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出完美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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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出完美人生-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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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活一次的余然并不想刻意去打乱别人要走的路。该聚的聚,该散的散,没有谁能够永远陪着谁。聚在一起时,开心点,珍惜点。散了,在心里默默道声珍重。

    “那你们可幸福了!年轻的老师好说话,懂得体谅学生。哪像我们,两个老师都年纪大,特别能教训人。布置的作业又特别多。阿华,你作业做了没?”齐敏慧皱皱眉头,抱怨了几句,回过头问余华。

    “还没呢。打算一会吃好馄饨,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做。”余华摇摇头,眼珠子一转,出主意道:“要不你回去把作业本带来,我们一起做吧。然然,你也陪我们一起。你今天还没练字吧?一会就在我家院子里的水泥地上练好了。”

    为了省钱,余然小时候练字,从不在宣纸上写。而是拿着毛笔,蘸了水,在水泥地上一笔一划的练习。对于这些,余然倒没觉着苦。因为她小时常听她妈妈说,她大舅舅小时候练字比她还惨,拿着竹枝在沙地上一笔一划学的。并且每天都要完成她外婆布置的任务。不完成,她外婆就一顿竹笋炒肉丝。

    想想大舅舅,再想想自己,余然感觉自己满幸福的。起码奶奶没有强迫她练字。

    “好呀!震慧哥哥和三哥也一起做吧。”余然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她小时候性子野,与文静温柔的两个姐姐玩不来,喜欢追着两个哥哥跑。竹林里打战,打弹珠,钓田鸡,钓鱼,钓黄鳝,钓龙虾什么都玩。

    “震慧作业早做好了。他下午要去河里钓鱼。”齐敏慧一语打破余然的幻想。

    “我家小军还没做。喊上他,省得他晚上赶工。”余华探出半个身子,看看锅盖已经开始冒水蒸气了,於是放下手中的火钳,站起来,越过侧过半身子让道的齐敏慧,站在通向中堂屋的门口,大声喊道:“妈,水开了。要下馄饨了吗?”

    “时间还早,你大伯和二姑姑二姑父他们还没来。你们要是饿了,就先下点吃了吧。”二伯母边月娟放下馄饨皮子,端起一个水缸般大小的竹匾,穿过前院,进入厨房间。她一进门,没瞧见儿子余军,不禁开口问:“阿华,你弟弟呢?”抬头看见端端正正坐在过道通风处的余然,连忙笑着喊了一声:“然然来了。”

    “阿华,先下点给然然和敏慧吃。”她吩咐道。

    “二伯母(二舅妈)。”余然和齐敏慧同时站起来喊人。

    余华伸手接过她妈手里的小竹匾,瞥过里面整整齐齐一圈圈排队的元宝形状馄饨,心不在焉地答道:“哦,我这就下。弟弟大概去楼上看电视了。我一会下好了,就上去喊他下来吃。”

    “别忘了泡点鲜汤。”二伯母提醒了下,离开厨房间,回中堂屋和余奶奶一块包馄饨。

    “阿华,不要下太多。我们吃不了多少的。”齐敏慧见余华开了锅盖,准备把小竹匾里的馄饨都丢下去,急忙站起来阻止。

    余华听了,停下手,转头问余然:“然然,敏慧,你们俩要吃几个?我大概吃十二个左右。今天有两种馅,青菜肉馅和韭菜肉馅。”

    “我不吃韭菜的。给我下八个就可以了。”余然想想回道。她嫌韭菜大蒜吃了嘴里有味,打小就不爱吃。

    齐敏慧附议:“我也不吃韭菜的,味太重。给我下十个。”

    “我十二,然然八个,敏慧十个,弟弟十二……敏慧,你家震慧的要不要帮他下了?”余华算了算,猛然想起还有个没到的表弟齐震慧。

    “不用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来?让他和舅舅他们一起吃吧。我们四个先吃,吃好了还要做作业呢。”齐敏慧摇头婉拒。

    “那好吧。我先泡鲜汤,然后下馄饨。敏慧,你帮忙烧火。”余华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余然见厨房间没她事,和两个姐姐说了声,离开厨房转去中堂屋看余奶奶和二伯母包馄饨。

