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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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世记-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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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丰原本是应该和罗绘一起坐在慕容冲的侧后方随时照顾他的需要,听候差遣的,但她却擅离职守,在那个被许可的圈子里四处溜达,本来还兴致勃勃的,可是在看到朱挽之后就开始心神不定。朱挽很聪明,按说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但他太喜欢冒险了,有五成把握他就敢拼,张丰暗自估摸,觉得这次连一成成功的可能都没有,于是想,他也许只是来打个招呼,让自己有个准备吧。

可是心里不知怎么就是静不下来,觉得紧张不安,她再也没心看景致,便重新回到慕容冲身边,悄悄请求道:“府君,我身体不适,请您派人送我回去好吗?”

慕容冲转过身来溜了她一眼说:“方才还好好的呢,怎么转眼就身体不适了?不是心里不舒服了吧?”

张丰说:“我不惯喝生水,刚才口渴喝了些护卫们打来的河水,现在有些腹痛。”

慕容冲微一沉吟道:“罗绘,你陪她到山下休息。”又招来一个侍从道:“你带十个人下去保护她,不可有任何闪失。”他对张丰的娇气和骄狂有些不耐烦,本想派人直接送她回去,可是送她的人太少了他不放心,多了又太惹眼,只好让她先到车上休息,等下再一起回去。 

此时朱挽和他的朋友也已经分作两部分,五人在山下制造混乱并抢夺马匹,其余六人接近山顶准备趁乱抢出张丰。分配好任务之后,朱挽六人分作两拨装成游人的样子向坡顶靠近,而制造混乱的人因己方有些势单力薄,便要先弄些助力,于是瞅着那比他们更加势单力薄的,就近抢了两头毛驴和一头拉车的牛,准备用这些牲口做先锋。

朱挽等人刚接近山顶,便见张丰往山下走去,于是连忙调整计划,一组人不慌不忙地溜达着下山,另一组却打闹着跑去通知山下的人。

张丰没精打采地往山下走着,一面担着心,一面又期待着过些天就能获救,不禁悄然四顾,暗暗寻找着朱挽的身影,这一找,没想到还真让她看到了,不过这一次离得就远多了,让她想传递个眼神都办不到,只能干着急没办法。

朱挽和其他人会合的时候,他们那伙人和被抢了牲口的几个已经闹起来,位置就在目标附近,看样子是准备随时冲击慕容冲那伙人的后勤人员。

几个车夫马夫之流见旁边有人吵架,便走过来一边看热闹一边摆着架子训斥他们,并企图替人论断是非,不过等到张丰等人下来,那些受命“保护”张丰的人责任心就比较强了,丝毫不管谁是谁非,立刻亮出武器驱赶他们。

张丰钻进卸了牛的牛车,从车窗里看到朱挽和那帮闹事的人混在一起,便捂着肚子对罗绘说:“不行了,我要方便一下。”说完急急下车,就要往河边芦苇丛里跑,护卫立即拦住她,张丰一脸急迫的说:“我内急!”罗绘跟出来,伸手一指不远处一个布幔围成的空间说:“内急去那里。”张丰说:“那地方是我能用的吗?要是府君生气,我就说是你逼我的。”一边唠唠叨叨说着,一边快步往布幔走去。

人群后面,朱挽正要发出动手的号令,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诡笑着建议道:“朱大哥,不如在牲口脖子上再加一个装满干土的袋子,然后再在屁股上扎一刀,那样就更热闹了。”

朱挽寻思了一下笑道:“主意倒是好主意,不过不能现在用,要是他们借着烟尘把张丰带走就麻烦了。这样吧,先把牲口放出去,我们冲出去救人抢马,你和陈三准备土袋子,等把人抢出来再用这招。”少年点头同意,朱挽随即挤到前面,喊了声“动手!”,声音刚落,立即有人掏出短刀照牲口后股上刺去,两驴一牛发疯一般向前狂奔,朱挽等人也跟在后面冲了上去。

负责看管张丰的人立刻紧张起来,原本为了不使人起疑而摆出的松散样子马上收起来,十一个人不避嫌疑地把那间巾幔围成的厕所团团围住,并急声催促张丰快点出来。

谁知朱挽等人却一齐扑向了栓马的地方,瞬间把四匹马全都抢到了手。

正当他们以为朱挽等人是冲着那些马而来时,朱挽却一马当先朝这边冲来,转眼之间便到了跟前,护卫们连忙迎敌,但是步兵对骑兵,即使三对一也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布幔内,张丰在罗绘的监视下眼看糊弄不过去,听到喧哗后立刻惊跳起来,迅速地理好衣服,撩开布幔往外张望,正准备瞅准机会跑出去,罗绘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沉声道:“老实呆着!不许动!”

