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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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女冠-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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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是长痛什么是短痛?”薛崇简冷笑着:“表哥,你们那些事我才不管,什么 权力什么政治什么大局,与我何干?我不过是想与元元快快活活地在一起,难道这都不 成吗?还是,你真是要同我阿母斗得两败俱伤或是……再一次血溅长安?”
  这一句话问得声音凄厉,李隆基身体轻轻一颤,静默片刻后才望着他苦笑道:“二 郎,姑母一直是我最敬佩的长辈,我敬她如母,怎么可能会起不敬之心呢?只是……姑 母身边小人太多,我只怕姑母会被小人蒙蔽,与我为难……”
  薛崇简默然,望他半晌,才一声低叹,转身出了殿门。
  王慧君望着他的背影,一声轻叹。跨进门里,扶起李隆基,细细擦拭着他嘴角的血 迹。柔声道:“三郎,二郎回去与姑母……”
  “不会,便是他恼我,也不会与姑母多说什么的。”李隆基沉声说着,垂下眼眸, 却到底一声长叹……
  第二十九章 道
  夜色深沉,乌云遮住了月亮,天上连半颗星子都看不到,沉若铅色,低沉仿佛垂至 屋宇,象是随时都要压下来一般……
  薛崇简踉跄着脚步,挥开过来扶着他的下人,仰头望着天空,哈哈大笑:“你要倒 下来?好啊压下来,压下来吧……我就在这儿就在这儿等着……”
  “国公,要下雨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低声相劝,圆脸的婢女上前拉着薛崇 简的手臂,眼睛有意无意地往黑沉沉,没有亮灯的房中望去。
  “不要你们管都滚开……”暴喝一声,薛崇简张开双臂,微合双目,可是这样站了 半晌,却仍是静静地没有什么声息。他“嗤”地一声笑出,指着天嘲弄地大声嚷:“真 是没种都叫你压过来了,怎么不压过来?你要是一下子压死我倒好了……”
  摇晃着脑袋,他推开身边的人,踉跄着走进房中。
  一众下人面面相觑,有人想要跟进去,却被那圆脸婢女一声轻斥:“你作死吗?不 知道……”咽了下口水,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心地退到一边,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 静……
  脚步踉跄,薛崇简跌跌绊绊的摸着黑进了屋,径直倒在罗汉床上。只是人才躺下不 到一柱香时间,他就猛地跃起,警觉地歪着脑袋,似乎是在听着什么。
  “还以为你已经醉到人事不知,就是被人悄悄杀了都不知道痛呢”隐含怒意的柔媚 女声冷嘲着,毫不掩饰厌恶的情绪。可薛崇简一听,却反倒放松了精神,竟那样四肢大 张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嚓”的一声轻响,原本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房中突然亮起烛光。昏暗的光中,太 平脸上的怒意压也压不下,瞪着如同死尸一般倒在罗汉床上的薛崇简,眼中直似要喷出 火来。
  “去,”指着薛崇简的手指有些颤抖,她恨声道:“把这混帐东西给我叫醒还愣着 做什么?不管什么法子……用水,用水给我把他泼醒”
  太平育有四子二子,可最疼的却还是薛崇简,以至于在公主府中薛崇简甚至比被封 作亲王的武悠嗣还有权势。
  可这会太平震怒,一众奴婢俱不敢声张。随在她身后的婢女婉容出去不过盏茶功夫 ,便带了数人冲进来。几盆冷水当头泼下,薛崇简打了个冷战,却仍是懒洋洋地赖在床 上。瞥见太平怒色难抑,他便大声笑起来。
  太平又气又怒,眼看几个婢女束手而立,便怒喝一声:“再泼什么时候他醒了才能 停手……”
  骇了一跳,几个婢女匆匆担了水来。可一连几盆泼过去,薛崇简却仍是大笑不止。
  “阿母,我又不是小时候了,难道你还要帮我沐浴不成?”他笑着歪了脑袋,仿佛 是没有看到太平脸上的怒气般,笑得天真却又带着说不清的嘲讽。
  太平气得发抖,推开婢女,揪起薛崇简。大喝道:“你要这样糟蹋自己到什么时候 ?难怪元元不肯嫁你,象你这样一点小事就自暴自弃,软成一滩烂泥的男人,不要说元 元,就是寻常的小家碧玉也要嫌你不象个男人了”
  “元元?”低喃一声,薛崇简“哈”地一声扭过头去,虽然极力掩饰,可那刹那红 了的眼圈却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
  太平压下怒气,恨声道:“明日元元便正式入道,我会却参加,至于你……就要看 你自己到底想要怎么样了?”