6 清明

 早春的午后,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特别容易犯春困。

    “过清明的日子选好没?”余然二姑父齐荣法点燃一根香烟,抽了一口,问道。

    大伯余尤康摇头:“还没呢?荣法,你在黄历上帮我们家翻个宜祭祖的好日子。最好是星期天,不然欢娣、菊芬他们回家不方便。”他在村委做事,为人比较内敛,从不肯轻易得罪人。两个儿子,大儿子余纳的性子比较像他,做事求稳妥。而二儿子余川的胆子比较大,手段也大,喜欢冒风险,干大事。

    一听到坐在阳台底下晒太阳喝茶,聊家常的大人们提到过清明的事,余然耳朵立刻竖起,歪过头,斜睨一眼抬起头围观的齐敏慧和余华,悄悄拖着屁股底下的小矮凳,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凑过去听热闹。

    “今年你们家,明年该轮我们家了。”二伯余永康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余然抬起头,笑嘻嘻地插嘴:“那后年该轮我们家了。”

    余然爷爷余金法去年秋天菊花黄的时候,因突发性脑溢血过世了。余奶奶待在房间红了半天的眼,说了声,他倒是知趣!知道久病床前无孝子,所以一发病,就干干脆脆地甩袖子走了。不活着惹人小辈嫌。

    老人死了,过清明就成了问题。既然有三个儿子,就不能总让一家过。於是余奶奶找齐三个儿子和三女儿,一商量。决定过年三兄弟都不要留客了,改为轮流过清明上坟。一年轮一次。倘若轮到余然家,余然爸爸再忙,也会请假回家去坟山叩头。

    清明上坟祭祖,往年余然家是不过的。破四旧那会,什么习俗都给破掉了。坟地也给平了,家里值钱的东西也给收走了,连余太奶奶留下的红木架子床也差点被砍成柴火,丢进灶膛里当柴火烧饭。那年代,只要稍微与封建迷信沾上点关系的,都被视作异端。

    余然爸爸比较幸运,那年部队招兵的时候,正好赶上动乱结束了。不然以他的家庭成分,是不可能去当兵入伍的。余奶奶每次和余然提起这事,都是用一副极其感慨的语气。

    那些年,她过得极苦,极累。一个女人不但要去队里赚工分,还得在家拖六个孩子,照顾瘫痪在床的婆婆余太奶奶。那个年代,女人干男人一样的活,却只能算半个工分,抵半个壮劳力。余奶奶得多干,不然光靠余爷爷一个人的工分,养不活家里的孩子。大饥荒的时候,村子里好几个孩子因为没饭吃,饿死了。

    阳光晒在灰白的水泥地上,余然握紧手中的毛笔,怔怔地凝视她用水练的字,看着它们在阳光下一个个淡去,就同脑海深处的回忆,渐渐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中。

    “然然,你爸妈过清明回家吗?”大伯余尤康突然转头,问低垂着头,发呆的余然。

    余然怔了下,嘴角漾开笑意,回答:“不回来。爸爸没假,妈妈店里忙,还要照顾弟弟。”余新比余然小一岁多,今年刚上一年级。作为成年人的余然当然不可能去妒忌一个几岁的孩子。尤其那孩子刚刚失去父母,进入新家。

    二姑父齐荣法弹掉香烟灰,笑眯眯地问道:“然然有弟弟了,开心不?”他没有恶意,只想逗孩子开心。

    “奶奶说,我当姐姐了,以后要做好榜样!”余然呵呵一笑,偏过头,故作天真地扬扬手中的毛笔。

    “然然,跟你奶奶好好学绣艺。这年头,有好手艺的人,将来怎么都不愁!等你学会了,就等于是抱着一个聚宝盆在过日子。到时候,你就算再多几个弟弟都不愁。”二伯余永康家就在余然家隔壁,两家孩子的年纪差得又不太多,关系比起住在后面的余然大伯家更要亲密几分。

    大伯余尤康面色严肃地吩咐:“然然,过清明的时候,你帮你爸妈和弟弟多磕几个头。也让你爷爷知道,小儿子家有孙子了。”

    老辈里的人总认为儿子才能传宗接代。只是后来政府实行了计划生育,导致很多拥有老传统观念的老人,抱憾终生。余爷爷临终时,就惦记着,家里的三房没有孙子当继承人。

    “这毛丫头福气蛮好的。属羊,生在寸草不生的寒冬腊月,时辰又是晚间子时过后。将来的日子,估计是小辈中,过得最好的一个。”二姑父掐掉手中的香烟,端起放在一边长凳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神秘兮兮地算了一遍,尔后问道:“然然,你知道你弟弟的时辰八字吗?”

