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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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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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台之下的层层白帏吹起,细雨湿意渐渐地渗透进碧玉阑干,触手微凉。听见“嗒嗒”细碎的踏水声音,我低头看去一名赭色衣衫的离陌侍女手执乌木柄伞,顶着丝丝缕缕残雨而来,她是姥姥身边亲近侍候之人,一般不会轻易离开姥姥身边。

    “怎么了?”我问道,手指在素色衣袖下收拢,面对离陌的出现,心中竟有一丝难言的紧张。

    “主上请圣女即刻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离陌垂眉回禀。

    “可知道什么事吗?”看到离陌摇头,我眼睛的余光瞥过元君,她云淡风轻的笑中带着一闪而过隐秘。

    元君意态慵懒地伸出一根手指点着离陌,丝毫不顾忌她是姥姥身边亲近信任之人,问道:“姥姥没有没说姽婳不准跟着来。”

    未等离陌说什么,元君俏皮地冲她一笑,拉着我从凌虚台踏着玉阶下来。绕过台下的九曲玲珑桥,再穿过在雨意浸润中愈加翠色如海的阴阴松林,就到了姥姥平日闲居的地方,铭心阁。

    铭心阁中常年有密实厚重的帷幔垂落,窗门紧闭,日光不进。进去时感觉阴恻恻的冷,整个铭心阁就像是生长在千重崖底的暗处一块黏湿幽凉的苔藓,随着岁月老去,到最后一日日地被风干得焦黑枯萎,我实在不明白姥姥为什么会唯独钟爱这里,这里的阴冷潮湿对她的身体有害无利。

    我们进去时,四壁暗淡唯有一对青玉盘云凤尾灯冉冉亮着,两处跳动的明亮愈加显得里面的幽深沉郁,姥姥手支着前额坐在一张流云细琢凤椅上,旁边的暗处像是恭敬地立着一个人。

    “姥姥。”我轻声唤道。

    “姥姥。”这一声不是我唤的,而是出自姥姥身边立着的一个人的口中。

    我心中诧异,这声音听着竟是有些熟悉,虽然光线暗得看不清楚,我可以拿捏着准那是个男人。我正想走上前探个究竟。只见姥姥朝身边人一挥手,“你过去。”

    那人应了一声朝我走来,随着他渐渐步入亮光之中,我看清那人的面貌,顿时瞪大眼睛,忍不住惊叫出声:“桁止!”

    他面朝我,落落施礼,温雅地浅笑。

    “琅嬛。”元君急忙从身后扶住我,像是怕我会惊得倒下去一般。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二部 梦魂觉时前尘断5
章节字数:2825 更新时间:10…06…29 16:05
    “他是……”我一时惊愕得话都凝结在舌尖。

    “表哥?我都认识,你不认识了?”元君颇有意味地笑着从身后扶着我,她的面颊凑近我,一只水眸用力地眨了七下,我只感觉她眼睑上细致坚韧的睫毛,在我脸上用力地扫过了七下,有些轻微的刺痛。然后她才松手放开我,又在我身后推了一把到姥姥跟前。

    “琅嬛你看清楚,到底是不是?”姥姥轻咳一声,带着威严问道。

    “是。”那双墨玉般的眼睛紧盯着我,我感觉头顶有细小的针尖悬着,还是硬着头皮点了一下。

    “那么看来你真的是浣沁的儿子。”姥姥神色中露出一点倦意,侍女离陌见了立即用手指在错金小罐中点了清凉油,为姥姥收驰有度地揉着太阳穴。此时铭心阁中唯有我们五人,常年被关死在里面的空气像是濒临衰竭的血管中的血液,流不动了凝滞在那里。

    姥姥问道:“浣沁告诉你她跟伏眠国的关系,是她要你来的?”

    桁止点点头,“是。”

    “她有没有说过其他的什么?”姥姥眼神中透出隐隐的一线凝重和阴戾。

    姥姥这般的神色我真是太熟悉了,我轻轻哂笑道:“姥姥,是我母亲太能藏了,还是浣沁姨母藏不住事,我知道这事才不久。”我眼光瞥过这位所谓的桁止,“表哥你说呢?”

