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琳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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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琳妃传-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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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成璧思索片刻,道:“你知我知便可,眼下先不必张扬。”朱成璧微一凝眸,转首又吩咐连翘道,“将香囊好好收起来。”
  连翘应了声是,又问梁太医:“香囊的蛇莓味是否还会吸引蛇莓蛛?”
  梁太医忙道:“姑姑放心,当前时令,本就难有蛇莓蛛,怕也是那有心之人特意寻觅了;况且,蛇莓蛛厌恶艾草,微臣已经做好一枚艾草香包,娘娘将其放在香囊旁边即可。而且蛇莓味已散去很多,不会再招致蛇莓蛛。”
  朱成璧点一点头,赞道:“你倒是心细如发,好了,便先下去吧。”
  待到用过早膳,琳妃便带着连翘去凤仪宫请安,却见皇帝也在那里,不由心生疑窦。不消片刻,诸位嫔妃陆续前来,舒贵妃与玉厄夫人分坐皇后下首,琳妃、宜妃与和妃的座位则依次向后。待到诸妃请安完毕,皇后起身道:“晨起本宫已去看了密贵嫔,依旧是昏迷不醒,慎行司昨夜夜审,却也发现一些端弥。”
  弈澹垂眸似在思索,闻言只道:“皇后辛苦。”
  皇后盈盈福了一福:“臣妾摄六宫之事,不敢让皇上烦心,只是密贵嫔之事,必须有个交代才好,所以才请皇上早朝之后过来,也好正一正后宫风纪。”
  玉厄夫人轻笑一声,满头华贵的珠翠甚为夺目:“娘娘言轻了,有人已经在后宫动手害人了,若只说是为正风纪,未免太纵容了她。”语罢,她也不等皇后发话,凌厉道,“臣妾也想知道,是何人敢在后宫兴风作浪,若让臣妾查到,必定也让她尝尝丧子之痛的厉害。”
  舒贵妃转头他顾,未置可否,宜妃却皱起眉头瞥了一眼玉厄夫人,轻哼一声,又转过脸去。朱成璧听着却是一怔,膝下有子的妃子拢共四人,玉厄夫人却连着自己也骂了进去。
  皇后倒不以为忤,待玉厄夫人说完,方徐徐道:“徐太医业已查出,密贵嫔是为蛇莓蛛叮咬,毒液入侵导致胎气大动,故而小产,又兼之血气攻心导致血崩。”
  朱成璧心头一跳,徐太医也已经发觉了么?徐太医是皇后与玉厄夫人的心腹,也奉旨为密贵嫔安胎,既然如此,为何昨夜为密贵嫔开出的药方之中并未对蛇莓蛛毒液对症下药?正在思索,却听和妃吃惊道:“兰林殿好端端的为何会进了蛇莓蛛?兰林殿殿外地势开阔,并无太多草木,唯有香樟较多而已,而香樟,本身是不会招虫的。”
  “蛇莓蛛咬人,并非天灾,而是**!”皇后此言一出,诸妃纷纷色变。
  宜妃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有人纵了蛇莓蛛去咬人?蛇莓蛛却为何听此人差遣?”
  位于宜妃下首的韩容华下意识捂紧胸口,皱着眉头道:“若不将此人绳之以法,怕是后宫还会有其他妃嫔遭其戕害!”
  韩容华名韩雅洁,居于长信宫,隆庆六年进宫,容貌鲜妍艳丽,素来也颇有些宠爱,只不过家世门第逊于密贵嫔,故而只是正四品的容华而已。
  玉厄夫人衔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扬声道:“韩容华紧张什么,有皇上、皇后福泽庇佑,必能将此人及其同党一网打尽!”
  “同党?”和妃惊道,“夫人如何得知?”
  玉厄夫人自知多言,却也不慌,强辩道:“你道此事只有一人所为?必是阖宫上下都有参与罢了,哪位嫔妃是主谋,其宫中诸人尽是同谋!”
  皇后咳嗽一声,敛衣跪下:“皇上,臣妾已查获一人,其声称受人指使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如今已经吐露一切,还请皇上定夺!”
  玉厄夫人淡淡一笑,捧过青花缠枝的茶盏,却一个冷冷的眼风递过,朱成璧心中一紧,却也不甘示弱,静静平视着她。今日玉厄夫人打扮地甚为华丽,发鬓的双凤纹鎏金穿玉步摇更添了几许娇艳明丽,其实,细细算来,她如今也有三十六岁了,若细细看去,眼角的细纹也有些清晰,却因着其兄长博陵侯的权势,一直以来恩宠不减,如果舒贵妃没有入宫,她也依然是后宫第一宠妃罢。
  这样想着,却听弈澹沉声道:“传!”