  “我要怎样?阿母你应该问你想要怎么样吧?”薛崇简转过头来,看着太平,忽然 间就流下泪来。“阿母,你不要再同表哥争了好不好?难道你现在还不够尊荣不够富贵 吗?”
  “你——说什么?我与三郎争了什么?谁告诉你的?”
  “还要人来告诉我吗?阿母,我的眼睛在看着呢”薛崇简笑着,在太平怒极推开他 时便立刻颓然倒回罗汉床。“你们要怎样都随你们,其实,与我什么相干呢?”
  冷眼看他,太平合了下眼,突然转身就走。婉容忙快步跟上,忍了又忍却还是小声 道:“要不,奴婢去请崇昌公主来看看……”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太平已回眸冷眼相看。“你难道不知崇昌现在已经被改封玉真 公主吗?就在明日,她就将与金仙公主一起在上清宫入道为冠。这个时候,你以为她还 会来见国公吗?”
  深吸了一口气,她突然一声低叹:“没想到元元竟也这般决绝……”
  她从没想过,二郎与元元竟也有这样一天。可就因为这样的决绝,她才能清醒地认 识到原来她与自家侄儿的争斗竟已到了这样无可挽回的地步。
  “不管怎样,明日的入道仪式,总还是要去的。婉容,我叫你准备的礼物可都准备 好了?”
  婉容低应一声,望着太平阴晴不定的面容,忙低下头去不敢言语……
  上清宫,位于太极宫中,临近凌烟阁。在皇宫中建有道教殿宇,供奉上清神君神像 ,由唐而始。只因推崇老子信奉他为李家祖先,所以在大唐,道教始终兴盛不衰。
  而今天,更是大唐皇室重要的一日。距高宗朝太平公主入道为女冠后,时隔数十载 ,这还是第一次再有公主入道为女冠。而且,还是当今圣人最爱的两位公主。自然,仪 式更加隆重奢华。
  换了杏黄袍,束了道髻,李持盈打坐于静室之中,望着面前那面菱花镜中形容清减 ,神情漠然的面容,不禁苦笑。这样熟悉而又陌生,却原来人真的有连她自己都没有辨 认出来的时候。
  “元元……不,是玉真师妹。”李仪温然浅笑,轻风拂过,身上宽松的杏色道袍微 微摇动,更显出柔美的腰肢。在这一袭代表着清修的道袍下,掩不住的是妖娆体态和那 妩媚入骨的娇美。
  看清李持盈未施胭脂的脸,李仪便笑着嗔道:“这么大的日子怎么能这样素着一张 脸呢?叫人看着没有半分喜色……”
  望定李仪脸上艳丽的妆容,李持盈垂眉浅笑,摇头相拒。如果寻常人见了阿姐,谁 会猜得出她是个女冠呢?似她们这样的皇家女冠,到底是与那些寻常苦修女冠不同的。
  虽然史崇玄总是说修仙成道,可她们这些人何曾要真地成仙?人间富贵尚且享用不 尽,何需上天求那虚无飘渺的仙福呢?
  站起身来,她静心敛气,垂眉肃目,盈盈拾阶而上。走入上清宫中,目光不自觉地 游移,众多熟悉的面容中,却不曾发现她心中所想之人。
  是啊,他怎么可能还会来呢?怕是这一世,他连见都不想见她了吧?
  垂下眼帘,她迈开脚步。可只走了不到两步,头顶突然一暗,她怔了下,望着眼前 那一截艳似流火的石榴裙。缓缓抬头,望着立在面前的太平姑母,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
  今天的姑母,仍是穿着艳丽,可偏偏头上却是戴了一顶玉冠。那玉冠,是由整块碧 玉雕琢。片片玉叶通透可人,真仿佛是春日新叶迎着阳光一般。
  李持盈知道,这顶玉叶冠乃是姑母当年入道时得的宝物。就是不说做工,光是这样 大的碧玉已是极难得。曾有人言说此冠可值千万贯,只是再多钱,太平姑母又怎么会卖 呢?
