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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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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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我不想再听到关于爹爹的任何事,尤其是从他的口中。

第二日,十二皇子来看我。

他拉起我的手,关切地问:“好些了么?”

因为昨日我是称着病的,所以十二皇子才有此问。

我就势回答说:“好多了。”

十二皇子松了一口气,遂又兴致勃勃地向我说起了昨晚的热闹。

“奴兮你昨日不去真是可惜了呢,宴上好多美食都是回纥进奉的贡品,异域风味,平时是吃不到这些的。”

其实因为我昨日称病没去,皇上早已叫人备下了一份让朱公公送了过来。

但我没有把事情捅破,只是淡淡一笑。

“奴兮你还错过了一个大热闹,我晚宴上看见四皇兄新纳的侧妃了,长得可漂亮了。”

我倒不以为然,撇撇嘴说:“只是一个侧妃有什么好稀罕的?”

十二皇子神秘地摇了摇头,“她可不一样。她是回纥人。”

“哦?这么说他们是在与回纥之战时遇见的了?”

“岂止是遇见?那女人是回纥大将的爱女,当初还想刺杀四皇兄呢!”

“那权禹王妃岂不是很伤心?”

“权禹王妃不会。”十二皇子很肯定地说。

“哦?”我略有吃惊,“为什么?”

“权禹王妃很贤惠的。”

我笑,这和贤惠有什么关系。

一日天黑,万和宫的萍儿急急忙忙赶过来,“小姐,九皇子今天早上受了风,晚上就发起高烧来,口里还说着胡话……娘娘都急得哭了……奴婢也是毫无办法,这才来打扰小姐……”

我本来是想就寝了,听了这话,匆匆披上衣服就赶往万和宫。

踏过门槛,就看见玉昭容心疼地坐在九皇子榻边,口里声声呼唤着他。

跪在下面的是今晚在太医院当值的两名太医。

我先来到床边,果然看到九皇子满脸通红,脑袋不适左右微微摇摆着,口中说着含混不清的话,看起来病得十分严重。

我问太医:“九皇子可无大碍?”

两位太医为难地互相看着,言语间很是模糊:“九皇子天生底子不足,此次病又来得气势汹汹,但九皇子吉人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

果然就像十二皇子说过的,这群虚与委蛇的太医们!

“我是问你们有没有开药方子?”我带着怒气道。

“下臣们已经开了散热的汤药……”

“只开散热的药,不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吗?”我虽不懂医道,但也明白这个道理。

“九皇子的身体太过虚弱,下臣们不敢开猛药啊,万一,万一……”

他们这分明是在采取保守的治疗态度,我暗恼。但是看到底下两名太医诚惶诚恐、汗流如注的样子,想到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无奈中也不能再深究。

于是我撇下他们,来到九皇子床前,唤道:“九皇子,你醒醒。九皇子……”

我和玉昭容这样反复地叫了好久,九皇子这才微微地睁开眼睛。

玉昭容惊喜地叫道:“皇儿,你醒了!”

九皇子用一种很让人可怜的眼神看着我,用嘶哑无比的声音和我说话:“奴兮,我好难受……”

说着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下。

第二天善善看见我从藏书阁借了好多本书,摆了满桌子,我拿起一本便开始认真地翻看起来。

善善随意的捡起其中的一本,念出了书名:“千金药方》……”再看我手里捧着的书,“本草纲目》……”

善善心生诧异,问我:“小小姐怎么突然看起这方面的书了?”

我不答,只是如饥似渴地盯着看。

善善顿时明白了什么,从我手中夺过书,警告说:“小小姐不要冒这个险!”

我抬起头,“善,你怎么了?”

