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百两纹银,我要的多,姑娘日后过得也好些。”她笑着说道。
络七转身看着她“妈妈小瞧我了,依我看,五百两才正好。”
老鸨手中的梳子坠地,瞪大眼睛看着络七,“姑娘莫要说笑,莜然也不过五百两。”
“妈妈果然敷衍我,适才不是说我与她不相上下吗?你就照我说的开,我不会叫你失望。日后你就知道,这五百两还是便宜了的。”络七自信满满的看着妆后的自己,笑道。
“来人”那老鸨看着络七一身衣装,清淡却又不失魅惑,妆容虽说有些妖艳,可却怎么都掩饰不住她本身的风华绝代。
“传出去,今晚凤衍楼有新姑娘献艺,头夜纹银五百两。”
门口的人愣了片刻,瞧见了蒙着面纱的络七,便了然的应声出去了。
五百两的青楼姑娘,一定能在这西漠州轰动一时,哪个不想瞧瞧倒是什么样的姿色竟敢开出这样的价码。
紫越臻,你不来救我,我只能如此了。
……
台上的绸缎纱幔,散出阵阵妖娆的味道。
凤衍楼人群熙攘。听说,这是她们从未有过的场景。
上台表演的姑娘一个个都被看台上的人轰了下去,直嚷嚷着要这位开价五百两的红颜姑娘上台。
红颜曼舞亭台上,红颜轻笑,纸鸢落。
不过一日,这样的话语传遍了整个西漠州。能叫纸鸢都落下的美貌,谁不想来瞧瞧。
络七坐在纱帘之后,手握杯盏,朦朦胧胧的瞧着那些争吵不休的客人。
她竭力的记着宫中曾修习的礼仪规矩,如今举手投足,都叫她们阵阵惊叹。
不过是个风月场罢了。络七看着帐幔四周,面无表情守着的人,没有丝毫能逃离的空隙。
“姑娘,是时候了。”
四处的灯暗了下来,幕帘落下,她起身往台子中央走去。
拨弄琴弦,她实在不善这些,幼时在娘亲的逼迫下学习,可总是偷偷溜出去和哥哥弟弟玩闹。只是,许多人说,七儿还是有这个天分的。
所以你瞧,台下安静的只余她手下划出的琴声。
“五十两—”有客人丢下竹签,老鸨看也不看的立在一旁。
琴声飘扬。幕帘轻启。络七抬头微微一笑。可手心已被汗浸湿。
她清晰的看到对面的包间和大厅已是人满为患。正对着舞台的那个包间,珠帘也就在这时候缓缓打开,她异常清晰的看到里面的人。
他笑的云淡风轻,和他并肩而坐的人虽说蒙着面纱,却怎么都掩不住那弯弯的眼睛。
他们举杯对饮。开怀而笑。
原来这就是她心心念念指望着救她的人,那个她嫁的人,纵使千万过错,纵使如今他已恨她,可真的就没有一丝挂念吗?他竟丝毫不曾担心她吗?不过几日,他便带着西漠州的花魁女四处风光啊。枉她这般信誓旦旦的告诉薇雅,一定救你出去。终究是她太过自负罢了。
颜络七,你不过是个刁蛮任性,又不讨人喜(87book…提供下载)欢的富商之女,你有和资格这般矫情。
“一百两—”
“一百二十两”
竹签片片落地,人声鼎沸。络七浑身只觉得冰冷。她谁也不怨。
急促的琴音之后,琴弦忽然应声而断。
众人安静异常。
络七猛然起身。你以为这世上只有尹兰久会舞是吗自打进入皇家,她从不想与任何人争锋。可即便如此,你们也莫要小瞧了颜络七。处处败落,真以为颜家的女儿会处处败落吗?
