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颜紧紧握住手中的瓷杯,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震惊异常。她知道允子羽的身份非同一般,却未想到他竟然是炘国卧病多年地五皇子段羽?
宴席上还有不少大臣,显然一眼便认出了允子羽,不由大吃一惊。这个曾为皇上侍夫,又屡次派人刺杀太傅的人,竟会是炘国的皇子!
“在此又见到皇子殿下,确实让在下惊讶。”瑞琛笑了笑,清润的眼眸看向来人,默然地让侍从将他引至位子上。
允子羽薄唇一勾,“见到太傅气色甚好,也确实让我诧异。”
两人对视片刻,殿内地气氛忽然冷凝起来。汐颜适时开了口,“既然五皇子也到了,那么大家开动吧。”
炘国堂堂一个皇子,隐瞒身份到澜国经商,不用想也清楚为的到底是什么。如今炘国怕是将澜国上下都摸了个清,积累的财富亦不可能只有允家剩余在宅子里面的那些,恐怕早已送回炘国作他用了。思及此,汐颜不禁暗暗咬牙切齿。允家在澜国足足有十年,不知搜刮了多少钱财,也说明段锋在十年前早已盯上了澜国,早早就把爪牙伸到这里来。
如此一来,便可以联想到为何允家把美男子送入宫,又企图用药控制她。只要汐颜被操控了,那么澜国等于是炘国地囊中之物了。允子羽进宫,看怕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得到她而后伺机吞并澜国。
汐颜心想,她是否该庆幸,自己没有被允子羽迷惑,恋上他?
即使她极为不悦,想要立马把允
出宫去,但是允子羽如今是炘国派来结盟的使臣,即愿,也暂时不能动他,甚至要加倍礼待。
“……皇上,我敬您一杯酒!”允子羽缓步走来,举起酒杯,邪魅一笑。
汐颜点点头,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低笑道。“五皇子地体质远不像传言所说地,看来大家都看走眼了。”
眼眸微闪,他笑道。“传言也说皇上常年居于深宫,懵懂软弱,如今看来,却是世人小看您了。”
“朕就姑且把五皇子地话看做是赞赏吧,”唇角扯起一抹冷笑,懵懂软弱,这便是他们想要接近她,掌控她的缘由?
“这当然是对皇上地赞赏了,我可是从来没有对旁人说过这样的话。”允子羽瞄了一眼旁边的瑞琛,笑道。“只是皇上一出春色满园的戏,把我们都骗得好苦。更没想到太傅原来早已对皇上存了那样的心思,这回算是得偿所愿了,只是……”
允子羽又挨近了几分,汐颜皱眉退后一步,还是感觉到颈侧温热的气息。“太傅果真心胸广阔,灭族之仇就这般轻易忘记了……”
汐颜一怔,立马推开了允子羽,反驳道。“五皇子未免管得太多了!”
“是么?”允子羽笑着站直了身,漫不经心地耸耸肩,便回到了座子上。
刚才他刻意压低了声线,旁边的大臣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却见两人动作亲昵,心里正寻思着允子羽与皇上是否有旧情复炽的可能。瑞琛瞧见汐颜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双眼眯了眯,扫了眼下首正自在地吃喝的允子羽,便知他的出现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宴席上的大臣亦上前敬酒,汐颜在允子羽走开后略微有些失神,也没有推托,一杯接着一杯地饮了下去。见状,瑞琛眉头一皱,知道汐颜的酒量其实并不好,大步走近挡了好几杯,最后以皇上身体微恙为由,把汐颜带出了霁月殿。
允子羽看着瑞琛满目担忧,半拉半拖地将汐颜抱进龙撵,一道离开,唇边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旁边一直沉默的段焉瞅了他一眼,调侃道。“这还真不像羽哥哥的作风,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抢过来?”
