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想了一想便觉得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丰淳的性情,那就是爱之则欲生,恨之则欲死,他当初宠爱赵氏,虽然赵氏出身卑微,但仗了他的宠爱却连皇后与公主都不放在眼里的,后来宠爱韦华妃与裴氏时,虽然对赵氏还有情份在,可赵氏若不是小产重新引起他的怜惜,这会就算诞下了四皇子,恐怕多半也失宠了,帝后和谐后,丰淳更是因郑美人小产,一怒之下将一个月前还是他宠妃的裴氏连才人之位都当场夺了!
当初皇后王子节不受丰淳宠爱,不过是空有皇后之名,仗着身份与手腕,才勉强抗衡了有二子的赵氏,就算早就打着笼络李佑的主意,可丰淳又不是傻子,难免会想到了王子节这是未雨绸缪,恐怕会对王氏更加失望与厌恶。
如今丰淳与王子节正好得仿佛蜜里调油一般,连元秀表示对王子节不满,丰淳都帮着皇后解释,这时候王子节开始对李佑关心,丰淳若是知道了,恐怕只会认为这是王子节贤惠的缘故。
想到这里元秀忽然皱了皱眉——从王氏嫁入东宫为太子妃起,大抵过的都是空有尊名而实际上如履薄冰的日子,在做太子妃时一个劲的与琼王妃陶景年暗暗较劲,身为太子妃,却终年衣不加彩,竭力为丰淳争取人心——再到丰淳登基,做了皇后,固然昭贤太后不是丰淳生母,又是王氏族人,所以一点也不为难她,反而自请退居兴庆宫,把宫权全部放给了王子节,但这时候赵氏挟二子之势,骄横跋扈,压根就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可以说王子节自出阁以来的日子实在过得好不到哪里去……
但即使如此,无论是东宫时候,还是如今,首先,王子节没有输过,在东宫时她身为太子妃,却步步谨慎小心,远不及陶景年过的恣意张扬,可最后却是陶景年匍匐在她脚下行礼请安;在宫里,赵氏自恃生有二子,气焰嚣张,最后却被降为芳仪,至今没有升回去,还叫新人韦华妃的位份压过了她,反而王子节稳居后位,如今还得到了丰淳的宠爱!
其次,无论景遇如何,宫权始终被王子节抓得很牢、很牢……哪怕赵氏生了二子,也没能将治理六宫之权——哪怕是协理之权弄到手。
这两点,无不证明了王子节的才干与坚忍。
以太子妃之尊,容忍陶景年的一次次挑衅与不屑,以皇后之尊,淡然以对赵氏的野心同算计。
这一切都说明,王子节绝不是一个冲动以及没有耐心的人。
然而无论是拉拢李佑还是企图左右元秀的婚事,却都与王子节一直以来的为人处事风格迥异。
尤其是在利阳公主的事情上,利阳公主虽然年纪还不大,但却很讲理,何况长幼有序也是正理,以王子节的手段与心机,居然连这位公主都得罪了,这实在不像是王氏应有的水准。
元秀不觉皱起眉:自己这个五嫂,究竟在搞什么?还是她出了什么事?
可蓬莱殿的平安脉是每十日请一回的,如丰淳、皇后并元秀等人,皆是耿静斋所请,以耿静斋的为人,王子节是皇后又不是丰淳,她病了最多影响后宫,却影响不到前朝,若有病恙,耿静斋是不可能帮着她隐瞒的。
再说看如今宫中诸事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丰淳又每晚宿在了蓬莱殿,王子节但有不妥,岂会传不出一点风声?
元秀皱眉屈指敲着面前的几案,良久吩咐道:“霍蔚你去一回太医院,就说本宫今儿有些烦闷,请耿静斋过来瞧一瞧。”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妙娘
'更新时间' 2012…06…20 23:51:41 '字数' 2284
魏州,节度使府。
贺夷简一身锦袍,施施然出了高旷养病的别院,迎面恰好遇见了满身风尘的表兄高离从成德赶来,还未开口,高离已经先笑着问道:“祖父可是喝过药了?”