张丰装模作样地捂着肚子说:“罗绘,外面怎么回事?会不会有人冲进来啊?”

罗绘冷哼一声道:“别装了,我已经看到那个游侠了,你早知道有人会来救你对吧?所以才装病下山,刚才又谎称肚子疼想跑到那边去。”她用力一扯张丰,手臂迅速绕上张丰的脖子说:“这一次也让你尝尝被劫持的滋味,跟我走,不然我就掐死你。”

张丰才不怕她掐呢,两人力气差不多,她手上又没有刀剑,仅凭一双手哪那么容易掐死人?因此又是跺脚又是后踢的极力挣扎,罗绘隐约知道张丰掌握着慕容冲的某个秘密,是决不能让她走脱的,于是拔出头上发钗逼住她咽喉说:“再闹我就不客气了!”张丰不理她,抬手拔出自己的发簪顺手往她腿上刺去,罗绘痛呼一声松了手,咬牙骂道:“好狠毒的人!”

张丰道:“对不起!”一边说一边毫不犹豫地把她推倒在地,撩起布幔向外面看了看,瞅准机会喊了声“朱挽!”。

两个女孩子在更衣间里,即使明知不可能有人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还在里面方便,外面两拨人仍然不好意思直接冲进去,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顾不上。

而且太守府的护卫们自知无法护住她们,巴不得她们在里面多呆一会,山坡上的人看到这边的情况,很快就可以赶来,只要多拖上一会儿就会没事的。

朱挽也明白事情紧急,击退几个围攻的人后正要冲进去,刚靠近布幔便听到张丰喊他,立刻高兴说:“快点上来!”说着伸手把她提上马背,随即朝他的朋友们大喊:“走啦!快点!”一路策马疾奔,一路大声呼喝,他的同伴们听到他的喊声后便都停止打斗准备撤离,可对方哪里肯放过他们,仗着人多死死缠住不放,朱挽和另外三个骑马的人赶去解救,同伴们却大呼道:“你先走!不要管我们!”朱挽也不啰嗦,策马飞驰而去。

奉命做土包的赵七和陈三在别人都冲上去救人的时候,顺手就把几个讨要牲口的人敲晕了,然后把人拖到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扒下衣服做成土包,刚刚做好,就听见朱挽就大呼撤退,两人便一人抱起一个土包等着,见朱挽过来,忙叫道:“朱大哥,带上一个土包啊!”朱挽说:“我不带,等下让刘大哥他们多扬点土,你们大家就借烟逃走,各自离开吧。小心点,别被人捉到了。”

张丰说:“他们能脱身吗?”

朱挽说:“担心自己吧,他们逃了就逃了,慕容冲暂时顾不上他们,等腾出手来他们早没影了。倒是我们不太容易脱身,我看他很可能会把所有人手都用来对付我们。哎,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重要的人啦?”

“自从我改行做神棍以后。”张丰闷闷地说。

朱挽大笑道:“哪天也帮我卜一课如何?”

张丰说:“逃出命来再说吧。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朱挽说:“去河边,到对岸去。”

“裕儿在什么地方?”张丰问。

“长安方小说南三十里,黄宋庄。你放心,宋应是我多年的朋友,一定不会亏待他的。”朱挽说。

“谢谢你,我会报答你的。”张丰郑重地说。

朱挽笑道:“好啊。”

两人沿河疾驰了约半个时辰,来到一个野地里的渡口,一条小船刚驶离岸边不远,朱挽高呼道:“船家,有人渡河!”

