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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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成妃-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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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许跪。”络七将他扶起,静看着紫越臻。
  他起身朝她走来,“犯错便要受罚,任何人不得袒护。”
  她迎面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你要给许家人演戏,安抚他们,以示你对她的宠爱,但请你不要利用一个不足两岁的孩子。否则天下人总会耻笑于你。”
  “你放肆。”他看着她。
  她仰头而笑,“不许跪,跟母妃回宫。”她转身将手伸向他。
  “来人,传令下去,皇贵妃目无宫规,即日起禁足于南漠宫”他的声音愤怒而又压抑。
  她笑着往外走去,不在乎身后的窃窃私语和那刺耳的哭喊声。
  宫门上锁,紫阳暄挂在脸上的泪珠闪闪,络七蹲下身看着他“暄儿只要开心长大便好,切莫要再去做今日之事,贤娘娘再不对,也是长辈。时候不早了,叫薇雅姑姑带你去睡,明日起来母妃再罚你,就罚你明日不许吃梅花糕。”
  他挂着泪珠的脸上扬起笑容,欢快的往屋内跑去。终究还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哀默

  禁足十日,门上的大锁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清晨悄然消失。整个宫廷安静的仿佛只剩下雪花的窸窣声。院中的雪已莫过了脚踝,整整下了一夜。
  与世隔绝的十日之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许家倒了。
  太医院七名太医共同上奏,贤妃所诞孩子并非皇家血脉,且孩子早产,不过三日便夭折了。
  数不清的奏折比这漫天飞雪少不了许多,堆满了大殿的长桌,列出了近百条许家罪孽。侵吞民宅、强抢民女、私训兵士,哪一个都是杀头的大罪。此案交由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三堂会审,不过三日便已收押人犯,签字画押。
  女眷入奴籍,成年男子斩首示众,褫夺贤妃封号,打入冷宫,通奸男子,杖毙。
  这怕是姜国史上最大的一案了。
  “许家也太不知趣了,皇上待他们如此好,他们竟愈发放肆了,终究是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夙玉愤愤道。
  “一个孩子,偷了别家一粒糖果,家人说偷盗之事勿为之,可不过两日,便将盗来的糖果奖励给孩子,安抚他。第二次,偷了金银首饰,旁人都道定要严加处罚,家人视而不见,却为他做了最丰盛的晚餐。久而久之,小偷变成大盗,引来无数怨恨。忽然某一日,家人说官府通缉,你必是要自首了。孩子不愿,可家人却将他的藏身之所给了官府。人人都道这孩子太坏,可殊不知,真正坏的不过是他家人。纵容,恩赏,而后处置。”络七淡淡开口。
  “娘娘当心隔墙有耳。”薇雅上前轻声道。
  “呵,不过都是些寻常之事罢了。如今,天下便平静了。”她往飞雪中走去,踏门而出,雾蒙蒙的红墙高耸,仿佛牢笼一般,无法越过。
  绕过宫墙,嬷嬷带着阳暄和南漠在雪地里玩闹,清脆的笑声终于给这死一般沉寂的宫廷送来了些许温暖。
  “娘娘—”身后传来急促的声音,脚步声临近,络七回头,皱眉看着王公公带着几名抬着轿子的丫头奴才过来。
  “这是要带本宫去哪啊。”络七笑问道。
  “回娘娘,太上皇昨夜没了。”这才瞧清楚王公公竟是一身素服。在这白雪地里,一时竟未曾发现,走来的人都是一身白衣。
  她的心开始起伏,不知何处让自己沉稳下来,王公公上前扶住,她这才颤声开口“姑姑呢?” “太妃娘娘忠贞,已随太上皇去了。”王公公跪地泣道。
  头顶忽而飞过几只大雁,原本严寒的冬天,大雁不是该去了南边了吗?它们哀鸣的那般凄凉,是不是因为它们也寻不到那条路了?可这茫茫冬日,那路的尽头又是什么呢?