“才喝了,这会正寻了些杂记看着,我本要守在旁边伺候,却被赶了出来,外公说要一个人看会书,叫我不必留在那里讨他嫌弃了。”贺夷简微微颔首,高离虽然风尘仆仆,却难掩满面春风之意,闻言道:“既然如此,那我过会再来罢。”
“我刚才过来时路过二姐的院子,似乎在听她吩咐人备好热水,大约就是为你准备的。”贺夷简忽然道。
高离笑容一窒,他和贺二娘子当初也算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贺二娘子生得也是秀美佳人,两人之间并非无情,奈何贺二娘子自打出阁后,只活了一个女儿,他身为高家长房嫡长孙,岂能无嗣?
偏生贺二娘子仗着娘家之势,又是高家外甥女,死活不肯叫妾室生下子嗣,就是好容易生下来的,便如同年初时候芸娘之子一样,总是死得不明不白,一次两次高离念着这样那样的情面忍了,只是芸娘之子死后,高离究竟按捺不住,虽然最后还是接了贺二娘子回去,但究竟裂痕已生,两人之间逐渐相敬如冰。
若非如此,高旷身为长辈,也不至于为了自己长孙夫妇之事,特意跑一趟魏州。
上一回在高旷病榻之前,高氏帮着敲边鼓,促成了高旷选择高离这一支之事,高离心中感谢姑母,对贺二娘子倒是亲近了些,但回头替高旷送了亲笔手书回成德,头一件事情就是往房里纳了两房美妾,成德离魏州又不远,贺二娘子虽然人在娘家,夫家那边的消息也就能瞒她个两三日,等她知道时,那两房妾室早已经伺候过高离了,再说高旷这边才与贺之方说妥,为了贺夷简,贺之方也绝对不愿意得罪了高家去,他甚至早就计划待贺之方娶了李十七娘,隔上一两年,再从高家为贺夷简纳一房庶出的妾室——贺二娘子虽然是贺之方长女,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再说以贺之方看来,贺二娘子无子,总不能就这么叫高家嫡长孙绝了嗣吧?
如今高离两头跑着,虽然在魏州这边只得贺二娘子一个人,但贺二娘子却渐渐心灰意冷起来,对他越发的冷淡,甚至前两日还借口思念女儿,将两人唯一的女儿接到了魏州来,晚上也带在身边,只打发了高离住书房……
此刻听见贺夷简忽然提起,高离心里先是一虚,继而有些尴尬的笑道:“是么?我本想着这一身汗一身土的莫要去熏着她们母女,却不想二娘已经在等着了。”
贺夷简只是笑了笑,便告辞而去。
高离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贺夷简出生时,贺二娘子都快出阁了,出阁之后又多住在了成德,逢着年节才回魏州,但也不可能在魏州时终日与贺夷简在一起,所以河北传说贺家姐弟之间并不亲近,但从刚才那句提醒来看,贺夷简对自己这几个姐姐也不是全然不关心……还是自己的欣喜太过外露了些?
虽然昨晚已经答应芸娘,若她这一胎还是儿子,不但准她自己抚养,并且将她名字正式记入高家族谱为贵妾……高离心念转了几转,贺夷简既然亲自开了口,或者自己还是应该再缓一缓?贺之方虽然希望高家能够扶自己的独子一把,但高家能够继承高旷之位的人可不少,在高家的姻亲里,贺之方与贺夷简说的话,都极够分量。
如今成德还没到自己手里,不能不继续小心啊。高离心里叹了口气,怏怏向贺二娘子住的院子走去。
这边贺夷简轻车熟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住的地方在节度使府东南角,地气和暖,陈设华美,器用之物就是贺之方的书房都要差一等。
六月暑热,从高旷院子走过来其实并不远,但贺夷简面色已经微微赤红,院中使女见状忙打来井水替他净面,贺夷简低头见身上衣襟沾了些许水痕,便进内室换了一件袍衫,出来时却见师如意一袭青衫,正端坐在下首席上,一面喝着使女送上的茶水,一边盯着庭中几株花草打量。
师如意与贺夷简也算是自幼一起长大,平素并不拘礼,因此见他不请自来,贺夷简也不意外,只是在上首坐了,令使女送一盏冻饮来,这才问道:“可是有事?”