凤眸一挑,瞪着她。“皇兄我风流倜傥,身边美女无数,犯得着去拐一个不情不愿的女人回去么。”
段焉眯起眼,轻轻笑了起来。“这世上原来还有女子能抵挡住羽哥哥的魅力呢。”
允子羽索性无视她的取笑,一杯接着一杯牛饮起来。半晌,唇边却缓缓扬起一丝笑意。
汐颜甚少在人前失态,可见刚才的话,她显然是听进去了。即使自己无法得到手,也绝不会让那两人过得舒心。汐颜看起来坚强,内心却固执柔软,有时甚至会钻牛角尖,不容易劝服。看怕这回,瑞琛不会好过了……
霁月殿内少了皇上在场,大臣们渐渐地不再拘谨,开怀畅饮起来。杯交错,大声交谈,殿内热闹非凡。有几人的余光时不时飘向允子羽这一桌,先前皇上下了旨,允家突然获罪,财产被充公,甚至在澜国销声匿迹。
他们之中与允家以前有些来往,如今看见失踪的允子羽,想要上前却又不敢,只能远远地看着。允子羽感觉到他们的视线,装作不知,安分地低头饮酒吃菜,对大臣的目光视若无睹。偶尔抬起眸,也只不过瞧瞧下面的歌舞表演,看着那些美艳的女子优雅动人的舞姿,心生无趣。
“焉儿,我回去了。”允子羽踉跄着站起身,身后的侍从立刻上前扶住他。礼部尚书沈榕勋见状,便派人送允子羽回驿馆了。
他似是有些醉了,步伐零乱,走出大殿时还不小心撞倒了站在殿前的两三位准备离开的大臣。
清平暗暗打了个手势,隐藏在暗处的近卫立马闪出两人,跟着允子羽一行人离开了。
卷三 不如怜取眼前人
第一百四十章 惑言
颜醉了,却带着几分清醒,看见瑞琛靠近,伸手就要在全身发软,没有多少力气,最终瑞琛与安福两人合力把她送回了华音殿。瑞琛看着榻上睡得极为不安稳的汐颜,秀眉紧皱,蜷缩成一团,显出一丝柔弱的神态。
不知允子羽究竟和她说了什么,但是瑞琛看见汐颜如此,不用想也知道,定然不会是好事。汐颜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好,宴席上时时注意,向来未曾醉过。现在却是醉得一塌糊涂,甚至三番四次不让瑞琛近身。瑞琛直觉到,允子羽说的是与他有关。
那么他身上有何事,会让汐颜这般失态?
瑞琛轻轻叹了口气,安福已经麻利地帮汐颜脱了外衫,用热水擦了脸,盖上了厚实的被子。外臣不能在皇上的寝殿久留,温润的眼眸深深看了汐颜一眼,瑞琛便告辞离去了。
行至宫门前,看见簇拥而来的允子羽,瑞琛顿住了脚步,想要退开一边,让他先行。
“真巧啊,太傅……”允子羽抬头瞄了他一眼,淡淡笑道。“皇上早早便退席了,今晚真是不够尽兴,太傅也这样认为吧?”
瑞琛淡然地睨了他一下,漠然道。“五皇子醉了,你们还不快送他回驿馆歇息!”
身旁的侍从闻言,急忙扶着允子羽往马车那边走去。允子羽整个人压在那侍从身上,弄得两人走得东倒西歪,许久无法到达车前。
瑞琛朝旁边的守卫递了个眼神。立即有两名士兵上前扶起允子羽,手臂穿过臂下,几乎架着上了马车。侍从被挤到一旁,看着侍卫那般粗鲁地对待他家主子,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允子羽倒是不以为然,躺在马车上朝瑞琛嚷道。“太傅,炘国与澜国地结盟之事还没有开始谈呢,想必我们两人以后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当然。也包括皇上了……”
听罢,瑞琛皱皱眉头,打算忽略他径直往外走去。谁知允子羽趴在车窗上,懒洋洋地问道。“……太傅难道不想知道刚刚我说了什么吗?”
瑞琛脚步一滞。回过头冷冷地望向他。檀黑的眼眸坦然对上他,低笑道。“以她的性子,恐怕不会告诉太傅的,难道太傅就不好奇么?”
“在下又怎可能一点都不好奇。”瑞琛冷哼道,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转眼即逝。转而瞥了允子羽一眼,嗤笑道。“她愿意说。在下便会听;既然她不愿,在下亦不会强人所难,不像某些人那样。会用卑鄙的手段逼迫她说出来……”
允子羽凤目一冷。瞬间敛了笑意。卑鄙的手段?这根本是说他用术法诱导汐颜。在拐弯抹角地在骂他!