操船的老人回望一眼,高声应道:“稍等,我回头渡你!”

朱挽道:“可否先渡我们?船钱加倍给你。船上的大哥大嫂,我们有紧急之事,可否让我们先过?如蒙成全,两位的船钱便由我们来出,如何?”

船家寻问了乘客的意见,答复道:“现在回头把你们二位捎上也行,只是这两位也有急事,不愿等下一趟,因此二位的马只怕不能一起过河。你们是现在就走呢,还是等下一趟和马一起走?”

朱挽道:“请捎上我们,马下一趟再过。”

船家便回头把两人接上,朱挽付了船钱,打量了一下那对夫妻道:“二位这是要赶去哪里?”

男子道:“丈人故去,我夫妇是去河西的程家集奔丧的。你们二位有何急事,这样过来不还是走不了吗?总不能把马撇下不要了吧?”

朱挽答不上来,嘿嘿笑道:“看情况吧。”

女子怀疑地看了看他俩,不客气地问道:“二位莫不是要私奔?”

张丰说:“您胡说什么呢?他是我哥,亲哥!”

“那你们慌慌张张地逃什么呢?被仇家追杀?”这位大嫂显然是个非常心直口快的人,顶着丧事还这么多话。

张丰说:“ 不是,父母把我许给了一个傻子,明天就要出嫁,我哥帮我逃婚呢。”

大嫂恍然大悟道:“难怪了!”打量张丰一眼说:“倒是可惜了的。”

船到河对岸,那对夫妇便赶着奔丧去了,船家回去渡他们的马,朱挽一面留意着河对岸的动静,一面调侃道:“都这么大了还是不把自己当小娘子,说起嫁娶的话来一点不害羞。”

张丰说:“那有什么可羞的,不过是一句话罢了,又不是真的。”

朱挽说:“真的就会害羞了吗?”

张丰说:“也许吧。”

朱挽瞅着她笑道:“你上次是真心劝我用余信替换慕容冲吗?”

张丰说:“算是吧。”

“为何?”朱挽问。

张丰想了想说:“慕容冲这个人特别爱记仇,我比较怕得罪他。你为何会同意用余信换?因为我的话吗?”

朱挽说:“那倒不是,我以为你喜欢他,怕伤了他会令你伤心,而且我觉得余信更难对付,把他扣在手上他就没办法再耍花招,可以省掉更多麻烦,没想到慕容冲虽然心机没他那么深,心肠却更狠毒,竟然真的不管余信的死活。”

“对啊,这个人可能任何人的死活都不在乎,我竟然忘了这点。”张丰说。

“你好像对他很了解,而且我听你说话,觉得你还是喜欢他。哎,我是不是不该去救你?不会坏了你的好事吧?”朱挽认真地问。

张丰捶了他一拳道:“胡说什么呢!我要是喜欢他,你就是把我捆起来搭在马背上我也会自己滚下来,至于让你冒着生命危险做无用的事吗?”

朱挽眯起眼,说道:“追兵到了,好在马总算渡过来了。”

张丰极目向对岸望去,确实,一队骑士即将到达对岸的野渡之处,不过船已经载着他们的马到了这面的河岸,那边的人就算以官府的名义也无法命令船家原样返回,因为隔得太远了,船家听不到他们的命令。

朱挽连忙把马牵上岸,然后带着张丰飞驰而去。



逃跑



朱挽纵马疾驰,未戴巾帕的头上发带早已松脱,黑发与缁衣一同飞扬,遮蔽着身后的张丰,张丰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意气纵横,毫无惧意。  

可她却并没受到朱挽的感染,内心充满了忧惧。慕容冲对她的所谓异能已经深信不疑,就不说他还想从她口中得知自己的命运,单是她心里装着自己谋反的秘密,他就绝不会放过她的。

船家一来一往需要半个时辰左右,而且他的小船一次最多只能渡两人一马,如果追兵忌惮朱挽,就不会单人匹马地追来,那么他们就有一个时辰的时间逃跑,不然便只有半个时辰。

张丰和朱挽的处境非常尴尬,如果骑马,他们这一男一女的组合实在太惹人注目了,两人的形迹根本别想隐藏,可是如果弃马,则随时可能陷入包围之中。

两个时辰之后,天色黑下来,朱挽在寂静的乡间小路上停下马来,说道:“下来歇歇吧。”