  一时间,众人的眼睛都紧紧盯住了门口,只见一个宝蓝色的宫装女子低头走进,叩首道:“奴婢恭请皇上圣安、皇后娘娘金安!”
  这个声音,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朱成璧感到全身的毛孔都要炸开一般,然后是彻头彻骨的寒意涌入,仿佛腊月寒冬兜头盖脸扑来的风雪,刹那间,背上已然涔涔出了冷汗,她不是素馨,那还会是谁!
  弈澹眯起眼:“你,把头抬起来。”
  素馨抬起头来,眼风掠过琳妃的时候稍稍顿了一下,却目不斜视,保持着一个宫女的姿态,镇定自若且不失礼仪。
  “你叫什么名字。”玉厄夫人拿帕子点了点鼻翼的粉,随即又仪态娴静,将双手平放在膝盖上。
  “奴婢素馨,是含章宫的宫女。”素馨不卑不亢道,她的话犹如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便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嫔妃们都将目光转到琳妃身上,窃窃低语起来。
  朱成璧按住心头的急速跳动,缓缓起身,跪倒如仪,镇静道:“回皇上,素馨的确是臣妾的宫女,只是昨天晚上便失踪了,臣妾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可稀奇。”玉厄夫人冷冷一笑,逼视着琳妃,“素馨是你的宫女,既然不见了,琳妃为何不去寻找,反而安若泰山,直到此刻方才说出呢?”
  朱成璧微微笑道:“夫人又怎知嫔妾没有寻找素馨呢?”一语未毕,不待玉厄夫人辩解,又道,“还是夫人日夜看住了含章宫,才知晓嫔妾是否下令寻人?”
  睦嫔见玉厄夫人一时噎住,忙道:“嫔妾不才,却也知道,宫女失踪应该报与皇后娘娘知晓,怎么琳妃娘娘是有意隐瞒吗?”
  琳妃转首,只见睦嫔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发鬓的玲珑松枝簪子稳稳攒住青丝、纹丝不动,莞尔笑道:“睦嫔妹妹当真是振振有词,只是本宫疑惑,难道妹妹不知道昨日密贵嫔小产么?本宫不过走丢了小小一个宫女,难道应该漏夜去打扰皇后,扰得皇后不能清眠?还是妹妹认为本宫应该慌慌张张、大肆搜人,弄得阖宫皆知、不得安宁呢?”
  睦嫔好整以暇地正了正翡翠耳环,徐徐道:“嫔妾不敢这样想,只是娘娘若不解释清楚,众位娘娘恐怕都不能信服。”
  连翘见状,忙叩首道:“皇上,娘娘并非有意隐瞒,昨日素馨本在含章宫中,后来睦嫔小主身边的宫女令如送了四殿下最喜的槐蜜芙蓉糕来,等到奴婢接了芙蓉糕回去,素馨便不见了。”
  和妃闻言不由冷笑道:“这事儿倒凑巧,看来若说是素馨趁着令如过来方悄悄溜出含章宫,也未可知啊。那么,是否可能是;令如与素馨事先串通过呢?”
  令如一惊,忙跪倒分辨道:“和妃娘娘明鉴,槐蜜芙蓉糕本是昨日下午就制成的,只是因着密贵嫔娘娘小产,临华宫里慌乱,所以直到晚上才得了空送去了含章宫。”
  皇后见一下子便跪了四个人在前面,心烦不止:“好了,除了素馨都先起来吧,还没问话呢,就叽叽喳喳成了什么样子!”