掀翻琴台,她顺手扯下纱帐,挥舞片刻,便成纱带,柔软的挂在袖上。
聪明的乐师便是一曲,激昂又不失魅惑。
纱带飞舞,身体轻转,不过练了几日而已,如今很感激母亲当年逼迫自己。
她不过是不喜这些罢了。
静谧之后便是叫声掌声雷动。竹签疯了般的坠地。
“三百五十两—”
络七看了一眼出价那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台子右边便是窗户。凤衍楼临河。她早记下了。
“五百两—”
坠地的竹签和乐声一同停止。络七停下脚步。老鸨激动的上前捡起竹签。那左右手搂着姑娘的男子全身尽是铜臭气息。络七皱眉。
整个场面安静极了。没有人料到竟真的有人愿出五百两。络七也未曾料到。
“承蒙各位厚爱,那红颜姑娘今日便得陪着这位老爷了。各位请选别的姑娘吧。”老鸨声音兴奋的有些颤抖。络七的心沉到了谷底。却只觉得浑身湿透,无法喘息。
她看着那出价的男人从对面走来。众人皆是惋惜声。
她看着那个窗子,忽然记起那时候紫越臻随她一同跳进滚滚水中。
那时候,他那么在乎她。
谁对谁错,一路走来也不重要了。唯一遗憾的不过是未见到父亲那一面。
她看着他,纵使他眼里看着别人。她往台边走去。
最后一眼,终究死心。
梦一场
“一千两—”
络七停住,抬头看去,他起身手扶在栏杆之上。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众人哗然。却没了适才的吵闹,都低语议论着出价的人。
倒是那些姑娘唧唧咋咋的指手画脚。
一千两。这是整个西漠州从未有过的价码。
他转身顺着楼梯下来。老鸨恭敬的迎了上去。双手接过他手中的竹签。
“你已接了我五百两的竹签,如何毁约。”那个男人叫嚣着。
紫越臻回头只看了他一眼,他便安静的不再说话,络七几乎能看到他凌厉的眼神。
在旁人眼里,她该是多么幸运,这么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正一步步向她走来。
络七忽然有些脸红,这到底是怎样的场景。
原来,他不会放任不管。
他向她伸出手,便引起那些女子的尖叫连连。
“恭喜姑娘。遇到贵人了。”老鸨催促着站着不动的络七。她忽然将手背在身后看着紫越臻。那个包间的女子已经不知去了哪里。究竟你是无意遇到我顺便救了我,还是你一直在找我。
紫越臻大步跨上台。拦腰将她抱起。便往后院走去。所有的吵闹都消失身后。
面纱之下,她闭眼不再看他。可为何心跳如此之快。这样温暖的怀抱她一点都不想离开。她浑身忽冷忽热,屋内是如同洞房花烛一般的红色,满满的红色。
他将她放在床榻之上,俯身便吻向她。气息沉重。
络七晕晕乎乎的忽然便全身滚烫,口干舌燥“紫越臻,我像是发烧了。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今日,今日你就只叫我好好睡睡。”
他抬头看着她,翻身上床,落下床幔。
他替她解开衣带,丝毫不理会她在说些什么。她皱眉看着他。
“你不要看我,你没有发烧,是被下了药。”他看了她一眼。上下起伏的胸膛和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进入他耳中。
“什么药?”络七脱口便自己明白了,这种地方还能有什么药。原来还是自己太天真,她们怎么会放心她呢。“那你替我请大夫。”
“大夫?这种药哪个大夫能治,我就是最好的大夫。”他脱下自己的衣装,将她揽在怀里。他身上冰冷,舒适极了。络七反手抱住他。
“紫越臻…”她喘息着开口。
“恩?”