  想起入夏,他说,他会是个好君王,他比我强。黑白分明的棋盘,仍旧记得他笃定的眼神,卸去天下的重负,原本该安享的晚年却就这般戛然而止了。
  随君西去,终究是姑姑你选择的路吗?你总说莫要对帝王付诸了真心,否则便是万劫不复,可你明明知道因为他的那些女人,你没有了孩子,为何你最终还是愿意随侍君侧,就这么随他去了呢?是不是从你入宫,便已经将自己的整颗心交托给了他。那个天下的君王。
  你们都说他是个宽容的君王,可你们怎么就忘了,这天下哪里会有宽和的君王啊,坐上了那个位子,便是处处谋算处处惊心。了却了这件,又要了却另一件,年年月月,岁岁年年,他的心会愈发难以揣测,而我只会愈发年迈了。
  如今你们都离开了。唯我一人留在这高墙大院的宫廷,我几乎忘却了,要如何去笑了。仰头看天,我不知该如何向前,只剩下清泪落满衣襟。
  “娘娘节哀啊,皇上已经追封太妃为永仁太后,与太上皇共入皇陵。”王公公将她扶上轿子,轻声说道。
  风雪交加,沉寂的天地,哀伤的怡江园。
  一身红衣往风雪深处走去,凄凉的白色,遮掩不住灵堂正中两个雕栏画栋的棺木。
  跪了一地的人看着她步步临近,浸湿的红罗裙在这白色的世界里那般醒目。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她字字清晰,仰头轻笑。
  “娘娘是伤心过头了吧,寒冬日里,桃花怎会盛开。”一身白衣的欧阳玢答道。
  她已然没有了从前那般的风韵,清瘦不少。
  “圣上有命,我只能替越浩来磕三个头,如今遵从了圣上的旨意,便告辞了。愿娘娘和皇上恩爱白头,长命百岁。”她走到她面前,字字饱含愤恨,而后转身离去。
  棺木之中,梳妆整齐的女子仿若只是睡着了一般。
  “太妃可曾留下什么话?”她开口问道
  “回贵妃娘娘,太妃去的安详,奴婢只在她的桌上看到了一张纸。”她将东西递上来。
  络七缓缓打开,苍劲有力的笔锋,唯有自由二字。
  自由,姑姑你终究渴望的还是自在吗?了却自己去获得。
  “娘娘”络七回头,这回竟是卓尔立在门外。许久未见他了,仍旧是一身黑衣。“你们都退下。”
  “娘娘”薇雅从他身后出来,急忙向她走来,络七一时不明,疑惑的瞧着他们二人。
  “许贵人将公主绑起来了,说公主是您与旁人私通的孩子。皇上如今也在,不让人告诉您,奴婢实在担心,那明晃晃的刀,公主年纪小,这便求着卓尔带奴婢来了。娘娘,娘娘—” 络七只觉得一阵眩晕。心里焦急的不知如何去说。急冲冲的往外头走去。
  许贵人,你若敢伤我孩子半分,我要你许家上下所有人陪葬。
  大年初十,风雪骤停,刺目的日光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数不清的侍卫守在许贵人宫外,墙头树上,箭在弦上。
  络七直往宫内走去,背倚宫墙,她握着一把弯刀,将南漠挡在自己身前。紫越臻就静坐在院中的红木大椅上。
  “哈哈哈,你总算是来了。冤有头债有主,都是你,教唆皇子推了我姐姐,让她孩子不保,还说什么是私通孽子。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冲着络七开始叫喊。
  “许家侵占良田,强抢民女,与耀王勾结,早有不臣之心,朕留你一条命,你若要算账,只管找朕来。”紫越臻起身将她护在身后。
  “皇上,皇上,你为什么总护着她,她有什么好。她背着你和别的男人在江南城生下了这个孽种,你为什么要替她说话。你要把她和这个孽种都杀了啊。臣妾家族死的死亡的亡,臣妾只有你了,皇上,所以,臣妾都是为你好,替你铲除这些孽障。”她哭的淅淅沥沥。
  “你若敢伤我的女儿,我要你许家剩下所有的人死无葬身之地。”络七上前一步。
  她愣了片刻,忽然大笑起来,“死便死吧,死了也是解脱。我今日也未打算活着了。”
  一个人若连死都不怕了,她又会怕些什么呢。
  她正欲上前,紫越臻忽然一把拉住她,“给皇贵妃搬把椅子来。赐坐。”
