠头的挠头,捂脸的捂脸,看天的看天,上茅房的上茅房,纷纷退散。

诏狱阴暗狭长的走廊中,严绍庭握着刀,默默的跟在严世蕃后面。
 “庭儿,那份名单,鄢敬远有没有交给你?”
 “他已在我面前亲手烧掉了。”
 “唔……”严世蕃点点头,“那汪家的事就算是了了,回头你抽个空儿去趟刑部,叫他们把案卷补记好,怎么做他们应当清楚。”
 “那邢宇您打算如何处置?”
 “他?”严世蕃回过头,“他有错么?”
严绍庭脚步一滞,强笑一声,然后继续快步前行。
 “我把他从诏狱里弄出来,养他十年,好吃好喝,又让人教他武功——”严世蕃微微侧过头,眼里满是威慑,“所以,他不会轻易为了一个女人而背叛我。”
 “爹说的是。”严绍庭咬紧牙关。
 二人快步在诏狱里穿梭着,直到走出大门。
 “爹,那、染儿她……”他小心打量着严世蕃的神色,“染儿那天,不是故意违背您意思的……”“这我知道,你不用替她解释,”严世蕃踩在一个小厮的背上钻进马车,车帘放下,“我若是不信任她,就不会让邢宇带她见‘北斗七星’的人。”

 “赵万东、裴西亭、吕南还有张镇北,对吧?”青染坐在被落日染得金黄的天空下,看着一帮形象各异的大老爷们儿。
 “小妞儿,还有我——刘三尺呢!”刘三尺指指自己。
 “我是故意没有提到你的,”青染看着那四个人,“东西南北,这么巧,能凑在一起。”
张镇北拿了个飞镖放在手里玩儿,“最开始的时候只有我和秀才,后来又来了个东狗,我们当时就想,还就差一个‘南’……”
 “结果最后他妈的来了个小娘们儿,我们一问尊姓大名,居然叫‘吕南’!我当时就跟咱兵哥哥说,这人不算!哈哈哈哈!”刘三尺抢话。
青染背过身去偷笑,裴西亭在她耳边悄悄补充:“镇北兄原在军队供事。”
 “这样啊。”青染点着头,然后她侧过脸看裴西亭,“那听大家都叫你、呃——秀才,你是读书人么?”
 “现在不是了……”裴西亭突然沉下脸。

青染第一次见裴西亭这样毫无酸腐之气,她默默转过头。
这些人,可都是杀人的人呵!

马车行到了严府门口,严绍庭下了马,然后等严世蕃从马车里出来。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严世蕃拍拍身上的土,迈步进府,“一路上都魂不守舍,不怕从马上摔下来么?”
严绍庭讪笑着,犹豫片刻才道:“爹,您知道我一直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染儿,现如今她既记不起前事,又在为我们做事,我想娶——”“诶对了,前一阵子徐阶和我提了一件事。”
严绍庭攥紧了拳头。
 “徐阶说他那孙女儿不错,正好给你做小妾。”
 “那、那染儿的事呢?”
严世蕃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严绍庭,然后转身离开。

 “快日落了,我看诸位还是早些休息,明天我们要赶到保定城门刚开时到达。”邢宇起身。
 “行了行了散了散了吧!”张镇北也站了起来,“都回去睡了……”
马蹄声突然传来,邢宇停下脚步,众人也都往院子外面看。邢宇快步走到院门口,然后转过身看向青染,“他找你。”
刘三尺推搡着张镇北,悄声:“这人咱在诏狱门口儿见过,就是和小妞儿在一起的那个!”
 “行了别废话了你!没你事儿——”张镇北骂道。

青染刚出门就被严绍庭抱上了马,她想了想才说道:“其实这些人好像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可怕的,”她又悄悄地打量了一下严绍庭,“其实你也没那么可怕。”
严绍庭的眼有些酸涩,“是么。”
 “嗯!”青染用力的点了头,“不过……”她垂下头,“其实我不想杀人,我害怕杀人。”
 “那就不杀。”严绍庭亲亲她的脸。
 “那……你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不说这个,好吗?”
 “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青染重新看向逐渐贴近自己的那远处巨大的落日。

严绍庭的心口好像被重击一样,他第一次,连搪塞的话都说不出口,比之那时陆炳的软弱是不闻不问,而他自己的软弱,则是对父亲残暴手段的妥协。
他曾经懊悔了三年,痛苦了三年,在这三年里,每每想到自己因为未来可以得到的巨大利益,而将那致命的一剑曾经刺向那个无辜女孩儿的时候,他便心痛得无法自控,他疯狂的虐待着那些犯人,他看着他们凄厉的惨叫,他看着他们不住的哀嚎,他看着那些人的鲜血溅在自己脸上,一片片的猩红模糊着他的视线,那些血腥的气息,好像醉人的罂粟一样,麻醉着他的神经,然后,就在这样疯狂而又变态的虐杀中,一次次的自我催眠,一次次得到片刻的喘息。
他不想救赎,只想让三年前的噩梦一直延续,永远都不要醒来。
 “我那时很痛苦,但又无能为力,我看着她一点一点没了气息,可是连给她树块墓碑的权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丢到了乱葬岗。”
 “那她一定很可怜……”青染望着远处,眼眶有些湿润。






