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莲花取的就是贪恋二字。
而现在的云清许那双痛楚的眼睛就像是昙莲花中央的那几个红斑血迹。
他说:我不行吗?
霄白慌乱地瞅着自己的脚尖衣摆支支吾吾开口告诉他:“清许你可以找更好的天仙。”那个年年都来看他的爽朗女子身份高贵她可以让阎王都见了跪拜称上神可是云清许却只是淡淡看着她。
她年年来他年年沉默。
最近的那年霄白还见着那个上神揪着他的衣襟吼:你这个没出息的小子!
云清许却只是扭头看着霄白轻声对那上神说:我爱她我要等她。
每一年那个爽朗的上神都会在奈何桥边陪霄白一阵子。霄白的小心肝就跳得很厉害。那上神问她:喜欢上云清许了吗?
没有。她每次都这么答。
“霄我们已经相伴这么多年你真的……”
“清许对不起。”霄白满脸通红尴尬不已“我只是觉得够不着你哪怕你就在我眼前呢我也觉得我和你差了一大截。你看你轻轻一笑地府里别说女鬼了连男鬼都会乖乖听话。你永远在那么高的地方我只是个守奈何桥的不是高攀不是你的位置而是高攀不上你的心。”
云清许神情有些激动他抓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那我来攀你。”
霄白连连摇头:“不要了清许感情这东西可有可无但是有了就不能有委屈。我不学无术酿个酒还得追着人家逼人家喝……”
“霄……”
“云清许!”霄白有些恼怒了“我不爱你。”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周围是很多双眼睛红的黄的绿的蓝的都盯着她呢。而她居然说出这种人渣到极点的话……
这句话让云清许清隽的脸面如死灰。
霄白很心慌心上像是破了个洞她就一直往下掉往下掉——她不知道该拿什么话去堵他的口只好呆呆看着阴霾将他一点点笼盖。那样儒雅的人上人在她眼前一点点地被侵吞。
“对不起。”
到头来她只能说这么一句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要不你打我一顿?”出个气也好啊……
云清许静静地低着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抬头轻道:“我想杀了裴言卿。”
“……他已经死了。”不然怎么来的地府……
云清许道:“让他魂飞魄散。”
“……”
“这样会不会换你回来?”
“……我想不会。”霄白干笑。
“如果我再抹除你的记忆呢?”
霄白只觉得身后凉飕飕地她茫然摇头:“不会。”
“为什么?”
为什么她细细想着最后小心翼翼笑着告诉他:“你看我们两个在地府认识那么多年了对不对?我是最近才认识的裴言卿。我觉得哪怕我没有记忆再来一遍也还是一样的……”
“真的?”云清许苦笑着退了一步远远看着她。
霄白现自己没有勇气去接那个真的她怕她怕一开口这个谪仙一样的云清许就真的忽然化成烟飘散不见了。
“霄其实还是有过一次机会的。”云清许苦涩地笑了笑轻轻吐出一句“只是我没能珍惜。”
霄白没能明白他的话他就已经不见了不是走的不是飞的就是突然地——不见了。
奈何桥边又热闹了起来又是她该上岗的时候。汤是孟婆熬好的她今日只需把碗一个个递给过往的亡灵即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热闹的奈何桥忽然一下子安静了起来所有的亡灵约好了一样消失不见了。霄白空闲得有些心虚正想走远点去看看的时候一个忽如起来的身影挡住了她。
来人是个女子十七八的模样她穿着月牙白的衣衫身后跟着颤颤巍巍的阎王。她拦住了霄白的去路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个人便是年年来看云清许的那位霄白手心有些出汗:难不成……她是算账来的?
阎王爷的腿哆嗦得厉害那女子一站定他就在她身边拱手点头哈腰:“上、上神大驾光临不、不知有何贵、贵干……”
“找人。”那上神倒没有半分上神样子约莫是看不惯阎王那乌龟样顺带着翻了个白眼。
“找……我?”霄白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的鼻子。
上神点点头咧嘴笑。
冷风吹过嗖凉嗖凉的。
这位列仙班的人多得去了称神的却屈指可数。而能在这上面加一个“上”字那得多少万年前就成神的啊……霄白深深反省了自己惹的麻烦究竟有多大。
“你就是霄白?”那上神笑眯眯道。
“是……”
“你在这儿大概有……”上神皱着眉头数了数“三十年了吧。”
“不知道。”霄白颤颤巍巍。
“爱上云清许没有?”上神又道。
“……似乎没……”
“还有希望爱上吗?”
“……似乎没……”
上神叹了口气露出一副为难的模样随手捏了个咒把阎王一干人等都打到了爪哇国才没大没小没个上神样的在奈何桥上席地坐了下来。
霄白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上神……”
“就这样吧那小子也该死心了过会儿就送你和那个小情人回人间去。”
“……啊?”