张丰的腿悬空了这么长时间,早就难受得不行了,闻言连忙移动身体改跨坐为侧坐,然后迫不及待地跳下马来,不想落地的瞬间只觉得针扎似的一麻,两腿一软就栽倒在地上。朱挽轻笑一声,利落地翻身下马,把缰绳系在地头边的小树上,对她伸出手说:“起来走走吧,走走就好了。”

张丰扶住他的手站起来,却只能原地站着,好一会才能迈开步子,这时张丰松开朱挽的手,忽然感觉他手上全是汗,想起前世初恋和男友第一次牵手,两人的手心也都是汗津津的,不禁诧异地抬头看他,但黑暗之中却什么也没看出来,心想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他只是骑马累的。

“明天我们还是骑马吗?”张丰问。

“嗯,至少要等明天过了大河才能弃马,过了河就出了平阳郡了,到时他们调集不了那么多人手围捕,也就不容易抓到我们了。”朱挽说,“你在这里歇一下,我去弄些水和吃的来。”

“你有钱吗?没有的话我这里还有一小块金子。”经过上次的还钱事件之后,张丰对朱挽的承诺深信不疑,时刻准备着在朱挽敲响窗户的时候立刻跟他走,因此值钱的方小说西都是随身携带的。

朱挽似乎笑了一下,说:“我身上还有钱。”

“,那你替我买套男式的衣袍吧,好歹也能起到点掩人耳目的作用。”张丰说。

“嗯,知道了。”朱挽说完快步离去。

张丰望着黑黢黢的田野,心里有些害怕,朝马儿身边靠了靠,抱着树干把头埋在胸前就不动了。

朱挽回来,看到她这个样子,无声地笑了笑,唤道:“张丰,我回来了。”张丰立刻转身道:“,回来了。”朱挽说:“来吃点方小说西吧。”张丰嗯了一声,接过他递来的方小说西放嘴里咬了一口,却因太久没进食噎住了,连忙屏息静立,好一会儿才顺下去,对朱挽说:“有水吗,给我喝一点。”朱挽嘴里也正吃着方小说西,含糊地说了个“有”字,随即递上一只水囊,张丰接过,倾了点水洗了下水嘴,才小心翼翼地凑在唇上喝了几口,问道:“哪来的水囊?”一面问一面又倾了点水把水嘴洗了洗才把塞子塞上递给朱挽。 

“借的。 ”朱挽说,一面就着月光看她动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点心也是借的吧?”张丰问,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也是。”朱挽尽量若无其事的说。

“那我的衣服借到没有?”张丰问。

“借到了。”张丰一口一个借字,让朱挽觉得有点窘,不禁辩解道:“我给了钱的,就是不太够。”

“呵呵,真是个好孩子。”张丰轻轻笑出声来,“我本来还想说支持你劫富济贫呢,没想到你比我纯洁多了。”

“你说谁是孩子?”朱挽恼羞成怒,“越来越没规矩了。”

张丰自知失言,便没敢接口,扯了扯他的衣袖柔声道:“朱大哥,你累了吧?坐下歇歇吧。”

朱挽静了一下,放缓了声音说:“今晚要在这里露宿,夜里冷,你把这套衣服披上吧,能睡着就赶紧睡,明天一早就得赶路。”

张丰顺从地嗯了一声,由着他把衣服披在身上,然后在田畦边坐下抱着膝盖闭上眼睛。

朱挽在她身边不远处枕着田畦躺下,一会儿就打起呼噜,张丰朝刚才出现磷火的方向看了一眼,朝他那边凑了凑,也很快在他的鼾声中入眠。

张丰的体质毕竟和当年做叫花子时差远了,不过在野外睡了两三个时辰,起来后就喷嚏不断,可是逃跑要紧,这点小毛病只好等它自愈。

昨天是向南走,今天要去黄河渡口,却要一路向西,方小说南风从背后吹过来,虽然是暮春天气,但在黎明时还是感觉冷飕飕的,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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