  “是啊,素馨你便把事情都一五一十道来吧。”玉厄夫人端起青花缠枝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可别在细枝末节上费这些口舌。”
  素馨答了声是便道:“五日前,琳妃娘娘找到奴婢问,想不想让奴婢的家人衣食无忧、富贵荣华,奴婢想着,竟然有这样的好事,便答应了。谁知,娘娘让奴婢仿着密贵嫔床头香囊的模样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又买通了兰林殿的宫女,偷偷把两个香囊换了个个儿。”素馨抖着手从袖中摸出了一个素软织锦的香囊,皇帝身边的内监高千英忙用斗彩盘子接了过来,恭敬奉与弈澹细看。
  第四章  白露堂中细草痕(2)
  白露堂中细草痕(2)
  “这个香囊,有何玄虚?说!”弈澹只扫了一眼,便冷冷斥道。
  素馨忙道:“香囊里的香花干果并无问题,有问题的是香囊袋,是放在蒸屉里,置于煮沸的药液之上反复熏蒸,直到药气入微,才放入香花干果,偷偷换了的。”
  “什么药液?为何如此麻烦?”玉厄夫人取了帕子掩住口鼻,一副十分嫌恶的样子。
  “是蛇莓汁液,以此药液熏蒸,便不会在香囊袋上留下痕迹,这样蛇莓蛛便能被蛇莓汁液的味道吸引,所以才会去叮咬密贵嫔。这些,这些都是琳妃娘娘教我的。”素馨不断叩头请罪,不敢再言。
  “皇上!”舒贵妃急忙起身跪倒,恳求道,“皇上切不可轻信此人,臣妾敢作担保,琳姐姐绝不是这样的人啊,皇上!”
  “就算贵妃与琳妃交好,但人证物证都在,贵妃想要求情也不能罔顾了皇嗣的性命!”玉厄夫人陡然出声道。
  弈澹虽然沉着脸,眼见舒贵妃跪下,忙道:“贵妃先起来罢,朕还没怪罪琳妃,这件事情也不能光听素馨的一面之词。”
  舒贵妃闻言连忙起身谢恩。
  和妃扫一眼端坐于凤座之上的皇后,冷冷道:“这可奇了,素馨入宫一年,琳妃怎肯把这件事交给素馨去做,让连翘或者木槿去做不是更好吗?”
  “和妃娘娘仁慈。”睦嫔幽幽道,“只是娘娘别忘了,含章宫里头最善女红的可是素馨呢,要想仿照密贵嫔床头的香囊做出一个来以假乱真,还不是素馨最合适了。”睦嫔轻轻一笑,觑着琳妃道,“更何况,连翘和木槿是近身伺候琳妃的,如果她们不小心沾染了蛇莓汁液的味道害了琳妃,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睦嫔所言,几乎是找不出错误来,也应和了一众妃嫔心中的揣度,朱成璧暗暗咬牙,却不知如何反驳,只死死盯着面前的香囊,心思转动如轮,自己明明已经拿了香囊出来,为什么面前还有一个呢?
  韩容华素来不喜睦嫔,闻言冷哼一声道:“怎么睦嫔竟对含章宫的事情很清楚吗?”
  弈澹也咦了一声,面带疑惑,睦嫔忙道:“素馨的女红好,可是琳妃娘娘自己说与嫔妾听的。”睦嫔说罢,又转首去看琳妃,轻轻道,“难道娘娘忘了吗,上回嫔妾去拜访娘娘,是娘娘自己说的,当时四殿下还在旁边呢!”
  朱成璧见睦嫔又攀到淩儿身上,无奈之下只得承认道:“本宫是这样说过,但也不能证明是本宫指使了素馨吧?”
  睦嫔微微一笑:“那么,皇上可要问一问那名兰林殿的宫女?也好知道嫔妾并不曾冤了琳妃娘娘。”
  “那名宫女可在吗?”弈澹转首问皇后道。
  “在的,皇上可要通传?”
  “传吧。”皇帝敛了敛衣服,自始至终都没看过朱成璧一眼,朱成璧心底微微生出凉意,即便他真的重视密贵嫔这一胎,也总不至于如此,除非,他的心里,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朱成璧微微转过头去,在舒贵妃进宫之前,贺婉仪也曾经生出事来诬陷自己,那时候,他可不是这个样子,原来如此,一十八年的夫妻恩爱,真真是不堪一击了。
  “奴婢是兰林殿的宫女沫儿。”沫儿叩首道,“奴婢罪该万死,因为家父身染重病,奴婢便想着提前出宫,奴婢想着,密贵嫔娘娘怀有皇嗣、最得圣宠,便私下里求娘娘做主,谁知娘娘不允,所以才去求了琳妃娘娘,但是琳妃娘娘要奴婢做一件事情,事成之后便放奴婢出宫。”
  沫儿垂首似在思索,片刻道:“奴婢并不知道香囊里是什么,只是娘娘威胁奴婢,如果敢胡乱言语,便要了奴婢家人的性命,因此奴婢只能照做。”
  素馨也跟着叩首道:“奴婢知道琳妃娘娘意欲谋害皇嗣,但是奴婢不敢不从啊,否则,奴婢的家人便要枉死了,求皇上做主啊!”