    “没有。”余然摇头。作为成人的她当然晓得弟弟余新的时辰八字,但作为上小学三年级的余然,连自己生日都记不住的人,又岂会知道新弟弟的生日。

    “怎么?你想帮忙算下。”二伯余永康抓起一把向日葵瓜子,一遍磕一边问。他觉得齐荣法翻个黄历看个日子还行,真要说到算命看风水这类的事上,他就缺道行了,没那个能耐。不是那金刚钻,不能揽瓷器活。

    “不。我找范医师帮忙排个八字。看看那孩子与我们家有缘分不?”齐荣法在很多事上,满向着老婆家的。

    “缘分就不要算了。只要那孩子将来待云康和小妹孝顺点,现在吃点苦受点累,他们夫妻俩也就没白养他一场。最怕的是,养了个怎么都养不熟的白眼狼!”大伯余尤康叹口气,有些不理解弟弟的心思。家里又不是没孩子,女儿怎么了?女儿贴心,听话,懂事,他还想要个女儿养着呢。养了两个儿子的他,很难体会没儿子人家的苦楚。

    他顿了顿,语气和蔼地回头嘱咐低头练字的余然:“然然,将来赚了钱,你第一个要孝顺的人是你奶奶。你可是你奶奶带大的,不要忘记了。”

    二姑父齐荣法听了,呵呵笑了声,拿起一根香烟点燃,白色的烟雾飘起,霎时模糊了他的脸孔。二伯余永康闷声不语,自顾自地嗑着瓜子,他脚下的水泥地,丢了一地的瓜子壳。

    “我将来赚钱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奶奶送去市里最好的医院,做全身检查。”虽然对大伯的叮嘱不以为然,余然依旧抬起头,眼神坚定的承诺。为人子女,理当孝顺家中长辈。余奶奶吃了一辈子的苦,老来享享儿孙福,也是应当的。既然她父母都在外,无法在身前孝敬,那就由她全权代表了。

    “毛丫头有心了!”齐荣法大笑着赞叹。

    二伯余永康到没认为余然是在说大话,一本正经地保证:“到时,我帮你喊车子送你们去市里。”

    “要不暑假的时候,让妈去欢娣那里住一段时间。顺便去医院里做个检查。年纪大了,一年查一次,对身体比较好。”被余然这么说,大伯余尤康心里顿时起了给余奶奶做全身检查的心思。

    余然一听,当场怔住。这算是蝴蝶翅膀煽动带来的效应吗?在她的记忆里,奶奶身体一直很健康,从没去医院住过。也就是因为这,余奶奶的癌症才会一直熬到晚期发作时,才被子女们发现。只能说余奶奶太能忍了,小痛小病,都在家忍着,从不跟子女说。

    “这也不错!等清明欢娣来,一起商量商量。让妈暑假和然然一起去她那里住一段时间。”二伯余永康面上的笑意微敛,一脸慎重地点头附议。

    “估计妈不会答应的。她不是不欢喜城里吗?”齐荣法摇摇头,提出不同意见。他说的倒是事实,余奶奶不喜欢大女儿那里的环境,总说没乡下地方大,人也没乡下亲。

    “去住个把礼拜就回来。妈不会有意见的。再说然然也一块去。”大伯余尤康到不担心。大姐余欢娣是个孝顺的女儿,家里又没公婆,所以一天到晚想着把自己亲妈接到跟前孝敬。只是余奶奶不愿意。

    “然然,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由你负责说服你奶奶,暑假去你大姑姑家住。”二伯余永康笑眯眯地找余奶奶的心肝宝贝出马劝说。

