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琳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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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琳妃传-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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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贵嫔理一理衣襟上细碎的流苏,以手支额:“皇后也是可怜,太后娘娘不待见她,但她顾忌着皇上,担心皇上又会因为她而与太后置气,什么苦头都是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恂贵嫔冷冷道:“她能怪别人?”语毕,恂贵嫔瞥一眼良贵嫔发鬓的点翠云纹嵌红宝石簪子,蹙眉道,“你如今得宠不错,但也用不着为皇后说话,咱们二人还有如贵嫔是一同入宫的,我们三人一个月侍寝的次数加起来,也不及皇后多啊。”
  念及恩宠,良贵嫔心中便有些不快,纵然心知肚明得宠的缘由,但也一直矛盾着,既嫉恨自己因为皇后才能得宠,又不肯轻易舍去恩宠的华美外衣,权当是拿了笑话逗自己,拿了上好的美酒灌醉自己。这样一日日下来,每日梳妆时对镜自顾,都觉得自己似乎成了另一个人,陌生的外表下,是一颗不安、抗拒而又虚荣的心。
  而玄凌……良贵嫔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忽而生出渴望,心头似被什么紧紧攥住,眸中有一丝温柔一闪而逝,转而又冷淡下去。
  见良贵嫔沉默不语,恂贵嫔颇有几分疑虑,待到回首的瞬间,似乎看到一道黑影“嗖”地从朱红色的宫墙上窜过,下意识喊道:“停轿!”
  内监们停下脚步,恂贵嫔迟疑着站起,四下里观望着。
  良贵嫔不明所以,也吩咐了停轿,扶着恂贵嫔的手臂道:“恂姐姐怎么了?”
  恂贵嫔震恐之余,亦不免有几分怀疑,低低道:“你刚才可有看到什么?”
  良贵嫔摇一摇头,正待说话,却有一声极低极细的婴儿啼哭声响起,在夜风飒飒、夜色如墨的永巷听来极为可怖。
  恂贵嫔与良贵嫔恐到极点,被侍女紧紧扶着,僵立在墙角,绢纱宫灯熹微的烛光下,一团黑色的物事从宫墙上方坠落,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啼哭声与“扑棱棱”挣扎的声响,几只乌鸦扑着翅膀,从地上跳起来,乌黑色的瞳仁映着烛火亮晶如匕首冰寒的锋芒,兀自怪叫几声,又融入那浓墨一般的夜色中。
  良贵嫔瑟瑟发抖,只觉得背后都被冷汗濡湿了,不知何处有一股冷风吹来,耳畔陡然想起呢喃不清的细碎声响“冤枉啊,冤枉啊”,那声音如追魂夺命,久久不去,良贵嫔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连几日,有关如贵嫔小产的孩子在紫奥城阴魂不散的传闻是闹得甚嚣尘上,不少人都声称在夜里看到奇怪的黑色物事化为乌鸦飞走,更听到那乌鸦口称“冤枉”,传得煞有介事。如贵嫔则日日在通明殿奉香祝祷,为那个尚未谋面的孩儿超度亡灵。
  朱成璧在太液池边缓缓行走,感受湖面吹来的夏日所特有的清新暖风,似裹挟着不知名的植物的清香与温润的水气,让人身心舒畅。
  朱成璧缓缓道:“竹息,既然连乌鸦的黑羽都被发现了,那可不是应了准么?”
  竹息未置可否,只静静道:“良贵嫔可被吓得不轻,这几天连承明宫都不敢出去,恂贵嫔胆子大些,但到了晚上也总是心神不宁。”
  朱成璧懒懒抬手,正一正发鬓的金錾花镶碧玺翠珠扁方,徐徐道:“哀家想起,当年祝修仪也是借鬼神之说,暗中谋划着算计舒贵妃,竹息你觉得这两件事是否有相似之处呢?”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有人借机打击陷害?”
  “若非是借机打击陷害,那就是故意挖坑,只等人自投罗网。”朱成璧沉吟片刻,旋即笑道,“若是打击陷害,人人皆有嫌疑,若是挖坑布局……那就要看这样一个坑,会有谁会往里头跳了。只是哀家猜测,跳进去的人,恐怕未必就是元凶主谋。”
  “太后娘娘说得极是,眼下,太后娘娘在下棋,娴贵妃娘娘也有自己的棋路,恐怕贤妃娘娘与德妃娘娘也不是袖手旁观之人。然则,焉知其他的观棋之人会不会也有自己的谋划呢?”
