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柳施然对我的态度也好了很多，最起码我叫她施然，她还能应我一声，偶尔还会对我笑笑，这日子过的滋润啊！好像是从上次我提议那米粮的事情后，她对我的看法就不一样了，有时还会问问我的意见，这让我也有种当家作主的感觉，不容易。
“恩，这里我也不曾来过，想不到居然如此繁华。”柳施然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红，不过看着四周的眼神很难得的放着光彩，脸上也有着少有的笑容。“碧荷，看来以后真的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我都快不认识了。”想想她每次出门都是马车，在马车里又能看到什么，这样出来走走，是第一次吧？！
“小姐，以后让姑爷陪着你，还有哪里不能去的？！”碧荷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我和柳施然都能听的清楚，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话下意识的去看看柳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反应。
“你这妮子瞎说些什么？”柳施然的脸本来有点淡淡的粉红被碧荷这么一说，都快红到耳后根了，撇了我一眼看见我正好在看她，做贼似的转过头，继续用手嘻哈着碧荷。可怜碧荷姐姐被柳施然哈希的连连讨饶，一时间街上的人纷纷向我们投来目光。
也许是两女看到众人的目光不好意思了，这才停下手，柳施然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衣襟看到我正憋笑的看着她，唰的一下转过头，声音很好听，“有什么好看的？”语气不是埋怨反而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她越这样我越觉得好笑，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柳大小姐这么可爱啊，她这语气和我说话一点也不冰山反而让我想戏弄，我心里也很开心，柳施然算不算走出阴影了？！
为了不让她尴尬，我提议去前边的茶肆喝茶，看这茶肆的生意很不错，又在黄金位置，想来里面的茶必定不会很差，柳施然当贯了大小姐我也不想她和我喝路边摊，而且我的钱都是她的，自然要为她着想。
本来想要个单间的可是这茶肆生意实在是太好了，单间早满了，所以我们只好将就的坐在一楼大堂偏僻的角落里，幸好这位置虽然偏僻但还能看到窗外的风景，所以也不会有拥挤的感觉。
叫了一壶碧螺春，我们三人就不在言语静静的等着茶上来。不一会儿，一壶香气四溢的茶酒端在我们面前，用小杯子倒了一杯果然有淡淡的清香，好茶！
这一楼坐的大都是文雅之士，可是一切都有例外，在靠门口的地方就坐着三个脑满肠肥的家伙，不是我嫌弃他们的长相实在是他们说的话真不好听，要不是碧荷对我摇摇头，我非上前揍他们一顿。
“诶，你说这世界上是不是好看的女的都死光了？昨天去青楼就没一个看顺眼的。”
“你都说是青楼了，好看的姑娘都在深家大院里藏着呢？你能看到？！别做梦了？！”
“错了错了，你说错了，这也不是做梦啊！这小姐都能嫁给家丁，也许哪天公主就看上我，死活要嫁给我呢？！”
“嘿嘿，说起这公主，她嫁的可是新科状元郎，哪轮的到你？这新科状元，你们知道是谁么？就是那柳小姐的表哥，听说他们青梅竹马本来就要成亲了，哪知道天有不测风云，这男的居然变了心撇清了和柳小姐的关系，去做皇帝的女婿了，这柳小姐想不开投河自尽，却被个小小的家丁给救了，这才嫁给人家，我说那家丁也真走运，就不知道救的时候有没有——嘿嘿，要我说这柳小姐也不知道还是不是真清白，你们想啊，青梅竹马，一男一女，会发生点什么？是男人都知道，弄得不好那小家丁就是为了遮丑！前几天那小家丁还满山的找药材，那药材是安胎用的，他们成亲才多久？叫我说，那家丁就是个幌子，真正的原因还有谁不知道？！”
三人说的起劲浑然不觉的有什么不妥，可是柳施然那越发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双手让我恨不能宰了这三个死猪！
手附在柳施然的手上，紧紧的握住，用平生都没有过的语气说道：“人不能和畜生计较，但是——畜生犯了错也是该给点颜色的！”说道后面那句话的时候，语气骤然转冷，眼睛眯起，站起了身向三人走去。
不得不说古代的水土很养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家丁劳动的关系，我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是身高已经有1米8左右了，看上去我是书生型的，但是了解我的人都知道那只是表象，家丁不是白当的！何况以前我可是打架高手，哪个看到我不怕？要不是因为她的关系，我一辈子都不会融入人群里，做个好人。
而且这三只猪一看就是被掏空的角色，估计那些力气都浪费在女人的肚皮上了，酒色过度，连脸都是泛黄的，就这种人渣我一只手都捏的死！
我也不跟他们废话，在三人不解的目光下一把抢过其中一人的茶杯直接泼在最后说话的那个人的脸上。
“哇，你这小子干什么？”那茶不是很烫但是也不算凉，他从座椅上跳起，一脸愤怒的看着我，手指都快指在我的鼻子上了。我对着他冷笑，右手抓住他的手向后一扭，痛的他一只脚跪在地上，嘴里哇哇哇大叫，我一只脚踩在地上，一只脚稳稳的踩在他背上，转过头就看到另外两人脸色畏惧的看着我，果然欺软怕硬么？！
“我最讨厌猪说的话！三只小猪的故事是童话，现实里猪就是猪！（引用虫子的话）尤其乱嚼舌根的猪最可恨，该宰！”用脚重重的踏了那只猪的背，他的求饶声我就当听不见，“刚刚那么嘴贱，现在贱不起来了？”