“是为了妙娘的事。”师如意知道贺夷简的性情,也不转弯抹角,直截了当道,“当初你将她先送了回来,虽然说过要遣散了她去,但怎么说也是陪伴过你数年之人,将来你是否能够尚主还未可知,如今妙娘情况很不好,你何不缓缓再说?”
贺夷简皱了下眉——妙娘的身份,颇有些复杂,她原本是贺之方派到独子身边的暗卫,兼做使女,后来又索性做了情人,妙娘虽然比贺夷简长了两岁,却生得也算娇美,武艺出众又细心体贴,原本贺夷简娶妻之后,少不得要给她一个妾位,只是这是建立在了他娶李十七娘或者别的女郎的基础上的。
梦唐的公主从本朝初时起,豢养娈童不守妇道的有,可准许驸马纳妾的,那当真凤毛麟角到了极点——就是宜安公主这样人人称道的贤惠女子,尉迟朴和也不敢对公主府里的使女有什么非份之想!
更何况贺夷简深知元秀性情骄傲,当初几回见元秀时,妙娘跟在他身边,元秀虽然没有说破,但看向妙娘的神色却有几分意味深长,对贺夷简的追求更是无动于衷,贺夷简原本就不是粗心之人,何况正对元秀上心,更是敏感。因此从迷神阁那回刺客之事后,再与元秀见面时,便只带夏侯浮白一人,连与妙娘亲善的师如意都不肯带了。
后来离开长安前往淄青时,贺夷简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命师如意与妙娘先回魏州,同时私下里密令师如意到了魏州后,禀告高氏遣走妙娘——财货之上大可以不拘,他不缺这点银钱。
然而这件差使看来师如意到底还是办砸了。
贺夷简面上微笑:“缓一缓?你说怎么个缓缓法?”
师如意与他一起长大,知道贺夷简最恨人欺瞒,若是照实说,他固然生气,倒也不至于怎么样,便提议道:“反正你是否能够尚主事情还不一定,不如先接她回来,亲自劝说,如果尚主,再打发她也不迟,如今事情未定,就让她离开,妙娘岂会甘心?”
“若是她回来了,恐怕我尚主更是难上加难吧?”贺夷简不喜旁人对他欺瞒,对身旁之人说话,私下里也是极为坦白,他淡淡的反问。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摊牌
'更新时间' 2012…06…21 22:50:54 '字数' 2500
“五哥!”元秀穿一身杏子黄夏衫,下面拖着绿罗裙,腰间束着一把彩色丝绦,带着采蓝并采绿进了紫宸殿,劈头便道,“容我再想一想说法罢。”
丰淳笑了一笑:“小产之事你明日再说也成。”他神色微微黯了黯,轻叹道,“反正子嗣也没有了。”
“这两个与咱们皇家没有缘分,兴许接着又要传喜讯了呢?”元秀虽然不怎么待见赵氏,但对皇家子嗣究竟是上心的,赵氏小产后不到三个月郑美人也出了事,纵然都还只是胎儿,心里也不可能一点不惋惜,见丰淳情绪也受了影响,忙安慰道,“五哥何不多看看韩王、卫王并魏王?赵芳仪与曹才人都将他们养得很是健壮可爱。”
元秀已经故意避开了容易被人多心的资质不提,却不想方才鱼烃才在丰淳面前嘀咕过,丰淳又联想到了她自请下降杜家之事,如今面色平静,心中却是瞬息万转,听她提起自己膝下的三子,淡淡一笑:“听说前两日大郎去了你那里?”
“他想与我同去为三嫂贺寿,我已经允了他了。”元秀点了点头,问道,“五哥可是觉得不妥?”
丰淳若有所思道:“齐王妃是他正经长辈,他知道尊敬也是好事,只是宫中也不是只有他一个皇子,虽然三郎年纪略小了些,不便过去给齐王府添麻烦,但九娘你的公主仪车宽大,想必再带一个二郎也是够的?”
