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被的手又不由自主的紧了几分,瘦如骨皮的手指已经好似变成了森森白骨。
楚淡墨深深吸了好几口气,缓缓的带着点点颤抖伸手将车帘一点点的掀开,慢慢的露出一片雪色无
暇,华贵无比的一小片衣角。随着车帘的卷起,那顷长的身影一点点的出现在她水眸中。
当他如玉的容颜上那一双漆黑幽深的如同春日寒潭般深不可测有冷烟缭绕的凤目倒映在她的眼瞳中
时,楚淡墨心梦然间狠狠的一阵抽痛。
他,瘦了!
这是楚淡墨脑中唯一滑过的三个字。他瘦弱的那般明显,明显的甚至不亚于中了蛊毒的自己。
“墨儿,你的心好狠。”陈述的语调没有责备也没有恼恨。
楚淡墨原本盈在眼中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看着依然那样清雅出尘,如玉似仙的他,没有血色
的唇瓣颤动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情到深时已无言,爱到浓时泪自堤。
“墨儿。”凤清澜一个眨眼便上了车,将她揽入怀中,那一声呼唤融入了千般的不舍,万般的无奈
。
凤清澜有想过,要如何让这个明明可以为自己不惜舍身,却偏偏要逃离他远远的小女人也尝尝蚀骨
之痛,锥心之苦。可是当她瘦弱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中,当他为眼中泪水滑落,他的心那一刻好似被什
么狠狠的刺了一下,丝毫不亚于被她所弃之痛。
抱着她,他想紧紧的将她融入他的骨血,可是握着她柔弱的好似没有唯有骨头的双肩,他的动作不
由自主的小心翼翼起来。怀中的人儿好似已经变成了一个瓷娃娃,让害怕稍稍一用力就会将她的骨头揉
碎。
“墨儿,你生来便是折磨我的。”声音低沉暗哑的在她的耳边轻轻的一叹。什么报复,什么责难,
都抛诸脑后。
他舍不得,他只知道此刻她就在他的怀中,既然已经失而复得,其他的……他不愿去计较,也不愿
再去想。
“墨儿,答应我,不要再抛弃我。”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近乎卑微的祈求,“否则,我会疯的
。”
“抛弃”这样的一个词,是多么严重!他是那样高贵的人,竟然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措辞在祈求
着她。他甚至不去质问她的无情冷漠,他在用一颗如海般深而广的心包容着她、宠溺着她,纵容着她。
哪怕是她给的伤害,他也一并的选择宽容,选择遗忘,选择原谅,这样的情,这样的爱,为什么来得这
么不合时机?
“墨儿,答应我!”突然转入命令的口吻,却恰好是在掩饰着他的脆弱,他的害怕。
“清澜……我……”
“墨儿,墨儿,墨儿!快回府!”
楚淡墨一直在默默的落着泪,头越发的昏沉,突然一开口,眼前便一阵黑晕,最后莫名的陷入了昏
迷。吓得凤清澜心头一滞,立刻抱紧楚淡墨,对着外面大喝道。
楚淡墨被凤清澜囚禁了!楚淡墨在凤清澜的王府醒来,然而醒来后的两日她不曾见到凤清澜,她身
边的人包括绯惜都不在身边,整个院子照顾她的人,无论男女都是有身手的。
他,是怕自己再跑吧?楚淡墨自嘲的想着。
然而,她却不知道,凤清澜此刻已经在勤政殿跪了整整两日了。只为求下一道赐婚旨意,他第一次
向那个他恨的人低了头。
“陛下,小主子已经在宫门外不吃不喝的跪了两日。”王成硬着头皮对着盛泽帝低声道,“小主子
身子本就未痊愈,这会儿哪经得起这般折腾,陛下!”
“他这是自个儿折腾自己,怨得了谁?”盛泽帝头也没抬冷哼道,埋头看奏折。却没有发现这份奏
折自己已经看了一日。
“陛下,您心底对小主子的疼,别人不知道,可是奴才心里头明白。小主子心底若是没有您,也不
会这般跪着求着。”王成看了看盛泽帝看的那份没有动过的奏折,于是继续说着,“小主子这些年培养
的势力,陛下您心里清楚,他若是执意要娶容华郡主,您也拦不下,何苦要逼得小主子走绝路,这不是
上了您自个儿的心么?”