“你……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就是就是，我们说话关你什么事情？”另外两只猪仗着全茶肆的人都在看，胆子也壮起来了。
“你们乱嚼舌根我不管，但是嚼我娘子就是不行！”脚上的力气再加重了几分，我仿佛能够感觉到脚下骨头快要断裂的声音，“啊啊啊，好汉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敢问这位好……好汉，你娘子是谁？我想我们不认识她！”
我正想一巴掌扇醒他，没想到刚刚举起的手被一股柔弱的触感握住，回过头就看到柳施然的眼眶很红，洁白的贝齿咬着嘴唇，那本就不怎么有血色的唇被她咬的陷了进去，她看着我的目光带着渴求和感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复杂，“我身子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小姐！”柳施然没有理会我和碧荷，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就在这时，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紧紧的不放，“你还要逃避多久？！”我盯着她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久久。
“这是——柳家大小姐？！”三人终于明白我话中的意思了，脸色也开始不自然起来，甚至带着惶恐，在苏州要做生意的哪个不和柳家打好关系？现在他们居然当着人家的面这么议论，以后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柳大小姐，你听我们说，刚刚的事情是误会，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三人想要解释什么，可是柳施然根本就不听，她重重的甩掉我的手，奔了出去，隐约间我的手上一凉，她刚刚是擦过脸再挥去我的手的，那么她哭了？！
“碧荷姐姐，追上去！”碧荷急急忙忙追了上去，不一会儿便没了身影。
再看看诚惶诚恐的三人，我却已经失去了教训他们的念头，抬起脚又一下子踏下去，“哇，痛啊！”
“今后谁再乱说话，他就是下场！”捏住那肥肥的脖颈，继续说道：“我只是一个小家丁，别的没有就一身蛮力，要是惹我生气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掂量掂量着！”把他的头按在地上，我才罢手，理理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所有茶肆的人，只见众人接受到我的目光后又齐齐低下头喝着手里的茶，仿佛从来没有看见这事情一般。
果然，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虽说是好人，但是偶尔坏一下，也不错！
嘴角勾起一个坏坏的笑容，“柳施然是我的妻，从成亲那日开始我就是柳府的姑爷，现在是，以后也是，那孩子自然是我柳子言的！谁要胡乱说什么，别怪柳家不仗义！”
只要想起柳施然刚刚的样子我就心疼，你们这群人不去指责那个畜生反而一直说施然的不是，即使施然真的有错，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来说！
我都不在意，你们凭什么！
一巴掌
出了茶肆，举目四望，竟不见两人踪迹。想想应该是先回柳府了，只要照着来的路线去寻就必定会寻到。
想起施然刚刚的样子，心里总是很担心，她现在这么脆弱，要是遇到点什么，那可如何是好？我承认我对柳施然太过在意了，可是有些事情我也控制不了，就是不想看到她受伤，我宁愿伤的人是我！
我在街上终于看到了两人的身影，快步跑过去拉住柳施然的手不安的看着她，“为什么要走？”
柳施然的手很冰，她整个身子都是颤抖的，要不是碧荷扶着她，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摔倒！
可是，这样的柳施然我真的不愿意见到？既然都过去了，为什么不放下？是旧情难忘？还是她不想忘？即使是那个人给的伤！
“他们那么说你，为什么要逃跑？对于那种人根本就不该手软！否则，他们会越说越难听！”我感觉到她的手在我手中慢慢握紧，我知道我的话很揭人伤疤，但是我不说不代表它不存在。
“姑爷，你太用力了，小姐的手——”碧荷看着柳施然的手被我握的死紧，焦急的说道。
“她也会疼么？既然知道疼为什么不说出来？以为这样别人会同情么？”我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握着她的手还是松开了许多，只要她轻轻一挣就能挣脱。
“你凭什么管我？本来就是个替身，何必管那么多？！不要以为别人叫你姑爷，你就真的是姑爷了！”柳施然此时的表情是我从来不曾见到的，那是一种痛彻心扉的绝望，她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很吓人，但是也很让人心疼！
“那你呢？别人把你当做糟糠给弃了，你就自哀自怜么？他都不要你了，你为什么不忘了他？就是恨他也好，为什么不恨？是忘不掉，还是到现在还爱着？柳施然，你不要这么贱好不好？！”我说的很激动，或者说我听了她的话忍不住想要刺激她，我是替身？那么你呢？！
‘啪’——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柳施然你居然打我？这一巴掌把我给打蒙了，柳施然同样也蒙了。