善善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小姐,那九皇子连太医都治不好,小小姐凭几本书就能救得了他吗?如果小小姐管了这事,治好了,不过赢得玉昭容一声感谢;但是,若治不好呢?那时所有的过错不都要往小小姐身上推吗?这不是正给姒修容提供了话柄吗……”

我抢回善善手中的书,神色严肃地说:“善善,我会小心的。而且”,我顿了顿,“我不只是为了他的,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虽苦读药书,但是无奈药书多生涩怪癖之语,加上诸多专业词汇,竟使我看了一个多月还是一无所获。

还是镜明提了个主意:“小姐不若去药房走走看看,实地观察一番,想必更有收获。”

我被他猛然提醒,带着几丝探究盯着他问:“你不像善善她们那样反对我习医?”

镜明答道:“奴才不赞成小姐为九皇子而学医,可奴才却认为小姐略懂医术,大有裨益。既可救己……又可害人……”

我不置可否,却对他说:“镜明,你若不是太监,一定能平步青云,权势如天。”

镜明恭敬地答道:“奴才跟着小姐,一样能平步青云。”

我本来是想要独自来药房的,不过善善不放心我,便带上婷仪一起跟了来。

刚接近药房门槛,便有一种清香苦涩的干草药味传来。

司药的太监见了我,慌忙从药台里出来,跪下请安。

我让他起来,拿着药书一种一种对了起来,“你这有灯心草吗?”

太监慌忙应道:“有,小姐不知有什么用?”

“你给我拿些我看看长什么样儿。”

他紧忙回到药柜,对着号拉出一个抽屉,呈了几株给我。

我仔细观察灯心草,又对照药书:“灯心草,又名碧玉草,虎须草。干、寒、无毒……可治于伤口流血、喉痹……”

我用心地记下,再问:“有黄芩吗?”

那太监又把黄芩呈给我,我又对照起来:“黄芩,根苦、平、无毒。可治愈血淋热痛……”

我又叫了几样药草,一样一样地仔细记下。

看了一会儿,善善便给我搬了凳子让我坐下,但我闲它碍事,只顾自己如饥似渴地学习。

这时有位穿着洗得泛白蓝衣的老婆婆走进来,手里拿着褐釉钵罐和药杵子,放到药台上,回道:“王公公,药已经碾好了。”

王公公向她喝道:“你没看见小姐在此吗?还不去给小姐请安?”还忙不迭向她使眼色。

那位婆婆这才发现我在,忙跪到我面前。

我无暇管她,本想挥手叫她起来,可是却眼前一黑,险些倒了下去。

那婆婆离我最近,本能地上前搀扶我。

她说:“老奴看小姐脸色苍白,下眼略有浮肿,想必是夜晚睡眠不实,多有梦魇……”

我缓了缓神,这才抬眼诧异地看她。

婷仪恼了,打下她的手,亲自扶着我坐到椅子上,瞪着她怒道:“好毒的一张嘴!你出言不敬,小心要了你的老命!”

那婆婆这才发现自己一时口快,闯了大祸,“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王公公也紧忙跪下,跟着赔罪:“这老婆子年岁大了,总是不免胡言乱语,小姐开恩,莫要怪罪,回去奴才好好罚她……”说着还踹了她一脚。

善善泡了杯茶递给我,我喝了几口,脸色才又红润起来。

其实那位婆婆说的不错,这几日我确实一直无法安睡,加上又连着做些以前的噩梦,所以今天才会一时眩晕。但我奇怪的是,一位捣药的婆婆怎么会不经诊脉就能判断出我的病证呢……

我不动生色地问那婆婆:“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治愈呢?”

那婆婆一定是不相信我竟会听信了她那番话,愣了一下。

她心有余悸,磕磕巴巴地说:“那是老奴胡说的,小姐不可当真……”

我和颜悦色地冲她笑,“说出的话岂可收回?我既然问你了,你只管说,我不会怪罪你。你若不说,那么该怎么判罪就怎么办吧?”