  “皇上,我们许家姐妹忠心伺候您,您为何要这般待我们?”她凄然的望着他。
  “朕也真心待你们,朕只褫夺了她的封号,你仍旧是贵人。朕赏罚分明。”他啜了一口茶,答道。“只是,你若在不放下刀来,朕恐怕连最后一点情分都顾念不了了。”
  身后的卓尔低头在紫越臻耳畔低语,他点了点头,忽然起身,“罢了,既然你不愿,那朕便顾念不得了。把人带过来吧。” 片刻功夫,两名女子被押进宫门,年长些的虽然衣着简陋,却仍旧能瞧出从前是极明艳的美人。另一名,一脸稚气,不过刚刚成年。
  “娘亲,小妹—”她惊恐的望着进来的人。而后回头看着紫越臻,轻笑道“今日,我们三人能死在一处,也算黄泉相伴了。”
  说话间,王公公已带人搬出了长桌,研好了墨,提笔等候。
  紫越臻开始来回踱步“北营西营的将士们长年征战,无妻无妾,朕愧对他们。如今罪臣家眷已入了奴籍,朕想,送去犒劳将士们,好让他们在漫漫长夜,排解寂寞,如何?”他抬头看着那个满面惊恐的女子。
  那两人已然瘫软在地,竟连哭的力气也荡然无存了。
  王公公落笔,拿着东西递给紫越臻,“回皇上,好了。”
  “皇上,求皇上,母亲与妹妹决计无法经受这些折磨,臣妾求您了,您赐她们一死,赐她们一死就好。皇上,臣妾这么做都是为您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臣妾”她颤抖的手握着刀。
  “爱妃,朕这么做也是让你们许家继续为朝廷效力。”他望着她。“你若是将公主放开,朕便赐她们一死便好。”
  她的泪水不住落下,忽然仰天长叹,一把到直挺挺的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夙玉上前紧紧抱住南漠,她瞪大眼睛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络七就安静的坐在椅上,任凭这冬日最寒冷的风吹着。 “传太医,立即叫他们给公主压惊。”紫越臻厉声吩咐道。
  他走到她面前,将手伸向她,“七儿,如今天下太平了,许家再不会妨碍朕分毫了。”
  她并未伸手,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轻笑,“我从来不稀罕这天下和太平,我只要我的女儿平安。”
  “皇上,太皇上要送去皇陵了,正等您呢”王公公在门口道。
  他收回了手,“一直以为这天下最懂朕的人唯有你”
  “臣妾一介女流,只知道如今多少人都离我而去了,从不敢奢望懂皇上。”她深吸口气提声道。 他握紧双手,忽而转身大步离开。
  “起驾怡江园” 刺耳的声音响彻天际。
  明明已经放晴的天,为何又开始落雪了呢。

  殇

  过完十五整个年也算是过完了。新年伊始身子便一直不大好,时常整夜整夜的咳。嫂子获准入宫探望过几次,时常说起,原本从前年那样活泼的性子,那样健壮的身子,如今竟被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因着自己身子不适,南漠被带着与紫越臻住在一处,如今整个硕大的南漠宫,唯独紫阳暄时常稚嫩的细语才让此处多了些许的生机。
  屋内炉火烧的很旺,门吱呀被推开了。
  “母妃娘娘”紫阳暄跑到床边,将手伸进络七手中,脸上冻得红彤彤的。
  “怎么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络七看着一同进来的薇雅,疑惑道。
  每日清晨给紫越臻请安应当是要半个时辰的,今日才出门片刻便回来了。
  “皇叔,父皇吵架”紫阳暄爬上床榻这般说道。
  络七抬头看向薇雅。
  “也不知是何事,王公公将我们阻拦在外头,里头听到激烈的争吵,还有拔剑的声音,奴婢便急忙领着殿下回来了。华王爷和皇上听来都很是生气。”她焦急的答道。