    “嗯。我会劝奶奶去的。”余然重重地点头。

7 天蚕

 是夜,吃过晚饭,余然使出浑身解数,死赖着余奶奶,要求农历二月十九那天要一块去陆圩吃上梁酒。余奶奶拗不过她,只得同意带她一块去。但也三令五申,不许在路上喊走不动了。余然小脸堆满笑容,一口答应。

    陪着余奶奶看了会电视,余然看看时间不早了,站起来说了声晚安,就爬上二楼自己房间去睡觉了。一进入房间,她立马把锁上保险,防止余奶奶突然来袭。

    走到窗子前,关好窗户,拉上窗帘,打开放在书桌一角的台灯,柔和的橘黄色光芒泼洒到绣架上,雪白的绣布染上了一层淡淡陈旧的黄。余然低下头,拿起余奶奶早上给的放掌门信物,一个大约小手指般粗细长短的小抽匣。小心地用大拇指按住上面的盒盖,轻轻一推,露出红色的绒布底衬,上面躺着一根非金非银的绣花针。

    深吸一口气,屏住,余然小心翼翼地捏起绣花针,暗自思索上午的时候,她是怎么进入绣花针内自成一体的混沌空间。就在她起念的瞬间,一道细微的光芒从她的眼前闪过,睫毛扇动的刹那,她身边的环境已变换成另一个地方——供奉着织女画像的乞巧殿内。

    基于上一次的教训,余然没敢上前上香叩拜,身不由己的滋味,她不想再尝一次。她望了眼栩栩如生的织女绣像,动了动嘴唇,无声告罪了几句,转而跨出正殿大门,站在廊柱底下,抬眼环顾四周。

    乞巧殿的格局与传统的四合院一样,入门处有装饰得异常华丽的垂花门,对着门的是正殿,两旁是偏殿。余然侧头考虑了下,决定去偏殿看看。

    推开靠西侧偏殿的一扇大门,抬头一瞧,里面空荡荡的,什么摆设都陈列。只有一个个漆得油亮的金丝楠木架子。余然之所以能认出那木架子是金丝楠木做的,完全归功于她爷爷余金法。她爷爷当年读了几年私塾,后来家道中落,余太奶奶供不起他念书了,只好把他送去当木匠学徒。做木匠的,自然能分辨出各种木头的材质。余然从小跟在爷爷身边耳闻目染,学到不少好东西。

    走到架子前,发现上面堆放着很多木匣子。余然眼神疑惑,伸手拿起一个打开,眼角一抖,薄薄的白纸上密密麻麻地爬满黑色的小点。看着像芝麻一样的黑色小点,余然感觉脊背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往上爬,她不禁打了个冷战,赶紧关上木匣子,放回原处。

    太恶心了!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居然堆了一屋子都是。

    离开屋子,余然摸摸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臂膀,心有余悸地瞥看一眼那间屋子,转向下一间。在红色的大门口站定,摸摸砰砰乱跳的心口处,余然吞咽了下口水,尽量压下先前残留的一丝紧张,伸出双手,推开沉重大门。

    这回闯入眼帘的依然一堆做工考究的金丝楠木架子,但这次堆放的不是木匣子,而是一个个八仙桌大小的圆竹匾。介于先前的(炫)经(书)历(网),余然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才迈步向前,探头一看,她愣住了。

    一条条浑身上下白色,大约七八公分左右长,像大青虫一样的软体动物在竹匾里蠕蠕滚动。

    “原来是蚕!”

    余然【炫】恍【书】然【网】大悟。那之前看到的应该是没有孵化的蚕子。她脑子里回忆起余奶奶给她讲过的年轻时养蚕的事。说如果那年早春天寒的话,就得把那些布满蚕子的纸片,用丝绵包好,放在贴身的肚兜袋子里,用体温来孵化。记得当时她听得是又恶心又发痒,实在难以想象,人怎么能把虫子贴身揣着睡觉?而且不是一只,是一堆。后转念想想,在奶奶那个时候,这些都是家庭生活的来源,是她们的宝贝,观念不同,对待的方式自然也不同。心里也就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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