话都说到如此地步,那婆婆只有认命地叹了口气,起身,拿起刚刚放在柜上的灯心草,“小姐只需用灯心草煎水代茶喝就可。”

晚上善善把一碗微黄的水放在桌子上,“小小姐,药煎好了。”

我看着新煎好的汤药上方飘逸着腾腾的热气。

婷仪上前,郑重说:“小姐,这药不可贸然喝下去。婷仪愿为小姐试药。”

我眼眸深处有着一丝赞许,但语气还是淡淡的,“拿去给镜明喝了。”

婷仪看我,不懂我的用意。

我缓缓地说:“让他喝了,也好告诉他,在我这儿只是耍点小聪明是不够的,还要忠心。”

婷仪向来瞧不上镜明,弄明白了我的用意,有此好机会怎会放过他,于是高高兴兴地领命而去。

第二天婷仪来报,说镜明喝下去后,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她半夜起来观察,他睡得很沉的样子。

我又问了镜明,他说昨晚睡得很是畅快。

我这才放心服药,果然药效很好。

过了十多日,我又去了药房,特意找了那位婆婆。

我不着痕迹地又问了她一些药理,那位婆婆虽然身在宫中多年,但心机并不深,只是被我套了几句,就和盘托出了。

我听她说着,暗中不得不敬佩起她来,她对各种草药之精通,应该不逊于太医院最有权威的太医。

心中如此判断,我便屈膝跪下,郑重其事地说:“请婆婆教我学医。”

她愕然,眼中有惶恐的神色,紧忙拉起我,慌张说着:“老奴只不过是个捣药的奴婢,就是干个体力活罢了,哪懂什么医呀,小姐可别吓老奴了。”

我心知这是她的推脱之言,但什么都不点破,只是跪着。

她愈发得惶恐起来,但就是不肯答应我,后来索性自己也跪着劝我。

过了一会儿,我见她急得快要抹泪的样子,就扶她起来,自己也径直站起来。

她见我不再缠她,暗松了一口气。

出来后婷仪为我打抱不平,说:“这人真不知好歹!”

我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怨她,这事儿太有风险……”

“那怎么办?”

我冲她笑了笑,自信地说:“岂不闻‘三顾茅庐’,‘程门立雪’?”

自此,我对此事绝口不提,不再为难婆婆。但是我去她那勤快了许多,还时不时地帮她捣药分类,又暗地里吩咐王公公对她多加照顾。

刚开始婆婆对我颇多顾忌,止于恭敬,绝不敢多说一句。但时间一长,看我也聪明懂事,便慢慢放松了警惕,和我亲近起来。

我每每帮婆婆捣药,总是有意无意地问她些关于草药的话。

她起先总推说自己也不清楚,但直到有一天,我又帮她分草药,随意抓起一把药籽,放在小手里细细把玩,自言自语说:“真好玩,就像米粒似的。”

婆婆却好似无意接过我的话说:“这是决明子。是从决明草中采下种子炒制而成,有清肝、明目、利水、通便之效。”

我张大眼睛诧异地看着婆婆,可婆婆却好似一幅刚才什么都没说的样子,忙起别的来。

但是我知道,婆婆终于开始接纳我了。

那天瓢泼大雨,而我顶雨而来。

婆婆神色意外地迎我入屋,“小姐怎么下雨还来了?”

我促狭地向她眨了眨眼睛,说:“我帮婆婆捣药呀。”

婆婆一副又是爱怜又是可奈的表情,说道:“今日潮湿无法捣药,否则湿气沾了药草要失效的。”

我露出失望的表情,闷闷的哦了一声。

婆婆见我真的很沮丧的样子,忍不住疑惑地问我:“小姐为什么要学医理呢?像小姐这样的人,如若生病,完全可以找最好的太医来为您诊治。”

我真挚地回答:“那也无非是别人的东西罢了,而我想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当初我已经下了决心,就一定要学到。”

婆婆若有所思地重复着:“把自己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我神色突然黯然起来,“是。奴兮信得过婆婆,就和婆婆说句心里话。自古宫廷里多少人死于毒杀,远的不说,就说已经早夭的大皇子,只是因为吃了块儿枣糕就丧了命,难道其中就没什么蹊跷吗?”

婆婆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打住我:“小姐千万不能说那样的话!”