  朱成璧淡淡道:“你说得不错,人人都在看棋,人人亦在走棋,眼下棋局乱着,分不清何人亲密,亦辨不得何人口蜜腹剑。那就要看,谁的招数更为高妙。”
  御花园,秋起的气息逐渐弥漫,夏末的花卉正拼尽全力维持最后的热烈,日色投落下稀疏的花影,却分明有一丝掩饰不住的行将颓败的气息弥漫开来,仿佛是绚烂的油画被抽尽了色彩,成为淡淡的写意水墨,然而,意境再美,终究也是单调而枯燥无味的了。
  朱成璧缓缓捻着手中的祖母绿圆珠手钏,慢条斯理道:“皇上的意思是,明年会晋一晋你的位分,你上一次婉拒,是谦虚,下一次再拒,可就是傲慢了,只会让别人揣测你盯着妃位,贪心不足,明白吗?”
  万明昱低低道:“嫔妾明白了。”
  朱成璧点一点头,衔着笑意道:“四妃之位总还是过高了些,妃位甚至是夫人之位还是可以坐到的,你还年轻,还不到十六岁,好好养着身子,将来生下皇子、母凭子贵,才能真正做到地位岿然、不可动摇。”
  万明昱越发恭顺:“嫔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朱成璧信手拈过一瓣锦葵,嫣紫的色泽华丽明艳,花瓣上的露珠在日色下泛着莹润的光泽,竟似紫水晶一般:“端妃比你小一岁,如今却是那样冷清孤僻的性子,哀家看了也不忍,但你可知道,端妃初入宫闱的时候,披香殿也有春光融融的时候。”
  “端妃娘娘父母早亡,如今养父母又不在了,朝中齐氏一族凋敝,若嫔妾是她,也会觉得孤独无助,只怕也会避世而居了。”
  朱成璧淡淡道:“哀家对端妃一向不冷不热的,你心里可有怨恨哀家冷漠?”
  万明昱忙道:“太后娘娘要顾着全天下臣民,不可能为一女子而费心思量。”
  朱成璧长长一叹:“哀家也有哀家的无奈……”
  忽然一阵阵惊呼响起,一个小宫女匆匆跑过来:“太后娘娘,如贵嫔娘娘,不好了!章德宫走水了!”
  朱成璧与万明昱匆匆赶到章德宫的时候,只见小厨房已经烧去了大半,黑烟汹涌竟如连续不断泼向空中的浓墨,焚烧的刺鼻气味浓得呛人。宫人们正在手忙脚乱的救火,狼狈不堪,见朱成璧与万明昱到了,慌忙行礼:“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如贵嫔娘娘万福永安!”
  朱成璧惊怒交加,厉声呵斥道:“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娴贵妃呢!”
  绘春提着裙子匆匆过来,福一福身道:“太后娘娘,娴贵妃娘娘抱着大殿下去凤仪宫了。”
  朱成璧松了口气,环顾四周,又问道:“好端端的怎会走水?”
  绘春不敢迟疑,忙道:“奴婢当时正在瑶光殿擦拭地砖,不甚清楚,方才听染冬说是小厨房的宫人不小心洒了油出来,又未曾清理及时,那油一路流进了柴火堆里,柴火干燥,底下又被油浸过,碰到了火星,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朱成璧皱一皱眉头,转眸却见玄、朱柔则与朱宜修赶来,朱宜修见过礼后,问过了走水的原因,望着章德宫乌黑的梁宇与到处都有的水泼的痕迹,颇有些后怕:“幸好是及时扑灭了,若风向是对着瑶光殿,可不知要闹出怎样的事来!”
  玄凌怒道:“小厨房的人不当心,罚俸三个月,也是给宫人们一个教训,长点眼色才是。”
  朱成璧点一点头道:“好了,教训也教训过了,只是小厨房损毁不少,瑶光殿无事,皇帝先回仪元殿吧,这里有皇后与娴贵妃看顾着。”
  万明昱上前一步,扶着朱成璧劝道:“太后娘娘,还是回颐宁宫吧,这烟怪呛人的。”一语未必,万明昱的鼻翼微微一动,狐疑地望着小厨房的方向。
  朱宜修疑惑道:“如贵嫔这是怎么了?”
