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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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事-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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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以为他们会面带尴尬地进来道歉,苏静姗大概还会羞愧得不敢抬头,但她们全猜错了。刘士衡夫妻何许人也,不但脸不红心不跳, 而且还把腰杆挺得笔直。苏静姗更是出声道:“来时顺路,就下车去咱们家的帽铺看了一眼,没想到耽误了时辰,害得大家久等,实在是过意 不去。”

刘士衡随声附和:“那店里的生意还真是有问题,姗姐待会儿给老太太好好说说。”

苏静姗脆生应着。从席夫人脸上的表情来看,她对他们表现十分满意。而其他人也都纷纷收起了各自迥异的情绪,换出亲切的笑容来,招 呼他二人坐下。

刘士衡见屋里坐的都是女人,便只陪着略坐了坐,就出去找王秀才去了。

席夫人惦记着帽铺的事,有些心不在焉,但苏静姗才来,又不好遣散众人,于是只得同二房的几个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刘士雁趁众人都没搭理她们,低声向乐氏抱怨:“他们都开府另过了,怎么还回来吃饭?这下他们可里外都如意了!”

她之所以这样抱怨,有个缘故。昨日刘士衡和苏静姗才刚去了新宅,她就拉着乐氏撒娇,说也要和七哥七嫂一样出去住;乐氏当时跟她说 :“别看他们表面上好像占了好处,其实是吃亏的。去了新宅,'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一应吃喝用度,就花的是自己的钱了,公中的好处,从此一点儿都得不到了。 他们这会儿才去,自是兴奋得很,等到这阵新鲜劲儿过了,只怕要哭着喊着要回来住呢。”

刘士雁就是听了她的这番话,才打消了出去住的念头,而且还从心底里暗暗地笑话着刘士衡和苏静姗。可这才过了一个晚上,他们就又回 来吃饭了,这叫人怎能不生气!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既能在外独自住着不受拘束,又能占到公中的好处?

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刘士雁越想越恼火,站起身就要嚷嚷,乐氏手疾眼快,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回凳子上,急速地道:“昨 天娘是怎么跟你说的?不是叫你不要再生事的么?若是你又胡闹,害得娘丢了管家的差事,那可怎生是好?咱们房里大大小小数十口人,全指 着娘这份差事呢,就靠你爹那店子俸禄,养得活谁?”

乐氏因生怕刘士雁闹事,害得她丢了差事,因此语气在不知不觉间就重了些,带上了训斥人的意味。虽说刘士雁的行径本就该训斥训斥, 但她一惯被乐氏好言好语地哄着,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便眼泪汪汪地把手一甩,哭着跑出去了。

满屋子的人都诧异地朝这边望来。乐氏紧张起来,赶紧编织扯谎的内容,称刘士雁想要一条新裙子,她不给做,所以生气跑出去了。刘士 雁自从见过苏静姗的衣橱,就对各种裙子表现出极度的热情,这是阖府都知道的事,不过因为一条裙子就和母亲哭闹,可真够小家子气的,众 人的脸上都露出鄙夷的表情来。席夫人更是道:“可怜见的,不就是一条裙子么,她要做,就让她做去,若是府里针线上的人做不好,就拿到 外头请专门的裁缝做。”

乐氏见状,深深自责,埋怨自己没寻个更好的理由出来。这样一闹,她就忘了叫自己跟前得力的大丫鬟追着刘士雁出去看看,直等到刘士 雁身边的丫鬟偷偷来报,称到处都找不到刘士雁,她这才着起急来,偏又不好说出口,只得寻了个有媳妇子来回话的借口,领着自己房里的大 小丫鬟退了下去,悄悄地布置人手,分头找刘士雁去了。

席夫人这边不知刘士雁不见了,只庆幸乐氏告退开了好头,趁机让甄氏和贾氏也都散了,只留了苏静姗说话。苏静姗知道席夫人是想知道 帽铺的事,便不等她问,就一五一十地说开了。席夫人听着听着,渐渐皱起了眉头,道:“咱们再京城里,共有八家铺子,可每年的收益,还 赶不上苏州一家店铺的。而且这其中,还有两家接连两年都在亏损。我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这样有干劲儿了,我总想着再看看,再看看,兴 许再过两年就好了。现在既然你到了京城,又管着铺子,就大刀阔斧地去干罢,该关门的关门,该整顿的整顿,不管怎么做,我都给你撑腰。 ”

