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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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花月-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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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师傅,听听老人家的说法。”
“师傅?”如花又听到了这个名词,似乎一凡也有一位“师傅”。
这年头是不是流行拜师?
“兄长好运,拜在岐王门下。如花若有什么疑难杂症,尽管来问!”吕湛应道。
岐王?原还以为是那位王爷,却道是“岐黄之王”。
如花有点儿心动——很想有个孩子……
如花的犹豫,吕治看在眼中,便道:“师傅住在岐山,靠近扬州。如花若有亲友访医,吕治代为引荐,义不容辞。”
扬州……如花觉得耳熟。对了,当年为了不孕之事遍访医家,许多大夫都提到,“只怕扬州老怪也治不了!”难道就是指这位岐王?
“子初,尊师可有其他雅号?”如花神秘地笑问。
“哈哈,”吕治也笑了,“大家都叫他‘扬州老怪’,盖因师傅有三不治:达官显贵不治、非疑难杂症不治、心情太好不治!”
“如花不用担心,兄长虽是外围弟子,医术只学得皮毛,但是与老怪甚为亲厚。如果老怪心情太好不肯治病,子初有的是办法逼人出手!”吕湛冲兄长眨了眨眼睛,“不过达官显贵就不好办了,如花心里有数。江湖中人,最怕与官府纠缠。当年女皇紧逼老怪入宫,他愣是隐了三年不知所踪,待女皇退位后才冒出来。有人说,他治不了皇室的心悸之痛,又爱惜名声和性命,这才定出了第一条规矩。”
爱惜羽毛的老怪物,好像大夫们都是这种脾气!
心情太好不治——果然极品。
天气凉下来的时候,定要去拜访老先生!
如花暗暗下定了决心:只要有一分希望,就要做出一百分的努力!
“那就有劳子初引荐!”如花娇娇地笑了,仿佛看到了一线曙光。
“如花,花如斋已成气候,为何不趁热打铁,广开分点?我仔细看过你们厨师的作法,标准化作业具有强大的可复制性,无论开分店还是扩大生产都没有太大的风险。如花意下如何?”当这些非常具有现代观念的经营思想从吕治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如花震撼了,心道:果然天生的生意人!
思索片刻,如花答道:“一介小女子,没有心力搞那么多事情。子初如果有兴趣,如花愿意出售糕点秘方入股,如何?”
吕治面有喜色。
正说话间,小红通报:七妈妈来访。
吕治一听七妈妈之名,浑身一震,站起身来。如花用目光安抚他,轻轻说道:
“世事弄人,并非私人恩怨,子初不要多想。七妈妈是我请过来的,已然知道子初之事。”
吕治低头不言,又坐下来。
气氛有点儿沉闷。
吕湛吸着橙汁,茫然地望着三人。
吕治专心泡茶,递给如花和七妈妈。
七妈妈点头致谢,端着茶望着如花。
七妈妈常来花如斋作客,与如花探讨朝上之事。
荷池中央的雅座隔绝闹市。
能被如花请到这里的,都是能聊聊理想的朋友。
“七妈妈现在炙手可热!户部和周相都很看好您呢!”如花笑嘻嘻地说。
七妈妈抿了口茶水,面色沉静:“朝堂乌烟瘴气,一介妇人人微言轻。所谓炙手可热,不过是一群疯狗争抢一块肉骨头!”
如花吓了一跳,很难想象这样刻薄的话出自敦厚的七妈妈之口,
难道局势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禁面色一紧。
早就知道,周相和于白等人拼命争夺煤铁,不料竟闹到如此地步。
皇帝不敢偏袒其中一方,居然以七妈妈熟悉煤山为由,让她掌管了主要事务,再一次把这个苦命的妈妈扔到了枪尖上。
“七妈妈现在是最有钱的人!煤铁之利,几乎占了半个户部!有钱人啊,啧啧!”如花打趣道,语气里多少有点儿不爽。
花如斋挣钱不易,国家划地一圈,就是金山银山煤山。
“如花以为,我应该屈从周相还是工部那些家伙?不偏不倚固然能博来一时美名,结果必定谁都来使绊子,什么事情也做不好。不入朝堂,不知治国之难……如花,你意如何?周相还是于尚书?”