  万明昱澹然一笑,全然不见方才的神情:“没什么,只是嫔妾得提醒娘娘,可要当心才是,走水,或许不是什么好兆头。”
  朱宜修眉心微蹙:“多谢如贵嫔提醒,本宫自然要处处留意。”
  万明昱扶着朱成璧,缓缓离去,心头涌起的震惊却如潮奔涌,久久不得停息,再浓的黑烟,再呛鼻的气味,都无法掩盖那股子味道,那是鱼腥草!
  万明昱极力忍住欲回头的冲动,只把心头的痛恨化为足底的力量,一步一步行得足够稳,才能报仇雪恨。
  第七十一章  一声横笛锁空楼(1)
  第七十一章
  一声横笛锁空楼(1)
  朝霞如混杂了柠檬黄与玫瑰红的细腻水粉在枝头扬起,悠扬的笛声穿云而过,又如细雨一般缤纷洒落,缠着风落在琉璃金瓦上,又顺着飞檐翘角滑落,如明珠坠于玉盘。一曲未必,似乎连树叶枝桠间穿梭的风都停住了,只安静地听着这婉转的旋律。
  采容静静听着,须臾笑道:“娘娘自从入宫以来,还未曾吹过笛呢。”
  万明昱淡淡一笑:“事情办得如何了?”
  “那封信已经顺利送到了卓武手里,礼嫔的字迹仿得很像,卓武分辨不清。而雅琪,一早就被支去了织造局挑选时新料子,这是个好差事,只怕她高兴都来不及,娘娘放心便是。”
  万明昱随手拈过身侧的一朵粉色的木芙蓉簪到如云高髻上,宁和的笑意却分明带上几许寒霜:“那便好,左不过是迟早的事,纸里包不住火,她又以为能瞒得了多久呢?”
  “也只有娘娘做得这般稳妥,才会叫人上钩,慎行司铁打的刑具,卓武又能吃住几个回合?”采容的唇角隐着一层笑意,“礼嫔不知好歹,如何能逃过生天?”
  万明昱衔着几许恨意,冷冷道:“杀鸡是为儆猴,礼嫔是死是活,都无所谓,本宫在意的是章德宫。”
  “如贵嫔娘娘万福永安!”
  万明昱徐徐转身,莞尔一笑:“孙大人不必拘礼。”
  孙传宗恭敬道:“娘娘找微臣有事?”
  万明昱微微一笑:“本宫无意间得知了一条消息,宫里的某个嫔妃与人私通,更是约定在正月十五,与奸夫在畅音阁会面,本宫人微言轻,又担心或许只是谣传,故而不敢禀报皇上,只好让孙大人辛苦一趟了。”
  孙传宗眸光微臣,低低道:“不谈实打实,娘娘可有七成的把握?”
  “若非如此,本宫也不会找到大人,只是这件事极为隐秘,还望大人不要走漏风声。”
  孙传宗静默片刻道:“娘娘为何认为微臣会协助娘娘?或许微臣阳奉阴违,不愿意为娘娘担这个风险?且先不谈娘娘的消息是否准确,倘若私通之人位份甚高,只怕微臣此举,要招致祸端。”
  “孙大人担心什么,本宫并非一无所知。”万明昱噙着一缕笑意相对,有诡秘的意味隐隐浮现,“本宫便是与大人赌上一次,大人行走紫奥城,自然担心会卷入是非争端,落得当日赵全心与萧竹筠那样的下场,本宫眼下正蒙圣宠,如果大人肯相助本宫,那么,来日大人若有困顿,本宫自会出手相助。”
  孙传宗眸色一滞,望一眼万明昱沉静若水的神色,婉拒道:“口说,恐怕无凭无据。”
  万明昱似是早已料到,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卷毫不起眼的象牙色绫锦:“那这个可否作数?”
  孙传宗不明所以,待到展开一看,不觉怔住:“是太后娘娘亲笔写下的承诺?”孙传宗心思一转,不觉疑惑,“娘娘这般笃定,甚至拿出太后娘娘的承诺告知微臣,难道所谓的私通,是娘娘设下的局?”
  采容闻言一怔,低低斥道:“孙大人,这样的话可是能乱说的?”
  万明昱抬一抬手,錾金护甲上那粒海蓝宝石泛着明滟滟的光泽:“孙大人这样揣测本宫,本宫并不奇怪,你从隆庆四年进入骁骑营,已有十年了,你见过的后宫倾轧,自然比本宫多得多,你若不愿,本宫不会强人所难,只有一样,太后娘娘的承诺可以拯救任何一个你想救的人,你若怀疑本宫说一套做一套,本宫可以立下字据。”
  孙传宗一口应承下来:“微臣相信娘娘的为人,既然娘娘以太后娘娘的承诺作担保,那微臣愿意陪娘娘赌这一局。”
  万明昱微微扬唇:“那本宫就祝大人马到功成。”
  “顺陈太妃娘娘万福永安!”