那上神讲起话来比阎王他们几个小仙都利索了许多霄白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只是……如果这个上位者的立场稍微再正常一点的话她应该会很喜欢这个毫无上神架子的、妹妹?她看起来可能只有十六七最多也十七八的样子年纪轻轻就已经修炼成仙呵难怪会迷恋云清许这种看起来毫无缺陷的小仙。
既然她开口说能回去了那就一定能回去。临别霄白又想了想犹豫着开了口:
“那个……上神清许大哥是个很好的人你……”
上神:“……”
“你们两个很般配。”
上神:“……”
“我想你们应该……”
“该个头。”
一个突兀的声音。
霄白左看右看想找出声的地方但是周围除了上神一人实在没其他人……她颤抖着看着强大的上神满眼的鄙夷强大的上神撩起了袖子强大的上神咧着嘴笑得很……嚣张?
上神曰:“果然不同种族婚配容易生怪胎……没生个神经病是幸运了……我早说了我早说了……”
“……上神?”
上神痛楚万分地盯了一眼霄白沉声道:“其实不瞒你我是云清许他……”
霄白竖着耳朵仔仔细细听终于听到了一声细如蚕丝的叹息:
“娘啊。”
霄白觉得五雷轰顶也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感觉。
雷天雷啊!来道雷劈了这不真实的世界吧!
上神继续叹息:“难为你了孩子我送他到朗月历练本来也希望找个儿媳妇你这孩子又合我眼缘就是这死孩子不知珍惜搞到最后什么都没了那一副绝望的死样子他父亲那禽兽就想出了这么个损人的办法逼着地府的阎王配合来继续打击他那小心脏逼他赶紧放下。”
“……你是聆妃?”霄白突然记起了云清许似乎是朗月的大皇子吧?
“聆妃?”上神白眼“我叫姜寐。”
“哦。”
***
石蒜花酒开坛的时候裴言卿也来了。
霄白知道今天是回人间的日子早早地就把酒壶酒杯准备好了等的人只有云清许一个。结果时辰都快到了他却一直没有来。
姜寐上神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把酒壶拿了过去笑道:“他不喝我喝孩子你的酒可真是不错用什么酿的?以后要是见不着了我可是会想念得紧。”
“蟑螂花酿的蟑螂酒。”霄白本能回答。
姜寐上神点头:“好名字。”
“嗯。”
果然慧眼识英雄不愧是上神。
时辰终于到了云清许却没来。
裴言卿轻轻揽住了她她靠在他怀里轻声道:“师父他还是不要我了。”记忆姜寐早就已经还给她。
裴言卿道:“人仙殊途以后会见的。”
云清许没来来的是另一个面貌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子。霄白看呆了裴言卿也看得忘了反应——绝色这两个字其实应该形容男子的吧……那个人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去匹配他的容貌。云清许不能裴言卿不能所有人都不能。
“又喝酒?”那人的声音滑而腻像是丝缎。他莞尔一笑搂过姜寐上神冲着已然呆滞的霄白与裴言卿微微一笑。
没有人出声因为没有人回魂。
半晌是姜寐上神打破了这僵局她咬牙切齿地把那人从身上扒了下来恶狠狠甩下一句:“狐狸精!”
“嗯。”
那人应了自然而然地挑着她的丝笑。
霄白与裴言卿回过了神尴尬无比。
倒是姜寐上神一脸了然地拍拍她的肩膀安慰:“没事人不能和狐狸精计较他们是禽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哦。”僵。
“结束了。”
那个绝色的公狐狸精敛眉一笑长袖一挥整个世界掀起浓浓的雾气。
霄白与裴言卿昏昏沉沉不知身在何处唯一的温度是彼此的手。
回去了吧。
霄白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云清许是……那个人的儿子那聆妃的儿子去了哪儿?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记得的是裴言卿在她耳边低低的一句:我爱你好多年了。
***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事实上谁也不晓得。
霄白只知道这南柯一梦三十年人间却变化无多。段陌刚死朗月上下混乱一片。
在人间云清许应该是还在的吧?她还想和他好好说一声:师父对不起。
这一梦太长醒来的时候却是在自家床榻月色如霜。
她披着衣服出了门她不知道梦中的究竟是梦境还是……她必须找个人核实一下。然后想办法救那个理论上应该中毒已深的禽兽混蛋!
正文 第1终局(上)
与你相爱就像是风筝牵在树梢。爱很近你很远与你相爱有时候可以牵着根绳子你是风筝我是树。
线断了风筝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
月色如霜批洒在朗月的宫墙上。霄白披着衣服出了门的时候脑海里还是一片茫茫然。长廊上的灯笼透着昏黄的光芒就像梦中奈何桥边的那盏引路灯一样有那么一瞬间她分不清究竟是霄白从从梦中醒来了还是白婆婆轮班后喝醉了酒跌入了梦中。奈何桥忘川桃花院中的裴言卿还有站在桥头目光如水的云清许黑无常交织着她分不清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
这个梦太过真实一梦醒来她浑身早已湿透。胸腔里跃动的心跳还是纷乱无比却一下一下清晰得就像是盘古开天时候的山川河流。这一梦有什么东西变了她却不自知只是提着灯笼走在寂静的长廊上心跳如雷。
胸口之下那心跳是从未有过的无比的明朗。
只是隐隐约约霄白又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那东西很是熟悉只是她此刻脑袋乱得像是一锅粥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唯一想做的只有找到那病鬼问他——你四年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他答应了要嫁的不是么?