    姥姥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像是不满意我的忽然插话。

    桁止此时才答道:“母亲只说过我真正的外家在伏眠国中,别的一概不知。”

    “你是胤朝此次派出的征北主将?”

    “姥姥,他……”我出言打断道,

    “琅嬛,闭嘴!”姥姥严厉呵斥我道,我怏怏地噤声,手指却不住地绞着缠绕在臂上的素绫。

    “以前是,现在不是。”与我不同的是,桁止倒是平静得很,他说道:“因为操练时不慎腿部受伤,现在主将另有其人,为皇上御弟韶王。”

    姥姥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来伏眠国做什么?”

    我再次出言打断道:“姥姥,等会……”

    “琅嬛,你今日怎么回事?”姥姥略带怒意地一掌击在凤座扶手上,“你给我跪下。”

    我知道这是她发怒的前兆,自觉地缓缓跪在地上,令我吃惊的是,桁止居然在我身边也是屈膝跪下,行跪拜大礼:“外孙拜见姥姥。母亲逝去多年,但生前未见姥姥一面,是终生的遗憾。”那人言谈间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经长久调养熏陶出来的优雅闲淡。

    我看着跪在身边的人,带着三分嘲弄笑道:“表哥,你不是坠马时摔断了腿骨吗?跪在阴冷的地上,岂不对伤势有害。”

    那人覆在我耳畔低声道:“表妹不是也跪着吗?”

    姥姥的眼光掠过他的头顶,笑意中含了几分深意,“那只是个人私事,你可有其他事吗?”

    “姥姥,今天桁止来仅仅是于私。”他说道,我在旁边瞪了他一眼,“只是在要离开漠北之际拜访姥姥,胤朝此次攻打北奴势在必得。”

    “狂妄。”我不屑地笑道,声音极轻,应该只有并排跪着的我跟桁止听见。

    他听见后回瞪我一眼,然后笑意恭顺地对着姥姥,“由此一来,于胤朝可以雪洗六年前的耻辱,于姥姥可以消除来 自'炫*书*网'北部的钳制。若姥姥愿伸出根指头帮忙,现在坐镇漠北的韶王定会上书皇上……”

    这番话我听得心惊胆颤,元君亦是登时就变了脸色,我趁并排跪着,隔着衣袖将指甲狠狠地嵌入他的膝盖,硬是让他吃痛着咽下了下半句话。

    我心情揪紧地凝神看着姥姥的反应。

    “罢罢。”姥姥微阖双眸靠在凤座上,神色像是疲乏至极,自言般地说道:“当初放她们姐妹二人前往胤朝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冤孽。”

    “姥姥。”桁止与我惊讶地对视一眼,试探地问道。

    “你回去吧,顺便替姥姥为沁儿上一炷香。”姥姥睁眼时少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祥和,她叹道:“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外家是伏眠的王族,因为这对你的仕途只会有害无益。”说完姥姥就挥手让我们下去。

    我从地上站起时,感觉小腿有些麻木酥软。刚刚退出铭心阁,我终于忍不住发作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见到元君给我使了个眼色,又勉强平静地笑道:“表哥,姥姥下逐客令表妹可不下,能否移步到表妹住处,我们慢慢地谈。”

    一路步履匆匆地回到我所住的宛心阁,屏退了阁中所有的侍从,又严严实实地紧闭了门窗。反复地确定没有人偷听后,我冲着“桁止”拨高声音喊道:“现在可以说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韶王。”我从牙缝中碾碎一样地挤出两个字。

    “表妹,你认出来了。”他还是一副戏谑的表情。

    我不管他,眼光转向一旁嬉笑的元君,我唇角的笑意微凉,“元君,是你吧。你就不信了没你暗中襄助他可以进得来。”

    “元君姐姐。”韶王俏皮地朝着元君一眨眼睛。

    元君竟“扑哧”笑道:“以后都要叫‘姐姐’,怎么样?我的易容术还是不错的,不过要小心点,千万不要被那个脸色惨白,眼睛幽蓝的丹姬看到,在她面前我可只能算是班门弄斧。不过那人怪僻,一般是在藏香阁不出来的。”

    “你未免也太大胆了,竟然让他冒充桁止来骗姥姥。”我看着眼前两人,感到一丝不可置信,问道:“你想过后果没有?要是姥姥知道了,凭她的性格会怎么处置你们,更何况他还是高……”说到“高”我的话就蓦然掐断了。

    “给我留个全尸。”元君飞扬起的丹凤眼角中尽是调侃,嫣红润泽的豆蔻指尖一指奕析,吃吃笑道:“给你五马分尸。”

    “够了。”我面含愠色地用力扳下了元君那只扬起的手,生硬地问奕析道:“桁止在哪里?”