七妈妈征询意见的时候,居然有点儿“敬听吩咐”的意味。
“七妈妈,您当初为何遵旨入京?除了保煤山之安,未尝没有随波逐流的心思吧!既然如此,为何不继续顺从大流呢?”如花轻描淡写,似乎只是在说“明天的天气如何如何”。
“那就周相吧,”似乎决定追随谁,并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
七妈妈笑望一眼专心泡茶不语的吕治,对如花说道,
“你又在算计什么?吕家必定跟了于白!”
吕治闻言,这才抬眼看着七妈妈,轻声说道:“夫人不怪吕家……”
七妈妈摇了摇头:“相比之下,吕家干净多了!”
吕治又低下了头。
七妈妈和善地说:“吕兄撤走煤山,未必国家之福!只怕后来人更加草菅人命、不择手段。吕兄三思!若改变了主意,请来府上一聚!”
吕治起身拜首不言。
如花暗想,不就是养肥了、吓坏了吗?可怜的吕治!
七妈妈转头又问如花:“如花召唤,所为何事?”
“没什么,就是想让七妈妈关照关照吕家和如花的小生意!”如花笑嘻嘻地说。
“我明白了,如花放心。”七妈妈轻轻地拍了拍如花的手背,“无事的话,我先走了,下午还要去周相府上表忠心!”一丝嘲讽,两人相对一笑。
“吕治兄弟也当告辞,多谢如花穿针引线。事关重大,请容吕治三思。”吕治起身作揖,吕湛也赶忙起身。
如花一路相送,穿过荷池,送到花如斋门口。
“子初别忘了岐王之事!”吕治微笑点头,二人便向松涛酒楼走去。
如花亲自将七妈妈送上马车,伏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张绥此人太过狠毒,是个祸害。朝堂之上像七妈妈这样哀国哀民的人不多了,请千万小心,保重身体,努力加饭!”
七妈妈若有所思,点头不语。
如花这才朝马车挥了挥手,目送尘土滚滚而去。
回到斋内,伙计说周相夫人定的特品点心,请如花亲自动手。
所谓特品点心,包装上都带有花体的v字符号,取vip之意。
订购v点,价格高昂不说,关键是数量很少,因为材料比较特殊。
周相夫人的一品梅是一个月前排好的。
这样的点心,基本上是以炫耀和送人为主。
而一品梅,正是七妈妈的最爱!
一品梅就是话梅果冻,
灵感来自……小时候吃过的话梅糖,
话梅的滋味,如同饱经沧桑的女子回尘往事,酸涩中无尽回味。
慢慢熬成汁,加入胶粉,嵌几道椰丝,
在模子里凝成一颗颗梅花形的淡褐色琥珀,
其中的椰丝藻荇交错,有如梅树展枝。
故名一品梅。
小火慢熬,飞絮随着果冻沉淀、凝结,
就像煤山渐渐尘埃落地,往后只能任人宰割。
果冻里似乎多了几分酸涩。
七妈妈,下午在周相家,有口福了!
小红殷勤地打包一品梅。
如花撑在柜台上,望着小红熟练地挥舞着包装的缎带,好奇地问道:
“我做的什么点心,小红觉得最好吃?”
小红仰头想了想,答道:“小姐给一凡先生做得点心最好吃!”她吐了吐舌头,“偷吃过几块电子书,滋味就是不一样!”
“小妮子又胡说!”如花脸红,伸手作态要打。
小红笑嘻嘻地回道:“小妮子句句属实,大人大量!”
如花的手掌轻轻拍到小红身上,玩笑地掐了一下。
小红笑道:“小姐恼羞成怒,殴打下人了!”
正闹腾着,门口的伙计陡然提高了音量,谄媚之声,声声入耳:
“周相大人驾到,小店蓬荜生辉,夫人的点心已经打包好了,您看看还要点什么……”
如花一惊!