  有些摸不准为什么姑母竟会戴着这顶玉叶冠而来,李持盈一时无语,只能先盈盈一 拜,只是礼才行了一半,立刻警醒,忙竖起手掌,行了个道礼。淡笑道:“这位道友有 礼了。”
  虽然是戴了道冠,可太平听了李持盈的话只是冷笑。“元元,你真地想好了?虽然 说入道为冠亦可还俗,可你今日入道,大概就真的要与二郎缘尽他日还俗也迟了……”
  李持盈合目,睁开眼,目光游移处瞥见不远处三郎哥哥木然的面容。心头突然一痛 ,她垂下眼帘,淡淡笑道:“姑母,我欲为母祈福,此番入道,只盼能修得几分功德为 早逝的阿母积些阴德,却是没有想得那么远的。不过,姑母既然动问,那元元便答姑母 ……我李持盈,既身入道门,此生便再不还俗……”
  太平闻言面色微变,怔怔望了李持盈半晌,才笑了下,“元元,我虽常夸你是个聪 明孩子,可却原来,我还是看轻了你……果然,你该是我的女儿……”笑着伸出手,她 轻轻抚了下李持盈的脸。然后笑着与她擦肩而过,竟是片刻不留地直接走出上清宫去。
  没有回头相望,李持盈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向前,迎上回眸望她的李仪……
  与她背对,相背而去的太平同样没有回头。疾步走下台阶,她没有刻意放慢脚步, 可是目光扫过在阶下迎上她的绛袍男子,却是沉声道:“崔湜,看来事情已经没有挽回 余地了,就照你之前说的话去做吧”
  着着绛袍,身居相位的崔湜闻言面露一丝喜色,却立刻收敛:“公主已经想好了? ”
  太平一笑,回眸遥望着身后宏丽的宫宇,冷冷道:“从我自这宫室出生,一世尽是 在争斗中度过,又何需去想?既生在这座宫中,原不过是命罢了……”。
  第三十章 亲情之重
  景云二年(公元711年)的春天,座落于辅仁坊的两座道观终于初具雏形。
  自去年深秋起,金仙观与玉真观就已开始修建。规模之大,用料之考究,做工之精 细,较之之前安乐公主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帝王之女,入道修仙,便是身处人间,亦如身处仙境……
  虽然道观还没有完全修好,可李持盈前往参观时仍为菊花中那片渺渺烟波所震撼。 这片湖,乃是自龙首渠引水而入。相连两座道观,澄清有如碧玉,美得令人心醉。湖中 又有三座假山,山似仙岛,阁台楼阁、雕梁画栋精美无比。又植有无数奇花异草,随处 可见奇珍异宝,美伦美焕。三座小岛,分别以“蓬莱”、“方丈”为名,俨然就是东海 之上仙人居住的神岛的缩小版。
  就是李持盈,虽然喜欢,也未免觉得太过奢侈了。
  事实上,自深秋开始建观时,就陆续有官员上奏,指国事初稳,实在不宜大动土木 。只是皇帝一直压住奏折,留中不发,装聋作哑,只作不知。就是被视作将为一代英主 的太子李隆基也是对此全无回应。
  虽然知道两位度为女冠的公主素来受宠,可仍有肯于直谏的铁骨硬颈。就在这个春 天,又一次上奏,言词严厉,直指帝非。更直接言说为一已之私妄动国库,劳民伤财, 乃是国败之始。
  一封奏章,震动朝野,皇帝李旦再也不能故作不知。在拖了半个月之后,终于下诏 自罪,坦承错处。相较于之前几位皇帝,这位刚刚坐稳帝位的新帝显得既宽容又大度, 明是非分善恶,实是一代仁君。
  明面上一看,明君忠臣,可为表率。可实际上,虽然这罪己书是下了,可实际上这 两座道观却是连半点工都没耽误,仍在数百工匠无日没夜地赶工下如期完工。恰恰,就 在罪己书颁下的头一天。
  “是女儿累阿爷污了清名,实是不孝。”私下里李持盈跪在李旦面前,万般自责。
  李旦却只是摇头微笑:“不关你事,不过是为着阿爷自己的心安罢了……”