  “既然事情败露家人便不能活命,你又为何告发此事?”宜妃今日话虽不多,但因着大殿下生母以及皇长女乐安帝姬养母的身份,在后宫威望甚高。
  见宜妃发问,素馨不敢故弄玄虚,忙分辨道:“昨日密贵嫔娘娘小产,奴婢便十分惶恐。”素馨垂首啜泣两声,眼角也慢慢滋生出一点泪意,“奴婢想着自己居然为虎作伥、谋害皇嗣,便追悔莫及。奴婢已经错了一次,难道还要为琳妃隐瞒、再错第二次吗?所以奴婢才拼了命地求见皇后娘娘,告发此事,奴婢不敢请求原谅,但求良心稍安,毕竟,皇上才是后宫的主子,奴婢不能一味对琳妃愚忠啊。”语毕,素馨砰砰叩头不止。
  朱成璧见素馨满嘴的胡言乱语,几乎气得要晕过去,连翘终于忍耐不住,恨恨出言道:“素馨!娘娘平日里怎样待你的,你竟不知道吗?如今竟要昧着良心来污蔑娘娘,你到底居心何在!”
  舒贵妃眼见事态急转直下,忙再次跪倒,哀哀恳求道:“皇上圣明!琳姐姐自己是二子之母,物伤其类,又如何下得去手去害别人呢!”
  “贵妃这句话才是关键!”玉厄夫人急道,双凤纹鎏金穿玉步摇垂下的璎珞划过晶亮的弧度,如利剑幽冷的锋芒,“正因为琳妃有四殿下,而密贵嫔盛宠有孕,将来八殿下得宠、威胁到四殿下,琳妃该如何自处!”
  “夫人这话真是笑话!”舒贵妃争辩道,“且不说琳妃!宜妃有大殿下,本宫有六殿下,你自己也有三殿下,你刚才的话岂非是指我们四人都有嫌疑吗!何况襁褓幼儿何足为俱!为什么琳妃不对你我的孩儿动手呢!”
  “大殿下、三殿下早已封王建府,至于六殿下,哪天若是遭了罪你可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玉厄夫人恼羞成怒、口不择言。
  皇后眼见局势有些失控,皇上的脸色也越发差了起来,愠怒道,“好了!你们一个是从一品的夫人,一个是正一品的贵妃,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弈澹此刻却并不出声,只是细细把玩手中的扳指,眼角的细纹在漏窗而入的阳光中显得如刀刻一般,皇后见状,忙道:“皇上您看?”
  良久的沉默在昭阳殿里弥漫,日头渐高,明媚的阳光一点一点侵蚀着殿中的空间,却也让人无端生出了几许寒意,仿佛寒雪辉映、生生把那份绝望送入心头。朱成璧晓得对手是有备而来,条条路路依然堵死,眼下似乎已全无反抗的余地,只是希望时间走得可以再慢一点,生怕一不留神便能听到让自己心碎的声音。眼前这个端坐于宝座之上的男人,毕竟是自己余生将要一同度过的夫君啊。
  恍恍惚惚,朱成璧似乎生出了一丝错觉,弈澹,为何显得那么陌生?朦朦胧胧、几乎不可分辨,心下恻然,终究,他已不再是当年的魏王。八年王府时光,十年后宫岁月,眼见一个又一个如花美眷走入他的视野,眼见君臣亲疏取代夫妻相守,眼见皇后、玉厄夫人的咄咄逼人,眼见舒贵妃拥有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幸福。太远了,太远了,自己已经习惯了雷雨之夜的独处,也习惯了事事揣摩他的心思,更习惯了看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妃嫔争风吃醋。只是,如果时间荡回从前,自己,会不会毅然离家出走,去跟那个守在朱府外的整整一夜的男子,一起离开京城呢?
  “成璧。”弈澹有些犹疑,抬眼看着琳妃,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力气,“是你做的吗?”
  短短五个字,却像一把利剑,牢牢插入了朱成璧胸口,朱成璧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拼命忍住眼中的泪水,勉力跪下道:“臣妾冤枉。”
  波云诡谲的气氛在殿内流转,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皇帝与琳妃之间来回游走,此时,只消一句话,便能决定琳妃的生死。朱成璧死死抓住连翘的手臂,不经意间,泪水还是漫了出来。
  和妃见状忙跪下恳求:“只凭两个宫女的说法,恐怕不能定罪于琳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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