第15章 第十五章
 疾风吹得青染两颊通红,青染伸出手搓着脸,“算了算了,庭哥哥,说这些干什么,话说咱们都走了这么远了,我都还没问你你现在要带我去哪儿呢。”
严绍庭苦笑,“其实我也不知道——”
 “那你找我来干什么呀,我刚才还想再叫赵大叔弄点儿别的好吃的呢。”
 “赵、大叔?”严绍庭讶异。
 “嗯啊!”青染突然回过头看他,“真的、不能管他叫大叔吗?我这还是往年轻了叫的呢,呃……”
严绍庭笑了:“其实他们都比你大不了多少,叫大哥就好。”他想了想,“不过那个刘三尺,你要离他远点儿。”
 “你放心,我不会招惹他的!”青染拍拍胸脯。
 “你会不会怪我让你和他们在一起?”
青染想了一会儿,“不会。”
 “为什么?”
 “因为当时在大街上,我被人打了,然后你替我教训了那些打我的人,还带我看大夫,后来在你家,你爹要杀掉我,你居然那样求他,最后还救了我的命,我怎么会怪你呢,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严绍庭看她天真乖巧的样子,有些心痛,他努力把徐嫣的事忘掉,然后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我想你了。”
 “嗯?”青染刚回过神儿。
 “我想你了——”
青染转了转眼珠儿,转过头看着他,“我听不见!”
 “染儿,我想你了!”
青染掩着口大声的笑着,泪水流得满脸都是。

天很快便暗了下来,二人在耀眼的星空下,缓缓地骑着马走着,待到一处小小的山谷,严绍庭抱着青染下了马。
溪水从脚边悄悄的流过,与大小不一的石块一起奏出动听的歌谣。
严绍庭揽过她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身上。
 “这里真好看……庭哥哥,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呢?”青染抬头看着天空,眯着眼睛笑,她扭过头,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脸都快要贴到了严绍庭的脸上,她赶忙离他远了一点点,她面颊通红通红的,“我是看你不回答才回过头看你的,不是故意……那个什么的。”
 “我还以为你情不自禁,想要亲我呢。”
 “哪里有啊,哼!”青染故作生气,赶忙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严绍庭脸上的放松神情逐渐变成了自嘲:“我要说,我因为押送一个犯人碰巧路过这里才发现的,你会怎样?”
青染的笑僵在了脸上。
严绍庭抱她转过身,“染儿,你究竟有没有骗过我?”
 “庭哥哥,你怎么了?”
严绍庭的手稍微用力的掐住她的肩膀:“染儿,我希望你不会骗我……”“庭哥哥……”青染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嘴角颤抖,“我没有……”

 “可是我想不透。”严绍庭声音里有些冷意,“别人都怕我,你不怕,你看我杀过人,你也不怕,甚至,你看着我逼问汪碧宁,但是之后,你还是会对我这样好,为什么?哪怕你去天天和邢宇他们混在一起,你也不怕……”“庭哥哥,”青染捂着嘴,不住的哭着,“你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那你为什么……”严绍庭略施压力。

青染原先明亮的眼神逐渐变得黯淡,她突然死死的盯着严绍庭。
然后她不顾严绍庭的阻拦,伸出手翻开严绍庭衣领儿,硬生生的把那枚半块的玉佩一把扯了出来,她匆忙的把自己的那块也掏出来,小心翼翼把两块拼好,捧在掌心儿里。
严绍庭看着那块他亲手劈断的玉佩,重新组合在了这个他这辈子最在乎的女孩儿的手里。
他愣了片刻,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一把放开青染,猛地向后退了几步,结果没看清路一个不小心一跤跌坐在水里,他茫然的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又看着不远处那个坐在那里泪流满面的女孩儿,他一点一点的扶着身旁的大石站了起来,拼命的朝远方跑去。

 “庭哥哥!”
严绍庭仿佛被一下子钉在了地上。
青染拿着玉佩,一步步的朝严绍庭走过去,“庭哥哥……”
 “你都知道了……”严绍庭绝望的闭上眼。
青染含着泪,直直的望着他。
 “我……”严绍庭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手颤抖着,“染儿,我……”
青染看了他许久,眼泪哗哗的流着,“庭哥哥,你要说什么?”
严绍庭胸口剧烈的起伏,他不知为何,手突然移到了刀柄上,他吓了一跳,他突然想起来,他的家人,对这个女孩儿的家人,都做了些什么,她眼前的女孩儿,是否有一天会亲手,为她的全家报仇。
他突然觉得整个世界,已经快要将他抛弃。
他的眼里泛着泪光,感觉自己就要窒息,“你想起来了,你还是想起来了……”他的脚向后不自觉的挪着,“对不起,对不起……”他想要逃,却无处可逃。
青染看着他,好像他整个人被什么包裹着,他想要冲破那个躯壳,去忘掉他想忘的,去做他想做的,但是最终,无论他怎样挣扎,还是无能为力。
他的那个躯壳,是严家。就好像,她有一个沈家的躯壳一样。
但与她后来的境遇不同,生活留给他的,却是一个不论怎样竭力偿还,都仍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自嘲的笑笑,好像瞬间就释怀了。