“连你也要朕答应赐婚?”盛泽帝抬眼冷冷的看着王成,“你以为他是真的心中有朕?他不过是要
那丫头有名有份,无法是要风光大娶!他眼中只有那丫头?何时有过朕这个父皇?”
“可陛下您当是知道小主子的性子,您若不应,小主子怕是真的会长跪不起。”王成看着盛泽帝隐
隐已经有了怒气,可还是软声相劝,“难道就没有两全的法子?”
王成的话,让正要去执笔的盛泽帝手一顿,深不可测的凤目一凝,沉吟了片刻,眼中幽光一闪:“
你去,告诉他,朕允他。”
矗立在花圃,萦绕满园芬芳,抬目触及的便是一簇簇他精心为她而种的幽兰。心中再次筑起的坚冰
在那一刹那,被什么重重的撞击了一下,有了龟裂的痕迹,然而泪水在眼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溢出
,泄露自己的脆弱。
敏锐的耳力扑捉到了细细的脚步声,当沁兰芬芳之中,隐隐散开一丝松竹清香,楚淡墨忍不住一叹
:“摘取浮华难为梦,不如一笑邈尘烟。王爷,强留于我,你苦,我亦累。不如就此放手,你我都落个
轻松自在。”
身后一暖,将她揽入怀中,他的声音幽幽响起:“墨儿,自那日翠山之巅,悬崖之上,你松手随我
一同跳下时,我便再也无法对你放手。”
“我不喜宫闱深深中的尔虞我诈,我不喜红墙绿瓦中的诡谲倾轧。”抬眼定定的看着他,她的言辞
坚定,“我只爱放舟五湖,青山相伴,绿水为依。我……终只适合江湖老去。”
“若这便是墨儿所愿,我便带你远走天涯又何妨?”他的话轻松、缓慢却没有迟疑,凝望她的目光
也异常的坚定。
楚淡墨在他情深的目光中有些狼狈的错开眸光,然而,凤清澜却不容她逃避。从袖中抽出明黄的一
卷,递到楚淡墨的面前。
楚淡墨在他不容拒绝的目光下,缓缓的接过,慢慢的展开,当“容华郡主君氏赐配与第六子为嫡妃
”几个大字映入她的眼中,她的大脑轰的一声点燃,好似一团火烧过,将她的理智与冷静烧的全无,她
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回到这儿,他对她莫名的消瘦只字不提,便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他必然已经了然于心!既然如此
,他却还要这般做。
“墨儿,嫁给我可好?”紧紧的将她抱紧,温柔的一吻落在她的唇角,清润的声音参杂着丝丝的魅
惑在她的耳畔响起,如同天边的闲云般柔软舒心,“此生能娶你为妻,死而无憾。”
------题外话------
这几天有几场考试,只能保证不断更,更新不给力,亲们见谅!明天墨儿的蛊就会解,亲们希望清
澜和墨儿先成个简单的亲不?嘎嘎嘎……()
☆、第三十章: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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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亲王的赐婚圣旨,惊动了整个盛京的贵族门阀。在凤清澜与楚淡墨而言,这一道只是让他们有着
名分的圣旨,在其他人看来去有着千丝万缕的层层利害关系。
凤清澜是谁?当今圣上唯一的嫡子,贤名在外的睿亲王。一直因着会晤大师的一句批语而不能近女
色的皇子嫡孙。突然被圣上赐婚了,怎能不让嗅觉敏锐的政客闻风观望?怎能不在风起云涌的诡异时刻
掀起一阵哗然?
慕容家才刚刚被拔出,庆郡王和成郡王才刚刚作古。睿亲王便被赐婚,而且取的不是在他们眼中早
已内定的“睿亲王妃”——于兮然,反而是最新崛起的世家新贵君家嫡孙女,这到底是意味着帝王在扶
持君家为睿王造势?还是意味着帝王在离间阮氏与于氏,进而恶化睿王与晋王之间的关系,打压睿王?