  李持盈默然。也知道阿爷一直都想能够弥补她们。好容易终于重登九五之位,再无 人可管束他的行为,所以才放任自己为她与姐姐修建如此奢华的道观。
  其实,虽然阿爷做了皇帝,可生活与从前并无多大不同。既未广纳嫔妃,亦未再营 建宫室或是敛财暴食山珍海味。
  不过是清淡度日,一如当年在相王府中。只是身边倒是时常相伴着豆卢阿母,平和 中带着淡淡的欢愉。至少豆卢阿母脸上的笑是她许多年来一直期盼着能够看到的。
  “阿爷,”她唤着,静静地望他:“您其实并不亏欠我们姐妹什么,如果说是亏欠 ,那大兄和大娘姐姐不也与我们一样?不用您补偿什么或是更多怜惜宠爱……儿不愿做 第二个安乐……”
  声音说得低柔,可她的心里却有着压不下的惶惑。富贵权势,是令人无法抗拒的诱 惑,一旦真的拥有,无比眷恋,就再也无法割舍。她害怕自己会如同安乐一样,爱上权 利的滋味。也怕象姑母一样,曾经的亲近,到最后却还是要反目成仇……
  虽然双方都没有明言,可是任谁都知道。现在朝堂之上早已分为两派。一派是维护 正统传承的太子党;另一派则是权大势众的公主派。
  这两派就象是坠在天平两边一般,忽上忽下,不分轻重。而主宰着天平的李旦,却 是从不偏袒,极力想要保持双方的平和相处。只是,在权利面前,所有的平和,都不过 是虚假的面具。
  在早春时分,长安城中就已经开始流传着这样的传言:太子非嫡长子,名不正言不 顺,不当为嗣。
  起先,还只是在市井之中悄然流传。可渐渐的,便传到了朝堂之上。追其消息来源 ,便有说这消息最早的正是来自公主府一个小吏口中。
  虽然公主也在明面上喝斥小吏胡言乱语,直接杖打出了公主府。可一时之间,长安 城中的局势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
  “阿母,您到底要做什么?我听说您今日去见了大表哥,你到底是与他说了什么? ”薛崇简冲进银安殿,大嚷大叫。周身的酒气直让太平皱眉。
  “二郎,你越来越没规矩了阿母当前,你怎么能如此失礼?”出声喝斥薛崇简的却 是他嫡亲的兄长薛崇训。往常在阿母跟前,虽也是兄友弟恭,可到底还是嫉恨薛崇简比 他受宠。难得逮到个机会,如何还不趁机发难。
  薛崇简粗鲁地推开兄长,直冲到太平面前。“阿母,我求求你,罢手吧还有什么好 争的呢?”
  太平扬起眉,怒视薛崇简:“你这没用的东西,整日里醉成一滩烂泥,全无半分志 气哪里象我……二郎,你清醒些吧元元不要你了,你就是醉死了,她也不会回头的…… ”
  哽咽一声,薛崇简颤声道:“阿母,您也知道元元心里还是有我的……只要您收了 手,她定会还俗……”
  太平闻言大怒,指着薛崇简气得说不出话来。霍然起身,她大喝道:“来人啊把这 混帐东西拖出去给我重重地打,打到他知道什么是好歹明白什么是亲疏再拉回来……”
  “阿母,这如何使得……”薛崇训也骇了一跳,与一旁王师虔等人慌忙相劝。
  从小至大,何曾挨过半分打。眼见有侍从上前拉扯他,薛崇简气怒交加,挥起手中 一直未放好下的马鞭狠狠抽去。被抽个正着,几个侍从拦也不是打也不是,只能绕着圈 子闪避。
  原本被劝得消了几分气的太平更是大怒:“一群没用的东西难道我公主府白养了你 们不成?竟连个醉汉都对付不了……”
  太平骂得凶,几个侍卫不敢再躲,忙上前掀翻薛崇简,夺了他的靴子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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