“什么人?”
守卫的侍卫现了她看清她的脸之后侍卫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道“拜见公主这么晚了公主……”
霄白提着宫灯脸上有些烫在原地局促了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散心马上回去。”
——不急于一时。她摸了摸烫的脸轻声告诉自己:慢慢来慢慢找到他告诉他她打算要遵守约定娶他了……假如他不愿意那就把他打晕了再说或许可以用棍棒逼他把王爷的位子丢了一起去过飘飘荡荡的日子……
“公主?”
“我、我回去了!”
霄白被打断了呆脸红得更厉害忙不迭地往自己房里走把房门一关才在屋子里轻轻喘气边喘气边笑笑着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是奈何桥真好。
心还在跳真好。
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了真好。
现爱着他真好。
——霄白跟着我吧。
很久之前那个盛气凌人的王爷笑得像一只狐狸他本来嚣张得很的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却带了颤他的手脚都有些僵硬眼里跃动的光芒像是清晨的阳光。
——好。
时隔很久霄白在恢复意识的那个晚上坐在自己房里的地上抱着膝盖轻声笑。一个“好”字辗转了许久才轻轻从她口中吐了出来。
好我跟着你。
夜色如同黑色的蔓布笼盖着苍茫大地。月亮是整个黑夜唯一的光亮淡淡的月光洒进房里的时候小白已经到了床上她毫无睡意只是睁着眼睛透过窗户看那月亮。她轻轻吸了口气碰了碰自己的胸口这里现在很暖和只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点点悬着像是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一样。
明明刚才还记着的事情现在居然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刚才……她从梦中醒来除了要找裴言卿还想干什么?只是去吹了一阵凉风就似乎丢了什么东西一样……
***
又一日天明。三月的天阳光灿烂万物和煦。霄白难得起了兴致找人邀了裴言卿一块儿在御花园喝茶。本来她想问问他是不是也做过一个模模糊糊的梦只是没过多久她就已经咬牙切齿了。
裴言卿是个欠打的人。
这不仅表现在他平时的行事作风上还表现在他时时刻刻都用一种居高临下看宠物的神情看着霄白这件事上。在和他喝茶的那半个时辰里霄白已经很忍耐了忍耐到她已经把撩起来的袖子一点点抠了下去嘴角尽量保持着微笑看着那张笑眯眯的狐狸脸她尽量春风和煦:
“姓裴的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听侍候她的丫鬟讲自从段陌死的那日起她和裴言卿两个人就像着了魔一样整整睡了将近半月半月后醒来气色倒是不错的。
裴言卿把玩着茶杯饶有兴致地继续打量她。
“喂——”
裴言卿不动声色只是嘴角勾着一抹笑眼色如丝完全不是看人的眼神。
霄白活了那么多岁最见不得的就是被人当糯米团子看!她嘴角抽搐忍了结果没忍住手里的茶杯被啪的一记重重拍在了石桌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干笑道:“姓裴的三天不见你怎么改性了?”闷骚也得有个度!
“你想知道什么?”裴言卿敛眉笑。
“你的全部。”
“嗯?”裴言卿的笑带了痞味儿。
霄白咬牙:“……你给我正经点!”
这个混蛋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想歪了!
“我是病人。”裴言卿把某人两个爪子从衣襟上拽下来眯着眼笑了笑犹豫了一会儿捏到了自己手里。
“……你的伤……”
霄白顿时安静了虽然明明知道他是在利用生病借口可是这是她的死穴。他的伤他的毒……这每一样都是因为她……如果他真的命不久矣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去阻止?她也许只能眼睁睁看着他……
“霄白。”裴言卿轻声道。
霄白却僵直着身子干瞪着眼两眼通红嘴唇已经被她咬得了白。她明明是一副随时会哭的模样却无奈是个死鸭子个性似乎揪着那最后一点点太阳苗儿就是不肯放下面子结果只能把好好的一张脸折腾得水盈盈红彤彤在春风阳光下快风成了干。
裴言卿看在眼里有那么一瞬间慌了神。他抓着她的手稍稍用了点力把那颗倔强的脑袋按到了自己肩上摸了摸轻声告诉她:“我没事我不死。”
霄白却没有一点声响眼里死寂一片。
“小白……”
裴狐狸一生挖了无数个坑此时此刻却后悔得想去撞墙!他差点忘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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