  顺陈太妃温然笑道:“正则,你起身吧,芷兰,赐茶。”
  陈正则接过茶,展颜一笑,露出颗颗洁白的牙齿,映着他暖如三春的笑意,分外精神:“若论巴山雀舌,还是姑母这里最佳。”
  顺陈太妃挽过身侧挂着的一匹月影纱,日色以极清逸的姿态在这薄如蝉翼的月影纱上流转,那迷蒙的光晕让她的笑意愈发柔和轻盈:“若非是太后娘娘垂怜,哀家也不会过得这样舒心。不过,一味地求取庇佑总也不好,正则你在鬲昆一战中战功赫赫,得到太后娘娘赏识,这才是紫琅陈氏一族的福气。”
  陈正则微微笑道:“也是多亏了姑母,侄儿才能争取到这样好的机会。”
  顺陈太妃拈过一枚蜜渍樱桃吃了,扬唇轻笑:“你又何必谦虚,太后娘娘赏识你与否,哀家心里最清楚不过,去年简云然整饬畅音阁,旁的人太后娘娘都不放心,放着现任的工部郎中郑中谦不用,特意让你进宫协助尚宫局与内务府修缮。”
  陈正则面露微红之色,闻言只道:“太后娘娘还算喜欢侄儿的修缮之事,更允准微臣,手持姑母宁寿宫的腰牌,可以出入紫奥城,这是极难得的荣耀。”
  顺陈太妃笑意和静:“当初哀家因为针线之功得到先帝的青睐,得封宫嫔,但是,哀家毕竟出身寒微,没有娘家的势力,若是你们只是因为哀家的缘故才封官进爵,难免会让旁人轻视。如今你功业有成,哀家也很欣慰,紫琅陈氏一族的担子在你肩上,不要让哀家失望。”
  “侄儿明白。”
  待出了宁寿宫,陈正则不禁回头望一眼这金碧辉煌的宫宇,烫金的“宁寿宫”三个大字,在日色中有夺目的光华,克尽天家气派与雍容华范,让人心生崇敬、仰慕。
  陈正则眸光微转,方才顺陈太妃的一席话,是有深意的。九王玄汾虽然眼下是由庄和太妃抚育,庄和太妃的父亲万贞毓又是礼部尚书,但因为顺陈太妃的出身,即便新帝登基后,太后给抬了太妃之位以示尊崇,下头的人依旧对九王有些怠慢,若说得难听些,九王不过只是半个王爷罢了,顺陈太妃自然希望巩固母家势力,将来九王也好像岐山王与襄城王一样,得封亲王之尊,方才是名正言顺。
  贵为太妃,尚且都有如今的忧思与满腹心愁,更何况自己这区区正五品兵的部武库司郎中呢?
  陈正则微微一叹,转眸却望见一抹月白色宫装撞入眼帘,如天际清雅的流云,忙道:“简尚宫安好。”
  简云然见是陈正则,微微屈膝:“陈大人安好,大人是进宫来看望顺陈太妃娘娘的吗?”
  陈正则笑道:“太妃娘娘精神很好,我也能放心。”
  简云然笑意轻漾,柔声关怀道:“秋起渐凉,大人也要多多注意。”
  “你的消息可靠吗?”永华宫,德妃望着福芝,蹙眉道,“简云然跟陈正则当真有私?”
  “不会有错,奴婢从去年开始,就暗中盯着简云然的一举一动,她与陈正则确是常有会面。很多时候,简云然更是屏退下人,与陈正则独自说话。”
  贤妃冷冷一笑,羊脂玉般的纤手抵在下颚,纤长的柳眉若锋锐的刀光:“很好,简云然这回,必定跑不掉了。”
  德妃凝神深思,忖度着道:“简云然深得皇上与皇后信任,单凭这个就能扳倒她?”
  “简云然秽乱宫闱,你觉得太后能容下她?”贤妃嗤的一笑,对着筛进殿内的日色比一比细白手指上那枚光华璀璨的金镶珍珠翡翠碧玺戒指,光艳迷离之下,她原本静默的容颜也增了不少丽色,“更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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