    “他不是伤着吗?还在王府中静养。”奕析揉揉眉心答道。

    “什么?你把桁止扣在王府中了?”我惊声问道,“桁止不回帝都,一天两天可以,时间一长紫嫣必会起疑心,她到时候必会来查。”

    “随她好了。”奕析却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早就上书皇兄,奏折中十分详尽、无一遗漏地描述了桁止伤势,还有续骨之后不宜车马劳顿,以免再次断开,所以请求皇兄让桁止暂时留在王府中,行军打战时万事也好有商量之人。”

    “你不觉得很冒险吗?你先先后后要隐瞒过多少人?”我有些发急道,“不管怎样,伏眠不是你乱来的地方。趁姥姥还不知道,你赶快走。”

    “我可没有乱来。”令我哭笑不得的是他说,“我是借着桁止的身份来劝伏眠国主,为胤朝的北伐提供方便。”

    “方便?你这是狡辩吧。姥姥不是容易糊弄的人,她现在一定会去查桁止。”我收敛神色,沉声问道:“最后问你一遍,到底走不走?”

    见他摇头,我忍不住讥诮道:“你现在身为北伐主将,却不在军营中坐镇,全心全意地想你的破敌大计。主将散漫,副将荒淫,你居然还说什么势在必得,你就等着大败后带着残兵回帝都,让王太后为你向你皇兄求情好了。”

    “琅嬛。”元君横了我一眼,“这话说得刻薄了。”

    韶王倒是也不生气,没脸没皮地问道:“怎么你关心我吗?”

    “不关心。”我没好气地说道。

    
 


颜倾天下 番外 双生花之慧妃紫嫣 宫门寥落意多违1
章节字数:1427 更新时间:10…06…10 15:50
    延颈皓质,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瑰姿艳逸,惊鸿之翩然兮。

    年纪方当笄岁,与合垂杨双髻。初学严妆,双眉点螺黛翠,榴唇染胭脂红。

    我的目光如流水般,缓缓地淌过镜中人明艳无匹的容颜,除却她,那倾世难再有的女子,那当真就是明艳无匹了。

    我笑得带些嘲弄,阿紫,十五及笄之年,但是心却已经不是十五岁时的纯净了。

    丰熙十六年时,劈天惊雳般的灭门之祸,往日显赫的家族倾颓败落,身边的至亲身死人亡,就像一把粗跞的钝刀,将一颗柔软鲜活的心狠狠地磨蚀,承受血肉被生生剥离的痛苦,痛到极致。然而,当这颗心慢慢痊愈,表面长出粗糙横亘的厚茧时,它已经学会保护自己,也学会了麻木,它也知道了没有知觉就不会有痛觉。

    在那场带来狺狺祸事的锦溪案之后,我纯真无忧的少女年华就已经结束了。当我亲眼看到母亲为了保护我和哥哥,选择殉夫自尽,点点滴滴的血洒满了墓冢上干涸的黄土,当我得知父亲离奇去世是被人暗中毒杀,指天为誓,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无论怎样,此血海深仇必报!

    我忍不住冷笑,那笑意漫延在唇边,却是隐晦阴涩。姐姐,你真的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不知道母亲究竟是如何而死的?我不知道那所谓象征女子贞烈的婆陀赤花,是如何而来的吗?