苏静姗站起身来,冲席夫人福了一福,笑道:“老太太,那我可就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席夫人哈哈大笑,道:“那可得好好干,别给我丢脸。”

“得令!”苏静姗笑着应了,重新坐下,又告诉席夫人,她准备先拿帽铺做试验,好好改造一番;并准备从明日起,就开始去逛京城大大 小小的店铺,希望能从中找到新的商机。

席夫人很高兴她有这样的劲头和决心,但又劝她不用这样的急,要想生意兴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还是好好歇息两天再出门。

苏静姗谢过席夫人关爱,同她商讨了一会儿具体的事项,便使人到外院找来刘士衡,同他一起向席夫人告辞,回香椿胡同去了。

当晚,两人上了床,又是好一番折腾,而且完事之后还不想睡,头挨着头地讨论细节,以期下次有进一步的提高。半夜时,夫妻俩正说得 起劲,忽闻外头有杨柳和墨兰的声音,遂出声问道:“可有事?”

杨柳一见惊动了刘士衡夫妻,马上责备墨兰:“叫你小声些,偏不听,看,吵醒七少爷和七奶奶了罢?”

苏静姗忙道:“不碍事,有甚么事就说罢。”

杨柳隔着门道:“也没甚么事,就是安福胡同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十五姑娘到现在还没回府,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刘士雁到现在还没回家?她做甚么去了?苏静姗心里虽说觉着奇怪,但面儿上才不愿意露出来,翻了个身,自睡去了。

刘士衡其实也不愿意搭理,但到底是亲亲的堂妹,不知道还罢,既然已经知道了,若不出声问一句,就太不像话了,于是只得朝门外问道 :“十五姑娘是去了哪里?谁跟着呢?”

门外,杨柳便推墨兰,墨兰赶紧回话:“七少爷,来报信的狄三说,十五姑娘是偷偷一个人溜出门的,甚么人也没带,而且身上也不晓得 有没有带银子。”

“一个人溜出去的?”刘士衡大为震惊,“难道她身边没有丫鬟婆子跟着的么?奶娘呢,怎么不看着她?大太太又是在作甚么?”

墨兰道:“听说十五姑娘是因为一条裙子和大太太呕了气,这才偷偷一个人溜出了府。安福胡同的大门看得不够牢,所以尽管她没有拿出 门的对牌,还是顺利出了门,老太太这会儿正生气呢,说要把看门的小厮全都乱棒打死。”

刘士衡听得是又惊又怒,当即翻身而起,去抓挂在床头的衣裳。

苏静姗见他是真急了,便坐起身来,把今天下午在席夫人那里发生的事讲给了他听,道:“确是哭着跑出去的,大太太说是因为要一条裙 子没要到,所以就生气了,可谁知道是真是假。”

第一百五十章 失职

“甭管是因为甚么才跑出去的,当务之急是得先把人找着。”刘士衡急急忙忙地把衣裳套上身,一面系腰带,一面去蹬鞋子。苏静姗从床 上爬起来,去帮他穿鞋,刘士衡连忙把她拦腰抱了起来,丢回床上,拿被子捂好,道:“别跟着添乱,冻病了怎办。”

地下烧着火道呢,哪里会冷,苏静姗不以为然。

刘士衡弯腰自己穿好了鞋,叹道:“我也晓得士雁讨人嫌,可她毕竟是我的妹妹,我不希望看到她出事。”

“所以就算已是半夜,天气又冷,你还是得出去找她。”苏静姗把他没说完的话补充完,然后道:“去罢,去罢,赶紧带人找找去。虽说 我也挺讨厌她的,但一个女孩子家大晚上的还在外面,的确太危险,还是快些把她找回来的好。”