“太傅好肚量,可惜在旁人看来。却像是别有用心。在下可没有忘记离宫之前,太傅做得好事……你说,她会不会也那般认为?”
那日他原本是要对瑞琛下毒,不想尚未出手,就被瑞琛揪出允子羽买通的宫人来指证他,甚至利用此事扳倒了允家。好一出苦肉计,把汐颜地心也算计了进去,要不然现在两人的态度又怎会忽然明朗起来?
刻意把殿内的宫人都支开,又把侍卫都遣去保护皇上。如此一来,瑞琛身边空无一人,这才会让那下毒的宫人以为得了个好机会,提早动手。可惜,这一切都在瑞琛地意料之中。不然,又怎会刚刚动手便让人发现了?
凤眸微眯,瑞琛果然好手段!
瑞琛浅浅地笑开了,一双温润的眼眸在夜色中闪闪发亮。“这便是在下与五皇子不同的地方,在下相信她,亦了解她。若果她真的因此对在下怀疑、疏远甚至失望,那么,她便是在下一直等地那个人。再者,在下只是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契机,若果她无意于在下,一个巴掌也是拍不响的。而五皇子谋得是什么,就不必在下点明了……”
“……太傅对自己未免太有信心了,”允子羽凤目一抬,冷笑道。
的她与现在的她怎能同日而语?以前她在旁人地羽翼今却是站在顶端,位置不同,心境便不同,城府亦然……”
漠然地打断他的话,瑞琛眸底闪过一丝异色。“五皇子如今这一番话,是在挑拨离间么?若果如此,那么就不必多费唇舌了。在下不是懵懂的少年,亦并非所谓地情圣。只知道,在下认定了她……一经数年,谁又能一直不变?如果在下喜欢地已经不在了,有必要坚持至今么?”
不经意地笑了笑,瑞琛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叹道。“今晚地五皇子……似乎不像是在下所认识的那个人啊……”
说罢,他转身往另一面地马车走去,林伯早已等候多时。两人上了车,便疾驰而去。凤眸一寒,允子羽冷声吩咐回去驿馆,一面靠在车内的软垫上。
今夜的他的确不像往常,就因为看见汐颜与瑞琛亲昵的站在一起,不经意间地对视、微笑,默契十足,亲密无间,仿佛没有什么人可以插入他们之中。他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不喜欢。
当初遇见汐颜,确实是偶然。后来得知了她的身份,便开始筹划着伺机接近她。只要得到汐颜,便是得到了澜国。可惜到后来,父皇与那些兄长们三番四次地想要刺杀汐颜,在澜国无主的情况下前来攻打,却被允子羽阻止了。此番惹恼了父皇,因而这回才会把他与焉儿作为棋子,牺牲他们来转移澜国的注意力,以便他们行事。
允子羽知道,这里面多多少少是他那帮兄弟怂恿的。父皇谋划了多年,亦不愿功亏一篑,只能将他推出来,放在刀尖上。允子羽微微笑了开来,他的父皇确实是个不错的君王,有耐性,有野心,有魄力,可惜现在老了,却总担心皇位不保,日夜防范着他们这些子女。
大姐虽然是炘国的祭师,万民敬仰,却没有任何实权,只能终日呆在祈福殿内。二哥段沐掌握国库与税赋,可惜印章却在父皇的手上,根本不能任意调动一笔银两。三哥段盛掌管刑狱,却不能插足大理寺,说到底也不过是看守大牢的,连想要救获罪之人,都毫无可能。七弟掌管文职官员的任免,可惜三品以上的官员根本轮不到他来管,手下那些小小的芝麻官又有何用?