元秀笑了一笑:“我正要也要与五哥说,这一回三嫂过寿,虽然多半请的是长安各家女眷,不过左右十弟年岁也不大,与钊郎固然是叔侄,但却年纪仿佛,听说钊郎是个活泼的性。子,十弟却太过安静了些,所以想带着他去齐王府散一散心,五哥觉得如何?”
“这样最好。”丰淳点头,“那么到时候你就带着大郎、二郎,并十弟一起过去!”
他特别叮嘱道,“十弟性情静默,你去了之后让钊郎莫要冷落了他的十叔!”
“钊郎又不是不懂事的郎君。”元秀与他说完此事,便问,“五哥忽然召我过来,不是为了着我彻查的事情,那是为了什么?”
丰淳这回挥了挥手,连鱼烃都退了下去,他这才肃然问道:“前几日你自请下降杜拂日可是真心?”
元秀没想到丰淳当时装了糊涂,这会却又要当面问个清楚了:“岂有拿终身之事开玩笑的道理?”
“长安各家郎君出色的并不少,况且你如今正当韶华之际,论容貌也是皇室里面一等一的,欲尚你之人不计其数,怎的看来看去,竟看中了杜家的人?”丰淳心中有事,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虽然如此,但杜拂日才貌俱佳、文武双全,况且为人大度,难道五哥打听了他什么劣迹,以为他并非良配?”元秀奇道。
丰淳皱起了眉:“你是我的胞妹,母后临终前一直叮嘱我好生护着你,你的婚事,我自然要格外上心,这杜拂日倒也确实不错,不过咱们母后到底是为何而亡,你总是知道的,从前也不见你对杜家的人上心,怎么才与那杜拂日见了两回,就要自请下降于他?”
他目光有些沉郁,缓缓问,“是因为你自己心仪他,还是因为……杜青棠?”
元秀袖子底下的手顿时一紧,杜青棠!丰淳越是不遗余力的打击他,越是显出他对杜青棠的忌惮,即使已经登基数年,不除杜青棠,丰淳究竟不放心!尽管元秀以为自己从来都没有敢小看这个前朝名相,但如今看到丰淳的反应,她还是微微的心惊——丰淳如今念念不忘记铲除杜青棠,究竟是完全为了文华太后与茂王之死的仇恨,还是为了……在郭家族没、文华太后死后,面对深受宪宗皇帝宠爱的李俨时的危机感所致?
“五哥为何会想到杜青棠?”元秀微笑着道,“莫非五哥以为我是可以胁迫之人?”
丰淳盯着她,缓缓道:“你性情一向刚烈,轻易是不肯受人逼迫的,不过我知道你素来顾全大局,这一回你选择杜氏很是突然,所以我想,是不是杜青棠与你说了什么话,你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元秀抿了抿嘴,不答反问:“五哥还记得不记得,上回我与你提到的推。背。图?”
“你惦记着那个做什么?”丰淳皱起眉。
“如今这儿没有外人,还请五哥恕我直言——我听宫人说过,五哥虽然是中宫嫡子,但却不是出生后就被立为储君的,还是在我出生前不久才被册为太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丰淳闻言,脸色变了一变,深深看了元秀一眼,似乎思索了片刻,才淡淡的道:“母后怀着我时,咱们的四哥信王李佳有回跑到蓬莱殿上寻母后,结果当时母后与咱们外祖母说着话,就叫宫女先带他在偏殿用些小食,不想他趁着没人留意跑了出去……后来在东面的太液池里发现时已经太迟了,因此先帝与母后就此生了罅隙……”
“那后来五哥被立储前后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元秀沉吟着问道,信王李佳这件事情,她并不指望从丰淳这里知道多少,一来此事涉及文华太后与丰淳自身,丰淳未必喜(87book…提供下载)欢多言,二来当时丰淳也没出生,恐怕还不如玄鸿知道的多,只是玄鸿对于当年之事固然知道,却分明不愿多言,元秀心里打着算盘,该怎么从这个姑母口里套话。
却听丰淳淡漠道:“那时候我年纪也不大,却不太记得了。”
元秀听得出他心情极为不好,便如实道:“我上回提到推。背。图时所问的长生子,听说他之所以能够成为外祖的座上宾,是因为他替外祖的长女与幼女解决了两件事,薛尚仪的那件,是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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