 “庭哥哥,我是想起来了……”她伸出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抓住严绍庭的手,好让它不再颤抖,然后她撅起嘴,另一手叉腰,“我说我忘掉了什么事呢,原来是我总忘了要检查你的坠子!哼哼,第一次没仔细看就叫你塞回去了,后来怎么想也不对,没想到,它们真的能拼在一起……”
严绍庭僵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好似方才他已坠入悬崖,但是下一刻,便已被人拉了回来一样。
 “庭哥哥,你说怎么会那么巧呀!”青染皱着眉头思考着,突然眼前一亮,“对了,你是不是知道为什么我们的玉佩能拼到一起?你快说快说嘛!”她拉着严绍庭的胳膊撒娇,“还有啊庭哥哥,你刚才到底在害怕什么呢,居然还要跑得远远的,噢……我知道了,是不是我们两个以前认识?”她打量着严绍庭,突然诡笑起来,“啊,看来我猜对了,庭哥哥,肯定是你以前欺负过我,然后怕我想起来就不理你了,哎呀不会不会的,我大人有大量,如果是小时候的鸡毛蒜皮,我才不会和你计较呢!”青染背过手去,在滑溜溜的石头上蹦来蹦去,她抹掉脸上的“水”,“你看,刚才的水流的好急,脸上都是,不过冰冰凉的,真冷呀!”
严绍庭紧紧抓住她的手。
 “庭哥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呀?你快说嘛!我真的不会和你计较了!”
 “没事、没事了……”严绍庭突然如释重负般的笑了出来,他拿手胡撸两下青染头发,“刚才吓到你了,是我的错。”
青染甜甜的笑着,闭着眼靠在他的怀里,“那就好……”她静静的坐了会儿,“庭哥哥,明天一早,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好……”

邢宇握着剑坐在院子里,他靠在墙上,看着天上那轮明月。
 “想什么呢?”张镇北揉揉惺忪的睡眼,晃晃悠悠的走到邢宇身旁一屁股坐下,“早点儿休息这话也是你说的吧。”
 “那你还不回去。”
 “早习惯了……”张镇北自嘲的一笑,随手捡起两颗小石子儿放在手里玩儿着,“战场上,一点儿风吹草动便可能要出大事儿,所以我平常觉很少,就连梦也不敢做一个,有时候就干脆不睡,一个人拿着兵器,骑着马、看着天,等着天亮,然后接下来就是带着那帮小兵继续出发。”
邢宇微微动容,“银子快凑齐了么?”
玩儿着石子儿的手停了下来,张镇北转过头看向邢宇:“还差五万两。”
邢宇眉头紧了紧,“或许我可以帮你。”“不用——”张镇北打断,“寄人篱下,你不必再越陷越深。”
 “你知道了?”邢宇拿起身边的酒壶。
张镇北笑笑,“我就随便一猜。”
 “你的事,若……可以打个招呼,或许便可以解决。”邢宇顿了顿,“毕竟,剩下的五万两,不是小数目。”
 “算了老大,不论他如何手眼通天,终归是要银子的,就算那帮人的那份儿我不给,你这儿,我也得给。”张镇北夺过酒壶,拼命往嘴里灌着,然后用衣袖抹抹嘴,一把把酒壶撂地上,“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爱用暗器么?”
邢宇静静的看着他。
 “在战场上,不论对方是善是恶,那终究都是敌军,我明刀明枪、光明正大;离了战场我杀人,那都是暗地里的勾当,我怕若百姓知道,一个曾经为他们镇守和保卫大好河山的人,现在转过身来为了那点儿银子拿起了屠刀,恐怕会让他们对自己的国家,失去信心和希望。”
他笑了笑,又仰起头喝了口酒,盯着院门口出神,“我更怕,我会玷污了我那军刀和曾经披在身上的铠甲。”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若我仍在梦中,听君一席话,恐怕会觉得自己仍身在古战场之中呵!”裴西亭边鼓着掌,边在张镇北身旁坐下,“镇北兄,国之栋梁啊?”
 “你就别损我了秀才……”张镇北又恢复往常那副样子,“国之栋梁?我杀一千个鞑靼人,也比不上你们文人随手一写的厉害!你看看咱那开国皇帝,怎么着,人家老人家心里一个不爽,那就成千上万的人头落了地啊!”
 “非也非也,”裴西亭摇着扇子,“老子曾言‘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上位者不一定真正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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