可见,虽然他的兄弟处在高位,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一切还是牢牢掌握在父皇手中,显然父皇在防范他的每一个子女。当年母妃一死,自己在炘国宫中的地位立刻从天上掉到地上,倍受欺凌。
允子羽斜斜靠着垫子,阖上了眼。想起那时,寒冬中寝殿内却没有一个火盆,桌上从来只有冷掉的凉水。吃的是残羹冷炙,没有一件暖和的冬衣。若然不是大姐时时带些衣服和食物来,说不定自己就要这样死去。想到堂堂炘国的皇子,最后竟然是饥寒交迫而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自嘲一笑,他不禁有些羡慕自己早就夭折的九弟,没有在宫中继续受罪。允子羽恨父皇,却更恨母妃。若果不是她背叛了父皇,父皇又怎会迁怒于他和大姐?
只因为大姐对父皇还有利用价值,日子虽然清冷,却起码有热饭与暖被。可是他,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因而,当听闻父皇要派人到澜国时,允子羽在他的寝宫外跪了两日两夜,勉强得到了允许,最终离开了炘国。
纵使当时染上了风寒,高烧不退,允子羽依旧坚持着上路,急切地离开了皇宫,那个让他生不如死的牢笼。可是却要留下大姐一个人在宫中继续受苦,允子羽仍旧记得送别时,从不在人前示弱的大姐,哭得肝肠寸断。
那一年他暗暗下了决心,待自己回去的时候,定然要颠覆一切!
卷三 不如怜取眼前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冰释
福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余光却偷偷瞥向在案前批阅颜。翻看折子的手偶尔会停下,神色带着几分心不在焉。自从那晚醉酒醒来后,汐颜便时时如此。这几日,皇上再也没有传信给太傅,安福暗忖,皇上的失神与太傅定然有关系,难道两人吵架了?只是不知那日宴席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安福,宣杨鼎进殿。”放下手边的奏折,汐颜沉吟片刻,吩咐道。
“奴才遵旨,”安福躬身应道,不久便把刑部尚书杨鼎请了过来。
“微臣叩见皇上,”杨鼎躬身行礼,心里对汐颜突然的召见有些疑惑。
“杨卿,朕想要天和三十年刑部所有的宗卷,待会便让人送过来。”墨眸扫向他,淡淡说道。
杨鼎一怔,皱起眉头。“皇上何曾记得天和三十一年时,刑部忽然起火之事?”
汐颜略略点头,“听闻冬日侍从离开时没有把火盆里的火星熄灭,燃起了书桌,但是救火及时,损失较小。”
“是的,皇上。当年巡更的禁军发现了,立马将不大的火势扑灭了,只是……”杨鼎面色有些为难,迟疑道。“只是天和三十年的卷轴,全部都烧毁了。”
“什么!”汐颜诧异地站起身,墨眸微微眯起。“独独只有那一年的宗卷烧掉了?”
“回皇上,正是。微臣当年也甚为不解,以为是有人刻意潜入刑部。将这一年的宗卷烧毁。但是仔细调查后,却未有发现。”杨鼎低着头,恭敬地答道。
“为何此事朕从来没有听说过?”汐颜睨了他一眼,不解道。
“先帝让微臣把这事隐瞒了下来,如今除了微臣与当时调查地一名官员,未有人知晓。微臣对此也只知道个大概,但是先皇既然无意追查下去,此事便不了了之了。”杨鼎想到那时先皇特意召见了他,暗示这事不能被旁人知道。为了保命,他当然不敢传出去了。
“那名官员姓甚名谁?如今任职在何处?”汐颜想了想,如果找出这人,或许能了解到当年的事情。
“回皇上。此人因为贿赂之罪,早已被罢官,听说年初病逝了。”杨鼎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急忙应道。
“那么当年书写这批宗卷的人呢?还有审理、彻查这年里所有案子的官员和侍卫。甚至是下诏书的宫人……”
汐颜一一数着,杨鼎头上的冷汗愈发流得厉害。“皇上,微臣不知。”
“不知?”汐颜皱起眉,冷声道。“整整一年办案的人如此之多。杨卿竟然说不知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朕不得不质疑,杨卿这刑部尚书是怎么当的!”
杨鼎立刻跪在地上,颤声道。“皇上息怒。微臣……确实不知。书写宗卷地人。为了避免内里的机密泄露出去。因而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换下一批。至于查案的侍卫与官员,新皇登基后。人员有大批地调动。何况宗卷一失,经手的人员众多,根本无从查起……”
“好了,你退下吧。”汐颜深知多问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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