外界都在揣测,然而墨澜清幽山庄却是一片片喜气洋洋。大红的彩绸飘飞在每一颗青枝绿叶的大树
上,大红的双喜字也贴遍每一扇雕花窗与大红门。天还未黑,可是一盏盏琉璃宫灯已经悬空而起,一阵
风吹来,便是一阵红影摇曳。山庄内,衣着鲜丽喜庆的婢仆进进出出,好不繁忙。
然而,与墨澜清幽山庄比起来,睿亲王府便显得万分静谧。墨香阁内,便更加的压抑。
“小姐,您就换上吧。”绯惜今天一大早便被凤清澜带到楚淡墨的身边,她蹲到楚淡墨做靠的软榻
前,规劝哀求道。
宽敞而又素洁的房间里,一排排丫鬟垂首而立,双手捧着的,赫然便是凤冠霞帔,庸脂俗粉以及珠
宝金饰,他们一个个站在楚淡墨的面前,不言不语恰是木偶。
“惜儿,拿走。”楚淡墨目光在那华美的喜袍上一扫而过,而后闭上眼睛,对绯惜命令道。
“小姐,奴婢求您了!”哪知绯惜不但没有听楚淡墨的话,反而扑通一声在楚淡墨的面前跪了下来
,拉着楚淡墨的衣角,眼中含泪道,“小姐,您就当为了您自己,也为了王爷,穿上吧。”
楚淡墨瞌上的眼睑微微的一颤,却没有睁开眼,也没有说话。
“小姐,王爷在勤政殿跪了两日一夜才求下赐婚的圣旨,您心中既然有王爷,又何苦要这般与王爷
为难。”绯惜继续劝说着。
“我似乎记得婚期在明年六月。”楚淡墨冷冷的说道。
她之所以没有反驳,便是看到了那赐婚圣旨上的大婚日期是明年六月六日。因为她知道她自己的身
子左不过就是这几日,不可能撑过这一个月,所以也就没有计较。
“小姐,王爷的心思您难道不知道么?”绯惜视线模糊的看着软榻上,消瘦如骨,面无血色的楚淡
墨,心中绞痛着。
楚淡墨的身子几不可见的微微一颤,垂放在薄被上的手一紧,将丝滑的被面紧攥入手中,虚弱的掀
开眼帘,轻摇臻首:“惜儿,我知道他的心,可我却不能,这几日我都在想,也许我与清澜今生早已注
定有缘无分。”苍白的唇角展开一抹浅淡而又苍凉的笑容,“我与他本可青梅竹马,奈何十五年缘悭一
面;我对他本可一见倾心,奈何却处处防备,日日闪躲;当我们终于擦肩相遇,当我终于明白心中情意
,却是命在旦夕之时……”
“小姐,您不要这样说,绿抚姐一定可以找到师尊,一定可以找到办法就您,一定可以。”绯惜哽
咽着,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们都下去,我想和墨儿单独谈谈。”浑厚的声音蓦然响起,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绯惜侧首,模糊的视线看到的是聂啸一身棕色紧身华袍,站在门口,又回头看了看楚淡墨,想了想
后,绯惜点头退下,也带走了所有的人。
聂啸与楚淡墨密谈了小半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是时不时的听到楚淡墨的低泣声传
出。然而,当聂啸再一次走出来时,楚淡墨却答应换上嫁衣。
一切都很简单,简单的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形式,楚淡墨是被一辆华丽的马车载到墨澜清幽山庄的。
也没有什么大宴群臣,唯有凤清溟五兄弟和聂啸参加了这一场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婚礼。
由于楚淡墨的身子缘故,所以的仪式都是能减省便减省。拜完天地后,已经累的快要虚脱的楚淡墨
便被送入洞房,凤清澜自然是无时无刻的伴随在他的小新娘身边。楚淡墨这样的情况,凤清溟几人自然
是知道分寸,识趣的没有添乱。
几兄弟也难得一聚,便接着凤清澜的喜宴,聚在前厅,可却原本僵硬在脸色的笑容,等到凤清澜与
楚淡墨离开后,一个个都再也强颜欢笑不起来。
“我相信六嫂一定吉人天相!”一回盛京就被盛泽帝送到国子监修读的十六皇子凤清漓难得出现,
同样了解一切的他,看着几个哥哥都闷闷不乐的模样,挺起小胸脯高声道。
“是,六嫂一生行医济世,救得无数苍灵。”凤清渊仰头灌下一杯酒,将空杯重重的搁在桌子上道
,“佛语不是说,种善因得善果么?如果六嫂那样的人都有不测的话,那便是苍天无眼!”