    当日在集州的颜府中,当我看似平静地说出,薛氏将颜林之人看作未浇灭的死灰,未除根的野草之时,你可觉察出我心中的悲愤与凄戾。

    削葱根般素白的纤指覆在眼前,指甲上的嫣红宛若妖娆初生的花苞。我沉声,有时,滋生的仇恨就像蛰伏在心中的蛇虺,腾涌着要撕扯而出。

    我不知道她,我的姐姐,颜卿,与我同陷于一个境地,她心中想的又是什么?是看得开,还是像我这般的看不开。

    她一直都当我是妹妹,可是……

    我仰首,双目空茫地看向禁宫流云细琢的斜飞檐角,金子般光泽的琉璃瓦映衬着澄碧的天幕,不由得泛出一丝苦笑。

    我最终还是伤害到她了。

    我想我永远都会记着那日,颜卿在崇华殿辞别时,掷碎凤来仪时的决裂。我深谙她的心性,看似体态娇弱不胜,性情温柔如水,很容易让见到她的男人萌生要倾其一切来保护的想法。然而颜卿性格的倔强刚烈,远非这些男人可以想象。

    这一去,她此生就不会回来,而且是绝不会来。

    那日,何止是她与奕槿的永诀之日,其实也就是我与她的永诀之日。

    她在帝都时,就是因了那支凤签才决意离去,而奕槿是因了那枚莲花玉璧而对她心生疑虑。他们之间,爱得真的要比一张纸还要薄,单单凭了两件外物,就可以令他们此生从爱侣变成陌路。

    我不知道颜卿抵达北奴之后,耶历赫会对她说什么,甚至将我们在帝都对她的设计,和盘托出。我已是无所谓,既然永诀,就已是无所适。等到冲动的热度一退,她冷静下来,凭她的聪慧,自然会想明白整件事的因由。

    我感到躺在美人塌上有些倦了,经过轻薄如绡的月影莎过滤进来的阳光,仍然觉得微微的刺眼。轻缓地抬动一下手臂,指尖触到用来安枕的玉如意,纹理细腻,清凉如冰。

    那时就有立侍一旁的宫人,细碎地踱步上来,“娘娘,您睡醒了。”

    心中一时汨汨地流淌过往事,沉浸得太深,此时猛然才发觉,我已经是宫中的人。

    丰熙十七年末,轩彰元年初,召前朝神威将军之女,当朝骠勇将军之妹,林氏女紫嫣以嫔进宫侍奉,赐封号为“慧“。

    
 


颜倾天下 番外 双生花之慧妃紫嫣 宫门寥落意多违2
章节字数:2432 更新时间:10…06…12 17:13
    一日日的光阴,宛若空中层层飞浮的浅金色尘埃,在虚空幻化出的暗涌中飘忽不定,我的指尖轻轻地划过些许薄薄尘封的物什,凝视着指甲上沾染的一痕黯黑,终有一天还是要尘埃落定。

    颜颜走了之后,我又做了什么?

    我入宫成为奕槿的嫔妃,拥有这张与她天生六七分像,精心描画后极像的脸,无往不胜。不敢说奕槿对我有过一丝一毫关乎男女之情的喜 欢'炫。书。网',但是最起码,我凭着与姐姐的关系,顺利地博取了他的信任。在薛氏的地位日渐做大,气焰日渐高涨。作为即位不久的新君,朝中有一个士族向他誓死忠心,他也应是求之不得。

    我若要重振林氏往日荣光,扳倒薛氏以偿血海深仇,就必须依仗他,胤朝的帝位至尊,也就是我现在的夫君。

    我身后有着林氏,现在朝廷正为用人之际,哥哥武艺才略在帝都士族子弟中皆是卓佳,又因了皇上信任,仕途平坦,身居要职,而不是单单承了一个虚名。我身边的贴身侍女黄缃,绛雪曾经因林氏败落而被迫离开,现在又重回我身边,成为我在宫中的亲信。她们自幼在林府长大,服侍我已多年,忠心不二,实为是可以推心置腹之人。

    所以,尽管外有强敌薛氏,内有皇后薛旻婥施以高压,我并非就是孤立无援。

    我幽雅地弹走指间燃尽的余烬,生若尘埃,纵然香炉中吹拂出的细细袅袅的烟气,就可以令它左突右奔,无所安歇。

    人生若悲哀,不是生如飘萍,而是生如浮尘。

    魅影般蛰伏在隐秘处的暗流蠢蠢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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