周相风云

采桑子
借得春意浓如酒,
独枕红袖,
独舞红袖,
翻手曾主风云骤。
此身判与江山瘦,
不是王侯,
傲杀王侯,
余子谁堪竞风流。
——pz大人
周相定然望着眼前如花的女子。
互相都知道对方是谁;却又都想了解更多。
如花也望着周相,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
周相看在眼里,心底一轻。
许多年前,他只能伏在朝堂末尾,远远地仰望那个金光闪闪的身影。
也曾对明君贤臣满怀幻想,和同僚们一起热切地赞颂着女皇的武功。
直到后来新帝上任,终于直达天听,才真实地相信,皇帝也是普通人。
传说中英勇睿智的的女皇,脱下金装,换上朴素的衣衫,不也是个躲在丈夫身后、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他望着将点心递过来的那双手,白皙修长,透着灵巧,据说能做出天下最美味的点心!
却未必写得出天下大文章!
周奚雷双手接过如花递来的点心,温和地微笑道:“有劳小姐了。”
如花也微笑着回道:“相爷亲自来取夫人所定的糕点,鹣鲽情深,教人羡煞!”
“顺路而已,”周相有礼地答道,“告辞了。”
“我送您~”如花拉开门帘,殷勤地目送周相登上马车。
周奚雷总觉得有些怪异,上了马车回想起来才觉得,女皇陛下怎能做这些下人的事情。果然心志不同凡人:退下朝堂,开间小店,端茶送水,也能安之若素。
朝堂不适合这些满脑子爱情幻想的小姑娘。
唯一让人不安的,是封舒让手中的力量。
花如斋内,走回内堂,如花调了杯凉凉的梨汁,问小红:“你觉得周相如何?”
小红的眼睛里马上冒出了两颗红心:“京城里都知道,周相只娶了一个夫人,从不纳妾,从不去风月之地,对夫人百依百顺,天啊~完美的居家好男儿!成熟男人的魅力啊~”
小红讲话怎么越来越像快乐大本营?(如花,您说这是为什么呢?)
如花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
光顾花如斋,坐下来喝杯茶、吃些点心的,以女客为多。
如花见过周夫人,很普通的居家女人,沉默寡言,面对众夫人的恭维讨好,有些不知所措。
周相夫妇指腹为婚,夫人出身不高,也没有读过书,育有一子一女,据说非常贤德。
一个是男人们心中标准的好女人,一个是女人们心中标准的好丈夫,配在一起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周相并非清心寡欲的人,或许只是心思不在此处而已。
如花不怀好意地嘟囔了一句:“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
“如花又在胡思乱想?”温柔好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如花吐了吐舌头:惨了,被逮个正着。
立刻扬起一个比太阳和蛋饼还灿烂的笑容,转头望着身后的一凡:“夫君——”
娇娇的声音,连金刚钻都能融化。
“如花见过周相了?”一凡眉头微挑。
“嗯——”如花恢复了正色,略作思考,清冷地说道:“真不敢相信,尚元居然毁在他手里!”咬牙切齿,差点儿泄露了情绪。
一凡摇了摇头:“此人不可小觑。尚元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周奚雷正好相反,胆子够大。”他又望了如花一眼,补充道:“这一点,倒很像如花!”
如花一怔,严肃的神情倏然消散,慢慢凑到夫君的耳边,邪恶地说:“如花这辈子最胆小的事情,就是没有把你绑在床头!”
绑在床头?
一凡一僵,旋又松弛下来,也伏在如花耳边轻声答道:“如果是如花的话,也许没有关系……”
花如斋很热闹
下午,思华来了。
“陛下,想吃点什么?”如花恭恭敬敬地问道。
“姑姑快坐,红姐姐给我盛碗莲子羹吧。”思华冲小红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陛下,让如花亲手为您……”
“姑姑坐——还是叫我小华好吗?小华只有姑姑一个亲人了!”小皇帝眼中一抹恳求的意味。
如花的心又软了。
陛下,难道您忘了,无沙也是正统皇室血脉?
难道此来就是为了联手打压熙王无沙?
如花突然有了唇亡齿寒之心。
“陛下此来,所为何事?”如花说得很慢。
“姑姑,小华正为朝堂之事忧心。君子群而不党,为何满朝党而不群?”思华舀了一勺莲子羹,以前觉得莲心太苦,不知何时竟迷上了这个滋味,“煤铁之事,周相逼朕,于卿也逼朕,右相齐大人摇头不语!”