  “更衣,立即过去,越华性子倔强,莫要出什么事了。”她急忙起身。
  零零散散的宫人清扫着皇宫,手里抱着暖炉仍旧阻挡不住寒冷。
  王公公远远瞧见便迎了上来,络七只往进走去,任凭他再三阻拦。
  殿内,两日对峙而立,长剑掉落在地上。
  络七赶忙上前,“越华,没事吧。”左右查看了一番,未曾发现伤着,便抬头看向紫越臻。
  他忽而转身往外走去,厉声吩咐“华王爷身子不适,着府中静养一月,任何人不得叨扰。”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强忍着咳嗽,拉住他低声问道。
  他转头看向络七,一字一句的说道“大哥强闯怡江园面见父皇,诉说了诸多皇上的不是,又说了先贵妃的过世,父皇伤心这才加重病情过世。皇兄勒令大哥替先贵妃守陵三年后,再终身替父皇守陵,大哥府里的两名夫人得到消息便自尽了。如今皇兄要将大哥的两名孩子除去宗籍,送去民间人家。我自知皇兄担心什么,只是我愿过继了这两个孩子,定叫他们绝不成为隐患,毕竟是血脉相连,如何忍心叫他们沦落民间啊。”
  “明明是说的清的事,何苦刀剑相对。我如今也只担心你了,姑姑向来放心不下你。”她说着便觉哽咽。面前的男子仍旧一身孝服,憔悴不堪。
  他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络七,你愈发瘦弱了,得多想想自己才好,我们都不必担心。都是一家兄弟,还能反目不成。”他扬起嘴角。
  她苦笑的看着他,“如今,我也不能确定了。”
  “罢了,我也得回去了,你好生照顾自己。”他看了她道。
  门外的阳光洒进殿内,他往殿外走去,长长的影子落在光亮的大殿地面,却觉不到丝毫的温暖。仿佛落寞的已然不只是一个人,而是这整个宫廷。
  等在南漠宫中,太阳西下,外头渐渐暗了下来
  “小姐别等了吧”夙玉上前递来药碗。
  “确定通传了吗?”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奴婢亲自去的,王公公通传了两次,皇上不愿来。”她答道。
  她苦笑,他定然是知晓她是因何事找他。
  “那我们去见皇上。”她起身,迎着月色独自往前殿走去,身后的夙玉急忙拿了长披风跟了上来。
  ……
  夜寒风大,她静立在门外已然多时,却仍旧未得到通传。里头南漠的声音渐渐消失,换做了死一般的安静。
  王公公焦急的在门口看着,“娘娘请回吧,皇上今日是不会见娘娘了,何况公主自打上次受了惊,便离不开皇上。”
  仰头看天,再见不到那漫天星辰,只有孤零零的几颗,仿佛遗失天边的明珠。
  远处忽而脚步声临近,她回头望去,却是紫越华身边打小跟着的小侍从。
  “奴才给皇贵妃请安。”他匆忙行了礼“娘娘在便是极好,我家主子出去骑马,晚饭时候还未回,奴才们派人去找,才在郊外找着,却是坠马了,奴才急忙进宫来禀报皇上,请皇上恩准太医过去诊治。”
  “严重吗,与性命无碍吧”她焦急的问道。
  “娘娘不必担心,只是摔坏了腿,疼得厉害。”
  “你且快些去回禀吧,我这便去看看”她一边急忙往外走去,一边吩咐夙玉备马车。
  才到宫门口,便被侍卫拦了下来,如何也不肯放她出宫。
  络七掀起轿帘,“大胆奴才,本宫的路也敢拦着。还不滚开。”
  “娘娘息怒,奴才们也是奉旨办事。求娘娘体恤。” 络七踏出马车,拿过马鞭,忽而便扬起马鞭,重重落下,马儿嘶鸣,疯了一般的冲开人群往外奔去。
  侍卫也不敢强拦,只怕伤着她,急忙回宫禀告去了。
  一路疾驰,到了华王府,大步往内走去,一府的丫头奴才来回奔跑。
  直入内室,华王妃正坐在塌边喂着药。
  屋内的丫头赶忙跪地行礼。
  “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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