我却没有住口,定定地看着她,“奴兮只是不想重蹈覆辙。”

婆婆脸上阴晴不定,她看着孩子面孔的我,最终叹了口气,“老奴听从小姐吩咐。”

我起身就要一拜,叫了声师父。

婆婆拦住了我,不安地说:“老奴哪能堪当师父,小姐您这么叫可是折煞老奴了。”

我想了想,叫她师父恐多有不便,便尊称她为药婆婆,她这才欣喜地受了。

后来我把自己心中的疑虑对药婆婆说了出来,为什么婆婆只是一名小小捣药却懂得医理?

她解释说:“其实老奴是张端大人的远房侄女,张端大人见老奴无父无母,便把老奴接过来在他身边当了个药童。本来这医道是传男不传女的,只是我耳濡目染,加上自己也存了个心眼儿,便偷偷地学了下来。后来张端大人不知因何原因惹恼圣上被斩首,他家传的药书便落在我的手里……小姐知道张端大人吗?”

我点了点头,“张端是有名的神医,有‘在世华佗’之称。”

其实关于张端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

他是因为我母亲而获罪的。

当初娘病死前,皇上曾派张端来治,可是无奈娘因常年抑郁成病,即使医术高明如张端者,最终也没有回天之力。

皇上万分悲痛之余,迁怒于张端,将其赐死。

这件事只有极少人知道始末,我即使清楚实情,也不会愚蠢地把它告诉药婆婆。

从此我在药婆婆的教导下一心一意地学起医药来。

我并不知道我自己是否是个聪明的人,但是我知道,如果有我想要办成的事情,我一定是个刻苦的人。

于是每夜挑灯,不知疲倦。

一个月后。

药婆婆拿布条蒙住了我的眼睛。

她拿起一味草药,放在我鼻子旁。

我仔细地嗅了嗅,答道:“是白芷。”

药婆婆又拿起另一种草药。

我犹豫,“是……是小千金。”

药婆婆总共从一百种常见的草药中抽出五种考我,待考完了,她解开布条。

我急切地问道:“都答对了吗?”

药婆婆摇了摇头,苦笑说:“一种也没答对。”

我不免有些泄气。

药婆婆宽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劝慰我道:“这本来就不是一两天能学好的,小姐已经很聪明了。”

另一个月过去了。

“是山甜茶。”

“是桔梗。”

“是薄荷。”

药婆婆欣慰地说:“五个答对了两个。再接再励。”

我和十二皇子正嬉笑打闹,我在前面跑,十二皇子在后面追。

我回过头冲十二皇子咯咯地笑:“十二皇子,快追呀!”

十二皇子突然在后面呼道:“奴兮,小心!”

我还来不及反应,便重重地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我捂着被撞疼的鼻子,抬头仰视来人。

迎上我的是一双深邃而冷然的眸子。

我看他这样子,反而故意露出一种妖娆而轻浮的笑。

那人一愣。

十二皇子跑上前,紧张地审视我是否受伤。

看我安好,才松了一口气,向那人一躬,“四皇兄好。”

从后面又走上了两个人,有人笑道:“十二眼中就只有权禹王吗?我们可也是你的兄长呢。”

我们定眼一看,原来是南赢王和元藏王,刚才说话的正是南赢王。

于是十二皇子又向他们一拜。

我也只得给他们请安。

南赢王哼了一声,权禹王默然不语,还是元藏王最厚道,缓了缓气氛,笑着打量我:“奴兮似乎长高了许多,以前还只是这么点,现在都长过老四的腰部了。”说着还比量了一下。

南赢王不甚满意地对元藏王说:“我们别对小孩子费口舌了罢,父皇还在清凉殿等着我们下围棋呢。”

三人携众侍从而去。

下围棋……我心中暗想,有了主意。

我强拉着身体刚刚转好的九皇子出来。

到了清凉殿,我不进去,却故意声音不大不小地和九皇子说话。

“九皇子,你看那蝴蝶跑到这边来了!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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