陛下,当今之计,本该请齐老相国推荐门下弟子,平衡此事。您不开口请荐,老先生如何敢造次?
想到这里,如花也摇了摇头,不能言语。
“姑姑,小华实在不想被那些人左右,所以就把煤山交给了七妈妈。她对煤山之苦有切肤之痛,应该会实心实意为百姓考虑吧!”思华热切地望着如花,流露出一丝邀赏的意味。
“陛下仁厚——”如花叹了口气,“可惜七妈妈势单力孤,如此一来只能投奔周相!”
小皇帝一震,激动地站了起来:“原来我又错了!这可如何是好?我去找右相!”
“陛下稍安勿躁。”如花拉了拉思华宽大的白色衣袖:“金口玉言,岂能出尔反尔?”
思华忍耐地坐下,颓然望着桌面,一脸挫败:
“姑姑,我自以为心系百姓,自以为考虑地万无一失,却原来都是想当然……小华……其实不适合作皇帝,小华无能……”
望着沮丧的思华,如花想起自己初登大宝,也曾多么无助与无奈,不禁微笑,安慰地轻轻拍打着小华的背,就像多年前一凡轻轻地拍打着自己。
“小华,最艰险的道路上成长最快,不够成功只是因为失败还不够多!小华一定要快快长大!”如花轻吟,如同讲着床头的故事。
如花掌控大局花了整整五年,她望着小华,暗暗下定决心:至今登基三载,我再等你两年!
夏日炎炎,蝉声躁躁,唯有花如斋后院荷池中央的小榭内,温凉如水。
如花不紧不慢地调搅着一品梅,对案前的七妈妈说道:“恭喜七妈妈高升!”
七妈妈抿嘴一笑:“什么高升!不过周相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
“切不可妄自菲薄!七妈妈沉默少言,埋头苦干,本来就是得力的苦力,周相无惜才之心才怪。”如花将胶状的话梅汁倒进模具,今天用的是郁金香形的花模。
“之于如花呢?”七妈妈笑着反问道。
“哀天下不争,叹女子命运多僣,志同道合者!”如花说得斩钉截铁。
七妈妈闻言叹了口气:“便是没有你我,天下亦并无不同!”
这是句气话,谁都知道这两位女性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了国家的命运。
然而,如花却无法批驳。
话中的无力感,她很熟悉。
人们总是下意识地觉得男性的声音更有权威感,
一个女官的声音往往淹没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中。
尤其是知识分子,无论装得多么温文尔雅,其实掩盖着发自骨髓的自负。他们更加看不起女性的智慧;如果这种智慧锋芒毕露,具有压倒性优势,则会令他们恐惧与仇视。
如花能够体味七妈妈上朝时的抑郁之心,相较之下反倒是煤山上的山野大汉更加生动可爱。
“对了,今天上朝,天子判张绥斩立决!”七妈妈的眉头皱了起来,“如花大概很快就会收到消息吧。”
如花一愣:“斩立决!难道是七妈妈上的奏表?”
七妈妈摇了摇头。
如花心底一寒,千万不要是周相的意思!
如果是其他人,还可以理解为小华要为她报仇,只是千万不能是周相!
七妈妈接着说道:“周相的人上表,参张绥贪污、挪用军饷。于尚书一反常态,没有驳斥此议。陛下听到张绥的名字很激动,不听右相之劝,御批斩立决。”
小华又中了圈套,成全了周奚雷杀人灭口之心!
也罢,照一凡的说法,张绥刚刚才投靠周相,估计再查下去,与周相牵连也不深,斩了也罢!
如花摇了摇头,对七妈妈说道:“本以为张绥够狠毒,不料遇上个更狠的!周相真是人才,赏罚分明啊!”
七妈妈淡淡地笑了,又说起一事:“吕治昨夜从后门来我府中,隐约有投诚之意。支支吾吾套我的话,想问出我在替谁办事,他似乎认为是一凡先生。”
如花轻笑:“这样也好。最近,我和吕家在谈扩展分店、批量生产的事情,条件给得很优惠。他的师傅岐王也要来京城了。好消息不少啊~”
七妈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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