“绿抚姐已经去找师尊了,师尊一定能够救小姐!”绯惜呢喃着,心中也在祈祷着。
“九哥,你在想什么?”凤清涵一抬头就看着凤清溟保持着一个姿势沉思,对周围的声音毫无感觉
,于是蹙眉问道,“九哥,你今日一直魂不守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凤清溟被凤清涵的话吸引,抬头看着凤清涵,身后举起一杯酒,仰头喝下后,看向几位弟弟:“我
在想会晤大师曾言,若六哥未及二十三载成婚,必定有魂断青湖。”
“九哥!”凤清溟的话一落,十四皇子凤清潾便冷声道,“今儿是六哥和六嫂的大喜之日,这些话
切莫再提。”
“是啊九哥,六哥好好的与六嫂成婚,难道还会抛下六嫂去什么青湖么?”凤清渊也跟着道。
“会晤大师被誉为先知,自然不是浪得虚名。”凤清溟仍然顾及的说道。
“六哥,那怪老头的话,我才不信!”十六皇子不屑的撇撇嘴,下次若是他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定要
再打他一顿。
“十六弟不许莽撞行事。”凤清溟呵斥道,“当年你年少不知事,再加上会晤大师不予计较,否则
父皇定不会轻饶了你。”
“哼!谁让他满口胡诌!”十六皇子不服气的冷哼道,“他要再诅咒十一哥不得善终,我非剥了他
一层皮。”
“好了,十六弟的情哥哥承了。”凤清涵轻轻一笑,眼中宠溺的看着凤清漓,“不过还是要听九哥
的话,不许再冲动了。”
“都不要再提些扫兴的事儿了。今儿是六哥大喜的日子,我们替他高兴,来喝!”凤清渊举杯圆场
道。
几兄弟自然也就跟着响应,举起杯子痛饮了起来。
然而,另一边楚淡墨却是被这凤清澜带着,朝着他们的新房而去。而凤清澜却是将在房间内稍作休
息的楚淡墨带到了山庄中的翠屏湖而去。
站在湖边,楚淡墨看着湖边都悬挂着一盏盏大红的琉璃灯,湖中也漂浮着红色的花灯,将黑夜的湖
面照亮,高悬的冷月倾洒的余辉都找不到丝毫踪影。
“墨儿,跟我来。”凤清澜执起楚淡墨的手,温柔的看着楚淡墨,清润的玉眸倒映着略施粉黛的她
,就算是这样精神倦怠,她在他眼中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楚淡墨虚弱的展开一个幸福而又愉悦的笑容,仍由着凤清澜将她到湖泊边听着一个挂满红绸的小船
,将她带进去。
楚淡墨一进船,便愣在了门口。船内也挂满着红绸,一颗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将船内点亮,
夜明珠上蒙着一层大红的轻纱,折射出浅淡的红色光晕,朦胧中有着一种温柔在流转。船内堆满了一簇
簇娇艳欲滴的鲜花,花瓣在夜明珠的光辉下显得含羞带却。她的脚下是艳红的红地毯,地毯通向红纱轻
垂的喜床。由于船并不大,喜床前并没有屏风,隔着三步的距离便是一个圆木桌。桌子上铺着一张金丝
秀龙凤的锦布。
莲子红枣之类的干果放在桌上,都蒙着一个镶金的大红喜字。两根绘着龙凤的大红喜烛正燃烧着,
烛影摇曳。喜烛下时两个精致的鎏金就被,闪烁着淡淡的金光。
“墨儿,跟我来。”
凤清澜牵着楚淡墨的手,一步步的走向圆木桌。人相携而去,宽大华丽的大红喜袍扬起落下,拂过
娇艳的花朵。
小船缓缓的离开岸边,然而船上除了一个船夫外,便知道他二人。
“墨儿,我们还差一杯交杯酒。”凤清澜坐在楚淡墨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