“紫越臻—”她看着他迷离的神情,却安心极了。
“恩”他轻声应道。他想念着她,日日夜夜。
“紫越臻—”她不知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叫着他的名字。
他抬头看着她,轻吻她的脖颈。“怎么了?很难受吗?忍耐下就好了,有我在,不怕。”
“紫越臻,你刚才和莜然在一起。”她断断续续的说道。
他轻笑了两声,这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些。“是啊,你若是再出状况,我就娶了她。”
她迷迷糊糊的在他的带动下不停的旋转。
只觉得不停旋转。不知尽头在哪里。
……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每次睁眼都看到紫越臻在身旁。
浑身疼痛的仿佛要散了一般。
夙玉和薇雅的声音都一阵阵的进入她耳中,她不知道是在梦中还是真的她们就在身旁。
持续不断的乱梦纷纭,每一次惊醒便都好像还在那个荒野的屋子,一身冷汗时便能隐约听到紫越臻的声音,她便安然的睡过去。
她仿佛飘飘扬扬的飞了起来,看见了江南城,看见了京城,看见爹爹正和姨娘在亭中说笑。还看见大哥拉着新妻的手对着她说话,可却怎么都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却又忽然觉得自己坠入一个无底的黑洞,寒冷和莫名疼痛阵阵袭来。她竭尽全力的伸手却抓不住任何人。
……
“三哥,马匹劳累,实在是需要歇歇了。”富征快马追上紫越臻。这一路上他几乎未说一句话,只吩咐快马赶回京城。
“派人先行,下个驿站换一批马,继续赶路。”他头也不回的说道。
“三哥,你担心她的身子,可这样快马加鞭,她怕更是吃不消啊。”富征朝他喊道。
他顿了片刻,猛地拉住缰绳。车队这才缓了下来。
他忽然策马向前疾驰。卓尔正要跟上去,富征便将他拦住了。不过片刻,整个山间便回响着他的喊声,那样的撕心裂肺。
络七便是被这喊声惊醒,猛然睁开眼睛,刺目的光照的她赶忙伸手去遮挡,可却怎么都抬不起胳膊。颠簸的马车让她才发觉这会子并不是在紫越臻府里自己那张舒适的床榻上。浑身疼痛的厉害,便记起那如梦的一夜。她头一次竭力迎合他的疯狂。她试着起身,却根本无法动弹,这青楼的药果然厉害。
“小姐醒了—”马车猛然颠簸,夙玉被摇醒便看到络七眯着眼睛看着她。
“姐姐—”帘子掀起,薇雅高兴的叫着她。
她用力笑了笑,想开口,却只觉得喉咙干涩,下腹痛的厉害。
夙玉忙将软垫拿来,扶她倚着,薇雅已在外头呼喊着紫越臻。
不知为何,此时,竟是那样想见他。络七不住朝外头张望。
马车缓缓停下,马蹄声近,阳光一闪,便见到了他。他红着眼睛,紧握着拳头,静静的看着她。几乎,他就要失去了她。这样的心疼比她离开痛百倍。
“王爷进来吧,小姐醒了。”夙玉抹了抹眼泪说道。
络七看着众人黯然神伤的样子,便知晓自己一定睡了许久,否则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将军府,又怎么出了西漠州。他们一定担心极了。“我是不是病了一阵子?这不是没事了,你们高兴些。”她努力说道。
夙玉下车,紫越臻进来忽然紧紧将她抱住,她明显的感觉到脖间便是一阵湿热,他的泪滴在她身上。她全身僵住,反手将他抱住。
“紫越臻,你怎么了?”络七轻轻开口。
他抬头时便是一脸笑意,让你觉得仿佛适才的一切都不过是错觉。
“你这女人太笨了。”他脱口而出。
络七放开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你救我为何?还是你根本就是恰巧路过。”
他捏住她的鼻子,笑道“学会吃醋了,鬼丫头。身子觉得好些了吗”
“不碍的,就是马车颠簸,浑身疼痛,那究竟是什么药,如今肚子还痛。”络七看着紫越臻问道。
“你如今知道痛了,为什么不乖乖的听话。”他将手放在她的肚子叹道。
“是你说你再也不在乎我了。”络七低声说道。
可这话却仍旧如同一根针一般扎进紫越臻心里,他心疼至极。都是他的错。他若是不那样对她,她一定不会跑去酒馆,也就不会遇到那些混蛋,喝下那些入了药的茶。便不会有今日这般。