此时刘士衡已穿好了衣裳,回身朝她脸上亲了一口,嘱咐她赶紧睡觉,不用管他,然后一面朝外走,一面吩咐丫鬟们去马厩传话,把他从 苏州带来的追风牵出来。

墨兰见刘士衡大半夜的要出门,连忙告诉他:“七少爷,安福胡同那边,五少爷已是带着人出去找了。”

刘士衡一听,明白了,此时这个时辰,宵禁尚未结束,但既然刘士诚已经带着人出去了,那么官府那边,就应该打过招呼了,那么他若是 遇见巡夜的人,便不用多说甚么,报上名号便是。

这丫鬟不错,还算机灵。刘士衡赞赏地冲墨兰点一点头,提起袍子,出去了。

苏静姗到底不放心,在被窝里偎了一会儿,还是披衣爬起来,走到廊下,直到看着刘士衡的身影消失在随墙小门后方才回屋。

杨柳和墨兰生怕她冻病,一个拿披风,一个拿暖炉,忙得不亦乐乎,苏静姗见自己害得她们担心,过意不去,便拿了点心出来,分给她们 当宵夜。杨柳和墨兰谢过恩,下去了,苏静姗躺回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一会儿担心刘士衡与歹徒搏斗伤着了;一会儿担心刘士雁坏了名 声,累及刘家其他的女孩儿。她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爬起来穿好衣裳,又唤墨兰进来梳头,吩咐杨柳叫门上备车,然后披上披风 ,戴上帽子,登车朝安福胡同而去,并告诉车夫,若是有巡夜的人盘问,就说他们是安福胡同刘府的人。

安福胡同那边果然是已经向官府打过招呼了的,路上巡夜的人一听车夫报上的名号,没过多盘问就放她们走了。因是夜里出行,所以只备 了一辆车,杨柳和墨兰就陪着苏静姗坐在同一辆车上。杨柳挑着车帘,朝外看了看,奇怪问道:“既是已上报了官府,为何见不着衙役们出来 帮着找十五姑娘?”

苏静姗道:“一个大姑娘家,大半夜的失踪了,这要传出去,名节可就全完了。所以别说让衙役们帮着找,恐怕还给了他们封口费呢。”

杨柳一听,满脸担忧:“我是个粗人,竟只想到十五姑娘的安危,没想到她的名节,若真是这样,那她以后怎么办,她还没嫁人哩。”

墨兰道:“岂止十五姑娘,只怕十四姑娘都要受牵连了。这种事只要一传出去,别个就会怀疑我们家姑娘们的教养,那姑娘们……”她本 想说,那姑娘们哪还嫁得出去,但却怕苏静姗骂她乌鸦嘴,所以生生忍住了。

马车进了安福胡同,停到了京城刘府大门口,没有了刘士衡,苏静姗老老实实地踩着凳子下车,朝里面走。

杨柳跟在她旁边,几次想帮苏静姗拢一拢快要散开的披风,正一正已歪掉的帽子,但都被苏静姗拒绝了。眼见得已踏进了厅门,她还是一 副衣冠不整的模样,杨柳又是着急,又是奇怪,正焦急间,却见苏静姗已带着哭腔,扑向了坐在正中的席夫人:“老太太,十五姑娘怎么了? 我一听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还好巡夜的人没有为难我。”

席夫人哪里看不出她是作戏,但此时厅上满满地都是人,大房的几个全都在,正是需要二房的人作戏,表达关爱之情的时候,因此她很满 意苏静姗的表情,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眼中泪光闪闪:“好孩子,我晓得你挂念着你十五妹,可也不用大半夜地赶过来,京城不比苏州,天气 冷得很,万一冻坏了可怎生是好。”

苏静姗拿帕子拭了拭眼角,道:“我也知道冷,可一听说十五妹不见了,哪里还睡得着。”

此时乐氏才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攥着刘士贞的手哭道:“天寒地冻的,也不晓得你十五妹在外有没有冻着……”

刘士贞深知刘士雁这一出事,她的亲事就要受到牵连,因此心乱如麻;偏乐氏紧紧攥着她的手,把指甲掐进了她的肉里去,钻心地疼,她 一想到今后的生活了然无望,不禁悲从中来,道:“咱们在苏州时,门禁何等之严,怎么一到京城,没有对牌也能出府了呢?这是管家之人的 疏忽呀!”