原来就在那一瞬间，她的手从我手中抽出，重重的甩了我一巴掌！
她不知所措的看着我，我冷笑的看着她。
柳施然，刚刚在茶肆里他们那么说你，你都不动手，现在你居然为了那男的甩我巴掌？！我这一辈子加上辈子都没有被人甩过，你——是第一个！
“小姐——姑爷——”碧荷想不到柳施然会打我，一向冷静的小姐就算被表少爷放弃的时候也不曾打过他，可是现在她却打了姑爷！
柳施然看着我的笑倔强的转过头去，也不要碧荷的搀扶，跌跌撞撞的跑了，留下还在笑着的我和从始至终都看着的碧荷。
“姑爷，你——没事吧？小姐她，不是故意的！”碧荷想安慰面前的人，可是看到他的笑，想接下去说的话却突然说不出口了。
“碧荷姐姐，你不要管我，去照顾你家小姐，我想静一静！等会我会自己回去的。”也幸好这里是个空巷子，否则又是苏州城一大八卦，不管是柳施然的还是我的。
“这——那姑爷自己小心。”碧荷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黯然转过身追随她家小姐而去。
替身？原来不管做多少事情，替身永远是替身！
柳施然的话仿佛一盆冷水，对着我当头浇下，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让我感到寒冷。说到底，我不该这么激动的不是么？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现在只不过有一次交集就让我松了心，终是要分开的，为什么会觉得心痛？
从相识到如今不过一月有余，难道就因为对她的怜惜变的不同了么？整个身子靠在巷子的墙上，闭上眼，我陷入了深思。
柳子言，什么时候起，你也学会了心疼？！
柳子言，什么时候起，你也学会了软弱？！
柳子言，什么时候起，你也学会了疼痛？！
即使是她离开自己的时候也不曾如此失落，不曾觉得痛，除了歉疚还是歉疚，她的好她的笑，她对自己的一心一意，她为自己哭，可是自己给不起她要的！
她要自己的爱，可是自己能给她所有，偏偏给不起她要的！
不爱就是不爱，即使她为了自己而死！
答应她成为一个好人，答应她融入人群，偶尔会想起她，但是那不是爱，即使她的死给自己带来的伤痕。
多情总为无情苦，无情却被多情伤。
即使这伤不是因为爱，但是自己也永远记住了那个人，为自己付出一切不求回报的傻女人！
可是现在，傻的却是他！
这算不算报应？！
日暮西下，时间总是流逝的特别快。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我也离开了那个小巷。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痛，真不知道她一个深闺大小姐哪里来的力气？！看来禽兽的力量还是伟大的，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都能爆发出惊人之力，真是——诶，我又何必给自己找罪受？既然是替身，为什么要付出真心？！明知道不会有回报，为什么还会有期待？本以为改变的会是她，没想到会是自己！
回到柳府，我也没心情吃晚饭，随便扫了两口就叫人端了出去，因为是在自己院子里吃的，所以也看不见柳施然，这样也好免得大家尴尬，我也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面对她，像以前肯定是不可能了，我是替身啊？！人家也不需要我的关心吧？其实，我对她的好对柳施然来说，一文钱也不值吧？！连颗大白兔奶糖也买不到！
找了本书随意翻看起来，可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海中浮动的仍然是下午的那个场景。
我是不是说的太重了？她都被我气跑了，虽然我总觉得我伤的比较厉害，可是柳施然一个千金大小姐，估计还没有人这么说过她，我还说她贱来着，现在看来她那一巴掌打的还不冤。
对于她打我，其实我并不恨，我只恨她说我是个替身！
一下子思绪变的很混乱，放下手中的书本还是打算去院子里走走，也许能放松一下心情。
黑色的靴子踩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无意识的走着，没想过要走到哪里，只是随着那双脚走着。
柳府很大，真的很大，这是我在当家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的事实。虽然我现在当了柳府名义上的半个主人，但是我也没有走完整个柳府，现在的我就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或者说——我迷路了！
本想转身去寻路的，没想到眼角瞥见一抹熟悉的白影。
贞子？！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我一看就知道那是柳施然，一身白衣，没有沾染一点痕迹。
这是个莲花池，池塘里满是荷叶，点缀的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高雅清廉，遗世而独立。而柳施然就站在池塘边上修葺的凉亭中，走过曲曲折折的走廊，我却在中间停下了脚步不敢上前。
也许是夜晚太寂静，她还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翩然回头。
只是那么一瞬间，只是那么一眼，我的心却重重的撞了一下，深深的堕了下去。
她的脸色本就苍白的没有生机，如今泪珠滴落，流下的是多少辛酸往事？！
满脸泪痕，黑亮的眼眸中带着痛楚和绝望，她的眼仿佛一个看不见底的黑洞，把我深深的吸了进去。我不知道她的眼中包含了多少不知的往事，但是我知道只是这么一个回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