络七看着紫越臻隐忍着皱眉的样子,赶忙笑了起来,“我与你说笑呢。本就是我不对,就那么走了,我原本以为这样最好,可你却一直找啊找。”
“你知道就好了,我心里头只有你。”他这般说道。
经历了这些,忽然觉得两人间亲密极了,络七轻轻在他脸上落下一吻,看他笑得灿烂极了。永远如此该有多好。
抽离
快到清明。
京中许多花都陆续开了。经了这一次,不知为何,总觉得三魂六魄被抽离了一般。
自打回府,日日喝着苦涩的药汁,却仍旧提不起精神。
她一直不愿面对尹兰久和许文意。
也终究是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这样最好。
紫越臻每日都来陪她说说话,偶尔留宿陪她。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在身旁。一如现在这样。
“我改日带你去看看花,福顺差人来说许多花都开了。我们一起给母妃带些。”紫越臻看着她。原本活蹦乱跳的,如今整日病怏怏的,他着实心痛。
络七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筷子,“我爹爹如今怎么样了。”
他拿起筷子递给她,“吃这么些怎么行,身体总好不了。其他事你都不要操心,我一定救他出来。本就没什么大事。”络七听到他这般说,便只能点头接过筷子。
……
这时的颜府比以往都冷清了太多。络七捧着大束的花进了门。听到消息的颜家人这才急忙赶了出来,大哥,络非都是一脸惊喜。
“给王爷请安—”
紫越臻摆了摆手,仍旧扶着络七。
“姐,你好些了吗?”络非上前替她拿住手中的花束问道。
“我这么好的身子,不碍。”她笑道。
“越臻,你和我哥先去前厅,我去看看姨娘。”她看着身旁的人。紫越臻替她将披风拉紧了些,而后点头。
恍若时隔数年一般,这一直生活的家这会子全然不像记得的那样,充满欢声笑语,景色依旧,只是物是人非。
“紫越臻不愿与我说,你告诉我爹爹何时能出来?”络七忽然问道。
颜络非愣了片刻,“大哥也是跑了许多地方。他的意思,此事王爷最好莫要插手,虽说是强安的罪名,可和前朝余孽扯上关系都不是什么好事。因着此次之事,落马的大小官员不下百人。”
“爹爹向来不曾得罪人,此次是何人挑起的事端?”络七停住脚步。
“咱们家娘娘以为,和耀王脱不了关系。”他低声说道。
络七恍然,紫越臻如今有了颜家的财力、尹家的权势和许家的兵力,稍稍动点脑筋便知道是一步步谋划好的,耀王如今动不了太子,只能先拿紫越臻开刀了,除掉一个是一个,而颜家是最没有权势的,自然便又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你说,耀王就不担心太子和紫越臻联合起来除掉他吗?还是,太子如今置身事外,静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络七轻笑。
“姐和大哥想的一样。”他看着络七,忽然觉得这个姐姐变得让他都有些捉摸不透了,她何时对朝堂之事这般了如指掌,看的透透彻彻。
“看着我为何?”络七莫名其妙的瞧了眼络非笑道。
“我如今觉得你倒是真的有些姑姑的风范了。”他如实说道。
……
“姨娘—”络七进门便露出小女儿的活泼笑嘻嘻的朝着床榻上的人唤道。
面容憔悴的人强撑着起身,泪眼婆娑的朝她伸出手,“你跑到哪里去了,我都快急死了。”
“姨娘—”她撒娇的倚在她怀里,“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有没有受什么苦,听说你病了?”她拉住络七的手急忙问道。
“不过伤寒,这几日刚好,紫越臻便带我回来了,姨娘,七儿好想念你。”她如是说。
“回来就好,王爷整日找你,后来也只能对宫里说你去了江南城,可私下日日找着。他是真担心你。这回可不能任性了。女人一辈子就指着一个真心疼她的男人。”她语重心长的看着络七。
络七点了点头,“放心吧,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