看门的那些小厮,早就挨了打,丢到跨院任其自生自灭了,但当家人的失职之责,倒还没来得及追究。此时听刘士贞这样一说,乐氏就坐 不住了,当即站起身来,冲着席夫人跪下了,要求她重罚京城刘府管家的人。

为何强调是京城刘府?很简单,盖因在她们进京之前,这里的家务都是钱姨娘代管的。

钱姨娘算是席夫人的人,她失职,席夫人脸上无光,因而乐氏悲痛之余,还有些小小喜悦,心道,刘士贞这丫头总算机灵了一回,危急关 头也没忘打击打击二房的人。

席夫人倒没有偏袒谁,当即便把钱姨娘唤了来,要追究她的失职之过。然而钱姨娘却一脸的无辜,道:“今日一早我就把府中的一应事务 都交给了大太太,大太太若是觉着看门的小厮不好,大可换了便是,奴婢不敢有半点怨言的。”

乐氏的确是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派人把钱姨娘叫到她屋里,把管家权要了过来的,她当时想着,反正这是席夫人当着众人的面答应她了的 ,所以能早一天接过来就早一天接过来罢,不然让个妾管着她们算甚么事。但钱姨娘这会儿这样说,她就认为是推卸责任了,因为府中的事务 ,她才刚接过来而已,就算要换人,哪有这样的快,而那些看门的小厮,都是钱姨娘之前挑的,所以论起责任来,还是在钱姨娘。

众人听了她的辩解,都认为很有道理,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席夫人,想听听她如何决断。席夫人很是为难,正犹豫着,钱姨娘却幽幽地叹了 一口气,道:“不是奴婢夸口,奴婢代管这府中的事务好几年了,还从来没出过岔子。”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说,她管家的这几年里,门上的小厮从来失过职,怎么乐氏一上任,他们就出了错?这说明是乐氏管理不严而导 致的,同她没有关系。

席夫人一听这话,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再也不为难了。

苏静姗则是在心里大赞钱姨娘,真是个伶俐人儿,怨不得席夫人抬举她代管这京城刘府好几年。

贾氏毫不掩饰地翘起了嘴角,在苏静姗耳边悄声道:“这就叫作害人不成,反被倒打一耙。钱姨娘真是个角色,不过十四姑娘刚才那番话 ,是有意还是无意?该不是故意那样说,好引得大太太没脸罢?”

贾氏的话挺有道理,没准儿刘士贞还就是故意的呢,苏静姗看了刘士贞一眼,只见她默默地垂着头,眼中泛泪,看不出甚么异常来,不仅 就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她就算小小地报复了乐氏一下又能怎样,刘士雁这样一闹,她注定要亲事艰难了。

不过,她是猜对了一半,刘士贞亲事艰难是显而易见的事,但她这报复,却不是小小的,因为席夫人逮着了机会,就没想放过——

“大太太,虽说十五姑娘是你亲生的闺女,但她更是咱们刘府的小姐,她此番偷溜出府,安危不明,名声受损,你有两重罪过,一是管家 不力,导致小厮放了她出去;二是对女儿管教无方,致使她不顾身份,私自出府,深夜不归。你可认罪?”

乐氏听得席夫人说的是“认罪”,而非“认错”,心头就颤了一颤,嗓子也有些发干,赶忙替自己辩解道:“老太太,看门的小厮都是钱 姨娘挑的人,我才接管一天的时间,根本来不及换人。而士雁更是小孩子脾气,所以才想出门去耍,都是因为看门的小厮玩忽职守,才使她出 了门……”

“事到如今,你还狡辩!”席夫人严厉地大喝一声。乐氏却不甚畏惧,还想继续为自己申辩。席夫人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也 不同你多说,你还是等着大老爷来罚你罢,或者太爷会亲自发话也不定。”

席夫人已经给大老爷去信了?大老爷向来心疼刘士雁这个女儿,而她又没有儿子,该不会因为此事,把她给休了罢?乐氏这才真的害怕了 ,惊慌失措地抬起头,道:“老太太,此事还是能瞒就瞒的好,就不用给福建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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